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阿花傘大王 作品
第 11 節 來日方長
1.
「媽，你別說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和這個女人結婚的！」
謝家老宅的客廳裡，年輕的謝辭一臉倨傲不耐，從他說完這句話後，他就一直冷著臉杵在沙發扶手邊，像一隻被侵入了領地而全然警戒的豹子。
蘇婉坐在他對面，聞言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側的女孩兒，女孩兒面不改色，正十分投入地品嚐著茶几上的水果。
她鬆了一口氣，才瞪了一眼謝辭說:「小辭，別的什麼可以由著你的性子來，但你的婚事必須得聽你爸爸的，不許胡鬧！」
謝辭瞬間被點燃，他臉徹底黑了，語氣幾乎有些惡狠狠了:「你明知道、明知道我與小淺兩情相悅，為什麼還要這麼對我？！讓我跟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女人結婚，我再說一遍，我不願意！」
他說完恨恨地掃了一眼女孩兒，目光中的嫌棄厭惡絲毫不加遮掩。
蘇婉見他越說越過分，也有些來氣了:「你不願意也得願意，這事沒的商量！青青這麼漂亮大方，哪點兒不比那個程淺強！青青他爸能把女兒嫁給你，我都覺得是高攀人家了，你不要在這兒胡攪蠻纏，不識好歹了！」
謝辭被氣得狠了，胸口不斷起伏，他死死咬住牙關，雙目幾近泛紅。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蘇婉深呼吸兩下，接著輕聲安撫道:「小辭，爸媽不會害你，青青真的是個特別貼心懂事的姑娘。」
她邊說邊順手接過了葉青青遞過來的一瓣橘子，然後放入了口中。
再然後蘇婉的表情就變得難以描述了起來，她艱難地轉過頭，同一臉無辜的葉青青對視，對方清澈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絲期待，像是在討獎。
蘇婉不敢細嚼，她控制著表情吞下那瓣橘子，然後說:「甜……真甜……謝，謝謝青青。」
葉青青似是害羞地甜甜一笑。
蘇婉扶著扶手站起來，又對謝辭說:「我去看看馮姨午飯準備得怎麼樣了，你，你同青青，兩個年輕人，好好聊聊，相互熟悉熟悉。哦對了，青青從小在國外長大，中文還不是太好，你說話記得慢點兒。」
說完她疾步走了，背影看起來有些許的迫切。
2.
「貼心懂事」的葉青青將手中缺了一瓣的橘子放在茶几上，正慢條斯理地擦著手。
謝辭看著她面前的三個香蕉皮、兩個蘋果核和一堆橘子皮，他感覺自己額角的青筋在跳。
謝辭努力壓著煩躁，忍不住說:「故意的吧你？」
中文不好的葉青青聽不懂倒裝句，她偏了偏腦袋，依舊是一臉迷惑人心的無辜神情。
謝辭才不管她聽不聽得懂，他說:「不管你是誰，我都直白地告訴你，我不會同你結婚的。我有喜歡的人，剛才你也聽到了，她就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程淺。所以我希望你識相一點，回去跟你老爸說取消婚約，這樣對我們都好。」
葉青青沒說話，她在果盤裡挑挑揀揀，捏起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提子。
謝辭被她漠視的態度激怒:「你這什麼青啊綠的，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你這消極的態度難道是不準備跟我解除婚約？難道你早就看上我了，才求來這個婚約，好綁架我的幸福來成全你的快樂？！」
葉青青:「……」
葉青青幾乎有些懷疑他倆到底是誰拿了沙雕女主的劇本了。
她沒了吃提子的心情，但起了幾分存心噁心謝辭的心思。
於是葉青青慢吞吞地開了口:「步豪一絲，泥朔神麼窩挺步冬，窩石歪果仁。」
謝辭:「……」
3.
午飯的時候，謝父謝明遠終於回來了，一行人在餐桌前坐下。
蘇婉不停給葉青青夾菜，謝明遠一向板著的臉也有幾分溫和。
謝辭坐在餐桌的另一頭，冷眼瞧著，心中認真思量著葉青青有沒有可能是他們家的私生女，然後又覺得謝明遠應該幹不出讓私生女嫁親生兒子這種有違人倫的操作，最後得出結論——有可能他才是私生子。
他一頓飯吃得如同嚼蠟，剛想就婚約一事再發表一下意見，沒想謝明遠一眼看破他的心思，謝明遠淡淡地說:「不娶青青也可以，你把總裁的位置給我騰出來。」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謝辭氣成了河豚，心想這家真是沒法待了。
謝明遠繼續說:「不說話就代表沒意見對吧？很好，你婚約的消息我已讓公司的公關部擬好了文案，你看看有沒有不滿意的，沒有我就讓他們發出去了。」
謝辭憋著氣掏出手機，才看到微信上公關部長髮來的一條消息:本人謝辭，傾慕葉青青小姐許多年，上天垂憐，青青終於答應了我的求婚，有情人終成了眷屬。
謝辭差點就把屏幕捏碎，他看著「傾慕」「上天垂憐」……幾個詞，一口氣幾乎上不來。
他咬著牙說:「這是……是公關部部長寫的？」
什麼玩意兒！！謝辭在心中怒吼。
「嗯。」謝明遠點頭，「青青潤色了一下。」
謝辭看向葉青青，她又是一副嬌羞等誇的神情。
謝辭突然就失去了喜悲，他說:「沒意見，你發吧。」
4.
「辭哥，沒必要，真沒必要這麼生氣。我聽說那個葉青青家裡是做石油生意的，不用想肯定富得流油，你和她商業聯姻百利而無一害。不過……看你這麼生氣的樣子，難道那個葉青青長得慘不忍睹？」
沿江邊的一處高級會所裡，謝辭和幾個哥們兒正聚著。
他心裡不痛快，沉著臉啤的白的都喝了不少。陳楊還欲再勸，謝辭卻不想聽了，他重重放下酒瓶，大步往外走。
只剩身後幾個兄弟面面相覷，對視一眼然後跟了上去。
謝辭鬆了鬆領帶，剛拐出走廊，就眼睜睜看到葉青青同一個小白臉拉扯，從表情看，被強迫的是……那個小白臉。
陳楊幾個剛跟上謝辭，就發現他面色鐵青地站在原地不動了，垂在身側的手有緊握成拳的趨勢。
陳楊連忙順著謝辭的目光朝前看去，只見不遠處，一個長得還挺漂亮的女生拉過一個一臉不情願的男生，然後二人進了包廂。
陳楊切身感受著謝辭身上的怒火，突然福至心靈，這個女生不會就是……葉青青吧？！
那邊訂婚的消息剛放出去，這邊葉青青就送了謝辭一片草原。
是個狼人。
5.
陳楊目送著謝辭去到了包廂門前，他閉眼在心裡為葉青青默默點了一排蠟燭。
謝辭人狠話不多，提腳就踹開了門。這速度顯然是怕再慢一點生米就煮成了熟飯，他頭上的顏色會更翠綠一點。
包廂裡，葉青青剛哄著小白臉坐下，一口酒還沒灌，就聽到了一聲巨響。
她不悅地看向門口，嗯……看到了一臉陰森的謝辭。
謝辭咬牙:「你在幹什麼？」
葉青青收回正解小白臉襯衣的手，她面不改色，輕咳一聲說:「哦，巧了，你也在這玩兒啊……我給你介紹一下。」
「這我弟弟。」她一本正經。
小白臉一臉被調戲時的羞憤，眼淚汪汪。
不得不說，這說辭真的十分……沒有說服力。
謝辭冷笑。
講個笑話，姐姐扒弟弟衣服。
6.
「好漢救我！」小白臉看到謝辭，立馬弱柳扶風般地搖了過去，他不顧謝辭冷如寒霜的面色，縮在謝辭背後安心地當一個土撥鼠，還連帶著謝辭一起共振。
葉青青:「……」
她是瞎了眼才會覺得這小白臉是一朵嬌花吧，照目前情形來看，這男的怎麼比她還母啊？！
謝辭眼見著葉青青毫無愧色，甚至還當著他的面開始走神，頓覺今晚他的底線被挑釁地有點過於多了，他甩開背後靈，壓著怒火問:「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我謝辭丟不起這個臉。」
媽的，謝家未來的女主人居然堂而皇之地出來找鴨，這消息要是放出去，他謝辭明天就該吊死在「這男的不行」的恥辱柱上了。
葉青青在心裡搖頭，看來只要是個男人都不願意跟顏色沾點邊，無論給他上色的這個女人跟他熟不熟。
葉青青耍流氓不成反被抓，興致散了一大半，此刻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後回家睡覺，於是她一臉真誠地說:「沒騙你，真是我弟弟。」
謝辭覺得不止底線，現在他的智商也被挑戰了，他雙手環胸，再度冷笑:「哦，那你說說看，你弟弟名字叫什麼？」
葉青青隱晦地給小白臉遞去暗示的一眼，然後信口胡謅說:「葉紫紫。」
基佬紫，挺好，挺適合他。
她話音剛落，那邊小白臉原地起了 high e 調，他大聲反駁:「胡說！我才不叫這麼孃的名字！！我明明叫肖可愛！！」
葉青青:「……」
神啊，請您寬恕我的罪過，因為老孃現在就要跟這個賤人同歸於盡！！
7.
葉青青被謝辭領著出了包廂，被那小白臉一攪和她居然罕見地對謝辭生出了一點愧疚感，畢竟他倆還是有名義上的婚約的。
陳楊幾個還等在外面，等看見葉青青後，幾人齊刷刷地喊了聲「嫂子」，葉青青看了一眼謝辭，有些猶豫該不該受這一句，誰知謝辭根本沒接收到她的眼神，他垂著頭按手機，看過去像是在給程淺發消息。
葉青青淡定地回過頭，她撥了撥碎髮，微笑應了:「你們好。」
陳楊知道此時有些話不該說，但他還是沒忍住，他偷偷摸摸伸出大拇指，語氣中流露出讚賞:「嫂子牛逼，是個狼人。」
葉青青明白他說什麼，於是她謙虛地擺擺手，說:「過獎了，嗨，誰還沒點兒愛好呢。」
旁邊謝辭:「……」你倆當我死的怎麼著？
在陳楊看來，所有能讓謝辭吃癟的人都應該獲封「年度感動中國獎」，因為他從小跟謝辭一起長大，天知道謝大少爺多刻薄挑剔的一個人。
現在終於有人能正面剛謝辭了，不僅剛，還試圖給他戴綠帽，一想到這裡，陳楊簡直忍不住想放幾車鞭炮來舉國同慶這一盛事。
雖然陳楊已經火速認下了這個新嫂子，但他面上還是裝出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樣子。
只是在想到謝辭以後五彩斑斕、綠意盎然的生活時，還是忍不住偷偷笑出了聲。
……
陳楊笑得十分猥瑣，葉青青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不就是說了一句愛好嘛，這孩子有必要高興成這樣子嗎？
難不成……他也有這個，呃，找鴨的愛好？
葉青青思考兩秒，擔憂地看向了謝辭，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該不會也是個……
有被眼神冒犯到的謝辭:？？？
8.
那天的最後，謝辭還是抱著「不能讓這個女的再遺禍人間」的心情準備送葉青青回家。
葉青青上了車給司機說了地址就不出聲了，她頭抵著車窗，整個人散發著一會兒悲傷一會兒絕望的氣息。
坐在她身旁直面這氣息的謝辭皺了皺眉，一度懷疑自己坐的是靈車。
於是一向刻薄的大少爺罕見地開始反省了，片刻後謝辭蹙著眉試探地開了口:「你喜歡那種……咳，小白臉也不是不可以，下次你低調點，別給媒體拍到了。」
葉青青:「……」
哦，這牛頭不對馬嘴的思維方式，更讓人絕望了。
葉青青還在思考要不要問問這哥的取向，就聽見謝辭又在一旁快速補充:「也別給我看見。」
葉青青:「……」
兩秒後她有氣無力地說:「嗻。」
……
不管謝辭這個人嘴巴上如何惡毒，行動上他還擔得上「紳士」這一名號，他把葉青青送到公寓門口，想了想又安撫了一句:「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有需求我很理解，我不反對。」
葉青青:「你就這麼期待我綠你？那你剛才——」
謝辭:「因為我長這麼大沒見過你這麼囂張的人。」
葉青青:「噢。」
懂了，這哥接受你綠他，只是不接受你當面綠他，一瞬間，葉青青居然在這段悲慘婚姻中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苗。
果然沒有愛情的婚姻就是這樣的自♂由♀。
9.
關於那個程淺，葉青青說不好奇是假的，只是沒想到她們的相遇來得這麼突然。
那天是謝辭爺爺的八十歲生日，給老爺子辦的宴會就在謝家自己的遊輪上。
傍晚的時候，葉青青拿著請柬和等在碼頭正安檢的程淺猝不及防地相遇了，二人看了一眼彼此的邀請函，然後同時說了句「抱歉」。
程淺:「？」
葉青青:「？」
程淺跟葉青青的想象出入很大，本以為這麼溫柔的名字配的一定是同樣溫柔的長髮美女，可現實是……眼前這位酷 guy 真的好帥。
顏狗葉青青很努力把控表情:「我跟你說抱歉是因為我搶了你的男朋友，你為什麼對我說抱歉？」
程淺擼了一把齊耳的短髮，露出左耳黑色的十字耳釘，她笑了下說:「上去再說。」
葉青青:「我腿軟，你扶我一把。」
程淺:「……」看不出來，還是朵嬌花。
葉青青:不，我不是嬌花，我是被你帥瞎。（單押x2）
10.
夜色一點一點落下來，遊輪漸漸駛離岸邊。這個季節的海風不綿密不凌厲，吹在身上就像絲綢劃過，讓人舒服得只想喟嘆。
葉青青跟程淺倚在甲板的欄杆上，周圍盡是竊竊的笑語，香檳的氣味裹在海風裡被吹得到處都是。
程淺深吸一口氣，說:「謝大少爺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惡劣啊，自己不想結婚就找人給他當擋箭牌，一擋就是三年，完全不考慮擋箭牌的心情啊。」
「？」葉青青驚訝，「你的意思是，你跟謝辭不是那種關係？」
「完全不是。」程淺從路過的侍應生托盤裡拿過兩杯紅酒，「我猜謝大少爺一定有在你面前情真意切地說他最愛的人是我，且說這話時語氣一定堅定無比，不容置疑。」
葉青青回想他們初次見面的那天，點了點頭。
程淺嘆了口氣:「唉，你知道謝辭大學讀的什麼專業嗎？」
葉青青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但她還是配合地猜測:「金融？」
「不。」程淺一臉孩子你還太年輕的表情，她語氣沉痛，「是戲劇影視表演。」
葉青青:「……」
打擾了，看不出來謝大少爺還有一顆想從藝的心。
11.
程淺:「前不久，我看見了集團發的你跟謝辭訂婚的微博，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當天就買了一車鞭炮，放了個盡興。」
葉青青頷首:「可以理解，終於脫離苦海了是吧……話說起來，那你當初為何要答應這件事呢？」
這個問題顯然戳到了程淺的傷心處，她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憤憤地說:「當初謝大少爺的候選人並不是只有我，另外還有兩個一起玩到大的，謝辭一聲不吭把我們聚到一起，說玩個遊戲，贏了有大紅包。誰能想到，這遊戲是小貓釣魚，誰又能想到，連小貓釣魚謝辭這狗都要作弊！總之，我輸了，我髒了，我不乾淨了！」
葉青青安撫地拍拍程淺的背，時隔幾年說來還是這麼悲憤，稱呼都由謝大少爺變成謝辭再變成這狗，看來謝辭這廝當初的一手操作是真的狗。
「好在現在我解放了，天晴了，雨停了，我覺得我又行了！」程淺高興一會兒後又迫切追問，「青青，你們到底什麼時候結婚？」
葉青青為難地想:呃，要怎麼委婉地告訴程淺，她跟謝辭其實是不會結婚的呢……
12.
她們沒聊太久，程淺就被小姐妹們拖走了，葉青青長居國外，在這兒基本沒有熟人，是以她百無聊賴地靠在欄杆邊基本沒動過。
遊輪上的燈一點一點亮起，葉青青眯著眼，燈光就在眼裡模糊成了虛影。
手提包裡突然響起一陣不合時宜的《大悲咒》，葉青青在旁人詫異的目光裡淡定地接起了電話。
打電話的是葉青青的表哥，也是全家唯一跟她站在同一陣線的盟友。
盟友一張嘴就是挖苦:「青啊，計劃進行得還順利嗎？」
葉青青換了個姿勢倚欄杆，看到遠處謝辭剛從二樓的旋轉梯下來，她說:「不太行，謝辭不上當，我噁心不動他。」
黑襯衫搭暗紅色西裝，頭髮顯然被細心打理過。他跟陳楊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麼。
表哥:「真的假的？綠帽子都扛得住，謝辭這人有點東西啊……」
葉青青:「我爸的態度怎麼樣，有沒有鬆動一點？」
表哥同情道:「呃……小舅讓我轉告你，你婚禮的那天，他一定攜全家準時到場。」
葉青青:「……」我太難了。
表哥:「所以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葉青青眼見著謝辭跟陳楊正往她這兒走來，她捏著手機輕輕地說:「精準打擊，一擊斃命。」
搞不定小的，她還搞不定小的他爺爺嗎？
13.
陳楊:「嫂——嗷——嘶——」
謝辭收回踹在他小腿彎的腳，對葉青青說:「爺爺找你，走吧。」
葉青青微笑點頭，老實地跟著謝辭坐電梯上了六樓。
房間裡，謝家一干人等早已聚齊，被圍在中間坐著的就是謝辭的爺爺了，老人家雖已八十，但精神矍鑠，天生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
看見她來，交談聲都停下了，謝老爺子不說話，沒人敢吭聲，一時間房間裡落針可聞。
大約是一生經歷過太多，謝老爺子的眼神和同齡人很不一樣，它尖銳鋒利，帶著不加掩飾的探究，總之不是讓人膽敢造次的目光。
葉青青問好後就站在原地任他打量，嘴角始終噙著一點笑意。
謝老爺子終開金口:「你就是青青？不錯，是個水靈孩子。」
葉青青:「謝謝謝爺爺。」
「？」謝老爺子，「不必拘謹，你是小辭的未婚妻，跟著他叫就行。」
「好。」三兩句話房裡的氣氛就活絡了起來，眾人也不再沉默。
葉青青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她看了一眼手機，然後走向了謝老爺子:「爺爺，我為您準備了生日禮物，您要不要看看呀？」
14.
當兩口紅木箱被搬進來又打開的時候，房間裡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這次的沉默多少帶了點詭異的點綴。
謝辭粗略地掃了一眼箱子，箱子裡沒有別的，就是書，是碼得整整齊齊、一摞又一摞、擁有著五彩斑斕五光十色封面的瑪麗蘇言情小說——以前校門口十塊錢一本的那種。
《霸道總裁之女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總裁夫人帶球跑》《冷麵少爺和他的嬌俏女僕》等等等等，成功閃瞎了一眾人的眼。
謝辭看向身側的葉青青，她眼睛很亮，臉上有極力掩飾的得意與竊喜。
他聽著葉青青打破沉默:「爺爺，你知道我從小在國外長大，每當我懷念故鄉的時候，是這些書給予了我力量，它們陪伴我度過一個又一個寂寞的深夜，是我人生路上的精神食糧。前幾天謝辭告訴我您的大生日要到了，我左思右想不知道什麼禮物才能準確表達我對您的尊敬，所以我決定將陪伴我二十餘年的精神財富拿出來送給您。您放心，我絕對沒有在上面做筆記，這些都還是嶄新的！」
眾人:「……」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葉青青很滿意現在的氛圍，她忍不住在心底 bb，快點把書扔到我臉上！快點解除這場膚淺的婚姻吧！我這庸俗的女人配不上您高貴的孫——
謝老爺子:「哈哈，青青，你怎麼知道爺爺愛看這些的？」
15.
葉青青:「？？？」
謝辭把呆愣如雞的葉青青帶到了甲板上，冷風一吹，葉青青打了個哆嗦，有些茫然，事情的走向似乎有點過於曲折了……
謝辭等她眼神聚焦了才開口:「你知道嗎？爺爺喜歡玩一個叫知乎的軟件。」
葉青青茫然:「so?」
謝辭雙手環胸，有些莞爾:「經常有人在裡面提問，什麼『當霸總文裡出現沙雕女主，會是怎樣的情形』『如果你是言情小說裡的炮灰女二你會怎樣』……爺爺嚴肅了一輩子，唯一的愛好就是這個。」
這誰能想到呢？
葉青青不禁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這哪裡是精準打擊，這明明是精準命中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6.
葉青青迎著海風獨自流淚，為她悲慘的商業聯姻，也為她忍痛割愛的精神食糧。
謝辭站了好了一會兒，他盯著她的背影，說:「葉青青，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結婚？」
葉青青:「嗚嗚嗚，你才知道啊。」
謝辭:「你不想跟我結婚，巧了，我也不想跟你結婚，所以……我們結婚吧。」
「？」葉青青思索了一兩秒，突然就理解了程淺的心情，「你這是打算利用我一勞永逸了？」
「程淺果然都跟你說了。」謝辭插兜冷笑，「利用？那她肯定沒告訴你，這三年她的所有包包都是我買的單。」
葉青青:「所以你也打算這麼對我？你覺得我差這點錢……」
謝辭:「再加上每季的新款衣服。」
葉青青:「你別說了，我根本不是物質的……」
謝辭:「還有珠寶。」
葉青青:「你別想收買我跟你狼狽……」
謝辭:「還有一張黑卡。」
葉青青:「……成交。」
17.
一樓大廳裡已經放起了音樂，葉青青在外面吹了會兒風，此刻是又冷又餓。她拎著裙子剛走到點心臺旁，就聽到一側傳來女聲的嘲諷:「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搶了別人的男朋友還好意思大搖大擺地出來顯擺。」
葉青青聞言下意識看向聲源處，卻見程淺一邊尷尬地衝她笑，一邊有些無奈地拉了拉身邊的小姐妹。
顯然，這是不知內情的「塑料姐妹花」為程淺出頭來了，葉青青人精似的，她衝程淺聳了聳肩，示意沒有放在心上。
無奈她的舉動在小姐妹眼裡自動理解為無聲挑釁，小姐妹立刻橫眉冷豎:「我跟你說話呢，你沒聽見嗎？」
葉青青小聲 bb:「聽到了，你嗓門那麼大，我又不聾。再說我也沒有顯擺呀，我又沒有把謝辭拴在我屁股後面。」
「你！」小姐妹好歹也是個名媛，從沒想過在另一個名媛嘴裡能明晃晃聽見「屁股」二字，當即被氣得漲紅了臉，「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粗鄙的人！」
「又來了，又來了，這沒見過，那沒見過，這位仙女你是活在天宮喝露水的嗎？」葉青青決心逗逗她，「建議多出去走走，見見世面開開眼。」
18.
好吧，嘴炮技能拉到滿點帶來的反彈就是當葉青青抬腳欲走時，小姐妹穩準狠地伸出了右腳，成功絆倒了葉青青——這是個低級但十分有效讓人丟臉的方法。
跌倒的那一段短暫時間裡，葉青青的腦海裡只快速地浮現了兩個念頭，一是今天為什麼想不開要穿抹胸長裙，二是要是她的胸再大點就好了，這樣就能卡住禮服不讓它滑落了……
好在不幸中的萬幸是，即使她的禮服滑落了小半，也並有什麼便宜可讓旁觀者佔……
本就沒綰緊的長髮散落在肩，葉青青有些狼狽地低頭伏身，耳邊還回蕩著程淺的驚叫:「青青——」
葉青青無奈:wuli 親故啊，你這一嗓子真是太及時了，好了，這下沒人不認識我了……
「媽，你別說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和這個女人結婚的！」
謝家老宅的客廳裡，年輕的謝辭一臉倨傲不耐，從他說完這句話後，他就一直冷著臉杵在沙發扶手邊，像一隻被侵入了領地而全然警戒的豹子。
蘇婉坐在他對面，聞言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側的女孩兒，女孩兒面不改色，正十分投入地品嚐著茶几上的水果。
她鬆了一口氣，才瞪了一眼謝辭說:「小辭，別的什麼可以由著你的性子來，但你的婚事必須得聽你爸爸的，不許胡鬧！」
謝辭瞬間被點燃，他臉徹底黑了，語氣幾乎有些惡狠狠了:「你明知道、明知道我與小淺兩情相悅，為什麼還要這麼對我？！讓我跟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女人結婚，我再說一遍，我不願意！」
他說完恨恨地掃了一眼女孩兒，目光中的嫌棄厭惡絲毫不加遮掩。
蘇婉見他越說越過分，也有些來氣了:「你不願意也得願意，這事沒的商量！青青這麼漂亮大方，哪點兒不比那個程淺強！青青他爸能把女兒嫁給你，我都覺得是高攀人家了，你不要在這兒胡攪蠻纏，不識好歹了！」
謝辭被氣得狠了，胸口不斷起伏，他死死咬住牙關，雙目幾近泛紅。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蘇婉深呼吸兩下，接著輕聲安撫道:「小辭，爸媽不會害你，青青真的是個特別貼心懂事的姑娘。」
她邊說邊順手接過了葉青青遞過來的一瓣橘子，然後放入了口中。
再然後蘇婉的表情就變得難以描述了起來，她艱難地轉過頭，同一臉無辜的葉青青對視，對方清澈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絲期待，像是在討獎。
蘇婉不敢細嚼，她控制著表情吞下那瓣橘子，然後說:「甜……真甜……謝，謝謝青青。」
葉青青似是害羞地甜甜一笑。
蘇婉扶著扶手站起來，又對謝辭說:「我去看看馮姨午飯準備得怎麼樣了，你，你同青青，兩個年輕人，好好聊聊，相互熟悉熟悉。哦對了，青青從小在國外長大，中文還不是太好，你說話記得慢點兒。」
說完她疾步走了，背影看起來有些許的迫切。
2.
「貼心懂事」的葉青青將手中缺了一瓣的橘子放在茶几上，正慢條斯理地擦著手。
謝辭看著她面前的三個香蕉皮、兩個蘋果核和一堆橘子皮，他感覺自己額角的青筋在跳。
謝辭努力壓著煩躁，忍不住說:「故意的吧你？」
中文不好的葉青青聽不懂倒裝句，她偏了偏腦袋，依舊是一臉迷惑人心的無辜神情。
謝辭才不管她聽不聽得懂，他說:「不管你是誰，我都直白地告訴你，我不會同你結婚的。我有喜歡的人，剛才你也聽到了，她就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程淺。所以我希望你識相一點，回去跟你老爸說取消婚約，這樣對我們都好。」
葉青青沒說話，她在果盤裡挑挑揀揀，捏起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提子。
謝辭被她漠視的態度激怒:「你這什麼青啊綠的，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你這消極的態度難道是不準備跟我解除婚約？難道你早就看上我了，才求來這個婚約，好綁架我的幸福來成全你的快樂？！」
葉青青:「……」
葉青青幾乎有些懷疑他倆到底是誰拿了沙雕女主的劇本了。
她沒了吃提子的心情，但起了幾分存心噁心謝辭的心思。
於是葉青青慢吞吞地開了口:「步豪一絲，泥朔神麼窩挺步冬，窩石歪果仁。」
謝辭:「……」
3.
午飯的時候，謝父謝明遠終於回來了，一行人在餐桌前坐下。
蘇婉不停給葉青青夾菜，謝明遠一向板著的臉也有幾分溫和。
謝辭坐在餐桌的另一頭，冷眼瞧著，心中認真思量著葉青青有沒有可能是他們家的私生女，然後又覺得謝明遠應該幹不出讓私生女嫁親生兒子這種有違人倫的操作，最後得出結論——有可能他才是私生子。
他一頓飯吃得如同嚼蠟，剛想就婚約一事再發表一下意見，沒想謝明遠一眼看破他的心思，謝明遠淡淡地說:「不娶青青也可以，你把總裁的位置給我騰出來。」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謝辭氣成了河豚，心想這家真是沒法待了。
謝明遠繼續說:「不說話就代表沒意見對吧？很好，你婚約的消息我已讓公司的公關部擬好了文案，你看看有沒有不滿意的，沒有我就讓他們發出去了。」
謝辭憋著氣掏出手機，才看到微信上公關部長髮來的一條消息:本人謝辭，傾慕葉青青小姐許多年，上天垂憐，青青終於答應了我的求婚，有情人終成了眷屬。
謝辭差點就把屏幕捏碎，他看著「傾慕」「上天垂憐」……幾個詞，一口氣幾乎上不來。
他咬著牙說:「這是……是公關部部長寫的？」
什麼玩意兒！！謝辭在心中怒吼。
「嗯。」謝明遠點頭，「青青潤色了一下。」
謝辭看向葉青青，她又是一副嬌羞等誇的神情。
謝辭突然就失去了喜悲，他說:「沒意見，你發吧。」
4.
「辭哥，沒必要，真沒必要這麼生氣。我聽說那個葉青青家裡是做石油生意的，不用想肯定富得流油，你和她商業聯姻百利而無一害。不過……看你這麼生氣的樣子，難道那個葉青青長得慘不忍睹？」
沿江邊的一處高級會所裡，謝辭和幾個哥們兒正聚著。
他心裡不痛快，沉著臉啤的白的都喝了不少。陳楊還欲再勸，謝辭卻不想聽了，他重重放下酒瓶，大步往外走。
只剩身後幾個兄弟面面相覷，對視一眼然後跟了上去。
謝辭鬆了鬆領帶，剛拐出走廊，就眼睜睜看到葉青青同一個小白臉拉扯，從表情看，被強迫的是……那個小白臉。
陳楊幾個剛跟上謝辭，就發現他面色鐵青地站在原地不動了，垂在身側的手有緊握成拳的趨勢。
陳楊連忙順著謝辭的目光朝前看去，只見不遠處，一個長得還挺漂亮的女生拉過一個一臉不情願的男生，然後二人進了包廂。
陳楊切身感受著謝辭身上的怒火，突然福至心靈，這個女生不會就是……葉青青吧？！
那邊訂婚的消息剛放出去，這邊葉青青就送了謝辭一片草原。
是個狼人。
5.
陳楊目送著謝辭去到了包廂門前，他閉眼在心裡為葉青青默默點了一排蠟燭。
謝辭人狠話不多，提腳就踹開了門。這速度顯然是怕再慢一點生米就煮成了熟飯，他頭上的顏色會更翠綠一點。
包廂裡，葉青青剛哄著小白臉坐下，一口酒還沒灌，就聽到了一聲巨響。
她不悅地看向門口，嗯……看到了一臉陰森的謝辭。
謝辭咬牙:「你在幹什麼？」
葉青青收回正解小白臉襯衣的手，她面不改色，輕咳一聲說:「哦，巧了，你也在這玩兒啊……我給你介紹一下。」
「這我弟弟。」她一本正經。
小白臉一臉被調戲時的羞憤，眼淚汪汪。
不得不說，這說辭真的十分……沒有說服力。
謝辭冷笑。
講個笑話，姐姐扒弟弟衣服。
6.
「好漢救我！」小白臉看到謝辭，立馬弱柳扶風般地搖了過去，他不顧謝辭冷如寒霜的面色，縮在謝辭背後安心地當一個土撥鼠，還連帶著謝辭一起共振。
葉青青:「……」
她是瞎了眼才會覺得這小白臉是一朵嬌花吧，照目前情形來看，這男的怎麼比她還母啊？！
謝辭眼見著葉青青毫無愧色，甚至還當著他的面開始走神，頓覺今晚他的底線被挑釁地有點過於多了，他甩開背後靈，壓著怒火問:「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我謝辭丟不起這個臉。」
媽的，謝家未來的女主人居然堂而皇之地出來找鴨，這消息要是放出去，他謝辭明天就該吊死在「這男的不行」的恥辱柱上了。
葉青青在心裡搖頭，看來只要是個男人都不願意跟顏色沾點邊，無論給他上色的這個女人跟他熟不熟。
葉青青耍流氓不成反被抓，興致散了一大半，此刻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後回家睡覺，於是她一臉真誠地說:「沒騙你，真是我弟弟。」
謝辭覺得不止底線，現在他的智商也被挑戰了，他雙手環胸，再度冷笑:「哦，那你說說看，你弟弟名字叫什麼？」
葉青青隱晦地給小白臉遞去暗示的一眼，然後信口胡謅說:「葉紫紫。」
基佬紫，挺好，挺適合他。
她話音剛落，那邊小白臉原地起了 high e 調，他大聲反駁:「胡說！我才不叫這麼孃的名字！！我明明叫肖可愛！！」
葉青青:「……」
神啊，請您寬恕我的罪過，因為老孃現在就要跟這個賤人同歸於盡！！
7.
葉青青被謝辭領著出了包廂，被那小白臉一攪和她居然罕見地對謝辭生出了一點愧疚感，畢竟他倆還是有名義上的婚約的。
陳楊幾個還等在外面，等看見葉青青後，幾人齊刷刷地喊了聲「嫂子」，葉青青看了一眼謝辭，有些猶豫該不該受這一句，誰知謝辭根本沒接收到她的眼神，他垂著頭按手機，看過去像是在給程淺發消息。
葉青青淡定地回過頭，她撥了撥碎髮，微笑應了:「你們好。」
陳楊知道此時有些話不該說，但他還是沒忍住，他偷偷摸摸伸出大拇指，語氣中流露出讚賞:「嫂子牛逼，是個狼人。」
葉青青明白他說什麼，於是她謙虛地擺擺手，說:「過獎了，嗨，誰還沒點兒愛好呢。」
旁邊謝辭:「……」你倆當我死的怎麼著？
在陳楊看來，所有能讓謝辭吃癟的人都應該獲封「年度感動中國獎」，因為他從小跟謝辭一起長大，天知道謝大少爺多刻薄挑剔的一個人。
現在終於有人能正面剛謝辭了，不僅剛，還試圖給他戴綠帽，一想到這裡，陳楊簡直忍不住想放幾車鞭炮來舉國同慶這一盛事。
雖然陳楊已經火速認下了這個新嫂子，但他面上還是裝出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樣子。
只是在想到謝辭以後五彩斑斕、綠意盎然的生活時，還是忍不住偷偷笑出了聲。
……
陳楊笑得十分猥瑣，葉青青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不就是說了一句愛好嘛，這孩子有必要高興成這樣子嗎？
難不成……他也有這個，呃，找鴨的愛好？
葉青青思考兩秒，擔憂地看向了謝辭，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該不會也是個……
有被眼神冒犯到的謝辭:？？？
8.
那天的最後，謝辭還是抱著「不能讓這個女的再遺禍人間」的心情準備送葉青青回家。
葉青青上了車給司機說了地址就不出聲了，她頭抵著車窗，整個人散發著一會兒悲傷一會兒絕望的氣息。
坐在她身旁直面這氣息的謝辭皺了皺眉，一度懷疑自己坐的是靈車。
於是一向刻薄的大少爺罕見地開始反省了，片刻後謝辭蹙著眉試探地開了口:「你喜歡那種……咳，小白臉也不是不可以，下次你低調點，別給媒體拍到了。」
葉青青:「……」
哦，這牛頭不對馬嘴的思維方式，更讓人絕望了。
葉青青還在思考要不要問問這哥的取向，就聽見謝辭又在一旁快速補充:「也別給我看見。」
葉青青:「……」
兩秒後她有氣無力地說:「嗻。」
……
不管謝辭這個人嘴巴上如何惡毒，行動上他還擔得上「紳士」這一名號，他把葉青青送到公寓門口，想了想又安撫了一句:「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有需求我很理解，我不反對。」
葉青青:「你就這麼期待我綠你？那你剛才——」
謝辭:「因為我長這麼大沒見過你這麼囂張的人。」
葉青青:「噢。」
懂了，這哥接受你綠他，只是不接受你當面綠他，一瞬間，葉青青居然在這段悲慘婚姻中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苗。
果然沒有愛情的婚姻就是這樣的自♂由♀。
9.
關於那個程淺，葉青青說不好奇是假的，只是沒想到她們的相遇來得這麼突然。
那天是謝辭爺爺的八十歲生日，給老爺子辦的宴會就在謝家自己的遊輪上。
傍晚的時候，葉青青拿著請柬和等在碼頭正安檢的程淺猝不及防地相遇了，二人看了一眼彼此的邀請函，然後同時說了句「抱歉」。
程淺:「？」
葉青青:「？」
程淺跟葉青青的想象出入很大，本以為這麼溫柔的名字配的一定是同樣溫柔的長髮美女，可現實是……眼前這位酷 guy 真的好帥。
顏狗葉青青很努力把控表情:「我跟你說抱歉是因為我搶了你的男朋友，你為什麼對我說抱歉？」
程淺擼了一把齊耳的短髮，露出左耳黑色的十字耳釘，她笑了下說:「上去再說。」
葉青青:「我腿軟，你扶我一把。」
程淺:「……」看不出來，還是朵嬌花。
葉青青:不，我不是嬌花，我是被你帥瞎。（單押x2）
10.
夜色一點一點落下來，遊輪漸漸駛離岸邊。這個季節的海風不綿密不凌厲，吹在身上就像絲綢劃過，讓人舒服得只想喟嘆。
葉青青跟程淺倚在甲板的欄杆上，周圍盡是竊竊的笑語，香檳的氣味裹在海風裡被吹得到處都是。
程淺深吸一口氣，說:「謝大少爺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惡劣啊，自己不想結婚就找人給他當擋箭牌，一擋就是三年，完全不考慮擋箭牌的心情啊。」
「？」葉青青驚訝，「你的意思是，你跟謝辭不是那種關係？」
「完全不是。」程淺從路過的侍應生托盤裡拿過兩杯紅酒，「我猜謝大少爺一定有在你面前情真意切地說他最愛的人是我，且說這話時語氣一定堅定無比，不容置疑。」
葉青青回想他們初次見面的那天，點了點頭。
程淺嘆了口氣:「唉，你知道謝辭大學讀的什麼專業嗎？」
葉青青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但她還是配合地猜測:「金融？」
「不。」程淺一臉孩子你還太年輕的表情，她語氣沉痛，「是戲劇影視表演。」
葉青青:「……」
打擾了，看不出來謝大少爺還有一顆想從藝的心。
11.
程淺:「前不久，我看見了集團發的你跟謝辭訂婚的微博，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當天就買了一車鞭炮，放了個盡興。」
葉青青頷首:「可以理解，終於脫離苦海了是吧……話說起來，那你當初為何要答應這件事呢？」
這個問題顯然戳到了程淺的傷心處，她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憤憤地說:「當初謝大少爺的候選人並不是只有我，另外還有兩個一起玩到大的，謝辭一聲不吭把我們聚到一起，說玩個遊戲，贏了有大紅包。誰能想到，這遊戲是小貓釣魚，誰又能想到，連小貓釣魚謝辭這狗都要作弊！總之，我輸了，我髒了，我不乾淨了！」
葉青青安撫地拍拍程淺的背，時隔幾年說來還是這麼悲憤，稱呼都由謝大少爺變成謝辭再變成這狗，看來謝辭這廝當初的一手操作是真的狗。
「好在現在我解放了，天晴了，雨停了，我覺得我又行了！」程淺高興一會兒後又迫切追問，「青青，你們到底什麼時候結婚？」
葉青青為難地想:呃，要怎麼委婉地告訴程淺，她跟謝辭其實是不會結婚的呢……
12.
她們沒聊太久，程淺就被小姐妹們拖走了，葉青青長居國外，在這兒基本沒有熟人，是以她百無聊賴地靠在欄杆邊基本沒動過。
遊輪上的燈一點一點亮起，葉青青眯著眼，燈光就在眼裡模糊成了虛影。
手提包裡突然響起一陣不合時宜的《大悲咒》，葉青青在旁人詫異的目光裡淡定地接起了電話。
打電話的是葉青青的表哥，也是全家唯一跟她站在同一陣線的盟友。
盟友一張嘴就是挖苦:「青啊，計劃進行得還順利嗎？」
葉青青換了個姿勢倚欄杆，看到遠處謝辭剛從二樓的旋轉梯下來，她說:「不太行，謝辭不上當，我噁心不動他。」
黑襯衫搭暗紅色西裝，頭髮顯然被細心打理過。他跟陳楊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麼。
表哥:「真的假的？綠帽子都扛得住，謝辭這人有點東西啊……」
葉青青:「我爸的態度怎麼樣，有沒有鬆動一點？」
表哥同情道:「呃……小舅讓我轉告你，你婚禮的那天，他一定攜全家準時到場。」
葉青青:「……」我太難了。
表哥:「所以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葉青青眼見著謝辭跟陳楊正往她這兒走來，她捏著手機輕輕地說:「精準打擊，一擊斃命。」
搞不定小的，她還搞不定小的他爺爺嗎？
13.
陳楊:「嫂——嗷——嘶——」
謝辭收回踹在他小腿彎的腳，對葉青青說:「爺爺找你，走吧。」
葉青青微笑點頭，老實地跟著謝辭坐電梯上了六樓。
房間裡，謝家一干人等早已聚齊，被圍在中間坐著的就是謝辭的爺爺了，老人家雖已八十，但精神矍鑠，天生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
看見她來，交談聲都停下了，謝老爺子不說話，沒人敢吭聲，一時間房間裡落針可聞。
大約是一生經歷過太多，謝老爺子的眼神和同齡人很不一樣，它尖銳鋒利，帶著不加掩飾的探究，總之不是讓人膽敢造次的目光。
葉青青問好後就站在原地任他打量，嘴角始終噙著一點笑意。
謝老爺子終開金口:「你就是青青？不錯，是個水靈孩子。」
葉青青:「謝謝謝爺爺。」
「？」謝老爺子，「不必拘謹，你是小辭的未婚妻，跟著他叫就行。」
「好。」三兩句話房裡的氣氛就活絡了起來，眾人也不再沉默。
葉青青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她看了一眼手機，然後走向了謝老爺子:「爺爺，我為您準備了生日禮物，您要不要看看呀？」
14.
當兩口紅木箱被搬進來又打開的時候，房間裡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這次的沉默多少帶了點詭異的點綴。
謝辭粗略地掃了一眼箱子，箱子裡沒有別的，就是書，是碼得整整齊齊、一摞又一摞、擁有著五彩斑斕五光十色封面的瑪麗蘇言情小說——以前校門口十塊錢一本的那種。
《霸道總裁之女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總裁夫人帶球跑》《冷麵少爺和他的嬌俏女僕》等等等等，成功閃瞎了一眾人的眼。
謝辭看向身側的葉青青，她眼睛很亮，臉上有極力掩飾的得意與竊喜。
他聽著葉青青打破沉默:「爺爺，你知道我從小在國外長大，每當我懷念故鄉的時候，是這些書給予了我力量，它們陪伴我度過一個又一個寂寞的深夜，是我人生路上的精神食糧。前幾天謝辭告訴我您的大生日要到了，我左思右想不知道什麼禮物才能準確表達我對您的尊敬，所以我決定將陪伴我二十餘年的精神財富拿出來送給您。您放心，我絕對沒有在上面做筆記，這些都還是嶄新的！」
眾人:「……」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葉青青很滿意現在的氛圍，她忍不住在心底 bb，快點把書扔到我臉上！快點解除這場膚淺的婚姻吧！我這庸俗的女人配不上您高貴的孫——
謝老爺子:「哈哈，青青，你怎麼知道爺爺愛看這些的？」
15.
葉青青:「？？？」
謝辭把呆愣如雞的葉青青帶到了甲板上，冷風一吹，葉青青打了個哆嗦，有些茫然，事情的走向似乎有點過於曲折了……
謝辭等她眼神聚焦了才開口:「你知道嗎？爺爺喜歡玩一個叫知乎的軟件。」
葉青青茫然:「so?」
謝辭雙手環胸，有些莞爾:「經常有人在裡面提問，什麼『當霸總文裡出現沙雕女主，會是怎樣的情形』『如果你是言情小說裡的炮灰女二你會怎樣』……爺爺嚴肅了一輩子，唯一的愛好就是這個。」
這誰能想到呢？
葉青青不禁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這哪裡是精準打擊，這明明是精準命中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6.
葉青青迎著海風獨自流淚，為她悲慘的商業聯姻，也為她忍痛割愛的精神食糧。
謝辭站了好了一會兒，他盯著她的背影，說:「葉青青，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結婚？」
葉青青:「嗚嗚嗚，你才知道啊。」
謝辭:「你不想跟我結婚，巧了，我也不想跟你結婚，所以……我們結婚吧。」
「？」葉青青思索了一兩秒，突然就理解了程淺的心情，「你這是打算利用我一勞永逸了？」
「程淺果然都跟你說了。」謝辭插兜冷笑，「利用？那她肯定沒告訴你，這三年她的所有包包都是我買的單。」
葉青青:「所以你也打算這麼對我？你覺得我差這點錢……」
謝辭:「再加上每季的新款衣服。」
葉青青:「你別說了，我根本不是物質的……」
謝辭:「還有珠寶。」
葉青青:「你別想收買我跟你狼狽……」
謝辭:「還有一張黑卡。」
葉青青:「……成交。」
17.
一樓大廳裡已經放起了音樂，葉青青在外面吹了會兒風，此刻是又冷又餓。她拎著裙子剛走到點心臺旁，就聽到一側傳來女聲的嘲諷:「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搶了別人的男朋友還好意思大搖大擺地出來顯擺。」
葉青青聞言下意識看向聲源處，卻見程淺一邊尷尬地衝她笑，一邊有些無奈地拉了拉身邊的小姐妹。
顯然，這是不知內情的「塑料姐妹花」為程淺出頭來了，葉青青人精似的，她衝程淺聳了聳肩，示意沒有放在心上。
無奈她的舉動在小姐妹眼裡自動理解為無聲挑釁，小姐妹立刻橫眉冷豎:「我跟你說話呢，你沒聽見嗎？」
葉青青小聲 bb:「聽到了，你嗓門那麼大，我又不聾。再說我也沒有顯擺呀，我又沒有把謝辭拴在我屁股後面。」
「你！」小姐妹好歹也是個名媛，從沒想過在另一個名媛嘴裡能明晃晃聽見「屁股」二字，當即被氣得漲紅了臉，「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粗鄙的人！」
「又來了，又來了，這沒見過，那沒見過，這位仙女你是活在天宮喝露水的嗎？」葉青青決心逗逗她，「建議多出去走走，見見世面開開眼。」
18.
好吧，嘴炮技能拉到滿點帶來的反彈就是當葉青青抬腳欲走時，小姐妹穩準狠地伸出了右腳，成功絆倒了葉青青——這是個低級但十分有效讓人丟臉的方法。
跌倒的那一段短暫時間裡，葉青青的腦海裡只快速地浮現了兩個念頭，一是今天為什麼想不開要穿抹胸長裙，二是要是她的胸再大點就好了，這樣就能卡住禮服不讓它滑落了……
好在不幸中的萬幸是，即使她的禮服滑落了小半，也並有什麼便宜可讓旁觀者佔……
本就沒綰緊的長髮散落在肩，葉青青有些狼狽地低頭伏身，耳邊還回蕩著程淺的驚叫:「青青——」
葉青青無奈:wuli 親故啊，你這一嗓子真是太及時了，好了，這下沒人不認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