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水龍吟 作品

第400章 白梅虛岄

    閒言少敘,書歸正傳,在打發掉那些爭相拉攏人的修士之後,葉青冥啟程前往聖境北方,尋找北嶽靈尊舊日的地盤,他雖是初來,但事先已得無殤詳細指點路徑,因此很快便找到了汪曉瀾隱居的白梅觀。

    白梅觀佔地僅四畝,並不算大,觀門和圍牆破舊,顯然香火不盛,葉青冥上前叩門,過了一會兒,才傳來撥門閂的聲音,然後大門緩緩打開了一條縫隙,一個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老道姑隔著門縫朝外看,見是個生面孔的小道士,便問:“不知道友來此,有何貴幹?”

    葉青冥打個稽首:“貧道求見蘭兆散人。”

    老道姑說道:“蘭兆散人已了卻塵緣,道友何必尋她?從此兩不相見,各自清淨為好。”

    葉青冥一怔,細品這句話,心中百感交集,回思往事,猶如大夢一場,暗想:“我到處留情,實非依託終身之良人,曉瀾再與我相見,該還是不該?我若從此不見她,她是否能平安喜樂,長享自在?”

    他自顧自的出神,不知過了多久,才幽幽回過神來,發覺那老道姑已將門掩上,不禁又想:“少年夫妻,攜手半生,若與曉瀾從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見,我活著還有何生趣?豈不是行屍走肉?”

    沉吟片刻,他終於又抬起手來,輕輕叩門,但這一次過了很久很久,仍無人回應,葉青冥等了半晌,實在按奈不住,縱身越牆而入,但觀中靜悄悄的,葉青冥四下一望,前殿偏房似無人跡,他信步走向後院,卻見一座小小的廂房,門口貼著一副對聯,上聯寫道:迢迢芊路望芝田,下聯寫道:眇眇函關恨蜀川。

    一見這副對聯,葉青冥便覺得五內鬱結,胸口發悶,他緩緩扶住牆壁,喘了幾口氣,才勉強寧定,這副對聯本是駱賓王的詩——《帶郭氏答盧照鄰》的開篇兩句,那駱賓王與盧照鄰本是朋友,但盧照鄰到處留情,辜負了一位姓郭的姑娘,駱賓王心生不滿,便寫了此詩來嘲諷薄情的盧照鄰。

    此時葉青冥已斷定這間廂房便是妻子汪曉瀾的居所,而她門口寫著這兩句詩,顯然妻子對自己既怨且怒,葉青冥深深吸了一口氣,推開房門,只見房中無人,陳設簡樸,唯有一床、一桌、一椅、一鏡、一碗、一杯……形單影隻,與此時的自己何其相似。

    葉青冥走到桌旁,輕撫那面小鏡子,望著空空如也的床鋪,心中十分淒涼,情不自禁的想起駱賓王在詩中寫道:……妾向雙流窺石鏡,君住三川守玉人。此時離別那堪道,此日空床對芳沼……

    他低頭垂淚,喃喃說道:“曉瀾,曉瀾,嫁給我,你何其不幸,我又負你何其多?”

    葉青冥放下鏡子,隨口吟道:“芳沼徒遊比目魚,幽徑還生拔心草。”

    霍然之間,他明白了汪曉瀾為何化名:蘭兆,只因這首長詩中寫著:離前吉夢成蘭兆,別後啼痕上竹生!

    原來妻子無日不思念舊時的恩愛,而如今夫離妻別,更顯悲傷。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吟道:“綠珠猶得石崇憐,飛燕曾經漢皇寵。當時擬弄掌中珠,豈謂先摧庭際玉。悲鳴五里無人問,腸斷三聲誰為續。思君欲上望夫臺,端居懶聽將雛曲!唉,道友,你又何必來找她,相見徒增煩惱,何如不見?”

    吟詩的正是那位白髮蒼蒼的老道姑,此刻她站在門外,緩緩說道:“道友,你還是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她是不會見你的。”

    葉青冥躬身說道:“前輩,內子隱居於此,蒙您照顧,晚輩感激不盡!昔日晚輩一錯再錯,傷了內子之心,無可挽回,但晚輩仍想見她一面,晚輩也知道此請求非分無理,但心中著實放不下她,還望前輩大發慈悲,能替晚輩引見。”

    老道姑嘆了口氣:“情知唾井終無理,情知覆水也難收。你這又是何苦呢?”

    葉青冥撩衣跪倒,低頭說道:“求前輩成全。”

    他這一生,跪過父母的養育之恩,跪過師父的授藝之德,除此之外,從未屈膝向人,如今雖不知這位老道姑的來歷,但聽她言語,顯然對妻子汪曉瀾十分關懷,更對自己夫妻的事知之甚詳,而汪曉瀾隱居於此,顯然也受到了這位老道姑的照拂,所以葉青冥心懷感激,加上妻子不肯相見,他無可奈何,才會拜倒請求。

    老道姑急忙伸手相攙:“道友快快請起!唉,孽緣啊!這樣吧,道友稍候,容老身去問問她。”

    葉青冥雙眼含淚,哽咽說道:“多謝前輩。”

    若葉青冥施法硬逼妻子現身,也不是辦不到,畢竟這道觀佔地僅只四畝,而他一擊之下,就算是四百畝的道觀也得房倒屋塌,汪曉瀾自然無所遁形,但此時他心懷愧疚,又怎能使蠻用強,硬逼妻子現身?

    老道姑出了後院,來到前殿,此處是供奉鬥姆元君之處,而汪曉瀾正躲在神像後面,顯然她不想與丈夫相見。

    這老道姑法名虛岄,是白梅觀的觀主,論法力倒也平平,但多年修身養性,道行卻高,昔年她本是天庭麾下的女仙,無心中犯下大錯,被逼逃進聖境,一向深居簡出,後來汪曉瀾避世到此,蒙她收留,而汪曉瀾為情所傷,終日悲痛,虛岄便時常開導她,而相處既久,汪曉瀾心存感激,便以師禮待虛岄,而虛岄年老孤寂,得汪曉瀾相伴,亦生親近之意,待她便如是親生女兒,所以虛岄對汪曉瀾和葉青冥的事知之甚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