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阿花傘大王 作品

第 21 節 Shift!這女人的花手竟該死的迷人




    「第一場比賽,是品牛奶,把牛奶按照新鮮程度排列。」



    農叔宣佈完比賽規則和注意事項後,大哥斜乜了我一眼,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對面的餘佩佩朝我努努嘴,讓我趕緊和大哥認輸。



    從前我們幾個一起上課的時候,我的成績雖然不算差,但都差大哥一大截。



    比起被他當場打敗,避免比賽或許是個體面的選擇。



    沈莎莎瞧見了餘佩佩的小動作,雙手筆直地比了個大叉,倆人隔空差點打起來。



    我決定好好比賽,不能對不起自己身後的支持。



    「上牛奶——」農叔朝招呼了一聲,農場食堂裡的十來個阿姨們端上了六大壺牛奶和杯子。



    「6、5、4、3。」十五分鐘後,農叔和阿姨們正在確定答案,前四個答案我和大哥倆人都答對了。



    「2、1。」



    「1、2。」



    我倆答案不相同,負責核查的阿姨們很驚訝,經過反覆核查後,農叔宣佈:



    「第一局,小天勝出!」



    「不可能,」大哥抓起最後兩個杯子,嚐了一口,「最新鮮的牛奶應該是有羶味的、不好喝的,我的答案沒錯!」



    「羶味是我們後期調製的,這是個迷惑的易錯選項。」農叔揭曉答案。



    我舉手補充:「生牛奶含有病菌,正經農場不會把有安全隱患的牛奶賣給顧客,煮沸消毒後的牛奶味道其實很普通。」



    我和大哥面面相覷,空氣彷彿停滯了幾秒。



    「顧昊天贏啦——」沈莎莎領著農叔和阿姨們為我鼓掌歡呼,大哥的面色沉得可怕。



    「大哥,花花世界迷人眼,沒有實力呢,您別賽臉。」



    我就知道,有沈莎莎在的地方,事情總會往奇怪的方向發展。



    沈莎莎轉身朝阿姨們嚷,「四個大字,我們一起說——」



    「小天第一!」



    糟糕的臺詞……



    等等,我,第一?



    沒想到,我第一次贏得嘉獎和歡呼,不在商場戰場裡,而是在農場裡。



    大夥齊聲吶喊,我眼眶一酸。



    撥開雲霧見青天,原來是這種感覺。



    大哥顯然還處在迷霧中,因為他喝完了一整杯帶羶味的牛奶,還在搖頭否定自己。



    「大哥,是你太理所當然了,」我直視他,「就像你和老爺子,一直都理所當然地俯視我,而不是正視我。」



    大哥比了個打住的手勢,「三弟,請停止你的煽情,比賽還有一場。」



    15



    第二場比賽是剪羊毛。



    農叔說我在剪羊毛上很有天賦,剃刀在手跟提筆寫字似的行雲流水,掉落的羊毛量不多不少剛剛好。



    但我也有短板。



    「沈莎莎,你不許插手!」餘佩佩喝止了正在安撫羊駝的沈莎莎。



    安撫被剃毛的羊駝對我來說實在太難了,所以一直是沈莎莎在幫我安撫它們的情緒。



    從小白被我剪毛後的狀態就可以看出來,我和羊駝只有互相傷害的較勁。



    「乖。」大哥輕拍斷毛臺上的羊駝,悄聲問農叔這隻羊駝的性別。



    農叔彎腰看了一眼,「你剃的這只是母的。」



    大哥低頭沉吟了一會兒,對斷毛臺上的羊駝反手就是一個壁咚,「女人,放心,我會輕一點的。」



    「顧昊天,大哥真的是個很標準的霸道總裁欸,隨時隨地都能霸道起來,連物種不同也能霸道起來。」沈莎莎用手肘戳我。



    「女人,如果你喜歡……」



    「快快快,比賽開始了!」



    我未出口的話被她打斷。



    我想說,沈莎莎,如果你喜歡,我也可以這麼霸道。



    雖然你總說要踏踏實實做自己,但面對你,我總想變成你心目中的「我自己」。



    第二場比賽,我不僅輸了,還是慘敗。



    剪毛剪到一半,我就收穫了口水攻擊。



    勉勉強強剪完後,斷毛臺上的羊駝跳下來追著我 tui。



    一隻光禿禿的羊駝衝出來,用它白得發亮的身軀,幫我擋住了攻擊。



    「喝,tui、tui、tui、tui。」甚至還幫我還擊了。



    「小白,幹得漂亮!」沈莎莎給小白鼓掌,它越 tui 越得勁。



    小白這個小噴子,不枉我每天都給它喂雙倍的牧草。



    16



    比賽沒有決出勝負,但生意做成了。



    大哥不僅和農叔簽了合同,還打算投資農場,擴大羊駝養殖規模。



    「雖然牛奶的味道普通,但羊駝比我家三弟可愛多了。」大哥和農叔握手,「當然要多養一些。」



    農叔說今晚慶祝一下,請大家吃飯。大哥和餘佩佩還有生意要談,所以先走了。



    「等等。」農場門口,餘佩佩突然停住腳步。



    「昊天哥哥,你真的不和我們回顧家了嗎?」



    我搖頭。



    「為什麼大家都在追求不凡,而你自甘墮落呢?為什麼時代在進步,你反而退步了呢?」



    我知道餘佩佩是為了我好。



    我離開顧家,寧願當個普通人都不向老爺子低頭這件事,成為圈裡的笑柄不說,葉狂風還到處跟人嚷嚷:「顧三少晚了十年的中二叛逆期還是來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這些事如同一團亂麻梗在心口,我也還在試著捋順它。



    「沈莎莎,還有你,你究竟是在幫昊天哥哥,還是在害他?」



    我挽住沈莎莎的手,「不關她的事,一切都是我自己決定的。」



    「佩佩小姐,不勞你操心。我的草原我的馬,我想咋耍就咋耍。」沈莎莎另一隻手牽著小白,腦袋挨著我肩膀,「我的男人我的王,我的男人王中王。」



    沈莎莎嘴裡的「馬」應該是小白,那她的男人就是……我?



    嗯,這條語錄是目前為止我聽到最悅耳的。



    「算了,我們走吧。」大哥讓餘佩佩聯繫司機。



    司機來了,我跟大哥他們告別。



    大哥關上車門前,留了一句話在外頭。



    「不想被俯視,那就長高點。」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正視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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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時間,大夥兒聚在一起,農叔開了一瓶好酒慶祝。



    大家圍成一大桌,農叔給我倒酒,阿姨們招呼我吃菜,沈莎莎讓我幫她夾兩筷子夫妻肺片。



    乾鍋冒著熱氣,把每個人的臉都蒸得紅通通的。



    飯後,食堂阿姨們拉著舞蹈老師沈莎莎跳舞,「廣場舞來來去去就那幾個姿勢,我們都跳膩啦,莎莎你跳舞好,教我們幾個新動作唄?」



    舞蹈老師沈莎莎領著阿姨們跳起了熟悉的社會搖。



    沈莎莎這女人,明明穿著灰撲撲的工裝揹帶褲,白色 t 恤的袖口都沾灰了,看起來還是這麼閃閃發亮。



    真的只是因為她比較白嗎?



    阿姨們學會了動作,三五成群在琢磨動作,沈莎莎悄悄溜到我身邊,拿了個杯子,讓我給她倒涼茶喝。



    「桌上的涼茶喝完了,桌下應該還有一瓶。」我彎腰找,發現那瓶涼茶滾到了不遠處的樹下。



    我和她跑到樹下撿涼茶。



    「顧昊天,你看,今天的月亮缺了一個角,但還是很好看。」她抬頭看月亮,眸中聚滿了清輝。



    我望向她眼裡的月亮,是真的好看。



    沈莎莎捧著杯子喝涼茶,唇角亮晶晶的。



    「我也渴了,給我留一點。」涼茶的清香四溢,勾得我也想嚐嚐。



    沈莎莎笑眯了眼睛:「我喝完啦,你再開一瓶……」



    我發現幾杯酒下肚之後,人會變得很偏執。無論是嚷嚷著「我沒醉,再來一杯」的人,還是死死抱著空酒瓶子不撒手的人,都會執著於那一口沒喝到的酒。



    就連我,也執著於那點沒喝到的涼茶。



    於是我吻了上去。



    我清醒地知道,今晚的月亮是缺的,而我的心是滿的。



    沈莎莎,今夜月色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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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那晚的親嘴,是水到渠成。



    接下來我和沈莎莎一定會幹柴遇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可沈莎莎好像不是這麼想的。那晚之後,她對我不冷不熱,令我一時之間內摸不著頭腦。



    好在農場的工作是調休制,我這一整週都不用上班。



    這是個坦白的好時機。



    早晨起床,我來到沈莎莎臥室門口,提著一口氣,準備敲門,然後和她攤牌。



    躊躇間,手還未碰到門板,門就開了。



    「你在幹什麼?!」沈莎莎嚇得往後跳一步。



    我轉身就是一個門咚,「女人,我想對你說……」



    那口提著的氣在我心頭亂竄,我嚥了口唾沫,想把我的氣血翻湧與心如擂鼓都掰碎了告訴她。



    「說什麼?」沈莎莎抬頭看向天花板,一拍腦門恍然大悟,「說你是不可能愛上我的,所以要和我分房睡,是吧?」



    「我……」千言萬語都被她一句話給堵回去了。



    「剛結婚那會兒你已經說過了,我記得很清楚呀。」沈莎莎推開我,一臉調侃,「別說,顧昊天,你那時還挺霸道的。」



    我恨我霸道。



    在沈莎莎那吃癟後,我決定微信求助經驗豐富的圈內好友。



    ——「天哥,嫂子不是一般人啊,我也不知道你這情況該怎麼處理……這樣吧,我給你推個經驗更豐富的霸道總裁。」



    ——對方向你推薦了「再愛也要撒有那拉」



    我加上了撒有那拉的微信,打算簡單地跟他說明一下情況。



    撒有那拉:「相信我,我會處理好和她的事情,給我一點時間,我處理好了就回來愛你……刪了,勿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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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我竟然會跟昔日情敵討論感情問題。



    撒有那拉?葉狂風說,總裁圈子裡,屬他經驗最豐富,情感疑難問題找他算是找對人了。



    葉狂風約我外出詳談。



    我半信半疑地跟他講了事情的經過:「因為我年少霸道不懂事,傷害了莎莎還一笑而過,所以她現在……」



    「好好好,你不用再說了,我明白了。」葉狂風打斷我,「不就是讓她喜歡上你嗎?」



    「當、當然。」可我之前態度那麼差,她還能喜歡上我嗎?



    「傳統的那套霸道總裁現在已經不適用了。」葉狂風突然放下二郎腿,正襟危坐,推了推鼻樑上根本不存在的眼鏡。



    「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一套還是很適用的,只要痞壞中摻雜著一絲不正經,不正經中含著一縷霸道、一縷幽默……就可以俘獲芳心。」



    聽上去很有道理的樣子,我趕緊追問:「那我應該怎麼做?」



    葉狂風邪魅一笑:「顧三少,聽我的,你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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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莎莎一遍又一遍地衝洗手上的青椒,我背靠門口看著她。



    「今晚吃青椒小炒肉。」沈莎莎估計以為我是來問今晚吃什麼的。



    其實不然。



    她一拿起菜刀,我就伸手奪走,「女人,不準做這種危險動作,讓我來。」



    葉狂風說,要時刻體現我對她無微不至的體貼。



    「顧昊天,青椒切那麼大片怎麼吃?」



    哼,青椒切得很大片,當然是要引起你的注意。



    我把菜刀拍在砧板上,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冷臉說出了葉狂風教我的話。



    「shift,那今晚就吃你吧。」



    冷臉代表痞壞,shift 意味著不正經。



    沈莎莎拍開我的手,皺眉道:「……顧昊天,天熱脾氣暴,我不微笑你別鬧。」



    「我 ctrl,女人,你是不是想跟我玩禁忌遊戲?」就算落了下風,幽默不能丟失,霸道也不能拋棄。



    「做人呢,是該傲,但給你臉呢,你得要。」沈莎莎把菜籃裡的一顆大青椒扔到我身上,「爬開。」



    現實裡的劇情,並沒有按照我和葉狂風討論的劇本走。



    「alt。」我吃痛叫了一聲。



    飯桌上,沈莎莎低頭吃飯,沒有給我哪怕一個眼神。



    這是……生氣了?



    我先道個歉,事後再找葉狂風算賬。



    「女人,對不起……」



    話剛出口,她夾菜的手停在半空,乾笑了一聲。



    我沒想到自己的這句對不起,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顧昊天,你最近到底在搞什麼?」沈莎莎放下碗,筷子摔在桌上,「表面夫妻是你說的,別動真感情也是你說的,你現在說這些……是在耍我?」



    剛結婚那段時間,我說了不少類似的蠢話。



    我說她簡直就是生在我雷區的女人,夜夜不歸宿;我讓她獨自面對顧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刁難,甩手當掌櫃。



    我當時甚至打算和她做一輩子的死對頭。



    我那時的確很混賬,認為自己厲害得不得了。以為世家圍著顧家轉,公司圍著我轉,所以世界也要圍著我轉。



    「現在說什麼對不起?!」她把臥室門用力一甩,把我隔絕在外。



    從前我故意氣她,她總是波瀾不驚,悠悠地反擊,把我氣到吐血。



    這是我第一次見她生氣。



    可這次,我原本是要說愛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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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莎莎跳社會搖的時候,總喜歡把花手的動作加上,經常唸叨著:「花手不狠,地位不穩」。



    我知道她的花手搖得狠,沒想到她本人更狠。



    沈莎莎生氣的第二天,她毫無感情地通知我:她要出差。



    時長是令我難熬的兩個月,理由是讓人無法反駁的「團隊有演出」。



    她走之前,還不忘拿寒冰似的的話扎我:「趁這個時間,你正好冷靜一下,好好考慮我們之間的關係,是要繼續表面當夫妻、當盟友;還是要因為一時的精蟲上腦,冠冕堂皇地說愛我?」



    死女人,什麼叫精蟲上腦?!我是……真的對你動心了好不好?



    再說了,就不能有第三個選擇嗎?



    比如說,我倆趕緊和好,然後一起白頭到老什麼的。



    沈莎莎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扭開門,離開時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也別說什麼離了我不能活的話,你還記得自己當初離開顧家是為了什麼嗎?現在倒好,不依附顧家,轉而依附起我?」



    死女人……



    誰依附你了?我離了你難道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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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女人,我離了你照樣能好好生活。



    「小天,小天,你在幹啥呢?!」農叔把我手裡的牧草搶走,「你看看小白被你喂成什麼樣子了?」



    只不過,會有點走神而已。



    我喂小白的時候,手上一下接著一下給小白塞牧草,不小心把它的腮幫子都塞撐了。



    「怎麼了?」農叔頭一回見我心不在焉的樣子。



    我訕笑著說沒什麼沒什麼,起身倒水時卻把杯子摔了,清理碎片時把掃帚踩折了。



    小白眯著眼睛,腦袋向後甩,鼻孔呼呼呼地噴氣,像是在嘲笑我。



    我提著半截掃帚跟農叔坦白:「我和沈莎莎吵架了。」



    農叔一拍桌,立馬給我批了兩個月的假,拎著他的車鑰匙,把我強行摁進副駕駛,說要送我去機場。



    沈莎莎出差的地方叫達望城,坐飛機要三個小時。



    被告知今天的航班已滿,他錘了一拳方向盤,連忙調頭送我去高鐵站。



    農叔猛踩一腳油門,一副過來人的口吻:「愛情這事,連一分鐘都耽誤不得,現在多耽誤一分鐘,將來就少愛一分鐘。」



    我一直沒法感受到這「一分鐘」的緊迫,直到我坐上高鐵,窗外的風景開始模糊,屏幕上的數字從 15:00 跳到 15:01。



    這時我才感覺到:我真的在一分鐘一分鐘地靠近沈莎莎。



    我編輯了一條朋友圈,發了兩張圖:一張是窗外風景,一張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花手錶情包,文案是:「追。」



    可惜首贊和首評不是沈莎莎,是每天遊手好閒、在朋友圈有房的葉狂風。



    撒有那拉:「顧三少這是要開啟漫漫追妻路?/偷笑/偷笑」



    一想起葉狂風的 shift 和 ctrl 我就生氣,我回他:閉嘴,回去找你算賬!



    什麼漫漫追妻路?不過幾個小時的路程而已。



    23



    「葉狂風是我成功路上的絆腳石,是天下第一烏鴉嘴。」



    這是我坐在鋥光瓦亮的木板凳上,望著大片水田思考得出的結論。



    是的,我從傍晚一直思考到深夜,分析自己究竟是哪一環走錯了。



    先是從出站口處乘出租車,跟司機重複了三遍我的目的地:達望城。



    下車後,我觀察四周,發現周圍人煙稀少,一點都沒有繁華路段的喧囂模樣。



    「達望城,妹挫,介力走四達望城。」司機和一位過路的大娘異口同聲。



    他們告訴我,往前直走五百米後才是中心。



    好吧,沈莎莎畢竟是社會搖狂熱愛好者,在城鄉接合部有演出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朝著大路往前走,路過一間又一間土房子。五百米後,我在一家商店門口,遇到了一位少年,他告訴我,這裡是大萬村。



    「嘚啊大,烏暗萬,次溫村。」少年用標準的拼音,字正腔圓地回覆我。



    大萬村,達望城。



    出租車司機竟然是個口音賊。



    24



    我是鐵了心要去達望城找沈莎莎的。



    我深諳「生活不是狗血劇,豪門的恩怨都是自己瞎整出來」的道理,決心要打開天窗說亮話,讓她清清楚楚地明白:我和從前不一樣了。



    越快越好,越早越好,要趕在矛盾不可調和前,要趕在她心灰意冷前。



    我要趕緊離開大萬村。



    「難。」商店少年雙手插兜,仰頭看我,「路過村口的出租車一個月只有一輛,就是你剛剛下的那輛。」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能出去嗎?大萬村一村子人都不用出村的嗎?這是什麼與世隔絕之地?!



    「鎮上倒是有去達望城的大巴,可山路崎嶇,你靠腳走到鎮上怕是腿要斷……



    不過還好你碰到了我,全村拖拉機開得最穩的小夥。」



    商店少年一手捋劉海,一手從小腳褲的褲兜裡掏出手機,向我展示付款碼。



    「天黑了,今晚先在我家住一晚,明早我開拖拉機送你去鎮上,車費兩百,住宿費三百,一共五百。」



    嘖,奸商。



    我掃碼付款,習慣性確認名字:「**傑?」



    「黃宗傑。」



    25



    往事不必再回首,畢竟我明天就得走。



    夜裡的涼風有些刺骨,我拎起小板凳,揮手向水田告別,再見了,大萬村。



    明天一早,我將迎著初升的太陽離開這裡,搭上鎮上的大巴,去往達望城。



    第二天早上六點,陽光同我想象般溫暖。



    黃宗傑逆著光,站在拖拉機前,扯了一把緊身 t 恤,小腳褲的褲腳高高挽起。



    為表正式,他今天放棄了人字拖,穿起了豆豆鞋。



    「qq 飛車電信一區,大萬村第一雷諾,請求出戰。」黃宗傑雙手擦過鍋蓋頭,彷彿戰士帶上頭盔。



    我坐上拖拉機,對他豎起大拇指:「小夥今天很精神。」



    他噙住嘴角的笑意,雙手緊握方向盤,腰板挺直,眼神堅定地落在遠方。



    拖拉機啟動發出的「突突」聲,像是戰士出征時的激昂號角聲。



    「突突突突……砰哐當砰砰哐。」



    慢著,這聲音好像有點不對。



    黃宗傑咳了兩聲,告訴我這是正常的雜音,我點頭,表示自己長知識了。



    「砰——」



    就在我抬頭的一瞬間,拖拉機爆發出一聲巨響,刺骨的涼意朝我襲來。



    26



    我和黃宗傑掙扎著從水裡站起,耳邊爆發出響徹天際的嘲笑聲。



    「哈哈哈哈哈——蠢貨!」路過的小孩們指著黃宗傑,笑作一團,「黃宗傑,村裡唯一剩下的一輛拖拉機都被你搞壞了,你媽回來一定會把你胳膊擰斷!」



    什麼?唯一一輛?!



    「滾滾滾。」黃宗傑攥起拳頭假意要打,扭頭看我時卻像被點了笑穴似的,撲哧憋笑。



    我倆此刻的樣子的確又蠢又搞笑。



    拖拉機失靈撞樹,我倆摔進水田裡。



    被灰色的泥巴糊滿全身不說,我倆露著兩顆燈泡一樣的眼睛,活像兩攤水泥修煉成精。



    路過的人越來越多,笑聲也越來越響。鄉親們的調侃讓尷尬的氣氛變得歡快起來,就連當事人黃宗傑也憋不住,大方地把玩笑開到自己身上。



    可我卻一聲也笑不出來。



    兜裡的手機進水無法開機,邊上的拖拉機冒著黑煙無法開動。我帶著一身泥水,顫巍巍地朝村口走去。



    「顧昊天,你幹啥去啊?」黃宗傑跟上來,「沒事吧?趕緊回去換身衣服,拖拉機壞了也沒事,我叫我爸媽下個月回來,到時候讓我爸開摩托車送你出去……」



    半個月,我至少還要等半個月才能出去。



    我颳了一把下巴的泥水:「有事。」



    「哪摔壞了不成?我找村頭的王叔給你看看。」黃宗傑拽著我的手臂往村裡走。



    「人沒事。」我搓著眼皮,不讓泥水流進我本就發酸的眼睛,「只是……」



    我可能要錯過沈莎莎了。



    27



    自我離開顧家開始獨立生活後,壞消息真是接踵而來。



    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工作被老爺子打壓、和沈莎莎產生矛盾、想去達望城當面道歉卻被困大萬村……



    這些事和接下來的這個消息相比,微不足道。



    我十分清楚,若是半個月後再找沈莎莎當面道歉,不僅不能體現我的誠意,還可能會給她留下馬後炮的印象。



    於是我決定退而求其次,在電話裡道歉。



    把自己進水罷工的手機丟到一邊,我借了黃宗傑的手機。



    我只簡單地講了自己被困大萬村的現狀,道歉的話還未出口,就被她打斷了。



    「顧昊天,我沒生你的氣,你也不必給我道歉,我只是我氣我自己做錯事了。」



    「我錯在你決心要脫離顧家時,不該陪你一起走;錯在你對生活喪失信心時,不該幫助你;錯在你不適應工作時,不該支持你……我之前把自己當成救你於困境、幫你實現夢想的救世主,可現在一看,我是你的絆腳石。」



    沈莎莎認為,她的幫助沒有促我改變,反而是我蛻變路上的阻礙。



    「對了,顧昊天,也別整天把你那套霸道總裁強制愛掛在嘴邊了,你只是離不開我,不是愛我。」



    她嘆氣道:「我還是回去吧。」



    「回哪裡?」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回顧家。」



    這三個字輕飄飄地從她口中出來,卻像三根千斤重的冰錐,把我的心紮了個透。



    她是總裁夫人,回去後每天刷卡購物喝下午茶,肯定比在外生活要輕鬆得多。



    回去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我也沒有理由攔著她。



    可我之前因為種種原因,已經錯過她太多次,要是這次還抓不住她,我倆這感情遲早要完。



    於是我急忙挽留:「女人,給個機會,讓我證明自己,無論讓我做什麼都行。」



    她的語氣很為難:「機會倒是有,就看你肯不肯做了……剛剛聽你說,你現在在大萬村,短時間內還出不去,是吧?」



    我連忙應下:「沒錯」



    「是這樣的,前段時間,我在快手上認了個弟弟,也在大萬村……」



    29



    把手機還給黃宗傑後,我一直坐在門口,等沈莎莎口中的「弟弟」來接應我。



    沒過多久,黃宗傑跑到我面前,抓著門檻,用人字拖來了個剎車,一臉難以置信地問我:



    「你就是莎莎姐的配偶?」



    「你就是沈莎莎的弟弟?」我反問。



    「不夠精神。」黃宗傑搖了搖頭,告訴我沈莎莎值得更精神的小夥。



    我點點頭,表示黃宗傑在氣質這一塊的確很像沈莎莎:「不出意料。」



    「顧昊天,莎莎姐說了,以後你就跟著我幹,完成我佈置的任務,我呢,負責把你的每日表現彙報給她……」黃宗傑說話時,像是拿了十幾把尚方寶劍般底氣十足。



    我糾正黃宗傑,讓他叫我姐夫,他立馬就掏出手機,嘴裡唸唸有詞:「莎莎姐,顧昊天他這個人簡直厚顏無恥,明明還沒把你追到手呢,就逼我喊他姐夫……」



    我連忙上前,把他的微信界面划走:「停,不叫還不行嗎,別發了,不是說有任務嗎?咱們做任務。」



    30



    第二天早上,天矇矇亮,黃宗傑就敲鑼打鼓地把我叫醒:「起床做任務,快點,賴床扣分啊。」



    收拾好之後,我跟著黃宗傑穿過小道,來到一片空曠的田野,腳踩土地,每一口呼吸都帶著泥土的溼氣。



    這地方視野開闊,頭頂是一層又一層的白雲,腳下是黑黝黝的土地,旁邊幾棵大樹,倒是很像一幅風景畫。



    這第一個任務,難不成是寫生?讓我把風景畫下,沈莎莎再從畫中考察我的思想高度……



    黃宗傑走進不遠處的小木屋,出來時沒有抬出畫板,只扔給我一把鋤頭、遞給我一個裝滿小顆粒的塑料袋。



    他下巴一揚,示意我開始。



    「這是幹什麼?」我不解其意。



    「種地啊,」黃宗傑把鋤頭扛起又砸下,抓了一把小顆粒,往翻過的土裡灑,「明白沒,明白就開鋤。」



    我認為餵羊駝已經是我從事農業工作的極限,至於種地……根本沒想過。



    我明明可以創造更大的經濟效益,為什麼要幹種地這種事?



    看我不樂意,黃宗傑雙手壓在鋤頭上,笑得一臉真誠:「不想幹也沒事,想偷懶也無妨,我會一五一十地彙報給莎莎姐的。」



    「嘖。」我不屑地回應他,旋即扛起鋤頭對著泥土一頓瘋狂亂砸。



    「顧昊天,撒種子的時候要撒得均勻點,不要這邊幾顆,那邊一把的。」黃宗傑坐在邊上偷懶玩手機,也不忘指點江山,「你以前是幹啥的啊?怎麼啥也不懂啊,幹起活來笨手笨腳的。」



    「我之前……」說話間,我因揮舞鋤頭被震麻的手,又不受控制地把種子撒歪了。



    現在說我是億萬合同漫天撒、天價嬌妻懷裡擁的顧總裁,還有人信嗎?



    31



    我和黃宗傑倆人,從早上六點半忙到下午四點,連午飯都是匆匆塞了幾口乾糧,才把地耕完。



    「可以回去了吧。」



    我甩了甩因鋤地而被震麻的手,心裡想著還好從前去健身房去得勤,要麼今天的活可能幹到一半就幹不動了。



    到時候被黃宗傑嘲笑事小,要是被他彙報給沈莎莎,說我在身體素質方面就是個弱雞,那事情可就大了。



    黃宗傑沒回答,只讓我拿上東西,跟他走。



    朝前再走三十米,穿過小路,穿過雜草,一大片更空曠的土地盡現眼前。



    黃宗傑背對著我站在小山坡上,手臂一伸,豪氣萬丈:「顧昊天,看,這是我為你接下的農活,從今往後,這片地的耕種,由你承包了。」



    這麼大一片地,我就是有四雙手都不夠種的。



    「黃宗傑,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倆打一架?」我咬牙丟下了鋤頭。



    「打架不好,打架不好,打架不益於身心健康……莎莎姐肯定不喜歡那種動拳頭的男人,你說是嗎?」他嗤笑,重音放在「莎莎姐」三個字上,看起來無所畏懼。



    我……只好撿起鋤頭,問他可以開始種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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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片更大的地,是王大媽的。



    據黃宗傑說,他幫王大媽種地,主要是有求於她。



    「你是饞她做的飯菜吧?」我甩了甩差點被鋤頭震廢的手,兩隻手抓著一雙筷子,才好不容易夾起一塊王大媽做的紅燒肉。



    種地的這三天,王大媽看我們辛苦,不僅包了我們每天的三餐,還給了我們不少糧食。



    「我是那種人嗎?」黃宗傑說完,伸出比我抖得還要厲害的雙手,手抓起湯勺,勺走了剩下的兩塊紅燒肉。



    黃宗傑吃飽喝足,拍了拍手,說出了他的目的:「十天後,村裡要開晚會,這幾天會在村裡選八個晚會表演節目,一個節目至少得有三人……」



    「行,沒問題。」王大媽收拾著碗筷,轉頭應了黃宗傑的請求,「不就是想讓我加入你們倆的節目嗎?」



    「不。」黃宗傑擺手,「大媽,我要你一整個南廣場舞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