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酌文川 作品

第94章 向死去的人們致意(6k)

    擠出幾分苦笑,斯維爾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還沒有想好。或者說這些天腦子都是一隻馬蜂窩,根本沒辦法靜下心考慮些什麼。

    “還能給我一點時間嗎?”

    眼前的薩科塔少年如此說道,李澄皺了皺眉,看得出他還在猶豫,他心下微嘆:“你還在憂慮些什麼?”

    “剛才我看你和艾絲黛爾聊的不是挺好?”

    斯維爾兩眼瞪大,有些微妙:“你一直在旁邊?”

    說完李澄尷尬的撇了撇嘴,原本自己想直接來找斯維爾的,見艾絲黛爾在那裡和他聊的開心不忍打擾。結果自己的腿都蹲麻了,也沒見艾絲黛爾有離開的意思。

    沒辦法了,他只好去找了塔杜,讓這個薩娜的護衛把艾絲黛爾先支開,自己才方便做事,結果就遇到了剛才那幕。

    “……你多心了。”

    斯維爾狐疑的看了看李澄直打顫的腿,也就勉強信了他。

    “聽著,我有這個權利赦免你…你的行為我都看在眼裡,你很可惡但罪不至死。”

    李澄頓了頓,淡淡道:“你可以加入我們,改邪歸正沒什麼可恥的。”

    “我…”

    他開了開口,顯得有些異常艱難。李澄心下比他都著急,怎麼給你拼命鋪臺階你就是不幹呢?

    就非得讓人給你一刀劈死就得勁了?還是說你幹了什麼其他見不得人的事兒?

    他焦慮起來,拼命給他眼神暗示,斯維爾偏頭閉了閉眼,隨後給出了讓李澄失望的答案——他搖了搖頭。

    “殺掉我吧。”

    他異常平靜,根本不在意李澄那都快被氣歪的臉,只是雙手合十又自顧自的祈禱起來,默唸著李澄一無所知的拉特蘭語。

    頭上的光圈淡出薄薄的雲霧,繾綣的慵懶在他的面目上呈現,如同精緻雕工完好的美玉。在雲舒雲卷中也蘊含著能巋然不動的毅力——簡直艮的不行!

    李澄點了點頭,真的很氣,自己的好意彷彿在他眼裡都是無用的狗屁。自己反倒成了那個婆婆媽媽的二貨,在這裡跟他扭咕這些早已成定論的事情。

    越想越氣,李澄心下微暗。

    我今天還就不信了,當年我上至八千字論文,下至十八字核心價值觀都反覆倒背如流的人。經過唐代大仙李白杜甫的摧殘,聽宋代大神們感天動地,肚子裡的大道理比你吃的飯都多,現在居然說不動你一個異界小神棍回心轉意?!

    你想死就死啊?

    我李澄非要拉你入夥不可!

    “好,那送你上路前,你先跟我出來一趟。”

    啪嘰!還沒等斯維爾說點什麼,欄杆就被李澄一把拍碎,揪著他頭上的光圈就給拽出來了,這粗暴程度讓後者頻頻驚詫:“你…”

    “閉嘴,跟我過來!”

    “不、不是,別用力拉我的光圈了,一會兒拽掉了!”

    “這玩意兒居然是能拽下來的?!”

    ……

    斯維爾忐忑起來,從剛才起李澄就大步邁個不停。臉色黑沉沉的也不看他,他只好默然跟在他的後面。

    長時間被關在狹小的籠子裡,他已經很久沒走路了。這讓他一時間都不怎麼習慣起來,一瘸一拐的邁著步子。

    走出那狹小的牢獄場,走出夜間的部落,經過了幾個投來目光的族人,經過一隻巨大的源石蟲。走出部落損壞的大門邁向空曠的刃葉草地,自己的褲腿都被露水沾的溼漉漉的。

    “喔,李澄客人!”

    “好!”

    “李澄客人你又要出門?”幾個族人心有餘悸。

    “放心,這次不會帶回來東西了!”李澄笑了笑。

    人緣真好,幾乎是每個阿達克利斯都會和他搭話,斯維爾見狀輕嘆,相較於瞥向自己的冷眼。居然沒有生起什麼羨慕。

    習慣孤獨就能不需要別人也活的很自在,這句話果然沒說錯什麼。

    雖然還是盛夏時節,不過雨林的夜間潮溼陰冷,身上的獵手服早就已經不知道破損成什麼樣了。在裸露的皮膚上凝成一小片淡淡的露珠。

    旁邊的一潭湖水映出自己現在滿臉的落魄慘淡,全身的異味也讓他窘迫起來,他促爾開口:“能讓我洗洗臉嗎?”

    李澄聞言點了點頭:“正好,你確實該洗洗了。”

    “要不直接洗個澡算了。”

    見斯維爾尷尬的偏了偏頭,他謔笑幾聲:“怎麼,誰稀罕吶?”

    他匆匆抹了幾把臉,把自己臉上的汙漬全部沖掉,摸了摸自己毫無血色的臉扶額嘆息,這就是自己的最後一天了,還真是有點兒狼狽。

    無所謂的翹了翹唇,斯維爾一身輕鬆的走了回來:“出發吧。”

    附近的景物變化的很快,沉浸在噠噠作響的腳步聲中,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走到了一片荒木林中。

    地上隨處可見的焦土堆,空氣中殘留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焦糊氣味。枯枝敗葉殘破的掛在黑色的碳木上,無力的指向蒼穹。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李澄兀自發笑,環顧一圈周圍的環境開口道,語氣深不見底,陰冷的聲線帶著寒意。

    斯維爾猛然回過神來,他愣了半晌,稍稍疑惑起來,不確定的道:“一片燒焦的灌木林?”

    空氣死一般的沉默,李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他抿唇使勁搖了搖頭,斯維爾見狀也愣在原地,想了想沒有開口發問。

    “就這樣?”

    “……”

    斯維爾被他的語氣問的心裡發毛,不知道有什麼不對,沒想到什麼好答案,他索性閉嘴不言。

    “還真是犯事的人沒感覺,被捅的人難受一輩子。”李澄冷冷諷刺道。

    或許戰爭的殘骸就是這樣,只有被傷害的人,在重新看到舊景的時候才會黯然神傷。而那些殘骸的製造者、施暴者,只會對這些東西漠不關心。

    畢竟,現在這與他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