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霸唱 作品

精絕古城 第九章 重逢

    我心說這詞怎麼這麼熟啊,於是順口答道:“寶塔鎮河妖。”

    對方又問:“臉怎麼紅了?”

    我一豎大拇指答道:“找不著媳婦給急的。”

    “那怎麼又白了?”

    “娶了只母老虎給嚇的。”

    我們倆同時抱住了對方,我對他說:“小胖,你沒想到中央紅軍又回來了吧?”

    胖子激動得快哭了:“老胡啊,咱們各方面紅軍終於又在陝北會師了。”

    前些年我們也通過不少次信,但是遠隔萬里,始終沒見過面。想不到一回城就在飯館裡遇到了,這可真是太巧了。

    胖子的老爸比我爹的官大多了,可惜文革的時候沒架住捱整,死在了牛棚裡。幾年前胖子返城後找了個工作,幹了一年多就因為跟領導打架,自己當起了倒爺個體戶,從我們這邊往北方倒騰流行歌曲的錄音帶。

    多少年沒見了,我們倆喝得臉紅脖子粗,我就把編瞎話的這事給忘了,回到家之後,酒後吐真言,把事情的經過跟我爹說了,想不到他沒生氣,反而很高興。我心想這老頭,越老覺悟越低,看自己兒子不用上前線了還高興。

    復轉辦給我安排的工作是去一家食品廠當保衛科副科長,我在部隊待的時間太長了,不想再過上班下班這種有規律的生活,就沒去,跟胖子一起合夥去了北方做生意。

    時間過得很快,眼瞅著就進入了八十年代,我們也都三張兒多了,生意卻越做越慘淡,別說存錢娶媳婦了,吃飯都快成問題了,經常得找家裡要錢解決燃眉之急。

    這天天氣不錯,萬里無雲,我們倆一人戴了一副太陽鏡,穿著大喇叭褲,在北京街頭推了個三輪車,車上架個板子,擺滿了磁帶,拿個破錄音機拉著倆破喇叭哇啦哇啦地放著當時的臺灣流行歌曲。

    有個戴眼鏡的女學生湊了過來,挑了半天,問我們:“有王結實謝麗絲的嗎?”

    這個以前我們上過貨,兩天前就賣光了,胖子嬉皮笑臉地對她說:“哎喲我說姐姐,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聽他們的歌,您聽鄧麗君千百惠張艾嘉嗎?來幾盤迴去聽聽,向**保證,要多好聽就有多好聽。”

    女學生看胖子不像好人,扭頭就走了。

    胖子在後邊罵不絕口:“這傻逼,裝他媽什麼丫挺的,還他媽想聽金梭銀梭,丫長得就他媽跟梭子似的。”

    我說你現在怎麼說話口音都改京腔兒了,說普通話不得了嗎,冒充什麼首都人。現在北京的生意太難做了,過幾天咱奔西安吧。

    胖子想要辯解說他祖上就是北京的,還沒等說,忽然指著街道的一端叫道:“我操,工商的來掃蕩了,趕緊跑。”

    我們倆推著三輪車撒丫子就跑,七拐八拐地跑到一條街上,我看了看周圍,咱怎麼不知不覺地跑到潘家園古玩市場來了?

    這條街上全是買賣舊東西的,甚至連舊**像章、紅寶書都有人收。像什麼各種瓶瓶罐罐,老鐘錶老懷錶,三寸金蓮穿的舊繡花鞋,成堆成堆的銅錢,鼻菸壺,各種古舊的傢俱,菸斗,字畫,雕花的研臺,筆墨黃紙,老菸斗,蛐蛐罐,瓷器,漆器,金銀銅鐵錫的各種玉石的各種首飾,只要是老東西,就基本上什麼都有。

    胖子有塊家傳的玉佩,一直戴在身上。這塊玉是西北野戰軍的一位首長送給他爹的,當年這位首長帶部隊進新疆,在尼雅綠洲消滅了一股土匪,這塊玉就是那個匪首貼身戴的。說是玉佩,其實外形不太像,造型古樸怪異,上面刻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圖案,像是地圖,又像是文字,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

    這塊玉胖子給我看過很多次,我家裡以前古玩不少,小時候我聽祖父講過不少金石玉器的知識。不過這塊玉的價值年代,我卻瞧不出來。

    胖子想把這塊玉賣了換點本錢做生意,被我攔住了,這是你爹給你留下的,能別賣就別賣了,咱也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實在不行我找家裡要錢唄,反正我們家老頭老太太補發了好多工資。

    我們倆見路邊有個空著的地方,就把三輪停了過去,在附近買了兩碗滷煮火燒當午飯吃。

    滷煮火燒就是豬下水熬的湯,裡面都是些大腸之類的,泡著切碎了的火燒,一塊多錢一碗,既經濟又實惠。

    我這碗辣子放得太多了,辣得我眼淚鼻涕全出來了,吐著舌頭哈氣。

    胖子吃了兩口對我說:“老胡,這幾年本想帶你出來發財的,沒想到現在全國經濟都搞活了,形勢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不像我剛開始練攤兒的那時候,全北京也不超過三家賣流行歌曲磁帶的。真是有點連累你了,你爹退休前已經是師長了,享受副市級幹部待遇,你不如回去讓你們家老頭走個後門,給你在機關安排個工作,就別跟我一起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