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86章 聽說我是戰神(完)

    展雁潮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的他是一個透明的第三人。

    他看到了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少年揮著鞭子,抽得季作山蜷作一團。

    季作山四肢纖弱得很, 竟是一個標準的omega體態。他動作熟練地保護著自己的頭, 把其他部位都留給了鞭鋒,像是認了這該死的命。

    展雁潮目瞪口呆。

    他來不及想為什麼小季會變成omega, 他只曉得打omega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

    他去拉那個混蛋的手,去扇他的耳光。

    然而他一掌揮去, 只揚了個空。

    場景改換,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已經恢復了常態,他擁著季作山,把臉舒舒服服地埋進他懷裡,而季作山已經疲倦得睡了過去, 鴉羽似的睫毛微顫,像是置身在一個糟糕無比的夢境之中。

    展雁潮一半妒忌, 一半憤怒,如煎熬在半冰半沸騰的水裡,氣急得渾身發抖。

    他怎麼能這麼對小季?

    場景再轉。

    看到那人死拖著小季、逼他跟自己上戰場時,展雁潮快瘋了,他拖住夢中小季的手, 喊著別去,別聽這個王八蛋的。

    他見過在前線發情的omega, 在信息素爆炸開來時, alpha們的表現就如同聞到生肉的餓狼。

    不要跟他去啊, 太危險了——

    季作山你聽見沒有?!——

    他的呼喊被季作山置若罔聞, 他滿眼無奈地望著眼前那個撒潑打滾的小少爺, 沉吟半晌,點了點頭。

    展雁潮眼睜睜看著那小少爺擁著季作山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說“我會保護你的”,也眼睜睜地看著季作山在那逼仄的小糧倉裡,被數個alpha逼得走投無路。

    他試圖把那些露出獠牙的狼趕出糧倉,他揮舞著雙手,甚至拔出了自己隨身的槍。

    但作為一個界外之人,他的拳頭,他的槍,統統攔不住已經瘋狂了的野獸們。alpha們對他視若無睹,紛紛從他透明的軀體上穿過,將他們沾滿槍泥和機油的手伸向季作山。

    ……季作山在撕心裂肺的喊“雁潮”,他在喊他的名字。

    展雁潮帶著哭腔喊:“小季,我在,我在,你別怕。”

    但他連握住他的手、叫他安心都做不到。

    他流著眼淚醒來。

    入目的都是刺目的雪白,讓他稍稍迷了眼,眼淚反倒流得更兇了。

    展雁翎正坐在他床邊看報紙,聽到床上的動靜便從報紙後露出臉來,看到弟弟無聲無息哭得喘不上氣的模樣,頓時“臥槽”了一聲,跑去找了護士醫生。

    隔著老遠,展雁潮都聽得見自己那一向優雅理智的哥哥的叫聲:“請來一下!我弟弟醒了!”

    展雁潮咳嗽兩聲,費力地伸手夠來床頭上的呼喚器,按了下去。

    好在展雁翎失態也只是一時,在醫生護士魚貫來檢查過一番、確認他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時,他便又恢復成了得體從容的展雁翎。

    他沒穿軍裝,只穿著一身家居服,顯然已在這兒衣不解帶地照顧了許久。

    他坐回床邊,拿雪白的手帕擦擦他仍微溼的眼角:“疼成這樣?”

    展雁潮這才遲鈍地回想起自己昏睡的原因。

    在季作山安排的示弱戰術之下,蟲族傾盡全軍之力,鋪天蓋地來襲星球。

    展雁潮是正面應敵的部隊,數度身陷蟲海,桀桀的蟲鳴不絕於耳。

    展雁潮的機甲幾乎被蟲翅撕成碎片,然而在他失去意識後的十幾分鍾裡,他的身體竟然還在戰鬥。

    展雁翎一巴掌推上他的腦袋:“差點沒救回來。你知不知道,爸聽到消息,差點殺了我。”

    展雁潮問:“他呢。”

    展雁翎當然知道他在問誰。

    季作山的示弱戰術的最終目的,便是要讓蟲族深信不疑,這座人類星球已是外強中乾,已可以一舉拿下,在蟲族大軍傾巢出動時,季作山便領兵去抄蟲族的大後方了。

    展雁翎神情有點古怪:“別管他,吃藥。”

    展雁潮豁然坐起,連扯著傷口也不管了。

    他直勾勾盯著哥哥:“他怎麼了?”

    “他好得很!”展雁翎把弟弟按回床上,恨鐵不成鋼道,“他把他的直系部隊一個不落地帶了回來!還殺了蟲族的女皇!”

    展雁潮舒了一口氣:“沒事啊,沒事就好。”

    躺平數秒鐘後,他猛然睜大了眼睛:“……他殺了什麼?!”

    展雁翎把手中的報紙拍到了展雁潮臉上:“連續十八天了,他都是各個媒體網站的頭版人物,人家快要把他的一生寫成傳奇小說了。”

    展雁潮抓著報紙邊緣,看著上面的季作山,興奮得肩膀發顫。

    照片裡,季作山提著女皇巨大的頭顱從艙內走出,滿身戰損,卻英俊得熠熠生光。

    一戰封神,大概便是如此。

    從今以後的史書裡,都會留下季作山的姓名,英雄,戰神,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溢美之詞,都會雪片似的向他湧來。

    展雁潮把報紙貼在臉上,吸了一肺的油墨清香。

    紙媒在當下已經衰落,而在這種情況下,季作山還能佔據頭版,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哥哥為自己準備的這張報紙,卻讓展雁潮想到了多少年前喜歡收集報紙的那個小季。

    他問他收集這些破爛幹什麼,小季有點不好意思,說,以前他跟弟妹流浪時,報紙用來保暖特別管用。

    當時的展雁潮出門就扛了三個報亭的報紙回來,摞在季作山面前,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說,看見沒有,跟著本少爺,保你不挨餓受凍,想要多少報紙都管夠。

    殊不知,他錯過了一個人,也錯過了一整段人生。

    現在,只有這淡淡的油墨香味,還能讓他回憶起當初抱著報紙哼著小曲往家趕的感覺。

    展雁潮想哭,又想笑。

    這當口,展雁翎的通訊器響了,他接了起來,剛說了兩句話,便按住話筒,對展雁潮道:“軍部來電,慰問展團長的傷勢。”

    展雁潮把臉埋在報紙裡,悶悶道:“告訴他們我很好,不方便接聽電話。”

    展雁翎一字一頓道:“是季將軍親自來電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