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父慈子孝

    李淵的案頭被放上了一封《除蝗疏》。

    “連續四年的蝗災?!”望著現任太子李世民, 聽著他的彙報,李淵心臟猛地收縮,一瞬間險些喘不過氣來。

    任何一個皇帝……不, 甚至任何一個人,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連續四年蝗災對於國力的損耗有多麼可怕。

    “難道是朕這些年做天子,做得不夠好,觸怒了上蒼?”李淵提著的心放不下來了,他嘴唇顫抖地問:“還是朕一直沒滅掉突厥,使得治下百姓時不時便要忍受突厥擄掠, 上蒼對朕失望了?”

    “……”李世民尷尬地移開視線。

    他要怎麼說?說:阿耶, 其實四年蝗災是你兒子我在位,如果蝗災的出現是因為皇帝失德,那也應該應在我殺兄弟,逼父君退位這一件事上?

    當然, 哪怕有山鬼出現, 李世民依舊不信天災和皇帝的作為有什麼關聯——真要那麼靈驗,大江大河旁邊也不需要造什麼河堤了, 皇帝只要當個明君, 就能保證國土裡的大河永遠不會發生水災。

    李世民比較隱晦地表達:“阿耶放心, 這災情與你無關。”

    李淵根本沒想到自己會退位那方面去,只是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又嘆息:“久旱必有蝗,連續四年,恐怕不僅是蝗災,還有旱災,這……百姓們要如何活下去?”

    李世民卻道:“阿耶,離明年春的旱災還有半年, 咱們的生死危機,在眼下!”

    “生死危機?眼下要發生什麼生死危機?”宛若是被刺痛一般,李淵麵皮就是一抽。

    又有事?!

    又要有什麼事?!

    還能有什麼事!!!

    李淵要是知道某句話,一定要仰天長嘯,來一句:“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

    李世民把渭水之盟的事情說了一下,掐頭去尾,說重點:“八月底,突厥將會打到渭水便橋前,堂堂大唐天子只能斬殺白馬,與他們簽訂盟約,贈予金帛。”

    “打到渭水?!”李淵無法想象,這是怎麼樣一個讓人絕望的場面。而且,大唐天子?那不就是他嗎?他又一次被逼到和突厥結盟,出錢將人客客氣氣送走?

    “李靖呢?他不是鎮守靈州嗎?李靖沒守住?”

    “和往常不同,突厥特意繞過靈州,從會州那邊進攻,一路攻入原州,直破涇州。”

    “涇州……”

    會州是邊防,被突厥入侵成功不奇怪,原州也不奇怪,可涇州是內塞……他們大唐又一次被入侵進內塞了?

    李淵正在想鎮守涇州的將領是誰,李世民就已經告訴他了:“是李藝。”

    “是他?”李淵對此人印象深刻,這人本名羅藝,他很看重他,還特意賜下李姓,封為左翊衛大將軍,領天節軍將,鎮守涇州。

    李淵大怒:“朕以為李藝能以威名令突厥懼服,威懾突厥不敢進攻涇州——他竟然如此辜負朕的期待!朕要砍了他!”

    說著,李淵就拔|出了天子佩劍,一腳踢翻案几,鎮紙的,寫字的,盛墨的,點香的,凡是案几上可以放置的東西,都軲轆軲轆滾下去,易碎品更是噼裡啪啦碎了一地。

    不生氣不行,他能不氣嗎!那可是城下之盟!奇恥大辱!但凡出點差錯,國都沒守住,他可能就要效仿秦末年的秦王子嬰參拜漢太|祖劉邦那樣,頸上繫著繩子,捧著皇帝的印璽,立於路旁向頡利投降了!

    李世民連忙抱住氣勢洶洶要找李藝算賬的李淵,“阿耶,冷靜,這是還未發生的事!不能用將來之事斬現在的官!”

    李淵強行按下怒氣,板著臉問:“那你說如何是好?”

    李世民撲通跪倒在地,抱著李淵大腿哭嚎,“大唐受如此大辱,兒何曾不心痛!突厥打來時,兒因著一些緣由無法出戰,只能瞧著那頡利兵臨渭水,在我大唐耀武揚威,身為天策上將,兒愧疚啊!”

    李世民:沒錯啊,因著一些緣由沒辦法出戰——當了皇帝,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當然沒辦法出戰。

    李淵則理解成了:恐怕是他打壓二郎,將二郎的兵權分給了四郎,才讓他無法出戰。

    李淵又是羞愧,又是慶幸,“無妨,這事還未發生,還可以挽回,你快快起來!”

    李世民跪著就是不起來,仰起臉,淚眼婆娑看著李淵,“阿耶!讓兒去鎮守涇州吧,由兒代替李藝,定能將那頡利的兵馬殺退!使我大唐君臣免受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