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rghh 作品

20、他終於開始嘗試與過去和解

    陸星哲感覺自己很虧, 說不上來虧在哪裡,反正就是虧,他昨天就不該多管閒事, 別人拍席年關他什麼事, 把人送回家就算了,還……

    陸星哲眼一暗,身形徒然倒入椅背,然後從抽屜裡摸出煙, 用打火機點燃, 手有些抖, 點了兩次才點著。

    室內煙味瀰漫, 平添一抹寡白。

    陸星哲想, 說不定席年這個時候正在心裡笑他, 笑他賠了夫人又折兵,笑他白送上門給人睡。

    菸頭被人在桌角無聲碾滅,窗外雨聲淅瀝。

    因為天氣原因,再加上沈希琳受傷鬧得滿城風雨,星運會迫不得已往後推遲了一個星期, 這週五晚八點, 第二輪淘汰賽在體育臺準時播出。

    距離上次的視頻曝光已經有一段時間,蘇格久未露面, 已經處於半雪藏狀態,網友雖然罵聲連天, 但總有淡忘的時候,直到節目播出,這才重新想起。

    不同於上次格子粉的霸屏狀態,這次她們安靜異常, 連泡都沒冒幾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蘇格粉絲”這四個字已經成為一種恥於開口的存在。

    別人冷嘲熱諷是難免,畢竟她們從前得罪了太多人,鏡頭對準蘇格的時候,彈幕清一色都在刷嘔,以前看起來溫柔清俊的笑臉,現在只覺得虛偽油膩。

    與之相反的是席年,他的粉絲已經初具規模,屏幕中他還沒開始拉弓搭箭,粉絲就已經躍躍欲試的替他加油鼓勁。

    【十環十環!一定十環!】

    【我席哥例無虛發!】

    【席年鐵贏,不贏我把頭擰下來】

    ……

    只聽“嗖”的一聲悶響,席年果然不負她們所望,正中十環圓心。鏡頭拉近的一瞬,有觀眾發現了他手上帶著的黑色護臂,聯想起前段時間蘇格用水燙他的事,不由得猜測紛紛。

    【席年帶護臂是為了遮傷口吧】

    【八成是,算算日期,第二輪淘汰賽離蘇格燙他才隔一天時間,手肯定沒好】

    【人和人的差別怎麼這麼大,某人假傷恨不得宣揚得天下皆知,席年受傷了還帶傷堅持比賽,從頭到尾我都沒聽見他抱怨過一個字】

    有些人不是蘇格的粉絲

    ,只是單純的鍵盤俠:【燙一下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他射箭不射的挺好嗎,真受傷了怎麼可能還中十環。】

    但很快這番言論就被瘋狂打臉,席年在第二輪淘汰賽的時候傷勢復發,第一支箭已然是強弩之末,當發出第二支箭的時候,通過特寫鏡頭,是個人都能看見他手抖的厲害。

    他面色發白,後背衣服已經被汗水溼透,浸出大片暗痕,像是在強自忍耐什麼。

    當時在場的觀眾不明白席年為什麼遲遲沒有射出那支箭,現在明白了,都紛紛陷入沉默。

    她們隔著屏幕,看見男子在有傷的情況下,一次又一次艱難的拉開弓弦瞄準,然後射中了一個又一個的十環,當裁判走上前問他是否需要場外就醫的時候,他搖頭拒絕。

    有人注意到這個時候,席年回頭看了一眼觀眾席,目光穿過層層阻礙,短暫的落在那幾個聲嘶力竭替他加油的粉絲身上,然後又收了回去。

    他很少四處看,視線只專注的盯著箭靶,偶爾幾次偏移,也都落在了她們身上,被鏡頭盡數捕捉。

    年糕們看見席年忍著疼射箭的時候,心裡恨不得把蘇格砍死,滿身殺氣,但當看到這個畫面,又都紅了眼睛。

    【席年剛才那個眼神,嗚嗚嗚嗚是我的錯覺嗎,好蘇啊】

    【原來我曾經被他用這樣的眼神注視過,窒息,死而無憾了麻麻!!!】

    【我哭了,好心疼他,那個時候他被某家粉瘋狂撕,贏了要捱罵,輸了也要捱罵,但因為不火,只有幾個粉絲支持他,我前幾天才知道原來他還被蘇千刀燙傷了手】

    【嗚嗚嗚不行,我眼睛都紅了,席年,我們為什麼沒有早點認識你】

    我們為什麼沒有早點認識你。

    你不出名的時候,一定受了很多苦,如果我們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她們心疼,不能護他於微末時……

    席年也在看節目,當那一行行的彈幕在眼前閃過時,他用手撐著頭,皺眉努力的想了很久很久,在許多年以前,是不是也有人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

    頭頂燈光明亮,盯久了讓人眩暈,在一堆錯亂紛雜的記憶中,席年

    無聲抬眼,透過電腦屏幕不斷變幻的場景,似乎記起了什麼。

    在酒店頂樓的套房裡,曾有兩具軀體相互糾纏,從床上滾落在地,又從地上轉到沙發,一個眉眼惑人的墨髮男子曾經面對面坐在他身上,然後在耳邊喘息起伏,呼吸交織:“張導的新戲,男一號是你。”

    男子殷紅的唇想吻席年,卻被他偏頭躲過,席年皺眉:“邵寒松也參加了試鏡,張導已經內定好他了。”

    “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被內定,”男子在他耳畔低語,“因為傍上了一個女金主,你說醜聞如果傳出去,誰還敢用他?”

    席年神色稍緩,男子見狀笑了:“席年,如果沒有我,你該怎麼辦?”

    沒有根基,就算有演技又怎麼樣,也只是一次次被那些走關係的人搶去機會。

    男子模糊的面容忽然一點點清晰起來,眉眼都是陸星哲的模樣,他垂眸,捧著席年的臉認真道:“我們該早點認識的。”

    我們該早點認識的……

    席年當時不明白那句話的含義,現在忽然明白了幾分。人是一種後知後覺的動物,手指破了要過好幾秒才會感受到疼,以前聽過的話,很可能過了四五十年,在某個寂靜無人的深夜才陡然想起,才明白原來是這個意思。

    席年比他們都要慢,過了一輩子,現在才明白。

    系統看的分明,他前世瀕死,已悔意頓生。

    星運會第三輪淘汰賽改期到了星期六,清晨席年揹著包出門的時候,就發現孫銘開著車等在了他家樓下,一邊看錶一邊四處張望,賊頭賊腦的。

    席年全當沒看見,徑直走向停車場,誰曾想孫銘眼尖,連忙跑過來攔住了他:“席年席年,你往哪兒走,我特意開車過來接你的。”

    席年理他這個牆頭草就怪了,側身避開他往外走:“受不起。”

    孫銘一點不覺尷尬,臉上仍是笑眯眯的:“我知道,以前我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你,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可千萬別記恨我,這次我真的有事和你商量。”

    他說完強行拉住席年的胳膊,半賠笑臉半哈腰的把人拉上了車,有免費司機不用白不用,席年坐在車後座,把口

    罩摘了下來:“什麼事?”

    孫銘吩咐助理開車,然後從一旁的公文包裡拿出一份紙質合同遞給他:“是這樣的,星運會賽事已經快完了,公司考慮過,覺得現在是人氣上升的最佳時期,所以給你接了一檔實景體驗真人秀,叫《密室解碼》,能參加的都是當紅明星,這個機會相當難得,我們也是替你爭取了很久……”

    這個節目確實很火,席年也聽過,他從孫銘手中接過合同,翻開一看,然而在瞥到開頭的幾行字時,動作微不可察的頓住,微微挑眉:“你什麼意思?”

    他手裡的不是綜藝合同,而是續約合同。

    迎上席年冷冰冰的視線,孫銘有些膽虛,他斟酌了一下才道:“是這樣的,公司能給你爭取到這個機會確實不容易,而且你合約也快到期了,乾脆一起簽了,都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他雖然委婉,但言下之意很明顯,先把賣身合同簽了,再籤綜藝合同。

    席年心想歐陽山行那個老狐狸果然沒這麼好糊弄,他捏著手裡這份為期三十年的合同,沉思良久,然後緩緩笑開:“續約是遲早的事,為什麼一定要急在今天。”

    孫銘看著他:“席年啊,你可別犯傻,大老闆現在肯用資源捧你,那是好事,別人做夢都沒這個機會,你早點簽了續約合同,綜藝那邊我也好儘早幫你落實。”

    席年怎麼可能被他三言兩語就糊弄過去,指著合同道:“這幾個條例我不滿意,改天約個時間,找個地方再慢慢商量吧。”

    孫銘只覺得他滑不溜手,改天?再改天合同都到期了,蘇格已經是復出無望,席年他們一定得抓在手裡,這麼想著,語氣不自覺帶了些許強硬:“你推三阻四的是不是不想籤,該不會早就找好下家了吧?席年,你想清楚,別家未必能開出這麼豐厚的條件捧你,別腦子一熱就做蠢事,否則後果你擔不起。”

    席年這輩子最恨別人威脅,他透過車窗,見車已經抵達體育館門口,重新戴好口罩,然後把手裡那份合同直接扔了回去,似笑非笑道:“你猜對了,老子就是不想籤。”

    說完拉開車門

    ,徑直下車,然後反手砰的一聲把門帶上,動作連貫且一氣呵成,孫銘目瞪口呆都沒反應過來。

    席年徑直走入體育館,心想撕破臉皮就撕破臉皮,要他在山行籤三十年的合約,把命留在那兒,還不如回家賣紅薯。

    歷經上一場淘汰賽,男子射箭組只剩下八個人,因為席年近乎變態的十環命中率,現在網上已經隱隱傳出了風聲,說這次冠軍已經毫無懸念就是他,別人都是陪跑的。

    席年在超星榜上的排名從墊底一路躥升至前三,雖然票數和孟淺霖俞凡相比還是有些差距,但也相去不遠,這次觀眾席經歷了一次徹底的大換血,除了孟淺霖和俞凡兩家粉絲之外,支持席年的人竟佔了足足三分之一。

    “席年!加油!席年!加油!”

    “我們都支持你!!”

    席年上場的時候,身後聲浪震天,幾欲把看頂掀翻,他回頭看了一眼,目光掃過人群,卻沒發現那抹熟悉的身影。

    這次和席年pk的是第八名,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來陪跑的,壓根沒抱什麼希望,解說員一如既往地發揮毒舌作風,似有感慨的道:“這次比賽的結果好像沒有什麼懸念,不知道席年能否繼續保持水準,再次創下一個滿十環的記錄呢?”

    席年在裁判的示意下拉開弓弦,將箭頭對準靶心,這次他身後不再空無一人,而是榮譽滿身。

    “嗖!”

    悶響過後,正中十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