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吃紅薯

    黃沙萬里,敦煌城圈了一個圓出來,就給七八萬人構建了一方樂土。通體雪白的夜照玉獅子不走正南門,騎向北門,徐鳳年知道按照敦煌城當年監造格局,北門而入就像是太安城由玄武入皇宮了。不過紅薯心思細膩,在敦煌城紮根多年,徐鳳年樂得客隨主便,也不多言。臨近北門地藏本願門,紅薯翻身下馬,說要給公子牽馬入城,徐鳳年沒答應,一起下馬步行,紅薯執意接過了書箱背起,一左一右,走向北門,站立有兩排持戟的jing壯披甲衛士,手中大戟鈍鋒,都是禮制繡戟,獨出心裁,見著了錦衣大袖的紅薯,二話不說就下跪,層層遞進,跪了不下百人,徐鳳年一頭霧水過了城門,視野豁然開朗,果然如聽chao閣所藏敦煌地理志描繪,敦煌北端巨仙宮近年不知為何被一劈為二,地理位置涇渭分明,分作東西雙宮,東邊掖庭宮,西邊紫金宮,水火不容。徐鳳年跟著紅薯往西牽馬而走,腳下地面由羊脂美玉的厚重白玉片鋪就,一扇緩緩打開的厚重宮門之前,還特意蹲下身去摸了摸,朱門後頭的廣袖紅綠的俏麗宮女見到這一幕,都瞪大了眼眸,似乎驚訝這年輕外地佬忒也俗氣和沒世面了。



    徐鳳年起身後忍不住輕聲問道:“你是城主心腹還是紫金宮裡的小頭目?”



    紅薯一本正經回答道:“都算。”



    徐鳳年也不再說話,敦煌城勢力複雜,這些甲士宮女都來歷清白不到哪裡去,言多必失。一路穿廊過道,滿目錦繡,其中將夜照玉獅子交給宮女送往馬廄,然後該是到了內廷宮苑,在一座懸慶旒齋匾額處停下,紅薯推門時輕笑道:“公子就不怕奴婢叛變,這趟帶入敦煌城是引君入甕的買賣?”



    徐鳳年一笑置之,走入房中,愣了一下,竟是和北涼王府梧桐苑如出一轍的佈局,文玩雅器,瓷瓶香爐,書案四寶,都透著股熟悉感,徐鳳年伸手去撫摸一隻插滿水晶球白菊的哥窯大囊,手指再摸過雕龍紫檀大案桌面,紅薯好似有莫大的成就感和滿足感,望著徐鳳年的側臉,嬌膩低語:“公子回家了。”



    見到自家公子一臉疑惑,紅薯不再賣關子,放下書箱,拉著徐鳳年來到靠窗榻上躺著,娓娓道來:“城主是奴婢的親姑姑,在北涼王府秘密扶持下坐上了這個位置,奴婢當初被送往梧桐苑,類似質子身份,不過王妃待我如親生女兒,傳授武藝,奴婢反而和姑姑不如何親近。姑姑也是命苦,本是北莽王庭的妃子,被女帝慕容氏構陷,這才爭寵落敗,失了皇后位置,不過耶律先帝有一封秘密遺詔,不許當時身為皇后的慕容氏殺害姑姑,還要求姑姑保一世平安,姑姑家族衰亡,只帶著奴婢流離失所,xing命雖無憂,卻也嚐遍了辛酸坎坷,當下諸多流言蜚語,也不全是胡說,後來遇到邊境上的大將軍和王妃,才時來運轉,加上拓跋菩薩年輕時的確受過姑姑恩惠,他成為執掌半馬的北院大王后,對敦煌城多有庇護,城內一些逾越規矩的事情,北莽王庭也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這些年姑姑很辛苦,主要是北莽女帝耐心到了極限,跟拓跋菩薩的那些情分也用盡了。”



    紅薯盤膝而坐,徐鳳年枕在她腿上,她解開系發繩帶,替他梳理髮絲,徐鳳年閉著眼睛問道:“你姑姑?”



    紅薯語氣平靜道:“前些年大魔頭洛陽途徑敦煌城,姑姑跟他一戰,沒撐過一年便死了,洛陽當時原本要進城屠城,姑姑就劃開巨仙宮,分了一座掖庭宮給這尊魔頭當行宮。算是殫jing竭慮給敦煌城謀劃請來了一位天下無雙的供養菩薩,敦煌城因禍得福,連北莽女di du終止了許多滲透,甚至撤出了朱魍勢力,魔道第一人洛陽雖然是名義上的掖庭宮主,但這些年都不曾露面。姑姑死後,秘不發喪,由我來做紫金宮主,姑姑留有遺言,何時洛陽入駐掖庭宮,等於有了靠山,我才去登位城主,頒佈她的死訊。”



    徐鳳年皺了皺眉頭,北莽之行,鼎鼎大名的魔頭洛陽,堪稱如雷貫耳。



    徐鳳年睜開眼睛,問道:“洛陽到底是何方神聖?”



    紅薯搖頭道:“不管北莽各方勢力如何探查,都搜不到根腳,我聽姑姑說,這名年輕男子有些女子面相,不過眉眼雖有幾分嫵媚,但是氣質英武,比起年輕時候的拓跋菩薩還要勝過幾分,喜歡穿白衣,不用兵器。不過有過傳言,洛陽身邊出現過幾名絕se女子,被當做禁臠玩弄,其中不乏高華門第的千金,當初敦煌城也曾送出一名姿se傾城的妙齡佳人,洛陽漁se,應該不假。”



    徐鳳年握住紅薯那隻撫摸臉頰的小手,下意識揉捏,問道:“那這洛陽會不會見了你就起歪念頭?”



    紅薯嬌笑道:“奴婢姿se,估計不入人家的法眼。”



    徐鳳年罵道:“放屁。”



    紅薯低頭凝視著他的那雙丹鳳眸子,吐氣如蘭呢喃道:“公子,三年遊歷歸來聽你講述,吃多了地瓜番薯才會放屁,你這還沒吃了紅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