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少俠和魔頭




    那座依山傍水的苗寨內,當他們看到這支軍伍的悍然闖入,幾乎所有苗人都第一時間自知身陷死境。



    這些本該屬於與世隔絕的生苗,竟然有人不知從何處拿出了刀劍兵甲,這些持械者大多上了年紀,在他們年輕時恰巧發生過那場讓中原大地生靈塗炭的春秋戰事。許多年少孩子和年輕婦人都蒙在鼓中,不知為何父輩和丈夫為何突然就多出了那些亮閃閃的兵器,甚至一些白髮蒼蒼的老苗人還披上了鏽跡斑斑的甲冑。如果不是這場變故,前者估計一輩子都不知道寨子中藏著這個秘密。



    寨子畢竟不是那種見慣狼煙聽慣馬蹄的戊堡軍鎮,對於這股西蜀精銳的橫空出世,全無招架之力,在他們出現在山寨腳下之前,一些個勞作歸來的苗人當場就給弓弩當場射殺,弩箭不是透胸而過便是穿顱而過,幾乎都是一個照面就死,撐死了也是背轉過身,甚至還來不及拉開步子。最可怕的地方在於那些甲士殺人前後都不說話,射死苗人之後,出弩之人也僅是從屍體上默默拔出弩箭,放回箭囊。這中間有一對年輕情侶模樣的苗人在河邊卿卿我我,那年輕男子是這座寨子身手矯捷的好手,曾經徒手跟一頭猛虎搏鬥過,但是對上其中一名高大甲士抬起弓弩後,哪怕嗅覺敏銳,已經作勢撲倒苗族女子去躲避弩箭,可那根弩箭似乎早在預料之中,一箭雙鵰,竟是直接將男女的額頭都給一氣射穿,讓他們殉情而亡。



    這幫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開始不急不緩地登山入寨。



    更讓苗人感到心寒的是這些甲士的殺人手法,透著一股他們從來無法想象的冰冷。那些甲士就像一個精於農事手法嫻熟的老農收割稻穀,知道怎麼用最省力的法子割下稻穀,氣力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面對第一撥苗人看似人數佔優氣勢洶洶的下山撲殺,都是先用輕弩點殺,若是被近身,抽刀殺人也是乾淨利落地一刀斃命,絕對談不上半點花哨,假若有人僥倖躲過第一刀,雙方擦身而過,持刀甲士不會破壞推進陣型與之纏鬥,而是大膽放心地交由身側或者身後甲士補上第二刀,當四十多個苗人死絕之時,沒有一人能躲得過第二刀!這幅談不上太過血肉模糊甚至可以說十分“乾淨”的場景,卻讓第二撥六十多名苗人都肝膽欲裂,都在寨子中的那座蘆笙場邊緣止步不前,身後還有三十多個相對身體孱弱的苗人,這兩批寨子裡出戰迎敵的苗族男子之後,就只有註定只能束手待斃的老幼婦孺了。



    持弩佩刀的甲士緩緩進入鵝卵石鋪就的蘆笙場,兩撥苗人已經擁擠在一起,其中一名白髮蒼蒼的苗族老漢提有一杆鐵矛,走出幾步,老人可能是年輕時候出山遊歷過中原,略通官語,可當老人開口說話,就被一枚弩箭直接釘入嘴中,整個人身軀都被巨大的貫穿力衝擊得向後倒去,口中插著弩箭的老人倒地後,那根制工精良的弓弩尖端被地面一撞,就像是水田裡的一株稻苗被人拔高了幾分,看得那些苗人面無人色。



    不光是典雄畜和三位將軍對此不動於衷,事實上連同那名射弩的甲士在內任何西蜀校尉,都覺得這種不拖泥帶水的殺人是天經地義的,如果說他們在那位人封王就藩之前,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自負傲氣和帶兵風格,可在那人不溫不火的調教下,都明白了一件事,跟著他打仗,不論是贏面大的還是贏面小的戰事,歸根結底就是殺人二字,殺人不是文人寫文,不談什麼措辭華美花團錦簇,得既簡潔又實用



    ,簡潔是在保證實用有效的前提下,為了節省每個士卒的體力,從而把整支兵馬戰力一點一點“養大”到極致,如此一來,局面就能夠穩若磐石,有可能會輸的戰事,可以慢慢扳回劣勢,穩贏的戰事,更是一開始就立於不敗之地。那人在此次南下之行中談不上言傳,更不用說什麼身教的舉動,只有出蜀開拔之初的寥寥幾句話,卻讓人愈發記憶猶新:我會讓你們明白一名將軍和校尉分別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以後你們讓各自下一級明白在一場戰爭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不出五年,給我西蜀二十萬兵,我就送給你們所有人一個名垂青史。



    現在,心高氣傲的駙馬爺傅濤相信,文采飛揚的儒將王講武相信,嗜武如痴的猛將呼延猱猱相信,隨行所有校尉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