公子永安 作品

第193章 合歡宗女主角(41)

    等他們從街頭走到街尾, 她還在跟糖葫蘆較勁,臉頰一側鼓囊囊的。

    表情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難得見她這樣一面,妄機宜故意停得久了點, 最後大發慈悲,撿回了些許的長輩的仁慈心腸,“好了,看你酸得, 臉都歪了, 吐出來。”妄機宜還貼心伸出了手掌,託著她的下巴,讓她方便吐出。

    他姑娘將臉扭到一邊, 就是不理他。

    妄機宜低笑,“你還真要給我這個老傢伙當童養媳呢?我可是能當你祖宗的祖宗的祖宗。”

    老牛吃嫩草, 很不配的。

    也就是他徒弟有種,不但做了, 還敢懷小徒孫的崽子,嗯,真是給他們太上忘情一脈丟臉。

    妄機宜又道, “罷了, 我不管你, 今天吃什麼?”

    她嘴裡含著糖葫蘆, 口齒不清。

    “……玉玉。”

    妄機宜從善如流,給他姑娘買了一條活蹦亂跳的大肥魚回去。

    十二郎書齋開在炎洲凌雲坊,妄機宜為了就近薅同門的羊毛, 也在此處購置了一套房產,有院子,還有雙層小閣樓, 他就睡在樓下。大門一開,院子裡的大胖鵝扭腰擺臀迎了過來,不住拱緋紅的掌心,還探頭探腦看他手裡的東西。

    妄機宜丟了兩尾蝦過去,“吃罷,老闆娘特意附贈的,氣還沒斷,可新鮮了,便宜你了。”

    大胖鵝:“……”

    鹽都不放一粒,太欺負鵝了。

    自從養了這頭小狼崽子,妄機宜又因為不想暴露身份,凡事親力親為,連下廚都勤快了很多,他很快燒了一道糖醋魚出來,配著從鄰居家薅回來的小菜,吃得還算有滋有味。緋紅吃完就困了,說要回房睡覺。

    妄機宜裝模作樣地說,“還說當童養媳呢,連碗也不肯洗,我這可是養了小祖宗。看我做什麼?快走快走,睡你的覺,免得說我老人家虐待小孩!”

    樓上的動靜很快就平息了。

    妄機宜洗著碗,隨手佈下陣法。

    他進入小閣樓,小傢伙躺在小床上,摟著從妄機宜房間抱走的竹夫人,睡得還挺沉。

    他指尖抵著唇,不自覺流露笑意。

    她怎麼那麼愛學他呢?

    妄機宜落在床邊,撥開竹夫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骨。

    果然,又開始衰弱了。

    為了修養她最後一抹元神,他嘗試在不同地方擺下聚靈陣,特意從深山老林搬來鬧市街巷,但還是止不住她氣機的流逝。妄機宜皺著眉思考,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他用太上忘情溫養她,起先也是的,不然她都活不過五歲。

    但五歲之後,太上忘情的效用減弱了。

    他正琢磨著,忽然發覺掌心遊動一縷紅絲。

    這紅色絲線,怕是十洲三島沒一個人不熟悉的,自從合歡宗橫空出世,多情一道也被世人熟知,而這情絲,同樣成了眾人的議論對象。

    妄機宜久久凝視。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立即消除情絲,保持靈臺清明,不受侵蝕。

    而他看了一眼小姑娘。

    這個被他選為天命之子的小傢伙,論及壽元,今年也不過是百歲。要是沒有他推波助瀾,或許她仍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哪怕她叛出師門,當個妖女,也能逍遙自在,快意一生,根本不用肩負這麼多的責任。

    不是每一個人都想當眾生天命的。

    他問都沒問過她的意見,就將人貿然推到了一個風口浪尖上。

    她又不像他這個老不死,活得久了,沒什麼可牽掛的。

    “事已至此,我還想這些有什麼用。”

    妄機宜揉了下額頭,枉他作為萬朝天子,算計起來連自己都敢賠進去,從不遲疑,從不後退,什麼時候做事這麼猶豫了?

    從前他想救天下人,成就帝王霸業。

    但天下人領情嗎?

    沒有。

    屍侯爺前天夜裡過來了一趟,說合歡宗藏身的陰疆遭受了各大宗門跟世家的圍攻,他們有的是合歡宗的手下敗將,本是合歡宗的屬地,見情況轉變,立即翻臉,撕毀盟誓,而有的,是渾水摸魚的,打著替天道清除妖女的幌子,實際上就是眼紅合歡宗的金銀寶山。

    妄機宜統御王朝,威勢深重,侯爺借兵,他們相當乖覺地出讓兵權,所以那一夜陰疆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於是各朝天子勾結妖女的罪名越演越烈,人間萬座萬朝也開始陷入混亂的兵變。

    妄機宜不相信那些宗門世家不知道六道天魔之事,人人都揣著明白裝糊塗。

    當緋紅被天罰懲戒之後,他們口風立即變了,說合歡宗為了一己之私,觸怒天魔,給十洲三島帶來沒頂之災。

    他們要求——

    合歡宗之人立即自決,從源頭上解決禍害。

    禍害是合歡宗嗎?

    很明顯不是。

    他們只不過是恐懼天魔,所以要找個替罪羔羊,彷彿這樣才能拯救蒼生。

    “一群蠢貨。”

    這副文弱書生的皮囊天生帶笑,但妄機宜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妄機宜的飛昇跟屍侯爺飛昇的又不一樣,屍侯爺是屍身飛昇,帶有陰冷煞氣,是“有缺憾”的,而他是人神合一,太上忘情是天地之間最圓滿的道法,忘情而至公,說是第一當之不讓,他的彼岸也並非三千丈,而是九萬九千丈,無限接近天道之法。

    屍侯爺飛昇會被封一方諸侯,而他飛昇之後,直接就是一方大帝,統御寰宇。

    但妄機宜回了頭。

    他看見了“未來”。

    那一層璀璨的接引之光之下,生靈塗炭,眾生入罪海,六道天魔的魔障遮天蔽日。

    他用天子一字令推算,若他成為一方大帝,他能挽救這一界嗎?

    天子一字令回答,否。

    因為一方大帝已經超脫天地,尤其是他的忘情心法,對萬物一視同仁,六道天魔同樣會成為他的“子民”,與其他生靈再無區別,他再對六道天魔出手,就等於自己破壞自己定下的法則。妄機宜想了想,那不行,這口鳥氣我老人家實在咽不下。

    於是他就不做大帝了,飛昇中途,主動“灰飛煙滅”,把接引之光撂得半天都沒過神。

    妄機宜假死之後,開始部署,他捨棄了七座王朝,穩住六道天魔的入侵計劃,為十洲三島換來喘息的機會,但眾生不以為然,總以為死的都是別人,這把火不會燒到自己身上。現在各大宗門來這一出,圍攻合歡宗,有點觸到妄機宜的逆鱗。

    天子微微一笑,卻是嘲諷的。

    “真當我妄機宜是菩薩了。”

    他很少定人生死,但經他手的生死,又何止是一國一城。

    她翻了身。

    自負狂傲的妄機宜立即噤聲。

    她皺著眉,好似睡得並不舒坦,妄機宜伸手解開小姑娘的髮髻,一綹綹地散開,讓她能睡得更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