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噫我中了

    五月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是孔穎達馬不停蹄讓官學立了。

    孔家發動子弟抄《詩》與《禮》, 各三十的抄,一之間抄完。

    課準備好後,孔穎達親自去縣裡鄉中, 挨家挨戶敲布衣的門, 詢問各家父母願不願意將孩子送他那學習,然而,收的大部回覆都是——

    “俺娃要種地咧, 哪有空子去唸書。”

    “不去不去,讀書有什麼好。”

    “是要騙我子對吧!快滾, 不然我打人了!”

    遍安縣與萬縣, 及周邊小村, 又去了稍遠的地方, 百里之內的人家, 官學三十個名額, 孔穎達愣是隻領回去十人。

    大數人都是任他說破了嘴皮子,哪怕說官學不收錢,也絕不讓家裡孩子跟他。

    作為孔穎達的親孫子,孔惠元陪著他大父四處動,一開始熱血沸騰, 琢磨著自要做一番大事業,先祖孔子那般有教無類, 收三千弟子傳道, 然而, 每一家,沸騰的血『液』便涼上一,直完百里,破了二三雙鞋, 一熱血涼了個透,唯有脊背冒著路出來的熱汗。

    “大父……”孔惠元『迷』惘著雙眼,“為什麼他不願意來唸書?”

    他出于山東孔家,所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入目皆是好學之輩——有富貴的,五更天就爬起來背書,有囊中羞澀的,為人作字畫賺錢,寧可天天白粥,也要將錢財省來買書籍,買筆墨紙硯。或是學生追著夫子詢問不解之處,或是外來者上百里路,只為求學。

    怎麼有人……送上門的讀書機,都不要呢?

    這麼一趟來,孔惠元整個人都傻了。

    孔穎達嘆氣:“他是窮怕了啊。”

    垂眼看孫子仍舊困『惑』的表情,孔穎達拍了拍他被汗水打溼了衣料的背,“惠元,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說,他衣食足了嗎?”

    孔惠元搖搖頭。

    “是啊,他不說衣食足,有一些人家,連衣服都沒有幾件,全家用著一套衣服,誰出門誰就穿——他種地都是晚上種的,知道為什麼嗎?”

    “……”孔惠元憋了半天,聲音細若蚊蠅:“因為晚上附近沒人,就不看他光著體。”

    孔穎達沉默了一,才道:“是啊。所以,他才不肯放孩子去讀書。在他眼裡,讀書要讀很久,還不知道能不能當上大官,拿俸祿,但孩子種出來的地是近在眼前的。”

    孔惠元不解:“種地能掙少錢?當官掙得豈不是更?哪怕沒考上科舉,些學識,給富人家,或者哪些權貴,世家家中做教書先生,又或者賣些字畫掙錢,為書坊抄書,街頭巷尾替人謄抄書信……賺來的錢財總比地裡刨食吧?”

    “懂這些,他懂麼?”

    孔惠元遭雷擊,大白臉蒼涼紙,滿腦子都是大父說的這句話。

    他懂麼?

    他自然是不懂的。若是懂了,勒緊褲腰帶也將孩子推進孔穎達的官學裡。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憐的貧民,他只根據自的經驗,在自劃出的圓圈裡掙扎著求生,不敢往外邁出一步。

    “他嘗試不起,我失敗了還可以白手起家,他已經失敗不起了。”孔穎達嘆息著說,“和他說讀書當了大官,有朝廷發放米糧田地,他是不懂的,那太遙遠了,可若是說,去官學,每個月能領三鬥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