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節 偷吻

    我和他的戀愛,



    源於一次光明正大的偷吻。



    其實……



    我們原本是都想報北大的,因為未名 bbs 特好玩兒,看十大都能樂呵半天,感覺跟小時候看江南那本《此間的少年》差不多。



    他是我中學同學,我們讀的都是五年制的實驗班,從小學五年級一路讀上來,關係好的就特別好,恨不得一直能好到天荒地老



    他這人的是出了名的溫文有禮,雖然完全有資本心高氣傲,誰不知道一中有個籃球打得不錯競賽也拿了一堆獎還不準備出國而想給母校刷 kpi 的葉從森呢?



    可是他突然就不理我了。



    從暑假那次生日聚會之後。



    #1



    「你說這是為什麼?」



    我百思不得其解。



    賀佳坐在我對面,拿了根我面前的薯條。



    「我聽說你那天強吻了他。」



    「怎麼可能?」



    我的聲音忽然高了八度,周遭投來異樣目光。



    我壓低聲音:「怎麼可能?」



    賀佳繼續面無表情。



    「那天的聚會又沒有我,不如你從頭說起。」



    有兩類人最招我們普通高三狗恨,一種是類似葉從森這種已經保送的,第二種是類似鍾野這種情況敲定出國的。



    但葉從森還是選擇參加高考,據說是為了給學校刷新紀錄。



    所以,我覺得他招人恨的程度比鍾野更勝一籌。



    扯遠了。



    鍾野定在 8 月出國,那天是他生日,為了給好基友面子,我穿得很淑女。吃完飯,鍾野鬧騰著要去唱歌,拉著我在路邊攔車。



    葉從森跟我們一輛車。



    幫忙把鍾野塞進車裡之後,他做了個動作。



    幫我擋住頭頂。



    我愣了愣,跟他說了句「謝謝」,鑽進後排。



    心裡卻在想,他這麼有紳士風度的麼?



    鍾野很吵,在我身旁不停唸叨出國好孤單寂寞好冷。



    葉從森很安靜,在前排時不時提醒師父注意路邊的情況。



    我看著葉從森的後腦勺。



    不知道他下車的時候會不會碰到頭。



    結果他沒碰到。



    但我碰到了,得到鍾野瘋狂嘲笑。



    ……真不知道為什麼班花會喜歡他。



    哦對,那天班花也來了,ktv 很吵,班花主動跟我坐在一起。



    她問我:「鍾野今天心情怎麼樣?」



    我說不錯啊,他還誇你衣服好看來著。



    班花矜持地對我的回答表示滿意。



    這時候,壽星叫我,我坐到他身邊,圍觀葉從森在點歌器上翻來翻去。



    從華語翻到歐美,漫無目的。



    我忽然問:「你見過葉從森臉上有除了微笑和平靜之外的表情嗎?」



    鍾野表情凝重,「你想幹什麼?」



    「是好奇。」我的表情也跟著凝重。



    「你這樣很危險。」鍾野忽然說,「不過我支持你。」



    我拿了酒過去,葉從森停下手上的動作。



    「我可以看看你的眼睛嗎?」



    「怎麼看?」



    我摘下他的眼鏡。



    他沒有慌,他那雙眼透出中正平和的眼神。



    我幾乎能聽到他內心的 os:寧想幹啥?



    我失敗了。



    甚至,我好像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他的眼睛。



    我可恥地心跳加速了,肯定是因為怕輸才這樣的。



    不過我這個人,優點就是越挫越勇。



    大家喝得上頭,就有人起鬨玩用手機玩國王遊戲。



    可是第一輪沒人敢來,好在我敢為人先。



    一片鬼哭狼嚎的起鬨聲中,我定睛看向手機屏幕。



    上面的底色和漢字變來變去,終於定格。



    那兩個字是:接吻。



    鍾野幫我打圓場,說:「喝酒也可以!」



    我卻說:「喝什麼酒,要玩就玩兒個刺激的。」



    然後,我走到鍾野身邊,吻下去。



    #2



    我好像還記得那個吻的觸感。



    他的嘴唇沒什麼酒氣,他好像一直在喝檸檬味的蘇打水。



    所以這個吻也是檸檬味的,帶著冰涼。



    而我的嘴唇滾燙,臉頰滾燙。



    心跳急促。



    我閉著眼睛,不管不顧。



    雖說已經打定主意,還是不由自主發慌。



    直到吻完我才睜開眼睛看他。



    他現在不知為何取下了眼鏡,一雙眼明亮澄澈,就那樣看著我。



    我抿著嘴唇和他對視,他面無表情,場面一片死寂。



    過了會兒才聽到鍾野帶著幾個男生救場起鬨。



    「要不我幫你發個消息問問他?」賀佳說著要拿我的手機。



    我按住賀佳的手。



    「你不是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麼?」



    「我沒有怕!」我強作鎮定。



    「沒怕我就發了。」賀佳笑,此時我的手機卻響了。



    鍾野的電話救了我,他約我吃飯。



    我拿著包逃之夭夭,隱約聽見賀佳的嗤笑。



    「佩服佩服。」鍾野見面就開始對我嬉皮笑臉,「有關你強吻葉從森這件事,我們男生都十分敬仰,簡直就要傳為美談。」



    我捂著耳朵,試圖把他的數落當成耳邊風。



    這些死黨,關鍵時刻都在落井下石。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那可不好說哦。」鍾野一邊玩手機,一邊吊兒郎當地幫助我回憶:「你是不是忘了,那天你本來就在跟我打賭來著。」



    「我喝了酒……而且你明明也在打賭!」



    「那我也沒去親他。」鍾野直戳痛處。



    「他該不會生氣了吧?」我小心翼翼地問。



    鍾野的表情嚴肅了起來:「雖然我覺得男生不吃虧,不過你也知道,他對很多事情很認真的。」



    葉從森初中的時候其實成績不算特別好,特別是數學。



    那時候他就把所有錯了的題目,一道一道抄在錯題本上。



    所有的錯題都做到全對為止。



    初一的錯題本有八個,初二的錯題本變成了六個,再後來,他幾乎不失分。



    那些錯了的題目,他都會想辦法,不管是自學還是找同學、老師去問,都會一道道逐一解清楚。



    他不太喜歡用電子設備,以前鍾野問過他,他說還是用手寫的能加強記憶。



    所以,一貫認真的葉從森會怎麼看待我的惡作劇?



    「那個時候他什麼表情?」



    「你自己沒看?」



    不敢說話.jpg



    「你這慫包,說得那麼起勁,結果不敢睜眼睛。」



    我沒話講,只好翻葉從森的朋友圈。



    最近的一條,就是鍾野生日那天的凌晨。



    一個句號,發佈時間在 5 點 20 分。



    那天之後,他再也沒回過我消息。



    我發的紅包他也沒收。



    我翻著聊天記錄,忽然冒出另外個問題:



    「我為什麼要發紅包給他?」



    鍾野說:「你真斷片了?」



    「是有點……不過我記得是你送我回家的!」



    「為什麼這麼說?」



    「我記得有人揹我,還用什麼涼涼的東西幫我擦臉什麼的……」



    我笑眯眯地拍了鍾野一下:「關鍵時刻你還是很會照顧人的嘛。」



    鍾野的表情卻變得古怪:「送你回家的不是我。」?



    「是葉從森。」???



    #3



    #3 眼見為實



    他為什麼要送我回來?



    該不會我在路上還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他幫我擦臉是不是為了整我?



    揹我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我越想越後怕,跑去問我媽。



    「您還記得……鍾野生日那天……?」



    「記得啊,你還好意思說!」我媽放下手裡的 pad,反應比我想象中大多了。



    「幸虧是我給你開門,你一個人倒在門口!喝成那樣,換成你爸肯定把你打死。」



    等等?她沒提到有人陪我。



    心頭大石落下。



    「手上還抓著一瓶水,都喝光了還不許我扔,就這個!」



    我定睛一看,是瓶檸檬味的蘇打水。



    ……這讓我想起那個吻。



    心頭大石又提起。



    「我說,鍾野生日也好要出國也好你喝這麼多幹嘛?送瘟神?」



    我尬笑兩聲,逃避這個話題,媽媽的絮叨被我拋諸腦後。



    「你才剛成年……」



    既然如此,要找到真相,只剩唯一的辦法。



    向本人求證!



    我打開微信,翻到葉從森的名字。



    他的頭像是一片森林,靜謐,森然。我的思路是這樣的,先道個歉,再問問怎麼回事。



    不過,如果他真的很生氣,我這麼輕飄飄道歉是不是很沒有誠意?



    我媽突然敲門:「吃飯!」



    這打岔了我縝密的思路。



    我站起來,走來走去。



    死就死吧。



    我把消息發了出去。



    我媽和我把輪番在飯桌上數落我,表示我沒個女孩子樣子。



    我辯解說我都穿長裙子了!



    我媽一邊無語一邊跟我爸交換眼神,問我:「你是為了鍾野生日才穿的裙子對吧,你該不會……」



    我放下筷子:「他要出國了。」



    吃完飯,我鼓起勇氣打開手機,上面幾條消息充滿幸災樂禍的吃瓜氣氛。



    包括鍾野



    賀佳



    再往下翻,葉從森的頭像旁邊有個小紅點。



    他發來了。



    我抿了抿嘴。



    這條消息簡短明瞭,符合他給我的一貫印象。



    與我的慌亂成鮮明對比。



    他回得冷靜。



    我開始東拉西扯,廢話連篇。



    他終於打斷我。



    我的心跳忽然頓了一下,又開始狂跳。



    是心虛。



    是心虛。



    我編輯了好幾遍「要不我請你吃飯」?卻不敢發。



    手機震了一下。



    他說:



    我已經磨蹭了十分鐘。



    沒有好看的衣服;



    沒有好看的鞋子;



    沒有好看的……



    算了,重點是我不好看。



    我媽敲門進來:「程菲你幹嘛呢乒乒乓乓的?」



    「沒事……」我垂頭喪氣隨便穿了一套衣服出門,破罐破摔。



    媽媽忽然拉住我,扶住我的肩膀,認真看了看我,笑了。



    「我女兒不打扮也好看,去吧。」



    葉從森來得比我早,他穿著件普通的優衣庫白 t,拿了本小說站在書店門口。



    我好像第一次和他面對面走過去,他那樣高,低頭看書的時候的表情認真,抬頭看我的時候又有種說不出的情緒。



    「你好。」我不自覺抓緊了揹包的帶子。



    他招呼我去書店的茶歇區坐下,「喝冷飲嗎?」



    我跟在他身後,心想這一幕被鍾野看到一定又會狂笑不止。



    我,程菲。



    什麼時候這麼亦步亦趨過。



    還是對……一個同齡人,一個男生。



    我忍不住抬頭看他的背影,看他衣服背面的紋路。那些紋路,隨著他的動作微微起伏,皺褶陰影都逐漸變幻。



    像我莫名起伏的心緒。



    「哇——」小孩大叫著衝向我,手裡拿著個巧克力甜筒。



    葉從森眼疾手快,把我拉到一旁。



    他情急之下,拉了我的手。



    他手心好燙。



    #4



    #04



    他現在還是處變不驚的樣子,即便手心滾燙。



    就像那天吻過他之後,我的臉。



    「愣著幹什麼?」



    我以攻代守:「你在看什麼?小說嗎?」



    葉從森把正面翻過來:



    卡耐基,《人性的弱點》,成功學名著。



    說不意外是假的。



    「我去換本書,你身上……要不要處理一下?」



    他指了指那處汙漬。



    我去了衛生間,然而發現並洗不乾淨。



    徒勞地加了水搓來搓去的結果是衣服變成鹹菜樣,最後到幹手機下面烘乾時,引來小朋友奶聲奶氣解釋:」姐姐,這是吹手的,不是吹衣服的哦~「



    我心浮氣躁地又看了眼手機,消息接二連三。



    這是鍾野:



    媽媽也給我發了條消息:



    ……不是,怎麼就加油了……



    還有,媽……不要發那個默認的微笑表情。



    簡直就像在嘲諷我。



    我放下手機,盯著鏡中的自己看。



    那團汙漬既然已經存在,就坦然接受吧。



    反正再尷尬也沒有我那年參加校園歌手大賽尷尬。



    伴奏放錯了,結果我套著知名不具的伴奏把《處處吻》唱了一遍。



    第一排的評委老師表情很精彩。



    後來我才知道,放錯的伴奏也也有個」吻「字。



    是關淑怡的《處處吻》。



    我回到書店找到葉從森的時候,發現手上換了本書。



    這次不看成功學了,在看一本東野圭吾。



    推理小說好!



    他看我坐下,合上書:「看過麼?」



    我點頭:「這本兇手是作家的朋友。」



    葉從森看了眼手裡的書,又看看我。



    「你這種行為叫劇透。」



    ……不,你聽我說,我只是想套近乎。



    「你想問什麼?」葉從森站了起來,「我一會兒還有點事,不會呆太久。」



    葉從森拿起書,往書架裡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終於開口:「那天是你送我回家的嗎?」



    他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是。」



    果然,揹我回家和給我擦臉的果然也是他?



    「那你為什麼送我?「



    「順路。」



    胡說。



    鍾野明明告訴我——



    「你家住城東,我家住城西,我們不在一個方向。」



    他轉過來看我:「那你為什麼知道我家住哪兒?」



    「有……通訊錄。」我急中生智。



    「為什麼不可能是我搬了家?」



    他轉向書架,我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你搬家所以順路了?」我恍然大悟。



    「沒有。「



    「?」」我只是提醒你要考慮這種可能性。」



    葉從森把書放回書架。



    ……這傢伙是在報復我劇透吧?!



    我們走到文史類的書架。



    他的手指停在書脊上,輕輕划過去。



    就像劃在我心上。



    「你……送我的時候,我是不是已經喝醉了?」



    「很醉,需要人抱上車。」



    「……人?」



    「就是我。」



    我幾乎要當場捂臉。



    「你可以把我交給鍾野啊……」



    「他?比你還醉。」



    「那還有校花他們……我們都是女生,更方便?」



    葉從森的手指輕輕扶住書架,居高臨下問我:



    「你是不是對我送你回家有什麼意見?」



    我搖頭。



    我不敢。



    他拿出一本《瘋癲與文明》。



    「那你為什麼後來不理我了?」



    葉從森隨意地開始翻書:「因為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為什麼?」



    他把書放回書架,騰出手來,摸了摸我的額頭。



    「你忘了?」



    我看著他。



    他也看著我。



    書架與書架之間的空間逼仄,而他擋住了光。



    他側過臉,吻下來。



    我下意識閉上眼睛。



    #5



    #05



    半小時後,我回到家裡。



    賀佳和鍾野又在同時給我發消息,問後續情況。



    想也知道,所有吃瓜群眾的重點都是:



    他到底有沒有親下去?



    我必須說,葉從森的動作控制得很好:



    他手放在書架上,用極其曖昧的姿勢看著我。



    恰好踩著曖昧的線,再過一點就是失禮。



    鍾野乾脆建議我拉個群。



    什麼還需要給你們同步八卦嗎?



    鍾野:



    才怪!



    不過群還是建起來了。



    他們前後腳在群裡發消息:



    「想起來了嗎?」



    想起來也不會告訴你們。



    我摸著臉頰岔開話題。



    賀佳:



    老楊,班主任,英語老師。



    口頭禪跟所有班主任一樣: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是個囉嗦的中年男子,而且英年早禿。



    葉從森提到老楊的時候,把書脊往書架裡推了推,用食指,中指架在書脊上,曲成賞心悅目的弧度。



    「怎麼不說話?」他問我。



    我看著他的手指在出神。



    原來葉從森不止是個紳士,手也很好看。



    我回過神:「其實那天……我……跟人打了賭。」



    「賭什麼?」



    「沒想好。」



    「也沒想過後果?」



    我鞠躬下去:「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



    「就這樣?」



    我偷偷瞄他:這話什麼意思?



    「難道為了打賭,就可以隨便親一個人麼?」



    我張口結舌:「也不是隨便……」



    「那你是故意的?」



    他又用那種灼灼的眼神看我。



    這……怎麼說呢……



    像是看出我的窘迫,他沒有再一步緊逼。



    只是說:「不是很明白你們女孩子在想什麼。」



    「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啦。」我忍不住擺著手糾正他。



    「我又不在乎別的女孩子在想什麼。」



    我在空中揮舞的手停住了。



    「別多心。」他說。「你真要是在意那個紅包的話,找個時間也送我回家就好。」



    他這是暗示我們還要出來見面嗎?



    這次都這麼尷尬了,還有下回?



    不是,好像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因為拉群之後賀佳和鍾野兩個人忽然懟起來了。



    而且我在瘋狂被雙方@,你們是什麼小學生啊?



    我看了下聊天記錄。



    鍾野的意思是不要想太多,反正以後不見面了。



    賀佳則反覆強調:不要聽傻直男瞎說。



    我給賀佳發了條消息,讓她來我家。



    直覺告訴我,賀佳更靠得住。



    不一會兒,賀佳在我書桌旁看著我把班裡發的紀念冊攤平,放在床上。高考完那天下午,老楊愣是把所有人集合到滿地狼藉的教室,發給我們這本又厚又重的大冊子,裡面有從初一到高三的合影。



    「你在看什麼?」賀佳問。



    「沒看什麼,隨便……看看。」



    我在找他的樣子。



    「是嗎?」賀佳走到我身邊,拿起初一秋遊的大合影。



    「咦,這是我們去東湖的時候?」



    「鍾野在這裡,你在這裡,我在這裡!」我一個個點出人名,「嗯……」



    「葉從森在這裡。」賀佳輕輕點了點第一排。



    我定睛一看,眉目是他,不過——



    「他初一個子這麼小嗎?」我有點震驚。



    「你果然在找他?」賀佳拿起照片,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我正要反駁,媽媽突然敲門說:「你同學到了。」



    大家猜猜,來的是誰?



    #6



    #06



    同學?什麼同學?



    難道是……我看了眼賀佳,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如果真是葉從森的話……



    對,他畢竟也送過我回家,認得錄也不奇怪,但是……總有點……



    就在我心存疑慮之際,鍾野跳了出來:「噹噹——驚不驚喜?「



    ……你是小學生嗎!



    我在心中吶喊。



    再看我媽,她對我悄悄使了個眼色:「那你們先聊。」



    那表情好像意思是,媽可是給你創造了機會喲孩子。



    誤會好像更深了,而且她老人家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



    我只好盯著異常興奮的鐘野:「你為什麼要來?」



    鍾野拿起手機:「賀佳說在你家,我身為你的死黨,怎可以甘於人後。」



    我懂了,這不是小學生戲碼,這壓根就是宮鬥吧,這是爭寵嗎?



    我本想向鍾野解釋你這樣會把情況搞複雜,但想想搞不好他知道這個誤會反而會更上頭更嘚瑟,還是算了吧。



    鍾野來了之後,我就只能把門打開以示清白,然後一個人默默看照片。好在除了初一的葉從森之外,另外幾張大合照裡的他我都不怎麼費力就認了出來。



    隨著時間推移,他越來越高,五官輪廓也更加明顯。



    合影時,從第一排的中間,到第二排的左側,右側,再到最後不得不站到最後一排的旁邊去。



    「以前我也覺得老楊好土啊,都什麼時候了不能弄個電子相冊嗎,現在誰還打印照片……」鍾野一邊吐槽,一邊拿起一張合影欣賞。



    「現在打臉了?」賀佳不留情面。



    「是修正了我的看法。」鍾野邊吃我媽端來的冰鎮西瓜邊評價。



    雖然我有千萬句吐槽,但就對實體合影照的觀點來說,我附議鍾野的話。



    如果不是這些從初一到高三的合照都一一呈現在面前,我也不會這麼清晰地感知到時間帶來的變化。對所有人,對我,對鍾野,對賀佳,對……葉從森。



    原來他以前是這樣子的?



    他什麼時候就從可愛的小男生變成了眼神堅定的少年?



    他竟然有這麼高啊……怪不得上次在書店我得仰著頭看他呢。



    我的手指滑過相片,食指在他的臉頰邊輕點。



    就是這樣一張臉,不久之前還和我近在咫尺,我——



    「喂,程菲同學。」



    「有!」我下意識地回應,一看,賀佳和鍾野都看著我。



    「你該不會是……」



    他們異口同聲:「動心了吧?」



    「我沒有!」我幾乎跳了起來,「你們懂什麼?」



    鍾野翻了個白眼。



    「這是好奇,是好奇,好奇。就親、親了一下而已、動心、什麼的……你在想什麼?」



    賀佳扭過頭去懶得理我。



    「隨便猜猜,你反應那麼大幹嘛?」鍾野賊兮兮地笑。



    我乾咳了兩聲,把照片從他們手裡收過來,夾好。



    西瓜吃完,合影看完,鍾野又開始他的暢想:



    「……我走之前,還想幫著弄個謝師宴。」



    我覺得不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需要轉移一下注意力。



    因為等錄取通知書的這段時間太難熬。



    最重要的是,這種事情感覺跟葉從森沒關係,他不太摻和這種事。



    賀佳表示無所謂。



    「太好了,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們都來幫忙,那我們四個人應該能把這個事兒張羅起來。」



    「四個人?」



    我反覆點了點鐘野,我,還有賀佳。



    哪來的四個人?



    「葉從森啊。」鍾野漫不經心地回應我。



    「葉從森也要來?」



    「有什麼問題?人多力量大嘛。」鍾野看著我,「還是說……你很介意?你不是沒事嗎?為什麼介意?你說,程菲,你說?」



    「沒……沒什麼問題,我也沒說有問題。」



    我故意用大聲說話掩飾自己的底氣不足。



    「你真能約他來?」賀佳也有點不相信。



    鍾野拿起屏幕,上面有一段私聊記錄。



    鍾野:



    葉從森:



    「那就這麼說定了,兩天之後,學校門口快餐店,誰不來誰是小狗。」



    鍾野說的時候,一直盯著我。



    無聊!



    只不過……又要見他了……嘛……



    #7



    「你確定兩天之後我們能湊齊?」我問他。



    忘了介紹,我們啟明中學,雖說是全省第一批國家級重點中學,民國時期建校,歷史悠久。但美中不足在於,學校不在主城區內。所以我們要到學校去,要麼打車,要麼做到學校的班車。現在已經是暑假,班車停運,又不想麻煩家裡出私車,所以我們的路線是地鐵轉公交。



    鍾野非常自信:「要不要我們打個賭?」



    賭——



    我被鍾野挑釁地剛有點上頭,看到賀佳瞥了我一眼,搖了搖頭,迅速冷靜下來。



    上次就是因為和他打賭,我才做了蠢事,這勁兒還沒過去。



    現在,必須要吸取教訓,不能輕易上了賊人的當。



    不就是一起忙活點事兒嗎,也沒什麼。



    我百無聊賴地又把合影拿了出來:「你們說,這合影大家都有嗎?」



    鍾野搖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基本上每年搬一次家……」



    「炫富。」



    「我是陳述客觀事實,我可能找不到合影了……」



    鍾野的口吻頗有點遺憾。



    「既然這樣,我們在班級群裡問問有沒有人想看,我們給發到群裡吧?」



    照片當然有趣。



    我不止在上面找到了葉從森的成長軌跡,也看到了陌生又熟悉的我自己。



    原來我以前是這樣的,原來初二的時候好像也長高了一點點。



    咦?高二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我怎麼手上拿著什麼東西……



    賀佳和鍾野莫不如此,然而現在他們幫著我參考角度。



    「就這個角度,拍!」



    我們打開班級群,把合影發了過去,上面還打上了時間戳。



    過了一會兒,班級群裡開始此起彼伏:「臥槽!」「這是我?!」



    鍾野帶頭把自己初一的位置圈了出來:



    好多同學紛紛開始有樣學樣,把自己的位置圈出來發到群裡。



    也有人還在猜別人的名字,猜對了,猜錯的,紛紛@來@去。



    忽然有猛士表示:



    班級群開始熱鬧起來。



    「都這時候了,我得先走了。」鍾野看了眼時間。



    賀佳也表示一起走人。



    走到門口,媽媽忽然走出來問:「不再玩會兒?」



    「下次下次。」鍾野趕緊套磁,「不過阿姨,您怎麼越來越年輕漂亮了?」



    我翻了個白眼,這傢伙關鍵時刻還真會討好人啊?



    「鍾野是吧,嘴真甜。」媽媽在他們走後不無感慨。



    「真甜也快出國了,以後就會從我的視野裡消失!」



    我一邊說幫著媽媽收拾剛才的杯盤狼藉,媽媽摘了手套表示——



    「沒關係啊,當今社會,科技發達,要見一面很容易嘛。」



    「再說如果感情好,媽媽支持你出國。」



    您倒是想得很開啊!不過嘛您要失望了!



    「我跟鍾野真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再次強調。



    「是嗎?不過媽媽跟你說啊,珍惜現在吧。」



    媽媽頓了頓:「你以後會想他們的。」



    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句話有些傷感。



    我看了眼手機,葉從森在班級群裡什麼都沒有說。



    「想不想他們我不知道,不過媽媽……我有點想這個巧克力棒了。」



    我終於確認了高二合影時我手上拿著的到底是個啥。



    媽媽湊過來看了一眼:「這不是你們學校賣的那個麼?就知道吃。」



    「民以食為天!」我理直氣壯地回應。



    作為我校知名零食,也是學校小賣部知名暢銷產品,該巧克力棒包裝樸素,頗有上世紀末風範,可是味道真是特別棒。我想我就算過了很多年,就算記不住中學校門往那邊開,校歌怎麼唱,也一定會記得學校的巧克力棒特別好吃。



    我發了朋友圈,配上了合影上的截圖。



    一刷新,就看到了葉從森的朋友圈。



    他圈出了他在初一合影上的自己。



    鍾野欠兮兮地在下面說他怎麼當時那麼矮。



    我想點個贊,但是忍住了。



    「媽,我去洗澡。」



    睡前,我那條巧克力棒的朋友圈下面,來了一堆嘲笑我是吃貨的傢伙。



    我正想回應,就看到了葉從森的點贊提示。



    怎麼?學神也喜歡吃巧克力棒麼?



    我打好了這段回覆。



    #08



    商量謝師宴安排的那天,我們確實都如期到了。



    我一邊看著跟鍾野並排坐著的、和鍾野的滔滔不絕形成鮮明對比的葉從森,一邊心想幸虧當時沒有繼續上頭打賭。



    我發消息給賀佳。



    我:



    賀佳:



    「你到底有什麼周密計劃?非要當面聊?」



    我們終於是到了學校,可以說是舟車勞頓。



    鍾野豎起一根手指:「完全沒有。」



    我:?



    鍾野:「所以要當面聊!公開公平公正!」



    我捂臉:「難道不是吃頓飯而已嗎?」



    「而已?」鍾野站了起來,慷慨激昂。



    「萬一大家有什麼別的安排呢?必須說返校遊之類的?」



    「要不我們先從職能分一下工?」賀佳看不下去鍾野的發散思維,發話了。



    「計劃方面我們先定下午自由活動和晚飯。」葉從森也開始發表意見,「晚飯可以稍微提前一些,很多同學住在主城區,到時候方便回家,不要太晚。」



    我開始略微有點放心:幸虧有他們在。



    「行,怎麼分工?」鍾野倒是答應得痛快。



    「要有個心細謹慎的管賬。」葉從森看了一眼鍾野。



    心細謹慎……我指了指賀佳。



    「我也覺得賀佳比較適合,鍾野,你看呢?」葉從森很自然地接過話茬,不知道從哪裡拿出紙和筆來,用筆輕輕敲打著桌面。



    「好,就她管錢。」鍾野勉強接受。



    「還有,預定場地有可能需要墊付費用。」葉從森又指出新的問題。



    「那就我來啊。」鍾野滿不在乎地回答。



    真是豪氣干雲,看來他也不是一味的瞎胡鬧。



    「我猜班費裡說不定還有餘量?」賀佳認真回應,「我去找班長了解一下。」



    葉從森在本子上寫了兩筆表示確認,繼續推進下一步:



    「除了錢之外,還要聯繫人,確認場地……」



    「人員聯繫我來吧?」我主動表示,「要不地點就定在學校附近?方便老師。」



    大家表示贊同,鍾野尤為興奮。



    「好,建個群!」



    鍾野還在抓耳撓腮給群想什麼名字,葉從森又說:「趁今天人齊,先動起來。」



    鍾野很明顯僵住。



    我看了眼手機,馬上快到一點。



    「程菲,辛苦你去群裡收集下大家的意見,賀佳,麻煩你去詢問班費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