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九 作品

920全文完

    時念打開禮盒,裡面躺著一條漂亮的藍寶石項鍊,剛好與她今晚的禮服相配。

    她將禮盒拿到時蕭伯面前。

    男人收起了對時安的苛責,低頭看她的時候,滿眼都是溫軟。

    時蕭伯細心地將她白皙脖頸上的項鍊摘下來,然後拿起禮盒裡的藍寶石項鍊,輕輕給她戴上。

    他以欣賞者的角度看了看時念,說:“很漂亮,跟你很相配。”

    時念摸著胸口的寶石,抬頭朝時安笑了笑。

    示意這個禮物她很喜歡。

    也就只能藉著時安,時蕭伯才能看見時念少有的笑容。

    “坐下吧。”

    得到時蕭伯的同意,時安才點了點頭,繞過沙發,在時念的另一邊坐下。

    他坐下來,時念便牽起他的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掌心紋路。

    “母親我工作不累,我還在學習階段,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時安與她解釋。

    “安少爺執行能力和管理能力都很強,繼續積累經驗,未來有一日一定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有人誇讚道。

    在時蕭伯掌權的十幾年裡,fa財團發生了質的飛躍。

    如果以前是財團,掌握多方資源財力,那麼如今就是財閥,幾乎控制幾國的命脈。

    時家盤踞北歐數百年,總共五十多位家主,還沒有哪一位家主能有時蕭伯這樣的功績。

    時安想超過自己的父親,得再積累個四五十年。

    -

    天堂別墅。

    時蕭伯時念八點半離開了維多利亞大酒店,因為時念每晚都會在十點前入睡。

    剛開春的季節,夜裡下起了下雨。

    淅淅瀝瀝,雨水敲打在賓利車窗上。

    今晚時蕭伯讓時安一同與他們迴天堂別墅,行車的路上,時念一直握著兒子的手。

    她很高興,臉上掛著笑容。

    可是她不會用言語表達她的高興,醫生診斷過,由於她長年累月不開口說話,漸漸地就不會說話了。

    所謂的後天失語症。

    賓利慕尚在“天堂別墅”林蔭道上停下。

    唐德在時蕭伯那一側開了車門,他撐起雨傘。

    時蕭伯下了車,男人弓下身子,將車內的時念抱了起來,抱著她往院子裡去。

    時安下車時,便看見身材高大的男人抱著懷中嬌小的女人。

    父親一輩子都在為母親遮風擋雨。

    至少,自時安記事以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沒有例外。

    -

    每天晚上,時念都會在洗完澡後護膚。

    這些事情都是時蕭伯在做,他請了住家的美容師和營養師。剛開始做的時候很生疏,日子一久,熟能生巧。

    擦了晚霜後,時念坐在沙發上玩平板。

    時蕭伯端著盆水進了主臥客廳,他走到沙發前,將盛有熱水的檀木桶放下。

    “念念,今天參加宴會走了不少路,要泡會兒腳。”

    女人小腳皮膚皙白,最難能可貴的是膚質緊緻,嬌軟滑嫩。

    時念玩著平板,聽到他的話後,將兩隻腳丫子伸了出去,搭在沙發邊緣,放進水裡。

    泡了十五分鐘,時蕭伯給她擦了擦腳,隨後抱著她去了內室。

    “明天再玩,該睡覺了念念。”

    女人扭過身子不搭理他,專注在自己的“女生裝扮”遊戲裡。

    她很喜歡玩“經營”“女裝”等小女生喜歡玩的遊戲,於是時蕭伯就讓公司旗下的網絡科技公司專門開發這類遊戲。

    供她玩。

    “……”

    時安拿著安神茶上了二樓,敲了三下主臥的房門。

    他推門走了進去。

    到內室門口,他遠遠望見父親立在床邊,彎著腰親吻了一下母親的額頭。

    父親為母親蓋好被子,熄滅了一盞床頭燈。

    時蕭伯從時安身旁走過,一直到走出內室大門,他才開口說話:“步子輕一點,她睡眠淺。”

    “好的父親。”

    時安跟著時蕭伯去了書房。

    他將安神茶擺在辦公桌上。

    屋內只有他們父子二人,時安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時蕭伯,同在一間屋子,他都不太敢看時蕭伯的眼睛。

    “咳咳!”

    坐在辦公椅上的男人咳嗽了幾聲。

    “父親!”時安立馬走上前,連忙把茶水遞給他,“您沒事吧?”

    他聽唐德叔叔說過,父親三十五歲以前,幾乎是用命在打拼,謀取權利積累資金。

    年輕的時候傷了身體,現在年齡稍微大些了,許多病因就出來了。

    比如肺部的疾病引發的咳嗽。

    治了三五年都沒太大的效果。

    時蕭伯喝了一口熱茶,舒緩些了,他才開口說:“坐。”

    時安在旁邊的椅子坐下。

    父親很少找他單獨議事,尤其還在“天堂別墅”,這棟他與母親私人的別墅。

    “時安,最近我給你增加的工作,你感覺如何?”

    “有些困難,但是我可以完成。”時安一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得筆直。

    他從十五歲就開始跟著時蕭伯工作,近半年,時安明顯感覺到時蕭伯在訓練他了。

    一個工作做完,通常不給他休息的時間,立馬布置雙倍的工作。

    策劃案的難度越來越高,工作量也越來越大。

    “時家家族龐大,企業內部的事繁重,我希望你可以在三十歲之前挑起這個擔子。”

    時安瞳孔一滯:“父親!”

    時蕭伯都是三十五歲才坐上家主的位置,他怎麼可能比得上自己的父親?

    父親在時家歷代家主譜上,已經是神話般的存在了。

    “我對你嚴格,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儘早掌握時家。”

    時蕭伯又說,“念念能在我走了之後,還能有一個讓她放心依靠的靠山。”

    “你的資歷並不算優渥,但你是念唸的親生兒子,她更喜歡你,以後也能更加依賴你。”

    聽到這裡,時安才算明白父親的意思。

    他不算天資聰穎的那一類人,但父親名下有幾位打小培養的接班人,他們都極具經商頭腦。

    父親最終還是選擇栽培他,並不是因為他是他的親兒子,而是因為母親愛他。

    父親愛母親,所以想在自己走後,留一個強有力的靠山給母親。

    “父親,您還年輕,不需要這麼早就……”

    “你只需要努力提升自己。”時蕭伯打斷他的話,“如果在二十五歲之前,你坐不上公司總經理的位置,我會換掉你。”

    時安心裡明白。

    他坐不上那個位置,就表示他沒有那個實力。

    父親不放心將母親交給他,也就會選擇另一位能夠照顧母親餘生的接班人。

    “父親,我會努力的。”

    時蕭伯從椅子上起身,“你可以走了。”

    書房的門從屋內打開,時安看過去的時候,就望見時蕭伯朝主臥走去的背影。

    父親做任何事都不積極。

    唯獨見母親,他片刻都不會耽誤。

    -

    時蕭伯是在六十三歲那年,剛好時安二十五歲成為fa財團執行長那一年去世的。

    病逝。

    出殯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家主葬在時家內墓,不在公墓。

    時安撐著傘,牽著時念的手站在人群最前方,看著時家的入殮師按照規矩將棺槨下葬。

    雨越下越大,砸在傘上,彷彿要將雨傘砸穿。

    時念定定地注視著墓碑上男人的照片,是他年輕時候的照片,與她記憶裡愛他的樣子一模一樣。

    時蕭伯病危後並沒有住院,而是在“天堂別墅”治療。

    他去世的晚上,與時念說的最後一句話:“念念,我給你培養了一個優秀的兒子,他會照顧你後半生。”

    從二十歲到如今的四十八歲,時念在最美好的年華里愛上時蕭伯。

    她愛了他多久,同樣也恨了他多久。

    愛他,所以在喝下成分不高的巴拉利藥劑後配合醫生接受治療,撿回了一條命,因為不捨得他跟著她一起死。

    恨他,所以沒再跟他說一句話,笑都沒給他一個。

    “四叔。”

    安靜得只有雨聲的墓地,響起女人清脆細小的聲音。

    從未聽到過母親說話的時安,在聽見時念這句“四叔”那刻愣了神,他怔怔地低頭看著時念。

    她眼角有淚,“四叔”二字還掛在她唇邊。

    今天也是下雨天,可是不再有人抱她,她的鞋溼了,衣裙也都溼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