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199章 霸道將軍俏軍師(十八)

    當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再見時驚鴻的緣故,池小池又做了噩夢。

    夢裡是血和火的戰場,白馬倒臥, 散亂的鬃發上沾滿新鮮的血跡, 被風一吹,結成了一大塊一大塊的赭色硬綹。

    時停雲一具具翻著屍首,嚴元衡、嚴元昭、李鄴書、時驚鴻,一張張熟悉的血面在他面前放大, 再放大。

    池小池在滿鼻腔濃郁的血腥味中睜開雙眼,手指下意識往旁邊抓了一下, 直到抓了個空, 才想起時驚鴻已為於風眠安排了單獨的房間。

    他起了身, 用涼茶壓了壓口裡泛著的甜腥味,換了件輕便的勁裝,翻了窗戶出去, 沒有驚醒院中守夜小憩的李鄴書。

    定遠城內的將軍府時停雲也來過,因此他按照記憶,輕車熟路地摸去了演武場。

    月輪高懸, 月光將演武場邊的石子照得閃閃發光, 池小池從中挑了杆銀槍,在手中掂一掂:“拿著。”

    體內沒有任何想要動的意思,握著槍的手還有點發汗, 好像是夢中滑膩的鮮血仍附著在他掌心裡似的。

    池小池活動了活動脖子:“打累了就睡覺。明天還有事情做。”

    體內的人按照他的吩咐動了。

    起先, 槍路未穩, 紕漏頻出,而隨著身體本能的浸入,錯誤被漸漸修正。

    月下人無聲舞槍,身隨意動,宛如一條年輕矯健的銀龍。

    槍勢終結於一道銳物破空之聲。

    少年平持槍身,頸上汗珠閃亮,隨喘息的幅度沿著脖頸的曲線緩緩滑下。

    池小池問體內的時停雲:“還不困吧?”

    運動過後不見疲累、反倒越加清醒的頭腦給了他回答。

    池小池把槍往原處一插:“不困就對了。還有半個時辰天亮,你要真睡過去,還不好辦呢。”

    時停雲:“……”

    池小池一屁股坐在演武場邊迴廊的臺階上。

    四周是濃郁的黑暗,明月高懸,耀耀如日。

    池小池伸手擋了擋有些刺目的月光,說:“跟你在一起這麼久,還沒單獨跟你聊過天呢。”

    時停雲沉默,想著自己的心事。

    池小池:“不用謝我。陪你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時停雲:“……?”

    池小池:“你用你的命僱我,我拿我的命來跟你上戰場,我們是等價交換,誰也不欠誰的。”

    時停雲:“……”多謝。

    池小池:“哎呀,我都說了誰都不欠誰了,你還跟我客氣。”

    時停雲:“…………”

    他覺得自己和這個人沒有辦法好好聊天。

    習習涼風如水,吹得人心靜。

    一道薄雲自天際掠過,輕紗似的遮去了些月光,池小池的眼睛也適應了些,雙肘撐著身後的臺階,一腿支起,懶洋洋地抬頭望月:“做和自己沒關係的噩夢,感覺還真挺奇怪。”

    時停雲:“……”抱歉。

    池小池:“別說對不起,這又不是你想要的。我說過了,我們是等價交換,你的一切都是我理當承受的。沒道理我只享受少將軍的身份,將門獨子的榮華。”痛苦、掙扎、仇恨與噩夢,都是組成時停雲其人的必要因素。

    這次他們總算合上拍了。

    池小池挪了挪身體:“……不過,心理治療可以免費贈送,要麼?當初lucas瞞著我替我買了好幾個療程,還花了很多錢呢。”

    他身體裡的病友始終保持沉默。

    哪怕是最資深的心理醫生,也沒辦法治療一個失去了交流能力的病人。

    不過池小池這個蒙古大夫無所畏懼。

    他說:“我有病,和你差不多的那種,病了有十來年吧,資深藥罐兒,磕過的安眠藥能藥死兩頭牛,從裡到外都浸著破罐子破摔的爛勁兒。lucas總說我一副多年守寡、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我雖然把他揍了一頓,不過我知道他說得對。我總覺得我會病到死。對,不是病死,是病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