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47章 冰上的戀歌(四)

    哪怕年紀輕輕已拿到了國內外無數大獎賽的冠軍,並創下了國內紀錄,冬歌仍覺得還不夠。

    在這之後不久,冬歌迎來了一項重要的國際賽事。

    在他準備比賽期間,發生了一件事:婁思凡帶他去找賀長生玩。

    自從上次談話後,婁思凡去找賀長生的頻率明顯增多,而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婁思凡對冬歌溫柔道:“長生他擅長編舞,讓他這個前輩多給你指點一下,你的成績會有很大提升的。”

    而在這次練習時,賀長生一時興起,玩了一套4t 3a的連跳。

    因為只是練習而已,這一套單人高難度動作賀長生完成得相當輕鬆。

    婁思凡也相當捧場,笑道:“長生,你這套動作分數能破亞洲記錄。”

    賀長生說:“你別瞎說。私底下跳跳就算了,臨場我不一定能發揮得這麼好。”

    婁思凡笑笑,轉頭對冬歌說:“看看你賀前輩,要好好學習知道嗎。”

    坐在場邊的冬歌低著頭系冰鞋的鞋帶:“……嗯,知道。”

    幾天後,教練和他商量戰術時,冬歌絲毫不猶豫:“4lz 3t。”

    教練勸他別冒險,冬歌的跳躍水平儘管已躋身一流,但這動作難度太大,對冬歌來說,穩應該是追求的第一要務,大可以在接續步上爭取分數。

    冬歌固執道:“我做得到。”

    他賀長生既然做得到,那自己也一定可以。

    ……那是個讓冬歌后悔一生的決定。

    正如賀長生所說的那樣,臨場發揮和私下發揮是兩碼事。

    在客場作戰和比賽氛圍的壓力下,冬歌硬是頂住了,將難度最大的4lz動作完美完成。

    問題出在了第二個動作上。

    由於落地時沒能控好,重心一失,冰刃一歪,他重重跌在了冰面上。

    冬歌的教練扼腕嘆息,惋惜這次他大概要和獎盃失之交臂了。

    但很快,他就發現有些不對勁。

    冬歌趴在冰面上,任伴奏音樂響下去,爬都爬不起來。

    他驚呼一聲,向裁判組示意過後,衝入場內。

    冬歌疼得渾身發抖,蜷成一團,熱汗一滴滴融入冰面,低低喃語著:“……我的腳,我的腳。”

    ……最後的診斷結果是跟腱嚴重撕裂。

    教練安慰他,沒關係,休息一年,重整旗鼓,練這一行的,哪個身上沒點傷病。

    但冬歌卻從教練眼裡看到了濃濃的遺憾。

    這份遺憾把冬歌擊潰了。

    接下來的幾天,誰來探望他他都不肯多說話,就連婁思凡來也是如此。

    面對冬歌的冷臉,婁思凡特別溫和道:“我知道你身體不舒服。要是不想見到我,我就過兩天再來。”

    或許是傷中格外容易敏感的緣故,在和婁思凡的相處中,冬歌意識到了許多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細節。

    ——婁思凡太溫柔了。

    他溫柔得幾近虛假,像是能包容冬歌的一切惡劣品行,任性、驕傲、沉默。

    以前冬歌認為,溫柔是個極其美好的品格。

    他從不對冬歌生氣,不指責冬歌的過失,不和他拌嘴、吵架,簡直是個再完美不過的戀人。

    可是,細細想來,不拌嘴、不吃醋、不鬧脾氣的戀人,真的是戀人嗎。

    哪怕是到了這種時候,婁思凡仍是不溫不火、不急不躁地安慰他,簡直像是用溫柔把他冷漠地推開,並在他們之間劃下一道“我們不熟”的楚河漢界。

    在冬歌入院三天後,剛剛結束了自己比賽的賀長生來看了他。

    賀長生的口吻裡帶著不滿:“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冬歌看著他,啞著嗓子問:“婁哥呢,沒跟你一起來?”

    賀長生冷冰冰的,聽聲音是真的在生氣了:“他能一直陪你走下去嗎?想想你自己該怎麼辦吧。”

    聽到這句話,冬歌突然就被委屈和酸澀填滿了。

    他小聲說:“他能。”

    說完這兩個字,他又自言自語地問自己:“……他能嗎。”

    賀長生皺起兩道漂亮的柳葉眉:“嗯?”

    那是冬歌第一次敞開心扉,跟賀長生說那麼多的話。

    他說起了他跟婁思凡的愛情,坦承了他對賀長生的嫉妒,說到最後,他壓抑不住情緒,擰著被角輕聲啜泣起來。

    ……我嫉妒,我有罪,我衝動,可是我真的罪大至此嗎?

    賀長生聽完後,神態有些異常:“是這樣嗎?……他沒跟我說過。”

    冬歌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賀長生說:“我一直把他當朋友,我也以為你是他照顧的後輩。”

    他又問:“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婁哥從沒跟我提過,你跟他……”

    冬歌僵在了原地。

    ……沒提過。

    什麼叫“沒提過”?

    賀長生不是婁哥的好朋友嗎?

    婁哥不讓冬歌公佈他們的關係,好,冬歌不說,也不做,甚至不在外面跟婁思凡有任何親密的舉止。

    畢竟在這個社會背景下,同性戀仍屬小眾,不能被曝於日光下自由談論。

    而冬歌的性格內斂,也不是願意在別人面前大方秀恩愛的人。

    但他一直以為賀長生是知道的。

    如果婁思凡沒提過,自己這五年算什麼?

    如果沒提過,自己為什麼要去嫉恨一無所知的賀長生?

    見冬歌不答,賀長生呼出一口氣,乾脆道:“我知道了。以後我會跟婁哥保持距離,希望你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