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永安 作品

第200章 合歡宗女主角(48)

    “嘭——”

    緋紅被人砸到棋盤上, 黑子噼裡啪啦落了一地。

    面前是一座冰封千里的雪嶺,崑山玉君捏著她的下頜,雙眉壓得極低, 陰沉得令人駭然,“你沒失憶?你故意的?你想讓本座心境再度受創是不是?”

    緋紅冷淡看他,譏笑不已。

    “對,您說得都對, 我沒失憶, 都是故意的,可以放開我了嗎?”

    崑山玉君的眸中翻滾著烏色。

    真話?

    還是假話?

    他指骨泛起一抹寒白,箍著她的頸, 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折斷這一截不聽話的玩意兒。而他的意志力分外強大, 哪怕是這種盛怒之中,也不妨礙他思考之後的事情。江霽冷漠地想, 是,他能像掐死螻蟻一樣掐死她,但之後呢?

    又會來一個藍緋紅。

    又是重複的輪迴。

    他輪迴得越多, 恢復的記憶就越多, 明明比眾生都清醒, 卻活得比傀儡還不如。

    他已經厭煩了那些虛假的攻略情意。

    難得那“系統”, 送來一個讓他感興趣的傢伙,一個膽大包天敢讓他動了胎氣的壞傢伙,真實與熱烈就是她必要存在的價值。

    “還有七天, 就是你我的道侶大典。”

    崑山玉君鬆了手勁。

    “等你我契約之後,本座就再送他一滴心頭血。”他眼珠子透著寒意,“本座耐心已經不多了。這一次, 你們再勾勾扯扯,本座就將他剁成屍塊,給你做一碗血氣騰騰的壽麵吃。”也就只有她是例外,否則他人誰敢跟他談條件。

    她倏忽安靜下來。

    “……你真的給?”

    崑山玉君不再看她,轉身就走。

    “……玉君……不,阿霽。”她抱住他,“你再救他一次,待他成魔,我……絕不再見他一面。”

    江霽呵了一聲。

    “你的保證,什麼時候生效過?說了不見他,見了一次又一次,說了與他斷情,又難捨難分,又是做面,又是貼身照顧,怎麼,你是覺得本座有師徒同享一個妻子的癖好嗎?”腰下的兩隻手絞得發緊,近得江霽聞得到她身上的千步香。

    也許是肌膚之親的次數越來越多,他對這個人也越來越瞭解。

    他能辨認得出她的氣味、她的聲音、她的腳步、她的各種笑,比心法的運行還要清晰。或許是他太渴望一個同類了,哪怕知道暗潮湧動之下必有詭譎陰謀,哪怕知道獻出心頭血是一件又蠢又不討好的事情,他依然做了。

    就像在蘆荻山下,他原本想要處理掉腹中禍患,但還是選擇為她生下來。

    江霽低頭,凝視著她那雙伸出來的手。

    他正被抱著。

    被一個異界的真實地抱著。

    她還說,“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我……會愛你。”

    “我不信。”

    他就三個字,又一次凍結氣氛。

    男人手腕下壓,也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微微一動,似要抽手回去,被崑山玉君強勢按住。

    不管她從何而來,也不管她這一次的目的是什麼。

    兩人皮膚接觸的那一霎,冰的,熱的,都能感受到彼此的血液的流動。

    江霽緩緩道,“我不信,我不信你,也不信任何人,包括一切活物與死物。雲隨風動,風隨心動,萬事萬物總是在變,沒有什麼是永垂不朽的。兄弟會鬩牆,夫妻會反目,這一切都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不信你,不信你說的每一個字。”

    也是覺得時候到了,他將內心的陰暗、汙濁、冰冷、血腥,一一曬在浮著塵埃的日光下。

    更暴露在她的面前。

    崑山玉君轉過頭,對上她的瞳孔。

    “當然,信任這種東西是相互的,我不信你,你也可以不信我。”他這種人,向來不適合動情,又偏偏動了情,他早在夢境當中,就該懸崖勒馬的,否則不會任由心中春草瘋長,到今日這般難以收拾,難以剋制的程度。

    他竟因為一碗送錯的甜壽麵而心神大亂。

    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妒”。

    這本不該存在的。

    老祖江霽開始擁有了自己的喜怒哀樂,有時候很淡,淡得他無法察覺,有時候卻又很極端,濃烈得他心生殺意。

    她擰著眉,似乎在消化他的意思。

    “你既然不信我不愛我,那為什麼又要如此大費周章?”

    崑山玉君突兀笑了。

    這一抹笑有點不合時宜,但很好看,不冷,猶帶著幾分少年江霽的影子。這至高無上的道君說,“我是不信你,懷疑你,但萬物萬人之中——”

    “江霽最中意你。”

    崑山玉君坦誠自己,從容又篤定。

    他性情孤高自負,疑心又重,很難從身到心,從內到外,完全去接納一個人。少年的江霽找到了三世鏡,他看著鏡子裡未來的自己,那個非常虛假矛盾的江霽,他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飛昇,留守下界,做一個完美無瑕的夫君。

    他難以接受,就處處留心那個讓他飛昇失誤的女人。

    然後他發現了那個藍緋紅的馬腳,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真相,發現了自己只是一個虐文劇情裡的男主。

    也許是骨子裡天生的冷血,他沒有瘋,甚至很清醒策劃了對方不著痕跡的死亡。

    一次又一次。

    殺得他疲倦又厭煩。

    他想他的確沒有說錯。

    萬物萬人中,他是最喜歡這個藍緋紅。那些狂傲、自負、貪婪、狡詐,跟他多像。那危險重重的密林裡跑來一頭小香獐,橫衝直撞往他身上鑽,咬得血瀝瀝的,又腥,又熱,又甜。那種血肉淋漓的痛感,愛恨交織的快意,讓他震顫又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