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可憐




    慕容桐皇看似無意問道:“弩?”



    徐鳳年沒有理睬,只是想起了北涼軍中赫赫有名的流弩風采,弩手策馬在戰陣上游動,穿梭來往,狙殺敵將,取人xing命在百步以外,是北涼一支久負盛名的jing銳勁旅。要想成為流弩手,殊為不易,騎術與箭術都要出類拔萃,位列北涼六等甲士中的第一等,共有一千兩百餘人,其中六百整編成大廬營,其餘多為斥候遊哨,北涼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膏粱子弟想要去邊境撈取實打實的軍功,首先要被老卒調教得掉幾層皮少幾斤肉,合格並且優異,就會被丟入哨子營擔當一名斥候,跟北莽探子真刀真槍廝殺過,割下三顆首級,才算在北涼軍中立足,前不久李瀚林寄來書信,說他成功當上了遊哨,做夢都想跟北莽那幫蠻子碰上頭,信上說他老爹聽聞他不安分呆在後邊而是跑去做斥候後,氣得七竅生煙,顧不得繁忙政務就跑去邊境軍鎮,要把這個要給李家傳宗接代的獨苗五花大綁回家,差點跟北涼軍起了衝突,幸虧大柱國從京城馬不停蹄返回邊境,才將馬上就要擔任北涼道經略使的李大人勸回去。



    那個在離陽王朝臥榻之側常年大興兵戈的北莽啊。



    徐鳳年怔怔出神。



    王朝邊塞詩人都喜歡將那幫蠻子視作茹毛飲血的牲口。百蠻之國,民風彪悍,蠻兵盡為甲騎,控弦之士數十萬。上至帝王下至百姓,都有父死妻後母兄死妻寡婦的習俗,這在王朝這邊看來簡直就是驚世駭俗,毫無倫理道德可言。但北莽這些年最大的醜聞卻是一個禍亂宮闈的女子做成了皇帝,三十年間先後服侍三位皇帝,其中父子皇帝二人,最後一位才登基十三天的短命皇帝在血緣上甚至算是她的侄子,這在離陽王朝是絕對無法想象的事情,這位女帝據稱有面首三千,年過半百,卻xingyu旺盛,前些年甚至讓密使傳話給徐驍,只要徐驍肯降北莽,她願意“妻徐”,與徐驍共享天下。對這個半離間半籠絡的天大餡餅,徐驍也乾脆,先斬使者,再捎信去北莽,就五個字:奴徐仍嫌老。



    徐鳳年笑了笑,徐驍也忒yin毒了,那老嫗好歹也是北莽女帝,做奴婢還嫌棄她年紀太老。可那老嫗的心機委實恐怖,對此滔天羞辱竟然絲毫不怒,只是一笑置之。



    徐鳳年放下短弩,抬頭看到一臉不悅的慕容桐皇,皺眉說道:“別跟我擺譜,路邊救了野貓野狗還知道搖一搖尾巴。”



    慕容桐皇眼神yin冷,死死盯著徐鳳年。



    徐鳳年伸手一彈繡冬刀鞘,繡冬翹起,啪一聲,把這名劍州最出名的慘綠美少年打得踉蹌後仰,跌倒在地,徐鳳年冷笑道:“老子又不是軒轅大磐那個變態,對你沒興趣,長得像娘們了不起啊,你他媽的能給老子生出崽來?公驢和母馬交配出來的騾子,知道不,你就是。”



    慕容梧竹被徐鳳年這番惡毒至極的言辭給嚇得目瞪口呆。



    慕容桐皇低著頭,笑聲從牙縫裡一絲一絲擠出。



    慕容梧竹不知哪裡生出的膽量,雙手握住一把匕首,面朝徐鳳年。



    徐鳳年重新拿起短弩,抵在慕容桐皇腦袋上。



    滿臉淚水的慕容梧竹驚呼道:“不要!”



    慕容桐皇抬起頭,那張弓弩頂在他眉心處,仰視徐鳳年,竟然笑了,笑得禍國殃民,尤為天然嫵媚,柔柔道:“奴知錯了。”



    慕容梧竹匕首掉落在地上,怔怔望著慕容桐皇,像在凝視一個陌生人。



    靖安王妃笑意古怪,魚幼薇則不去看這一幕,撫摸著武媚孃的柔順毛髮。



    徐鳳年蹲下去,看著那張臉龐,平靜道:“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