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行 作品

第287章 同行

    皇后?謝七爺愣了下。

    是了,齊公公雖然是皇帝的內侍,但如今的皇城,是那個楚後當家。

    蕭羽都聽她的,內侍宮女禁衛自然也都聽她的。

    “皇后要見他做什麼?”他問,眼中戒備。

    這個楚後跟他們謝家可不是一心。

    “燕來公子嚇到陛下了。”齊公公說,“娘娘讓他立刻進宮,給陛下一個解釋。。”

    陛下嗎?謝七爺猶豫:“不如讓燕芳去見陛下,待安撫了陛下,再見燕來也不遲。”

    齊公公搖頭:“一人做事一人當,怎能讓燕芳公子來解釋。”說罷邁步向前,看著高臺下,拔高聲音,“謝燕來!皇后娘娘說,你頑劣不堪,驚擾京城,實在該打,命你立刻入城,負荊請罪。”

    隨著他說話,身後兩個內侍也站過來,手裡捧著幾根荊條。

    負荊請罪?入城?這是遊街示眾吧?

    高臺下的人都愣了下。

    “這不是還是要罰嗎?”牛武將忍不住抱怨,“不是說沒罪嘛。”

    其他人忙又按住他。

    “那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臨朝聽政,金口玉言,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就算不是臨朝聽政,皇后是領過邊軍的,她算是我們的主帥,主帥罰個人,理所當然。”

    謝燕來沒有理會其他人的七嘴八舌, 也沒有反駁質問, 只撇撇嘴:“就知道她事多。”

    ......

    ......

    謝七爺急急奔進家門,迎面撞上蔡伯。

    “燕芳呢?”他問。

    蔡伯往後一指:“在臨水閣下棋呢。”

    謝七爺腳步一頓:“有客人?”

    蔡伯搖頭:“沒有, 自己跟自己下棋呢。”

    謝七爺好氣又好笑:“怎麼又添了這新愛好,以前他跟人下棋都嫌浪費時間。”說罷向後疾步而去,很快就看到彎彎水廊盡頭,坐在亭子裡的公子。

    公子穿著家常衣衫, 一手拄下巴, 一手拈著棋子,神情專注看著棋盤。

    “本來都挺好的。”謝七爺坐過去,直接說道,“偏偏楚後插了一腳, 也不知道耍什麼威風, 非要謝燕來負荊請罪進京。”

    謝燕芳捏著棋子笑了:“負荊請罪嗎?這是跟我學的啊。”

    謝七爺想起來了,三年前也有過這麼一次,邯郡魏公子要地的事,讓謝燕來當街受罰收個尾。

    “那次就是半路被楚後打斷的。”他不悅說, “這次她倒是拿來用了。”

    謝燕芳點頭:“是啊, 那次她護著他,這次也是。”

    護著?謝七爺還以為他們說的不是一回事,上次是打斷且不論,這次是皇后下令, 怎麼還是護著謝燕來?

    謝燕芳道:“這負荊請罪可是古往今來揚名最好用的一計。”

    他將手裡的棋子落在棋盤上, 清脆一聲響。

    ......

    ......

    京城巍峨龐大的城池出現在眼前時,初次入京的兵士沒有被城池震驚, 而是被城外的民眾震驚。

    人也太多了吧!

    雖然一路走來知道跟邊郡不一樣, 城鎮繁華人口繁多,但這多得都要把路堵上了。

    “這都是來看熱鬧的。”官員們低聲說。

    先前在京營外都有不少人看熱鬧,消息肯定傳到京城了, 走了一路,京城這邊必然都聞訊聚集看熱鬧了。

    有官員還笑道:“這可是皇后要罰謝燕來, 沒人看到還叫什麼罰。”

    這些民眾也是皇后故意召集來的吧。

    他說著示意禁衛們:“給謝校尉清出一條進皇城的路。”

    其實也用不著他們下令, 京城裡的兵衛已經在街上驅散民眾, 城防兵馬指揮使迎上來,先跟官員們見禮, 話也不多說,喊聲謝燕來。

    “謝校尉。”他說, “請吧。”

    謝燕來翻身下馬, 荊條就在他身後。

    “衣服。”齊公公在馬上提醒, “既然是請罪,咱們還是真誠一些。”

    還要解衣?這可真是懲罰了,羞辱人的那種,大家臉色複雜,有人漠然有人笑,也有人憂慮。

    謝燕來神情倒沒什麼羞惱憤怒,只皺眉看了眼齊公公, 先前校場比武廝打混戰那麼久,衣服都爛了, 齊公公催著立刻馬上走,大家也顧不上洗漱,隨便套了件衣服就出發了。

    “不早說。”他不耐煩地說, “早說就不穿了。”

    齊公公笑道:“雖然天氣暖和了,但風還有點涼,皇后是要罰校尉, 不是害校尉。”示意內侍們,“快幫忙。”

    內侍們上前給謝燕來扶著荊條,謝燕來也不用他們動手,自己扯開衣袍,露出上身,甩開內侍,大步向城門走去。

    官員們不再跟著上前,這種丟人場面,讓謝家子一人獨享吧。

    赤裸上身的年輕人從隊列中走出來,四周圍觀的民眾瞬時定住視線,先前烏泱泱的人,又是官員又是兵士還有太監,也看不到哪個是正主,此時終於認清了。

    “看,就是他!”

    “肯定是他,挑起事端的就是他,活該他受罰!”

    “這就是謝三公子的弟弟?”

    “別提謝三公子,跟他有什麼關係,平白玷汙了三公子!”

    “我聽說,是外室子,那外室把孩子扔在謝家自己跑了。”

    “什麼外室,真的假的都不一定。”

    “謝家原本不認的,還是謝三公子可憐這孩子大冬天在雪地裡幾乎凍死,勸說祖父認下了。”

    “你看吧,橫行霸道飛揚跋扈殺人放火,肯定不是謝家血脈,汙了家門了。”

    四周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雖然很多人是低聲,但人多再低的聲音彙集也變得響亮,又因為響亮讓更多的人不得不說話聲音變得更大,一瞬間街上如掀起了浪濤,撲向走在正中的年輕人。

    在後邊站著的兵士忍不住喃喃一聲“好嚇人。”

    雖然只說讓謝燕來負荊請罪,但邊軍和京兵也各自跟來了十人,以防朝堂問話。

    此時都站在官員們後邊。

    牛武將心情不好,聽到聲音,回頭就罵:“沒出息,有什麼好嚇人的,沒見過人嗎?沒聽過叫罵嗎?每一戰西涼兵人少嗎?叫罵聲比這個還大,一副沒見識的模樣,丟人現眼。”

    兵士被劈頭蓋臉罵一通,訕訕說:“那不一樣嘛,這是,普通人。”

    普通人怎麼了?普通人比拿著刀槍殺人取命的西涼人還可怕嗎?牛武將又要再罵,但話到嘴邊罵不出來——

    是,有時候,普通人的確比惡人更可怕。

    牛武將看向前方,年輕人走得不快也不慢,他赤裸上身,揹負荊條,懶懶而行,對四周的喧囂渾不在意。

    就像他在陣前不管多兇的西涼兵,也不管多險的境遇,他從無在意,從無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