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蟲族

    再沒有比那更美的地方。數億年前, 星河涌動,山川起伏,太陽從歲月末端升起, 四季喚醒了人間朝暮, 數百萬年前,他們的祖先曾穿過非洲草原在此紮根,數百萬年後,也將生死與共。

    這蒼穹亙古未變, 於是楚綏從未想過, 有一天他腳下的這片土地也會逐漸淹沒在宇宙長河中, 至此難尋,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全新的種族。

    在漫長的進化裡, 蟲族成為了浩渺宇宙中唯一的高智慧生命體, 他們外形與人類無異,戰鬥力極高且嗜殺,尤以雌性為最,但因為常年殺戮,血液裡殘存的暴力因子如果積壓到一定程度, 就會逐漸侵蝕他們的大腦神經, 從而導致僵化身亡,只有雄性的信息素才能進行安撫。

    蟲族建立伊始, 雄性數量稀少,天生好鬥的雌性為了繁衍和生存開始瘋狂掠奪他們, 以至於囚禁關押,但沒想到雄性天生體弱,受到驚嚇和傷害後竟然難以分泌信息素,病的病, 死的死,眼見種族即將瀕臨滅亡,蟲族的動亂這才停止。

    於是原有的規則被重新打破,殘酷低劣的制度重新建起。

    一翻顛覆之後,雄性的地位遠遠凌駕於雌性之上,他們不必外出工作,不必勞苦受累,甚至可以迎娶多個雌性,任意鞭打責罵也不會受到律法的懲處,蟲族社會最高的保護與容忍都在他們身上。

    雌蟲的戰鬥力高於雄蟲,卻又不得不依靠他們的信息素而存活,這種怪誕的生存方式在某種時刻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蟲族可以是雄性的天堂,也可以是墮落的地獄。

    楚綏是家中獨子,從小被家人溺愛著長大,只是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紈絝少爺,於是註定了當他有一天因為意外而穿越到蟲族的時候,與那些混吃等死的雄蟲並沒有任何區別。

    他不用去煩惱任何事,每天起床的時候,他清冷俊美的雌君會跪在床邊替他穿衣,然後準備好豐盛的早餐,住處豪華富麗,堪比宮殿,外出的時候甚至不用多費半步路程,就有數十架飛行器等著他去挑選,無數雌蟲對他趨之若鶩,願雙手

    奉上生命與財富,只求他短暫停留。

    在這樣的追捧和誘惑下,會有人不動心嗎?

    誰能不動心呢……

    他只是人,而人都有七情六慾。

    楚綏起初很不適應,但後來就漸漸的習慣了,習慣雌君跪在地上與他說話,習慣了旁人的無底線縱容,他開始高高在上,甚至學著別的雄蟲凌虐鞭打雌蟲取樂——

    楚綏不見得有多喜歡這種方式,他只是覺得,既然別的雄蟲都那麼做,那麼他也就這麼做了。

    他曾經是個人類,但在蟲族漫長無止境的生命中,又變成了一隻蟲。

    楚綏不是個十足幸運的人,享樂的生活沒過幾年,帝國就發生了暴.亂,因為雄蟲對雌蟲常年的壓迫欺辱,導致後者終於不願忍受而奮起反抗,推翻了“雄蟲為尊”的扭曲制度。

    帝國的一切軍事命脈都掌握在雌蟲手中,可想而知,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雄蟲沒有絲毫反抗能力,他們除了跪地求饒和無能怒罵,什麼都做不了。

    楚綏也是他們的其中一員,動亂髮生那天,他被軍部的人帶走,關進了一個房間,像囚犯一樣被鎖住四肢,無法動彈,死亡的恐懼籠罩在他頭頂,揮之不去。

    楚綏終於開始害怕,卻不知道能找誰求救,手上捆縛著的抑能環會壓制雄蟲力量,同時也對他的人類軀體造成了破壞,當那扇門終於被打開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模糊的視線內出現一雙軍靴,就連外間的談話聲也只是隱隱約約的。

    “上將……我希望您知道這只是例外……請不要多待……”

    “我有分寸。”

    後面一道聲音低沉清冷,對楚綏來說卻無比熟悉,他掙扎著抬起頭,就見一名軍裝男子從外間步入,膚色是冷感的白,掩在帽簷陰影下的眼睛泛著淺淡的藍色,面無表情,像一捧皚皚白雪,氣質清冷矜傲,赫然是他的雌君阿諾。

    “嘩啦——”

    是鐵鏈響起的聲音,楚綏心中沒有一點激動,有的只是驚恐,他想起自己曾經鞭打凌虐過阿諾,對面前這個蟲族極盡侮辱,只覺得對方是來報復的,掙扎的愈發厲害。

    楚綏語無

    倫次,白著臉拼命搖頭:“不……不……你不能殺我……我死了你也會死……”

    他曾經標記過阿諾,後者只能接受他的信息素,如果楚綏死了,阿諾也會因為血脈□□而僵化身亡。

    阿諾沒說話,任由楚綏掙扎不休,他從上衣口袋抽出一支極細的針管,屈指彈了彈裡面半透明的紅色液體,然後挽起了楚綏的袖子。

    藍色眼眸的男人帶著白色手套,那種布料摩擦過皮膚的觸感令楚綏瞬間僵住身形,像是陡然被人扼住了喉嚨般,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驚恐的看著阿諾,面色蒼白吐出了一個字:“不……”

    針管推移,排盡多餘的空氣,淡紅色的液體順著楚綏淺青色的血管注射進了體內,過程感不到絲毫疼痛。

    “您大概也沒想到,我們會有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