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竹簡韻味

    當然,如果他們能找到白令海峽另說,那兒連接了俄羅斯和北美洲的美國,只有四千米的距離。然後從美國到加拿大再往下繼續經過美國地盤,自墨西哥前往巴拿馬,隨即才可到達南美洲,前提是,不考慮任何風力、洋流因素。

    總之,南美洲那邊不急,她先把大秦這一畝三分地搞好再說。

    船一坐就坐了三十三天,坐得青霓感覺自己要悶成蘑菇了,每天仰頭望天看那白熠熠圓滾滾的太陽,都在腦補它是足球、乒乓球、羽毛球……

    位屬齊郡的海口逐漸逼近,那裡還停泊著好幾艘卸下風帆的船隻。此時天上下起了雨,

    帶起了霧氣,留仙裙帶有自我清潔的功效,沒有讓青霓被淋溼半點。

    這個保潔功效也囊括了頭髮鞋底,有護衛為始皇帝撐著傘出來時,只能看到一位渾身乾燥的神女,清爽地立在雨中,翠色衣裳是昏暗天空下最明亮的色彩。

    指望陛下在身後柔情脈脈把傘撐過去是不可能的,另外一名護衛被陛下目光一掃,立刻撐起傘去遮蓋了雨水,薄如蟬翼的綢布頂替了神女頂上灰色的天。

    陛下在心中滿意地點點頭,也走過去,“先生,政有一惑想問。”

    “嗯?”

    “政看先生時常書寫閱讀竹簡,反而不用紙張,這是為何?”

    因為寵妃系統不賣紙——當然,這個理由不能說。

    青霓光速端起了裝逼的姿態,微微側頭,視線眺過雨簾定在某個地方,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始皇帝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只能看見連綿不斷的雨升起了霧氣,好似網紗遮住眼簾。

    ——神女眼中是什麼樣的世界,他看不到。

    “陛下,你猜那一處有何物?”

    始皇帝默然,數息之後,承認了自己的無力:“政看不清。”

    天地浩蕩,縱使他為始皇帝,此刻也依然渺小,僅為其中一粟。

    神女道:“吾亦看不清。”

    始皇帝驚詫地看過去,只能看見神女的側臉,瑩骨冰肌,青絲軟戲涼風。她遙遙望著遠方的霧,竟然有些溫柔,“大道就是如此,舉目四望,唯有濃沉迷霧。吾等的船隻在緩慢往前行駛,不明前路如何,亦會迷惘,不知此路是否能達到盡頭。”

    然而,船在堅定不移地一寸一寸向岸邊靠近,修士亦在求道之路上踽踽前行。

    始皇帝忽然想起自己剛登上秦王之位,需要祭拜天地與先祖,彼時,周天子尚在,諸侯仍需冠九旒。他頭戴冕旒,一串串珠簾垂下,微微晃動。眼前是好似直通雲霄,望不見盡頭的臺階,他一級級踏上去,越過的朝臣們一個個拜下,匍匐在他腳下。就在那時候,他便不怕累了,只想著登向最高的地方,任何人都僅能恭敬地遙視他的背影。

    系統計算的停雨時間在滴答縮小數字

    ,青霓往前踏了兩步,出了傘遮蓋的地界。讓自己朦朧在雨水中,嗓音空渺,“仙人亦有‘人’字,七情六慾皆全。吾偶爾亦會心生困惑,遲疑。”

    陛下明白,神女口中的“看不清”,並不是說她真的看不清霧後的風景,而是藉此比喻,大道難求,她亦不知道盡頭的景色為何。

    太陽出來的倒計時在她視野中跳動,“每當此時,吾便以竹簡抄寫,一筆一劃中靜心淨神。白紙雖輕便,卻終究不及竹簡有韻味。”

    青霓掐著時間,自然而然回頭望向始皇帝,日光破開濃霧,驚鴻陡然落入她瞳中。

    衣帶飄渺,仙人乘風欲去,海水瀟灑東流。

    “一卷竹書,沉甸的是吾往日所學,斑駁的是吾的錯筆,求道之途,就如竹簡,沉,重,無法抹掉錯處——或以顯目的硃砂圈改,或以刻刀看似削去,實則永久留下了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