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節 聽話

    「洛妤,叫哥哥。」

    「哥哥。」

    這是我第 n 次見後媽的小孩了。

    已經見怪不怪,甚至懶得發脾氣,因為我知道自己的父親喜新厭舊,我沒有必要惹他生氣。

    畢竟。

    後媽常換,親生女兒,只有一個。

    1

    我預計這個後媽最多半年,撐死三個月,就會被我爸甩了。

    但是。

    當我從樓上走到樓下,看清這母子二人的長相,我有了一絲猶豫。

    後媽比前幾任都漂亮,甚至還有一絲絲像我的媽媽。

    我媽是正妻原配,出身書香門第,性情溫和。

    只可惜撐不住我爸的那些狂蜂浪蝶,她離開了,連帶著我,也不要了。

    平時說話很軟的人,一旦離開了,連頭也不回。

    她離開的時候,我剛六歲。

    2

    「呀!這就是洛妤吧,好漂亮。」

    後媽上來對我就是一頓誇,完全就是常規操作。

    沒什麼新意,所以我也只是故作羞澀地一笑。

    相比後媽。

    我對於這個接下來要充當我受氣包的人更感興趣。

    3

    後媽的孩子叫宋川。

    長得像極了日系少年,略帶一絲奶氣,唇紅齒白的倒也順眼。

    不過。

    順眼歸順眼,並不妨礙我欺負他。

    誰讓他是後媽的小孩,還受了我一聲哥哥。

    我洛妤,可是獨生女。

    4

    「宋川,這是洛妤,你以後要和她好好相處。」

    後媽拍著宋川的肩,笑得溫柔,彷彿真的是和諧一家親了。

    宋川聲冷,終於說出了在這個家裡的第一句話:

    「嗯。」

    我覺得無趣,很想嘖一聲,但是畢竟我是乖巧的小孩,所以我出聲道:

    「我會和哥哥好好相處。」

    「乖。」

    我爸很滿意地摸了摸我的頭,我彎唇笑,心裡卻已經開始打起了小算盤。

    5

    起初一週,我自然是不會戲弄宋川的。

    畢竟。

    我還得讓我這個後媽意識到,我是個傻白甜,方便我以後幹壞事。

    只是這個宋川像個算盤,從來都是你撥一下,他才動一下。

    「哥哥,你不喜歡吃草莓嗎?」

    我拿著草莓坐在宋川的身旁,看著他翻閱的經濟雜誌,只想笑。

    他看得懂嗎?

    宋川似乎有意迴避我,漆黑的眸看都沒看我一眼,只是道:

    「你吃吧。」

    我蹙眉,看著起身離開的宋川,微微眯著眼,舌尖抵著牙口,隨手將草莓塞進自己的嘴裡。

    我看你能躲多久。

    6

    時間一長,我基本確定宋川就是在躲我,躲到他連房門都反鎖。

    我尋思這可不行。

    再拖拖,我爸都快把他媽甩了,我還玩什麼?

    以前那幾個後媽的小孩都被我收拾過,宋川當然也不能例外。

    他想躲我,我偏不如他願。

    所以吃飯的時候,我特意坐得離宋川很近。

    我家飯桌上的位置很有意思。

    桌子是典型的長桌,我爸坐主座,後媽坐他右手邊。

    按照規矩。

    我應該坐我爸左手邊,宋川應該坐他媽旁邊,但是他坐餐桌尾端,離誰也不近。

    7

    剛看到我坐他旁邊的時候,宋川還愣了下,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安靜如雞了。

    我挺無語,就讓用人給他端了一盤餐點,方便我演戲。

    「哥哥,這個點心是市中心買的,可好吃了!你嚐嚐!」

    宋川抿著唇,看著那盤餐點,像是看毒藥,動也不動一下。

    要我說,他還是對我一無所知,用食物捉弄人這招,我早就玩膩了。

    「宋川,妹妹在和你說話。」

    後媽見宋川不理我,有意地開口提醒他。

    我挑眉,也看向宋川,繼續叫哥哥。

    宋川:「我吃飽了。」

    我:……

    8

    我皮笑肉不笑,就朝著我後媽看,裝得很委屈。

    「阿姨,我有好多題目不會,想問哥哥。」

    後媽剛進門時間不長,結婚證也沒到手,肯定虛,所以一聽到我要求,立刻就表示宋川可以教我,他成績可好了。

    呵呵。

    我成績也好,只是一次性考得好,以後沒有上升空間,都不好找我爸要錢了,不划算,所以在我爸眼裡,我一直都是中等生。

    後媽一開口,我覺得宋川應該答應了吧。

    結果。

    他問:「你哪門課不會?」

    我說:「數學。」

    他回:「我數學也不好。」

    我:……

    9

    回絕我就算了,宋川還朝我爸看,直接出聲道:

    「叔叔,我能力有限,不如您給妹妹請個家教,免得耽誤她學習。」

    這是我有史以來,聽過宋川說過最長的一句話了。

    但是這顯然就是在坑我。

    我爸很快就笑了,「也行。」

    我還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但是我也很快想到理由拉宋川下水。

    「爸爸,你不能光給我一個人請家教啊,哥哥的數學,也不好。」

    宋川:……

    10

    我不是什麼高手,但是也未見得宋川就躲得了我。

    有理由待在一起,以後鬧點么蛾子,這小子能撇清?

    找老師還有段時間,不過開學已經在即了。

    我一早就去宋川房間附近候著,等著這個受氣包出來。

    結果受氣包沒等到,等到的是我後媽對受氣包的叮囑。

    「小川,你一定要離洛妤遠點。雖然她看起來挺乖挺聽話的,但是我聽說之前離開的那幾個女人,都是因為她。」

    「嗯。」

    宋川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後媽立刻補了一句,「等我懷孕了,我就讓你洛叔叔,送你出國留學。」

    我呸!

    11

    這不是第一個想靠懷孕上位的後媽,但是絕對是第一個說出來讓我聽到的。

    就那一瞬間。

    我就覺得,他們不自量力。

    託我爸的福氣,哦,不,具體地說應該是託錢的威力。

    宋川和我同校,比我高一屆。

    我上的是私立學校,換句話說就是有錢人比較多的學校,帥哥當然也不少。

    只是學校有意分層,靠錢靠分數分化班級,班級之間看起來沒什麼不一樣,但是資源都是不一樣的。

    像宋川這種身份,在普通班就不錯了,結果靠著我爸,進了重點班。

    我覺得我們這個年紀,還是拽酷高冷比較重要,像宋川那種奶氣悶聲的,實在讓人瞧不上眼。

    結果。

    也不知道高年級那幫女生怎麼想的,還挺來勁兒,第一天就在表白牆表白宋川了。

    笑死。

    12

    這些人這麼飢不擇食的嗎?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宋川有多受歡迎,就拿著小號隨口在表白牆上說了一句:

    「就這也有人喜歡?」

    好傢伙。

    十五分鐘以內。

    我被回覆了一百多條槓精滾遠點,還排了隊形。

    當然。

    也不排除站在我這邊的人表示,「文喜私關」。

    嗐。

    我只能說,只要還有人清醒就行,免得我覺得這個世界太奇怪。

    世界這麼亂,宋川那小子,裝給誰看呢?

    13

    說起來,他裝得可多了。

    裝謙讓,實際就是想躲我,自己坐公交車上學。

    裝懂事,幫他們班班主任收拾作業本。

    他越是裝,我越是想搞他。

    求他千萬別落我手裡!

    「喂。你看誰呢?」

    我朋友何月掃我一眼,順著我視線看過去,挑唇就笑。

    「誒,你也喜歡啊。」

    「別噁心我了。」

    我嘖了一聲,煩得頭大,隨手就幫何月搬了一摞作業本,哼聲道:「行不?」

    「哎喲,學長又沒招你惹你,你怎麼還罵人?我聽說他脾氣可好了。」

    我懶得廢話,抱著作業本就一路走到電梯門口,看著即將關上的電梯門又打開。

    瞬間不想進去了。

    嗯。

    宋川就站在裡面,看到我的時候,眼裡也有些驚訝,估計是後悔點開門了。

    14

    「快點。」

    何月從後面趕過來,就那麼推了我一下,我就進了電梯。

    宋川直接後退了一步,貼著電梯站了,反正核心要義就像後媽說的,離我遠點。

    我挑唇,很想笑,轉過身站好,權當沒看到他。

    「誒。」

    何月搗我一下,視線朝著後面飄,眼神示意讓我近距離看一眼宋川,但是我沒理她。

    「宋川,吃糖嗎?」

    我看著電梯鏡面,掃著要遞糖給宋川的女生,扯了下嘴角,看著電梯上的數字。

    宋川:「不吃。」

    女生拿著糖的手有點懸空,大概是怕女生尷尬,宋川補了一句:「牙疼。」

    女生啊了一聲,哈哈開始笑,然後就說:「這樣啊,那你有沒有弟弟妹妹,可以給他們吃,這是我爸從澳洲帶的。很甜。」

    宋川沒吱聲,只是搖頭。

    我繃著臉,突然就想起後媽想著懷孕的事,如果後媽真的懷孕了,那宋川豈不是真的多了弟弟或者妹妹。

    無論哪個,我都不想要。

    我才是唯一,我才是唯一親生的。

    15

    電梯門一開我就走了,一路都是頂著氣惱回到班級的,隨手放下作業本,就回到座位開始生悶氣。

    手機嗡嗡嗡地作響。

    我皺著眉,隨手打開,看著好友添加里面清一色罵我,不禁扯了下嘴角,全部都點了同意,拉了一個群,直接以一懟百。

    本小姐正有氣沒處發呢。

    罵歸罵,罵完我還是要冷靜,按照我爸的尿性,沒多久就會甩了這女的,我要做的,就是給她飯里加點料。

    只是線下買避孕藥真不好買,居然還要身份證,搞得我只能網購,再三告訴店主包裝得嚴實點,結果這店主還給忘了。

    16

    好死不死的。

    貨送上門的時候,收貨的人是宋川。

    看著宋川拿著包裹站在我房間門口的時候,我真的罵死那個店主的心,都有了。

    那天剛好是週末。

    我爸帶後媽出去吃燭光晚餐了,家裡只有煮飯阿姨,加上我和宋川,就那麼面對面看著對方,尷尬得我滿地找縫鑽。

    但是我沒忘,我才是這個家裡的主人,他只是入侵者。

    「謝謝哥哥。」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抬手想要接過包裹,結果宋川直接把包裹舉高了,仗著比我高一個頭,就冷冷盯著我。

    那眼神挺嚇人,但是我又不是被嚇大的,仰頭就看了過去,一臉的無辜,「哥哥,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宋川看了我一眼,深吸了一口氣,應該是不想多說,拿著包裹轉身就走,但是走了幾步又回頭,站在我面前,看著我。

    17

    想起他這幾天還在躲著我,我不禁挑著唇笑,覺得還挺有意思,雙手環腰看他,開口出聲道:

    「哥哥,怎麼了?」

    「這是什麼?」

    宋川終於挑明話題。

    我咬著唇,衝著他輕笑,「當然是糖果啊。」

    宋川冷臉,手攥著包裹,手背上青筋都爆出來了,很認真地盯著我,出聲問:「你當我不識字?」

    我笑嘻嘻地出聲,答非所問:「我知道哥哥牙疼,吃不了。」

    宋川見我不承認,薄唇緊抿成一條線,那一瞬間,他身上的奶氣散了很多,眼神也挺深沉地盯著我。

    我也懶得繼續笑,神情淡定許多,靜靜地看著他。

    反正我是無所謂的。

    因為我買東西的賬戶是小號,他敢把這事捅到我爸面前,我就敢反咬一口。

    18

    這事怎麼能怪我,分明就是他討厭我,也討厭爸爸,所以不想阿姨給我生個弟弟妹妹。

    這邏輯一順就通。

    我爸當然不會相信這個外來者,只會相信我,他的掌上明珠。

    我和宋川就這麼站著對視了有一分鐘。

    樓下阿姨開始叫我和他下去吃飯,我抿著唇,朝著他伸出手,示意他把東西給我,但是宋川沒理我,拿著東西就下了樓。

    我愣了下,跟了幾步。

    結果就看到他跑出別墅,煮飯阿姨跟著後面追了幾步,問他跑哪兒去。

    19

    「大小姐。」

    「我餓了。」

    我才不想和阿姨聊宋川,直接就下樓去餐廳了,剛好今天做的是我喜歡的冬瓜湯,滿滿一碗下肚,可滿足了。

    「大小姐,少喝點湯,這邊還有你喜歡的雞絲粥。」

    「嗯嗯!謝謝張姨。」

    張姨是家裡時間待得最長的阿姨,陪伴我的時間也最長,平時做的菜,全是按照我的口味來,完全挑不出錯處。

    家裡沒有後媽,也沒有宋川,哪怕就我一個人吃飯,我也挺開心的。

    而且,老天爺也幫我,不等宋川回來,就開始下暴雨了。

    「呀,大小姐,川少爺還沒有回來,這……你給他打個電話吧。」

    張姨心善,自然是擔心宋川的。

    我撇著嘴,端著雞絲粥慢條斯理地喝著,乖乖地出聲道:「可是我沒有哥哥的聯繫方式呀。張姨,怎麼辦,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他會不會感冒呀!」

    20

    說實話。

    我不僅不擔心他會感冒,我甚至還巴不得他別回來,看到他和後媽那張臉,我就煩。

    但是。

    出於乖寶寶的作風,我還是給我爸打了一個電話,表示我對宋川的關心。

    「爸爸,外面下暴雨了,哥哥還沒有回來,我好擔心啊。」

    「啊,洛妤乖,你在家別跑出去,我讓人去找。」

    我挑著眉,把手機拿到門口對著外面的雨聲,蹙眉道:「可是哥哥還沒有回來呀……爸爸,這雨下得好大。」

    我正樂呵呵地演戲呢,結果隔著雨幕,就看到全身溼透的宋川站在不遠處,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盯著我。

    21

    「乖,趕緊回去,彆著涼了!爸爸已經讓人去找了。」

    我爸在電話那頭說得很著急,隨即又道:「讓張姨給你熬點薑湯,去去寒。」

    我瞥著宋川那陰沉的樣子,只覺得他有點像蟄伏在暗處的野狼,隨時都會將我廢了,但是我不怕,甚至有點想笑。

    我面不改色,朝著我爸應聲,然後,掛斷電話。

    「哥哥,你快回來啊,彆著涼了!」

    末了,我回頭,朝著廚房裡忙碌的張姨出聲道:「張姨,哥哥回來啦!」

    「哎呀!這孩子!快進來!」

    張姨急急忙忙地拿著乾毛巾走過來,看著還站在那兒的宋川,連忙撐著傘過去,把宋川給拽進了屋內。

    22

    校服是襯衫,不算厚,一染水都能看得出來裡面的皮膚。

    宋川就站在進口的地毯上,濡溼的碎髮遮掩著眉,任由雨水順著下顎滴落,看起來挺狼狽的樣子。

    張姨是心疼壞了,但是我是樂開花了,這都是他自找的。

    「少爺,你要不要去洗個澡?」

    「大小姐,你給少爺擦擦頭髮吧,我去熬點薑湯。」

    許是宋川個頭太高,又不肯低頭,像個殭屍一樣站在那兒,張姨尷尬了一秒,把毛巾遞給了我。

    我強忍著想笑的衝動,應了聲好,便起身走到宋川的面前,看著他不低頭,直接把毛巾扔在他的頭上,蓋住他那雙氤氳著冷意的眸子。

    我轉身去搬了一個凳子。

    回來的時候宋川還是站在那兒,我忍不住勾起唇笑,得意地站在凳子上,居高臨下地用毛巾揉著他的頭髮。

    23

    看吧。

    這就是和我作對的下場。

    宋川一直沒反抗,只是任由我(蹂)擦(躪)拭頭髮,等到頭髮幹得差不多了,我將毛巾丟在一旁,歪著頭在宋川的眼前晃悠。

    「哥哥,淋雨的滋味,怎麼樣?」

    宋川不說話,那我就望著他的臉,看著視線裡出現的後媽,咯咯笑道:「老天都在幫我懲罰你。」

    末了。

    不等宋川反應過來,我手搭了一下他的肩,從凳子上優雅地下來了,「哥哥,還是去洗個澡吧,不然我會心疼的。」

    「小川——」

    後媽急急忙忙地衝到家裡,看著宋川溼透的衣服,心疼得不行,連忙就道:「快去洗個熱水澡。」

    宋川沒動。

    我側目看向後媽,扯了扯宋川的衣角,軟聲道:「哥哥,你要聽話呀。」

    24

    宋川終於動了。

    看著他上了樓,我看向後媽,眼眶泛紅,悶聲道:「對不起,阿姨,我不知道今天會下雨,不然哥哥出去玩的時候,我一定會叫住他的,我已經讓張姨去給哥哥熬薑湯了……」

    後媽看著我,表情欣慰,因為她剛才看到我給宋川擦頭髮了。

    我爸也很快趕過來,看著我衣袖溼了,不禁皺了皺眉,摸了摸我有些沾水的頭髮,低聲道:

    「不是不讓你亂跑的嗎?」

    我眨巴著眼睛,悶聲回答:「可是哥哥還沒有回來……」

    我爸看了看我,朝著我揚了揚下巴,「快,趕緊上樓洗個熱水澡,彆著涼了。」

    「好。」

    我乖乖應聲,抬腳就上樓,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只不過臨走的時候,我聽到我爸和後媽在嘀咕。

    我就聽清了一句:

    「沒想到這兄妹倆,感情還挺好。」

    我只能說,他倆還挺會做夢的。

    25

    洗完熱水澡以後,我穿了一身毛絨的粉色睡衣,但是我沒有想到,宋川和我穿了同款,只是顏色不一樣,看起來特別像情侶睡衣。

    我是當時就愣了。

    不過反應最快的是張姨,她尷尬地朝著我爸和後媽出聲道:「先生,我忘記這是助理買給您和夫人的了。分配錯了。」

    淦。

    我站在那兒,現在就想回去把衣服換了,結果我爸穿著他那身深色睡衣,倚在沙發上就來了一句:

    「沒事,再買新的就是了。」

    宋川對此沒什麼反應,只是徑直下了樓。

    我抿著唇,不想顯得太刻意,便也跟著下了樓。

    後媽應該還在洗澡,還沒出來,所以樓下只有我和宋川還有我爸在喝薑湯。

    喝湯就喝湯吧。

    我爸還非要問宋川在學校感覺怎麼樣,以表他對這個免費兒子的關心。

    26

    宋川倒也配合,我爸問一句,他回一句。

    問的大多是老師和同學關係。

    我覺得沒有我什麼事,便端著湯慢慢喝,結果我爸突然就來了一句:「你和洛妤教室離得近嗎?」

    當然不近,甚至有點遠。

    學校從來都是一個年級一個樓層,宋川的教室,大概在我對面那棟樓上面一層。

    宋川端著碗,聲音很低,「不算遠。」

    我斜睨了一眼宋川,看向我爸,開始轉移話題到我身上,畢竟我才是這個家裡的寶貝。

    「爸爸,週末我想去吃烤魚。」

    「這周爸爸有會要開,這樣吧,你看宋川有沒有時間,讓他陪陪你。」

    我嘴角一抽,看著我爸直接把事丟在宋川身上,心裡有些不滿,我想接近宋川收拾他,但是不代表我有些事也想和他一起。

    我咬唇,直接道:「可是我想和爸爸一起吃。」

    我爸笑,「乖,你都長大了,不能總是黏著爸爸。」

    我蹙眉,「那明天晚上爸爸陪我去逛遊湖夜市吧。」

    我爸:「乖,爸爸還有事要忙,小川,有沒有時間?」

    我冷著臉,心情有些不太好。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爸好像認為有了宋川,陪伴我的事,宋川完全可以代勞,美其名曰,年齡相近,有話聊。

    27

    可是。

    有些事,明明從小到大,爸爸都會陪著我的,從來不會讓別人代勞。

    「我……」

    宋川低著頭,似乎是在猶豫,正要開口,後媽就下樓了。

    「老公。」

    後媽穿的是一身吊帶睡裙,還套了一件紗質的外衫,看似保守,可是後背大片白皙的肌膚,隱約可見。

    從樓上到樓下,在她落座在我爸身旁的瞬間,髮絲飄散在頸肩,有那麼一瞬間,看她的側臉,我想起了自己的媽媽。

    但是。

    很快就有種難以言喻的憎惡湧上心頭。

    我爸不陪我逛夜市,完全就是因為對後媽的新鮮勁還沒有過去吧,沒想到這次的新鮮勁,居然已經凌駕到我的頭上了。

    28

    「小川,明天你陪洛妤去逛逛夜市,行嗎?」

    我手握成拳,看著我爸摟著後媽的腰,指甲都快陷進手心裡。

    後媽唇瓣微動,手撩撥著頭髮,輕聲道:「老公,小川已經高三了,學業還是挺緊張的,不如……」

    「行。」

    宋川冷不丁開口。

    我沉著臉,掃了他一眼,朝著我爸出聲道:「我突然想起來,我明天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不麻煩哥哥了。」

    這算什麼?

    難不成我一個人,還逛不了夜市?

    29

    不是逛不了,是沒心情。

    一想到後媽和宋川,我恨不得現在就把他們給手撕了。

    「誒,你一個人坐這兒發呆呢?再不逛逛,等學校要求晚自習,可就逛不了了。」

    何月拿著糖葫蘆遞給我,側目打量著我,撇嘴道:「誒,你拉我出來逛,怎麼都不帶動一下的啊?坐這兒都半天了。」

    我看著那串糖葫蘆,沒接,蹙了蹙眉,悶聲道:「你喜歡吃什麼就買,我買單。我今天腳痠,不想動。」

    何月看著我這樣,隨即坐在我身旁,咬著糖葫蘆道:「就因為你爸沒陪你出來玩?」

    我手撐著石凳子,仰頭看著漫天的繁星,吹著冷風,沒好氣地出聲道:「別給我提他,他就是為色所迷的大尾巴狼。」

    何月撲哧一聲笑起來,「那你是啥?小尾巴狼?」

    我:……

    30

    在夜市逛了一會兒,何月家裡就催著回去了,我跟她道了別,本來已經打算回家了,可是打電話給張姨問爸爸有沒有回去的時候,答案是沒有。

    不用猜,我都知道,我爸在陪後媽。

    「小姑娘,看看嗎?」

    我站在街口,突然就不想回去,就開始在路邊晃悠。

    路邊堆了不少閃著燈光的盒子,一眼看過去全是小王八、小魚,沒什麼意思。

    微微皺眉,我餘光掃視,想要看點不一樣的,一直到一條小蛇入目,這才蹲下身,挑了下眉問:「有毒嗎?」

    小販沒想到我會對蛇感興趣,笑著道:「沒毒沒毒,而且也不咬人的。」

    我聽著忍不住撇嘴,「說不咬人就太假了吧。」

    小販訕訕地笑,「咬也不疼。」

    我:……

    31

    甭管疼不疼吧。

    只要不死人,我就嚇死那個宋川,還有那個女人!

    「小姑娘,要試玩嗎?」

    我看著小販在捯飭盒子,索性伸出手,淡聲道:「給我盤盤。」

    眼瞅著小販用鉤子挑出小蛇,我看著那小傢伙一拿出來還挺粗壯,身上花紋也還挺好看,便湊過去準備捏捏它的尾巴,結果還沒有碰到,就被人給拎起來了。

    「誰啊——」

    我不耐煩地扭過頭,正準備開罵,就看到我爸,還有……後媽和宋川。

    32.

    「你個小姑娘,玩這個做什麼?」

    我爸看那蛇扭曲的身體,衝著小販掃了一眼,小販當即乖乖把蛇收起來了。

    我擰巴著手,悶聲道:「我就是看著好玩……」

    我爸生氣,「咬到就不得了了。」

    我:……

    我含含糊糊地應聲,餘光瞥著宋川,發現他正沉著臉看我,用一種防備的姿態擋在後媽的身前。

    我估摸著他八成是猜到我心思了。

    既然被發現,那我也懶得藏,直接就彎著唇,看向宋川,「哥哥。」

    宋川沒想到我會突然 cue 他,愣了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跑到他身旁,哼唧唧地出聲道:

    「爸爸兇我。」

    我爸:……

    33

    這招叫什麼,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他。

    我故意挽著宋川的胳膊,像是真的被我爸兇到了,怯怯地躲在宋川的身後,硬是把後媽擠走了。

    後媽見狀也是嚇到了,但是很快便露出欣慰的笑,擺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老公,洛妤還小。難免有好奇心。算了吧。」

    我爸嘆了一口氣,瞄了我一眼,蹙眉道:「這麼晚,怎麼還沒回家?」

    我挑了下眉,嘴巴比腦子反應還要快,張口就道:「哥哥每次回家都不等我,回家家裡沒人,我就自己玩了。然後就忘記時間了。」

    後媽聞言臉色微變,很快就看向宋川,低聲道:「你怎麼沒有等妹妹?」

    我心裡暗笑,但是很快就咬著唇道:「是我自己走得慢,不關哥哥的事。阿姨你不要說哥哥。哥哥對我可好了。」

    宋川薄唇微動,對上我爸看過來的目光,淡淡地出聲回應道:「可能是錯開了,我在家沒等到她,就出來找她了。」

    聽著宋川的解釋,我挽著他胳膊的手,鬆了些許。

    因為我沒想過他會開口解釋,頓時就把我設立的善解人意形象給瓦解了,反倒襯得我調皮搗蛋了。

    34

    我爸臉色緩和不少,笑了下,最後還是看向我,「哥哥不是在家等你嗎,你自己沒看到,還亂跑?以後晚上不許亂跑。」

    我:……

    說完,我爸就帶著後媽走了,我和宋川就在後面跟著,直到坐進車裡。

    後媽和我爸坐前面,我和宋川就一道坐在後面,都各自貼近車門,誰也不想搭理誰。

    今天是真沒意思。

    但是剛打算刷會兒手機睡覺,就收到了何月發來的信息。

    :姐妹!看錶白牆。

    我呼出一口氣,隨手翻進表白牆,結果剛入目就刷到我自己的小號被人給掛了,毫無疑問,就是朝我宣戰的人,問我是哪個班的,別當縮頭烏龜。

    :是不是好刺激!誰啊,膽子那麼大,這要是被挖出來,就社死了。

    我內心 os:就是在下。

    :有人說這槓精肯定和宋川有仇,指不定就是宋川前女友,你信不?

    我:……

    35

    神特麼前女友。

    怎麼不說是前男友?

    我剛準備開懟,突然間就挑起了眉,感覺自己發現了新大陸,登錄上自己的小號,興致勃勃地進了那個群,看著滿屏的槓精,回了一句:

    我是宋川前男友。

    大概安靜了有一分鐘。

    群炸了。

    我立刻退群。

    約莫半小時以後。

    我又進了表白牆,不等何月發消息,我已經捧著手機在床上打滾,笑到不行,全身的筋都在抽搐。

    這種惡作劇的感覺也太爽了吧。

    36

    只是。

    等到何月發來消息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開心太早了,這群人完全把我當神經病了,根本不買賬,甚至為此更喜歡宋川了,美其名曰:男女通吃。

    呵。

    好傢伙。

    快樂來得快,去得也快。

    我躺倒在床上,鼓著腮幫子,默默地刷著何月發的信息。

    :姐妹兒,你有沒有發現,懟宋川的那個人,簡直就是天生的槓精,不喜歡就划走唄,還偏要懟一句。

    我:……

    :那是人家說話的權利。

    :那別人懟回去,也是別人的權利。

    我深吸一口氣,剛準備破功說那人就是我,結果何月甩了一個群鏈接給我:誒,宋川的後援群,要不要進?裡面好多宋川照片。

    我兩眼翻白,回了倆字:睡覺。

    37

    翻來覆去睡不著,我總結原因,肯定是因為宋川比之前幾個後媽的小孩都好看,所以那些人才這麼花痴。

    可是我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能這麼花痴,花痴到開後援群?那小子到底哪裡帥了?皮膚白點?個頭高點?

    淦。

    真的氣死了。

    本來表白牆都是表白一下就過去了,結果因為我那條評論和開群對噴的行為,每天都有人繼續潑料,順便發發宋川的照片。

    把爺給整吐了,我覺得我有種自己變成了宋川黑粉的感覺。

    38

    後來來加我小號的人太多了,顯示異常,我登陸都要花好久時間,氣得我直接不玩了。

    更無語的是,宋川這個名字已經讓我覺得有點魔性了。

    我身邊的同學,包括何月,都已經開始熱情地叫他的代號——31。

    別問,問就是宋川好奶,好乖,好愛噢。

    嘔。

    到底大家都還是學生,每個月都有月考,臨近月考,我的耳根子終於清靜了不少,只是晚自習也正式開始了,我完全逃不掉。

    昏暗的走廊裡安靜到一根針落地都清晰不已,教室裡的燈似乎有點壞了,像是油墨畫裡的一抹暗色,非常影響我睡覺。

    「誒誒誒。」

    剛剛上完廁所回來的何月拿著紙巾擦手,抬手就戳了一下我的臉,一臉緊張地低聲道:「你猜我剛才看到誰了?」

    我打著哈欠,皺眉。

    何月:「31 啊。」

    39

    我眨著眼睛,腦海裡立刻就浮現他拿著避孕藥站在我門口的樣子,心裡一陣煩,他最近好像故意防著我,每次我進廚房,他都跟著,我給後媽遞水,他就裝不小心碰倒。

    搞得我好不容易買到的避孕藥,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煩死了,別提他。」

    高二的學業已經讓我不堪重負,別再給我提他了,真的煩。

    何月聳肩,「31 和人打架了。」

    話音剛落。

    我猛地坐直腰身,歡快到不行,一臉清醒地看著何月,「在哪兒在哪兒?」

    何月:「就我們這樓,廁所旁邊的樓梯口。你放心,學姐已經去找老師了,一定……」

    40

    我到樓梯口的時候,宋川被幾個男主堵在那兒,可能是在扭打,宋川嘴角有淤青,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神冷冽到想洞穿我。

    我抿著唇,大概猜到他在想什麼,他想的,教導主任也想到了。

    「洛妤!怎麼又是你。」

    教導主任嘴裡的「又」字很有靈性,幾個男生不約而同看向我,我正打算反駁教導主任,結果瞥了一眼他們,內心瞬間一萬隻草泥馬奔騰。

    好傢伙。

    全是前任。

    這幾個男的就像是約好了,一起開口道:「阿妤不是故意的。」

    我:……

    41

    話音一落。

    宋川的眼神已經不能用冷冽來形容了,他看我的眼神,準確地說,應該是討厭。

    鍋甩在了我頭上。

    又鑑於我爸一直很寵我。

    教導主任訓了我一頓,看似大度,沒有和我計較,但是完全不聽我解釋,好幾次都打斷我的話,一個勁地自己在那兒說。

    有句話怎麼說的,永遠不要和中年人叨叨,這種人被生活瑣事磨鍊得嘴皮子太能叨了,完全插不進話。

    你說一句,他回你幾十句。

    所以我沉默,只為了能快點結束這場烏龍訓斥。

    我出辦公室的時候,門口走廊挺冷清的,幾個男生已經去跑圈了,只有宋川頂著一臉的傷,站在那兒。

    他長得本來就奶氣,如今受了傷,看起來更惹人憐,只是他的眼神不善,瞬間就把殺氣從身體裡釋放出來了。

    「宋川,進來。」

    教導主任發話。

    宋川直接從我的身旁走過,老老實實進了辦公室,順帶著,咔嗒一聲把門關了。

    42

    冷風迎面就來。

    我抖了個激靈,簡直快被煩死了,我就是來湊個熱鬧,結果成了背鍋的人。

    淦。

    我站在走廊朝下面的操場看,望著那幾個犢子,真想罵髒話。

    這幾個人名義上都是我前任。

    但是事實是,他們只是我聘來拎包的,當時剛上高中,我覺得學校裡大佬炫富的手段太低級了,就想著聘個帥哥給我拎書包。

    其實他們幾個家裡也不缺錢,但是和我比起來,就差遠了,好傢伙,一個個知道我更有錢以後,真的想泡我,我果斷就把甩了。

    不是因為他們不夠帥或者不會撩,只是我從小就見慣了帥哥,真的已經免疫了。

    43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我這真的太冤了。

    回家以後。

    我才知道我爸和後媽公費旅遊了,本來以為宋川會打電話告狀的,結果他完全沒那個意思,反而他一臉瘀青的樣子把張姨急得不輕。

    張姨問了他幾次,他也不說,張姨只能焦急地問我:「洛妤,你知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拿著勺子挖冰激凌,撇嘴道:「我不知道。」

    我這話一說完,宋川就冷不丁朝我看了過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低著頭安靜地吃飯,但是嘴角受了傷,吃飯明顯有些吃痛。

    「這,我得打電話告訴先生。」

    「張姨,不用。」

    宋川開口阻止。

    44

    張姨唉聲嘆氣,一直跟宋川講,如果被人欺負了,一定要告訴家裡,但是宋川始終都是保持沉默,偶爾象徵性地點頭。

    見宋川一直不願說,張姨只能搖搖頭,去拿了一些藥水給宋川。

    我吃著冰激凌,全程圍觀他們對話,看著宋川也沒有拿藥水就上樓了,不禁開口叫住了他。

    「喂。」

    宋川沒理我,邁著腿就上樓了,緊跟著樓上就傳來砰的關門聲。

    「切。」

    我忍不住嗤了一聲,心裡也很不快。本來被教導主任嘀嘀咕咕半天,我就很不爽了,現在還得看他臉色。

    他算什麼啊。

    45

    我是真鬱悶。

    但是看著那一桌子藥水,尋思他又傷得不輕,只能提醒張姨,他沒拿藥,等會兒給他遞上去。

    吃完冰激凌就上樓,我想著洗完澡就趕緊把作業寫寫,結果張姨來給我遞水果的時候,朝著我嘀咕道:「大小姐,那藥我遞過去了,但是我進去兩次遞水果和牛奶,少爺都只是坐在那兒,好像不想上藥,說了也不聽,這個……」

    我很想說一句別理他,但是一想到我在張姨面前乖乖女的人設,我還是忍了,畢竟博弈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這才哪兒到哪兒。

    小不忍則亂大謀。

    我爸教的。

    撥了撥溼軟的頭髮,我裹著睡衣外套,就朝著宋川的房間去了,看著緊閉的門,敲了兩下。

    46

    房間裡沒聲音。

    我也懶得再敲門,直接就推門進來了,結果房間裡空無一人,倒是浴室裡水聲嘩嘩。

    「喂。」

    我隔著磨砂的玻璃門叫了一聲。

    浴室裡的水聲漸小。

    我皺眉道:「你那藥再不上,明天——」

    哐當。

    浴室門被重重地推開,宋川下半身裹著浴巾站在我面前,身上的水也沒有擦乾,水珠順著肌肉的曲線就朝下落。

    我完全沒有想到,宋川是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那種……居然還有腹肌。

    「你不穿衣服就出來?」

    我挑著眉,莫名還挺想吹個口哨的,只是那樣就太流氓了,不符合我完美少女的人設,便皺著眉看著他的臉道:「趕緊把藥上了。」

    「出去。」

    宋川拿著毛巾擦拭著手,垂著眸,冷冷地出聲。

    我聞言頓時樂了,好傢伙,還真的敢給我甩臉色,他可還住在我家,憑什麼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喂,你別不識好人心。」

    我冷哼一聲,本來是想把藥直接甩他身上的,但是對上他不善的眼神,還是把藥甩到旁邊的沙發上了。

    不是我?,而是我知道,這種時候較勁,又沒有觀眾,沒意思。

    47

    扔完藥,我掃了一眼宋川,冷笑,抬腳就朝著門口走,結果門把還沒有碰到,一隻手猛地撐住了門。

    我冷著臉,轉頭看向宋川,注意到他眼底的陰森,抬手就把他推開了一點,「喂,你什麼意思?我好心給你送藥,你還想倒打一耙?」

    「我求你送了?」宋川冷著臉。

    我想他是被惹急了,才敢說出這種冒犯我的話,但是他一定想不到,我也不是吃素的,本來我今天被教導主任扣鍋就挺火大,正愁沒處發。

    我想都懶得想,直接脾氣支配行為,走到他面前,踮起腳尖,揚手就給了他一耳光。

    耳光清脆。

    我也是卯足了力氣的。

    看著他錯愕的眼神,我冷笑,「我要動手,我只會自己來,用不著旁人替我,更何況是那幫草包。」

    48

    宋川微微閉著眼,像是在平復情緒,緊咬著後槽牙,再度睜開眼的時候,眼眶猩紅,惡狠狠地盯著我。

    「急了?」

    我雙手環腰,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挑著唇冷笑,「寄人籬下就要有寄人籬下的樣子,動不動給主人甩臉色,不是一個理智的行為,你懂嗎?」

    我這可是在教他做事,省得他以後做人都做不明白。

    狠話說完了。

    我也算是把欺負他的罪名坐實了,不枉今晚被教導主任教訓了那麼久。

    聳了聳肩,我打算轉頭離開。

    結果。

    宋川沉聲詢問道:「知道剛才我撐門,是想做什麼嗎?」

    「什……」

    我下意識地回頭,剛準備開口,便猛地被宋川扣住了脖頸,整個人的後背重重地抵在了牆上,蹬出去的腿也被宋川用腿抵住。

    49

    那一瞬間。

    我的呼吸完全被扼制了,只覺得臉部在不斷地充血,只能用手扣住宋川的手腕,卯足力氣用指甲在他的皮膚上刮下血痕。

    「混蛋……」

    「不叫哥哥了?」

    宋川清澈漆黑的眸裡染著冷漠的笑意,手上還在不斷地用力。

    有那麼一瞬間。

    我真的懷疑自己會死在他的手上。

    但是。

    我說過,我不是吃素的,我手握成拳頭,重重地打在他的喉結上,連續擊打好幾次。

    我以前上跆拳道課的時候,老師就教過,男人有兩面最脆弱,一是上面的喉結,二是下面的命根。

    果不其然。

    宋川吃痛了一聲,猛地縮回手,我順著牆壁跌坐在地上,看著他在那兒乾嘔,脾氣上頭,直接就撲了過去。

    50

    整個人跨坐在他腰上,我乘他不備就給了他兩耳光,直接趴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上了一口。

    宋川疼得嘶聲,想要把我從他身上拉開,我不服,雙腿緊緊地卡著他的腰,他見不行,又抬手扯我頭髮,但是他越扯,我咬得就越狠。

    論欺負人,我就沒輸過誰。

    換句話說,我的人生裡,什麼都可以輸,欺負人這件事,不能。

    「洛妤!」

    宋川呼吸逐漸粗重起來,扯我頭髮的手絲毫沒有鬆懈,我更是不肯松嘴,有本事就耗,看看是我頭皮先被你揭下來,還是你的肉被我咬下來!

    「松。」

    宋川沉著臉,手扒拉著我的腰,想要把我拽下去。

    他越是這樣,我就越不鬆口,就算快被他的血嗆到,也絕不鬆口。

    最後。

    宋川先熄火了,我咬夠了,覺得氣出了,也鬆了手,頭髮凌亂地坐在宋川身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臉,也不管嘴角有血了,冷笑道:

    「再惹我,你試試。」

    宋川冷冷地看著我,癱軟在地上,眉頭輕蹙,什麼話也沒說。

    51

    從宋川身上起來,我其實沒什麼力氣了,但是頭髮太亂,想著去浴室理一下,結果就被宋川扣住了手腕。

    我冷眼看他,只覺得他現在緊張我會不會告狀,未免也太晚了。

    我知道他在用眼神威脅我,不禁扯了下嘴角,嘴裡都是他的血沫味,我懶得廢話,直接就丟了一句話:

    「我要去浴室。」

    宋川:……

    雖然我知道,我就這麼出去,就算是有主任供詞,只要我一哭,宋川肯定要倒黴,但是很可惜,這種方式,我以前用過了,而且現在也不是用的時候,我爸和新後媽才處了沒多久,新鮮勁還沒過。

    我上次用的時候,正是之前那個後媽快發現我爸又有外遇的時候,效果還算不錯,但是現在回想,突然就讓我心裡不舒服了。

    現在這個後媽,應該是那事以後,第一個有孩子,而且還是兒子就被帶進門的。

    晦氣。

    我站在浴室的鏡子面前,抬手撥了撥頭髮,只覺得頭皮都在疼,手一摸,還出血了。

    52

    用清水洗了洗,又漱了漱口。

    我板著臉走出浴室,看著坐在地上的宋川,掃了一眼他肩膀上的血漬,走到沙發旁邊拿起了藥水,又進了浴室。

    一來二去。

    我把自己的傷口處理好了,但是脖子上紅色的勒痕,卻清晰可見。

    我皮膚本來就白,這紅印一出現,就顯得格外刺目,我只能把頭髮披散下來遮掩,終於收拾好,我站在宋川的面前,剛準備咒罵一句,就聽到了張姨敲門的聲音。

    我看著宋川赤著上半身的樣子,連忙催促道:「去穿衣服。」

    宋川低聲,「肩膀有傷。」

    我舌尖抵著牙口,明白他是故意不穿,冷笑了一下,直接就把身上的衣服脫了,脫到只剩一件吊帶衫。

    門外張姨敲得越來越急,宋川猛地撿起地上的睡衣套在我身上,又抬手替我把紐扣扣好,快速地跑進了浴室。

    53

    「進。」

    我站直腰身,看著磨砂玻璃後在套衣服的身影,不屑地翻了一個白眼,比的就是誰怕被張姨發現。

    果不其然。

    這廝?了。

    就這心理素質,跟我鬥,他還嫩了點。

    張姨推門而入,端著一盤剛洗好的草莓,笑著看向我,「大小姐。」

    我彎著唇,乖乖地出聲道:「哥哥還在洗澡。」

    張姨點了點頭,將草莓放在了桌子上,隨即便出去了,順道說了一聲:「先生來電話了,說下個月中旬才會回來。」

    我心裡冷笑,有些失落,只覺得是宋川告密,所以後媽和我爸才跑出去過性生活,就是為了防止我搗亂。

    我想著想著,心裡不爽極了,但是嘴上還是乖乖嗯了一聲。

    等到張姨一走,我就端著草莓果盤,不等宋川出來就跑出去了,打這一架,痛快是痛快了,但是對於我本就不多的頭髮來說,是雪上加霜了。

    我恨。

    54

    不久。

    表白牆上又出現了一堆關心宋川的話,我看著就覺得頭皮疼,尤其何月還天天在我面前叨叨好心疼宋川,打他的男生完全就是出於嫉妒!

    我:……

    真正的對手後媽走了,能為我出頭的親爸也不在家,我不僅要面對隨之而來的月考,和一堆寫不完的卷子,還要面對宋川,突然間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了 。

    趴在課桌上,我覺得我自己鬧了一場空。

    有時候發呆,我會越想越覺得,我爸對這個後媽不一樣,可是很快我也會在心裡反駁,這個後媽只不過是仗著長得像我親媽而已。

    「同學們,考試時間到,停筆,交卷了。」

    監考老師的聲音伴隨著鈴聲響起。

    我撇著嘴坐直身子,扯了扯自己的高領毛衣,倚靠在座椅上,看著收卷員把交卷子收走,有些出神。

    「洛妤!」

    何月早早就從考場裡出來,正站在後門等我。

    我打著哈欠,起身出了考場,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書包,歪頭問她:「你中午去哪兒吃飯啊?」

    何月:「你又不回家吃啊?」

    我撇嘴,一點也不想回去,要不是外面的床睡不習慣,我就住酒店了。

    我搖搖頭。

    何月道:「附近新開一家炸雞店,去看看吧。」

    55

    我對炸雞沒興趣,但是也懶得動腦子了,就跟著何月去了。

    結果。

    剛進店,就被人撞了一下,衣服上全是奶茶,我還沒開口,對方就叫了起來:「你走路不長眼啊?」

    何月也怒了,「你自己撞過來的,還惡人先告狀!」

    我冷眼看過去,一看是個太妹打扮的人,不禁扯著嘴角冷笑一聲,拉住了何月,冷聲道:「道歉。」

    太妹撥弄著她那頭黃色的捲髮,直接掃了我一眼,嘴裡嘟嘟囔囔神經病,想要繞開我,我直接抬手扯頭髮了。

    拽著她頭髮,我直接把她摁在旁邊桌子上,冷聲道:「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太妹抖了兩下,想反抗但是動不了,這才開口含糊不清地說了一聲對不起,我一放手,她就跑出去了,還特別傻地拿奶茶杯子砸我,來了一句:

    「你給我等著。」

    56

    等你大爺。

    我看著她扔在地上的奶茶杯,一腳就踢了出去。

    「你怎麼突然這麼猛……仙女形象呢……」

    何月拽著我,拿著紙巾給我擦奶茶的汙漬,掃了一眼周圍看過來的人,低聲道:「要不……我們走吧,那女的估計是對面學校的,混混特別多。」

    我板著臉,尋思了一秒,還是跟著何月走了。

    不是我怕,而是我清楚,跟這種人糾纏,完全就是在浪費時間,有這個時間,我不如多瞪幾眼宋川。

    這段時間我早出晚歸的,宋川一定很爽吧。

    57

    何月帶我去了以前我倆約著寫作業常去的餐廳,這個餐廳要價很高,普通學生都消費不起,所以裡面大多數,都是我們學校重點班的學生。

    然後。

    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這個時間段一樓人挺多的,我和何月最後訂了包廂,去了三樓,剛進走廊,就看到宋川進了一個房間。

    「31!」

    何月眼神特亮,拽著我就朝那邊跑,但是我倆剛到門口,裡面的人就把門關上了。

    何月一臉失落。

    我挑了下眉,伸出手就把門打開了,嚇得何月一愣。

    裡面坐著的幾個學生都穿著我們學校的衣服,可能是宋川的同學吧,桌子上都是草稿紙,還有幾盤水果。

    「同學,這裡是——」

    「這裡好像是我的包廂吧。」

    我故作乖巧,也仗著我長得確實乖,一臉認真地軟聲詢問:「你們是不是坐錯了?」

    幾個學生都是男的,被我這麼一說,都有點不好意思,只有宋川抬著眸,安靜地看著我,不等一個男生起身查看房號,就出聲道:

    「是你走錯了。」

    58

    「呃,學,學長。抱歉。」

    何月看著宋川那張臉,立刻笑起來,暗暗地拉住我,拽著我飛快地離開了,等到了我們自己的房間門口,她頓時笑道:

    「行啊姐妹兒,謝了啊,我還以為看不到真人了呢。」

    「行了,我餓了,趕緊吃飯。」

    我看著何月那麼開心,心裡有些無奈,因為我開門,只是想看看宋川在搞什麼勾當。

    飯一上桌。

    我就開始悶頭吃,結果何月拿著手機遞到我面前,屏幕上是宋川穿泳衣上課的照片,我一看頓時嘖了一聲。

    就一白斬雞,有什麼好看的。

    「姐妹兒!你看啊,宋川肩膀上的牙印。你說,是不是他女朋友咬的?好欲啊——」

    我:……

    何月的手指無限將圖放大,我看著彈幕上說的也想咬一口,頓時感覺自己頭皮又疼了。

    這群人是瘋了吧。

    何月又道:「誒,宋川不會有女朋友了吧……嗚嗚嗚,誒,不過他也成年了,很正常……」

    我:「你是不是有毒?」

    何月:「對啊,我中了宋川的毒!洛妤!我覺得你更適合宋川,你看看你,嬌滴滴的,宋川又那麼奶氣,真的超級配啊!兩個溫柔軟萌的人組 cp,甜死了。」

    呵呵。

    我只覺得頭皮疼死了。

    59

    對於何月的言辭,我已經不想發表意見了,這個女人就是瘋了。

    「真的,我還替你打榜了!」

    何月衝著我挑眉,一臉的姨母笑。

    我一頭霧水,「打榜?」

    目光落在那一系列的 cp 名字上,我看著何月指的送魚 cp,嘴角翕動。

    我轉過頭,懶得再繼續看。

    但緊接著何月就道:「誒,我發現上次打宋川的男生,好像都當過你男朋友誒,是不是因為……你和宋川有一腿?」

    我深吸一口氣,皺眉,還很想翻白眼,「大姐,我吃飯呢。」

    何月:「無一例外都是你前男友!」

    我:「你再說話,我以後不跟你玩了。」

    「哎喲,不說了不說了,洛妤!你多大人了。怎麼還說這種小孩子才會說的話。羞不羞?」

    我:……

    何月嘿嘿笑,非要蹭著我,讓我看手機,要不是因為她和我玩挺久了,我真想打死這個女人,太煩人了。

    出於無奈,我瞄了一下。

    一眼就看到下面還有人在對罵。

    我一直都知道,我們學校屬於兩極分化,努力的人更努力,不努力的人就特別閒,但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閒到這種地步。

    還好我沒有和宋川暴露關係,不然我肯定要被這幫人給煩死。

    60

    下午還有一場考試。

    時間挺長的,但是考完也才五點多,何月和她家裡人約飯了,我不想去,就提前交卷了。我告訴司機嘴巴嚴實點,自己一個人在學校附近瞎轉悠。

    轉就轉吧。

    累了我也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就去公交站那兒想坐一會兒,結果好死不死的,餘光一掃就又看到那個太妹了。

    這次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幫人。

    我皺著眉,不動聲色地起身打算走,結果就聽到太妹出聲道:「小哥哥,你有見過一個穿著高領毛衣的女生嗎?外面穿的是你們學校校服。」

    「高領?」

    這聲音有點耳熟。

    我就躲在站牌後面,探出一點頭,順著聲音看過去,結果一眼就看到了宋川。

    「這個季節誰穿高領毛衣啊。」

    「小哥哥你看到沒?」

    其實我看那個太妹一直盯著宋川的臉看,一猜就猜到她才不是問有沒有看到我,而是故意藉機搭訕。

    但是。

    還真讓她搭上了。

    宋川眉眼微抬,看到我的剎那,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便出聲道:「站牌那兒。」

    我:……

    61

    就問他損不損?

    我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被一群混混追了兩條街,我死都不會忘記,是拜這個混蛋所賜。

    好不容易躲進巷子口裡,我都看著那群人過去了,結果我的藍牙耳機沒電,自動關機了,手機頓時震天響。

    低頭一看是倒黴前任們打來的電話。

    好傢伙。

    我直呼好傢伙,這一個個的,我沒去找他們麻煩,他們倒來給我下套了。

    關掉手機。

    我抬起頭,看著堵在巷子口的一群人,直接從坐的木板上起來了,我知道,這架不打不行了,不過對方人多勢眾,我得先報個警。

    62

    警察局裡。

    一幫人排排坐,我作為受害者,坐在椅子上,等著張姨給我交保釋金。

    這架打了沒超過五分鐘。

    警察叔叔就來了,但是我還是被人推搡了一下,身上的裙子髒了,手也破皮了,以至於宋川走過來的時候,我還在盯著手心看,越想越氣。

    結果。

    宋川似笑非笑,來了一句,「惡人自有惡人磨。」

    就為這句話,我氣得唰地一下就站起來了,惡狠狠地走到宋川的面前,抬手就要扇他,結果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你——」

    「不想裝乖巧了?」

    宋川已經絲毫不掩飾對我的厭惡,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很是輕蔑,而且直截了當地出聲對著我道:

    「綠,茶。」

    63

    我是真的在咬著後槽牙醞釀,想一口氣罵死他,結果還沒有開始,宋川猛地鬆開我的手,後面也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愣是讓我把這口氣給打回去了。

    然後因為這口氣,我開始百爪撓心。

    「這位……」

    「哦,這是我家小姐的哥哥。」

    張姨回應得很自然,拿了張單子遞給警察,便朝著我和宋川看過來,輕聲道:「少爺,我得帶小姐去醫院查一查,你要不要先和司機回去?」

    我鼓著腮幫子,聽到張姨的話,立刻就道:「張姨,我腿疼,我要哥哥揹我去醫院。」

    宋川:……

    張姨一嚇,「啊?快給我看看——」

    我哼唧唧地扯著宋川的衣角,像是要撒嬌,張姨愣了下,也算反應過來我的心思就是要人背,笑了笑,沒再說話。

    宋川身子有些僵硬,機械地轉過頭看向我,我彎著唇,也轉頭看向他,見他不爽,立刻乖巧一笑。

    「哥哥。」

    我眨巴著眼睛,不等張姨和宋川開口,就挑著眉,笑嘻嘻地補了一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哥哥!」

    旁邊的工作人員忍不住笑,「這兄妹倆感情挺好的。」

    宋川冷著臉,明顯不想背,但是我可不管他是不是在想借口,直接走到他身後,伸出手就勒住他脖子,爬到他後背上。

    宋川:……

    64

    迫於張姨慈祥的微笑,宋川最後還是把我背了起來,不過張姨一轉頭,他就想把我丟下去,我也意識到了,立刻就報復性地伸手薅他頭髮,順帶扯他臉蛋子。

    還別說。

    這小子臉蛋挺軟的,手感不錯,就是長得那麼奶氣,看著就煩。

    「你——」

    宋川聲音壓得很低,因為生氣,耳朵根子都漲紅了,身上那種淡淡的清香也散發出來。

    他很生硬地出聲道:

    「鬆手。」

    我挑著眉,不以為然,捏他的臉更使勁了,雙腿夾著他的腰,利索地動了下,隨即嬌滴滴地出聲道:

    「駕!」

    騎大馬咯……

    大概是真的感覺到了疼,宋川算準我在張姨面前會裝,所以揹著我,步伐神速地越過了張姨。

    65

    「少爺,慢點。」

    張姨到底還是心疼我的,忙不迭就趕上來了,扶著我的背,輕聲道:「別摔著小姐。」

    宋川沒吱聲。

    我趴在他背上,用手戳著他的喉結,笑嘻嘻地看向張姨,「張姨,我沒事,哥哥背得,可好了……」

    下一秒。

    宋川低下頭,猛地用下顎抵住我的手,夾得我瞬間就縮回了手,順帶著錘了一下他的胸口,以示不滿。

    然後。

    宋川就掂量了一下我,側著頭,用餘光掃了我一眼。

    我挑著眉,看著他還挺囂張的樣子,目光落在他泛紅的耳朵上,也沒啥猶豫,瞄了一眼張姨在看單子,立刻夾緊他的腰,猛地就咬上去了。

    「啪。」

    宋川掙扎無果,抬手就朝著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氣惱地出聲道:「你屬狗的?」

    大庭廣眾被打屁股,我也一時之間有些面紅耳赤,伸出手就勒他的脖子。

    「小姐,不能這樣鬧啊。」

    張姨突然出聲。

    我咬著唇,乖乖地靠在宋川肩膀上,軟聲道:「我和哥哥鬧著玩的。」

    張姨無奈地笑了笑。

    醫院就在附近,所以宋川是真的一路揹著我過去的,大概是因為被打了屁股,所以我接下來沒跟他鬧,只尋思著下次一定要整死他。

    許是我真的有點累了,又不用自己步行,趴在他身上就逐漸有點迷糊,以至於看見醫生拿針的時候,先是一嚇,然後立刻開始朝後縮。

    66

    醫生瞄我一眼,然後笑著給旁邊的小屁孩,對著屁股就來了一針。

    小孩哇的一聲號啕大哭。

    哭得那叫一個慘……

    我:……

    我是真的想撇嘴,結果扭頭就看到宋川坐我旁邊,側目看著我,注意到我看向他的時候,非常冷漠地別過臉。

    「醫生,小姑娘除了腿,手也受傷了,麻煩開個藥,別讓她留疤。」

    張姨在那兒和醫生聊。

    我就和宋川坐在旁邊等著,我瞄著手已經乾淨不少,估摸著是張姨替我洗過了,不禁打了一個哈欠,摸了一下口袋裡的手機。

    :姐妹兒!新鮮出爐的美照!

    我不用點開都知道就是宋川的照片,直接把消息劃掉了,不然要是讓宋川看見我在看他照片,指不定怎麼嘀咕我呢。

    說我是綠茶,我看他比我還茶。

    67

    「學,學長。」

    傳來一道很甜美的女孩子的聲音。

    我下意識看過去,發現聲音的主人居然穿著我們學校的校服,頓時尷尬地別過臉,屁股挪了一個座位。

    我可不想學校裡的人知道我和宋川的關係……

    但是。

    相比我尷尬的反應,宋川就淡定很多,只是目光瞥了一眼那個女孩。

    我拿著旁邊的宣傳冊擋著臉,抬眸看了一眼那個女孩的長相,不得不說,人跟聲音一樣甜美,只可惜年紀輕輕就……

    居然喜歡宋川這種貨色……

    68

    「學長。」

    我倚靠在座椅上,就那麼拿著冊子擋著臉,斜睨著那個女孩。

    女孩默默地看著宋川,眉眼間都是羞澀,尤其是準備開口的時候,頗有幾分少女感,我一個女孩子看了都有點心動。

    但是。

    她一開口,我就想收回我之前的想法。

    她張嘴就道:「宋川學長,我,我可能有點冒昧,我只是想來提醒你,千萬不要靠近洛妤……她……她交過很多男朋友的……那天打你的人,都是她前任……洛妤……她前任那麼多,生活,挺不檢點的……學長,我沒有惡意,只是關心你。」

    宋川沒吱聲。

    我倚靠在座椅上,放下了手裡的冊子,歪著頭,就那麼盯著那個女孩。

    女孩興致勃勃地說著,餘光一瞥,看到了我,頓時驚恐地瞪大眼,活像是見了鬼,忙不迭地又出聲道:

    「學,學姐……」

    我挑眉,沒想說話,但是張姨突然間就走了過來,蹙眉道:「小姑娘,你怎麼回事,長得也不醜,嘴巴這麼碎?」

    69

    張姨一聲吼,地面抖三抖。

    女孩子嚇得朝著我看了一眼,轉頭就跑了,就好像遲一步,我會吃了她。

    張姨皺著眉,看了看我,輕聲道:「大小姐,我去拿藥,你和少爺在這兒等我一下。」

    我點著頭,等到張姨一走,就看到宋川扯了下嘴角,似乎在笑。

    我翻了個白眼,想著這次我挨群毆的賬,恨得牙癢癢,尋思著一定要找機會,跟這個混蛋算得清清楚楚。

    至於小姑娘這段,只能算是插曲。

    我從來不和女人計較,除了我爸身邊的女人。

    70

    考了一天試,又被人追了兩條街,我到家就只想休息。

    結果。

    人算不如天算,之前考的數學成績已經下來了,我一到家,張姨就說,家庭老師已經找到了,就在樓上書房等我和宋川了。

    我:……

    對此。

    宋川很淡定地提包上樓,但是我一點也不想上課,趴在沙發上試圖「反抗」,「張姨,我手疼,拿不起筆了。」

    雖然只是破皮,但是我相信,張姨是疼我的。

    「那,少爺,你先上去吧。」

    張姨笑著走到我身旁,端了一杯果汁,朝著站在臺階上的宋川出聲道。

    明白了張姨的默許,我立刻換了個姿勢,倚靠在沙發上,端著果汁,張嘴含住吸管,美滋滋地一邊喝果汁,一邊朝著要去上課的某人挑眉。

    71

    張姨轉身又去廚房端水果,笑著出聲道:「小姐,今天想吃什麼水果啊。」

    我:「草莓!」

    我翻找著遙控器打算看會兒電視,瞥著站在樓梯上的宋川,翻了一個白眼。

    宋川:「張姨。她只是手受傷,不是腦子。」

    我嘴角一抽,特別想用手裡的果汁砸他,結果我還沒有動手,他就直接走下來了,還朝著我走過來了。

    「你幹嗎——」 「上課。」

    宋川突然就俯身湊了過來,好像猜得到我會用腳踹他,直接就握住了我的腳踝,生生地把我拽到他身下。

    滾燙的手心勒住腳踝,我又穿的是裙子,如果沒穿打底褲,應該會尷尬到死,「宋川,你是不是有病?」

    「被你傳染的。」

    宋川嘴角噙著笑,但是眉眼間都是冷意,直接把我拎起來,用胳膊肘像夾文件那樣夾著我,把我帶上樓了。

    我:……

    72

    本小姐的刀呢!

    生生穿過幾個走廊,被拎到書房門口,宋川一鬆手,我就猛地踩了他一腳,轉身就要走,結果被他直接拽住了頭髮。

    「你再碰我頭髮,我今晚就把你剃光頭!」

    我一聲吼。

    結果剛吼完,書房門就開了。

    「呃……大,大小姐。」

    家庭老師明顯是個新手,還是個在校大學生,看著宋川拽我頭髮,我又反口咬宋川手臂,頓時一臉蒙。

    宋川鬆了手,我呸了一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宋川,冷眼看向那個老師,「你看到什麼了?」

    老師愣了下,「什麼都沒有看到。」

    我皺眉,「要是我爸問你,你知道怎麼說吧。」

    老師啊了一聲,很蒙,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我撥了撥碎髮,轉身就準備走,但是宋川像是鐵了心,扯著我的胳膊就進了房間。

    73

    「你煩死了!」

    我是真的被惹毛了,只覺得身上已經開始冒火了,氣惱地衝著宋川大吼了起來。

    宋川挑眉,眼裡像是燃起了一團火,瞬間炯炯有神,甚至有些病態,嘴角扯著,一字一頓地出聲道:

    「洛妤。叔叔是為你好,這才請了老師。只要你能好好聽課,成績有所提高,覺得我煩也可以,我沒關係。只是叔叔打電話查課的時候,聽不見你聲音,怕是會失望。」

    嘖嘖嘖。

    這語氣,這說話方式。

    我真的很想告他嚴重侵權,還想告他擺明在用我爸威脅我。

    宋川的話一出,一旁的老師頓時眼裡閃過一絲欣慰,好似宋川是一位負責的哥哥,而我,是一個刁蠻任性的妹妹。

    好。

    很好。

    敢情是我今天不想鬧,他倒和我鬧起來了,好樣的。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地平復著情緒,揚著笑臉看向宋川,淡聲道:「哥哥真的有心了,剛才是我不懂事,哥哥可不要放在心上。」

    「兩,兩位……」

    「老師請說。」

    面對老師的哆嗦,我和宋川異口同聲,說完就互相瞪上眼了。

    74

    有生以來,我第一次,一天之內,被人算計了兩次,還是同一個人。

    這課,我上了。

    但是。

    我全程沒聽,老師也只顧著自己講,完全不敢抬頭看我或者宋川。

    正如宋川說的,我爸真的打電話過來了,只不過是老師走了以後。

    我本來想趁機哭訴告狀的,結果宋川根本沒給我機會,只是低聲道:

    「她在寫作業,嗯,很乖。」

    我:……

    就這樣,我和我爸一句話都沒說呢,宋川就把電話給掛了。

    我咬著唇,心中的怒氣值已經到達了頂峰,隨手就把手裡的卷子砸在桌子上,手叉著腰質問他:

    「你什麼意思?」

    宋川骨節分明的手把玩著手機,轉了一圈就把手機丟在桌子上,扯著嘴角,緩緩地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俯身對著我的眼睛,低聲道:

    「看你做不情願做的事,那麼抓狂……我,很開心。」

    「宋川。」

    我冷著臉,猛地抬手推了他一下,看著他踉蹌一步,順勢就坐在椅子上那副恣意的樣子,越發的氣惱,立刻出聲道: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打電話告訴我爸,是你害我被人追著打?」

    「呵。」

    宋川笑了,「你本來就欠收拾。」

    我:……

    我舌尖抵著牙口,暗暗地手握成拳,結果宋川下一句就道:「知道你前男友是誰的人,一定比知道我害你的人,多吧?」

    75

    四目相對。

    我的理智逐漸迴歸,和宋川也算是僵住了。

    全靠何月那張嘴,我很清楚,宋川在高年級人氣挺高,打他的那幾個早就被扒皮了,我也不能倖免。

    現在後媽正得寵,我還是悠著點為妙,因為後媽和我爸出去旅遊的事,我最近太容易氣上頭了,我不能這個時候惹我爸生氣。

    我得冷靜。

    我可是乖乖女。

    書房裡安靜至極。

    片刻後。

    張姨端著水果和牛奶進來了,笑著開口道:「辛苦啦,來吃點東西。」

    我的腦子飛速轉動,直接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撇嘴軟聲道:

    「我要哥哥喂。」

    宋川冷臉,不悅地掃向我,完全沒有動的意思。

    不過。

    這正合我意,我拿著牙籤戳著水果塊,走到他面前,背對著張姨,扯著他校服的領帶,彎著腰把水果遞到他嘴邊。

    宋川沒張嘴,倚靠在座椅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我,似有暗流湧動,細密的睫毛猶如最後的掩飾,他暗聲嘀咕道:「你有完沒完。」

    「那我喂哥哥吧,哥哥今天揹我,辛苦啦。這可是張姨剛切的。」

    76

    猜不准我打的什麼主意。

    宋川知道張姨還在場,不著痕跡地從我手裡拽出他的領帶,猶豫了一秒,最後還是張嘴咬下了水果塊。

    我勾著唇角,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宋川的胸口,笑得格外溫柔,一字一頓道:「真乖,我還就喜歡喂小狗吃東西。」

    宋川:……

    宋川臉色微變,嘴裡咀嚼的動作也頓住,朝著我,翻了一個白眼。

    我笑了下,隨手將牙籤又插在水果上,不動聲色地拿起自己的書本,快步離開了書房。

    「小姐,水果——」

    「我困了。」

    77

    不是我要偃旗息鼓,而是今晚,我必須把這口氣給出了。

    家裡的鑰匙一直都是張姨在管,我知道她放在哪兒,所以拿到宋川房間的鑰匙,對我而言,不要太簡單。

    鑰匙,剪刀,我爸的電動刮鬍刀,基本齊全了。

    洗完澡套上睡褲和睡衣,我拿著皮筋將自己的頭髮紮起來,一直等到凌晨三點,才光著腳打開自己的房門。

    夜晚的家裡格外的安靜。

    除了窗外皎潔的光影落入客廳,一切都像是靜謐雪後的暗色,我順著走廊,一路朝著宋川的房間走去。

    掏出鑰匙插進鎖孔,我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結果發現宋川居然沒鎖門,不禁冷笑了下,推門就進去了。

    昏暗的房間裡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我望著入目的衣架上掛著白色的襯衫,挑了下眉,緩步地走過玄關,看著那張床……

    咔嗒。

    旁邊浴室的門開了。

    78

    為什麼有人凌晨三點還不睡覺?

    我真的匪夷所思。

    尤其是黑燈瞎火的情況下,我就站在浴室對門,宋川就站在浴室門口,那一瞬間的四目相對,簡直了……

    我的第一反應是跑,但是宋川伸手就把我衣服拎住了,我頓時覺得腰那塊衣服都跑上面去了。

    更要命的是。

    這睡衣領口特別大,他這麼一拽——

    「別拽了!」

    「洛——」

    「鬆手!我裡面……裡面沒穿內衣!」

    我最後一句話是真的在吼了,結果宋川猛地鬆手,我腳底一滑就跌地上了,原本帶來的剪刀刮鬍刀鑰匙也都掉了……

    屁股像是坐在針氈上,疼得我都起不來了,我覺得我快要疼哭了。

    咔嗒一聲。

    房間裡的燈開了。

    我立刻就吼了,「關燈!」

    宋川:「你——」

    我:「關燈!我讓你關燈,你聾了嗎!」

    宋川:……

    宋川沒好氣地按了一下開關,燈一關,房間又重新陷入了昏暗,我眼淚瞬間就出眼眶了,皺巴著臉,撐著地板站起了身。

    79

    「剪刀,刮鬍刀,鑰匙。」

    宋川微微走近,先我一步拿起了地上的剪刀,蹙著眉問道:「你想幹嗎?」

    我眼淚已經止不住了,更不想說話,抬手就要搶東西回去,結果宋川還偏不讓,直接把手抬高了。

    「給我!」

    我真的繃不住了,張嘴就吼了起來,但是還是沒法掩飾哭腔。

    宋川愣了一秒,彎下腰,漆黑的瞳仁對著我的眼睛,低聲道:「哭了?」

    淡淡的清香迎面而來。

    我眨巴著眼睛,下意識地就推了他一把,怒聲道:

    「還給我!」

    宋川嗤了一聲,有些無可奈何地蹙眉道:「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種人,跑來欺負人,自己還哭上了。」

    宋川不說還好,他一說,我哭得更大聲了。

    宋川:……

    80

    宋川沒有吱聲,最後把東西都塞我手上了。

    我哽咽著,捏了捏手裡的東西,紅著眼眶看向宋川,惡狠狠地出聲道:「今晚的事,你敢說出去,我和你沒完。」

    宋川沒吱聲,我掃了他一眼,邁著步子就朝著門外走,結果屁股還是一陣疼。

    「喂。」

    宋川突然開口。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便打橫將我抱了起來,我錯愕地看向他,蹙眉道:「鬆手!我不要你抱!」

    宋川:「你以為我想抱?」

    我:¥#%……&*

    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要不是屁股疼得厲害,才不要他抱著我!

    81

    一路被宋川抱回自己的房間。

    我是不想哭的,可是就是沒停住抽噎,眼眶還是溼軟軟的,屁股沒有之前那麼了疼,但是還是有點疼。

    宋川將我放在床上,隨手就去開了檯燈,我下意識地避開光,結果宋川轉身就進了浴室,然後就拿著毛巾出來了。

    「你出去——」

    「手。」

    宋川單膝壓在我的床上,傾身扯住我的手腕,藉著昏黃的燈光看向我,拿著毛巾就蓋在了我的眼睛上,我頓時號了起來:

    「冷水!」

    「不用冷水明天就腫了。」

    宋川沒好氣地出聲,微微鬆開我的手,又將毛巾疊了一下,朝著我道:

    「閉眼。」

    我皺著眉,強忍著淚意,看著他居高臨下的樣子,朝著他伸出手道:

    「我自己敷!」

    宋川掃了我一眼,把毛巾丟在我手上,似是隨口一說:「你以後能不能消停點?」

    82

    「不能。」

    我嘟噥著嘴,本能地就回了一句,憤憤地用毛巾捂著眼睛,直到門口傳來了關門的聲音,這才拿下了毛巾。

    就著窗邊的煙色,我窩在被子裡,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六點,穿好衣服下樓的時候,張姨已經在收拾宋川的餐盤了。

    「小姐,手還疼嗎?」張姨輕聲地詢問。

    我坐在餐桌旁,嘴裡咬著麵包,含糊地應聲。

    張姨看著我有點發蔫兒的樣子,不禁疑惑道:「怎麼了?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沒……」

    我啊了一聲,冷不丁回過神,腦子裡也是嗡嗡嗡的,悶聲問道:「張姨,要是阿姨生了小寶寶,我爸會不會就不要我了……」

    張姨愣了下,有些錯愕。

    我話一說完就回神了,突然覺得自己問的問題蠢死了。

    低頭,我拿著筷子戳著餐盤裡的雞蛋,突然間有些沒胃口,叼著麵包就起身去換鞋子,結果就看到一隻指節白皙修長的手,搭在了鞋櫃上……

    83

    「你還沒走?」

    我呆愣住,錯愕地看著彎下腰的宋川,眨巴著眼睛,下意識看向客廳還在收拾東西的張姨,心裡咯噔一下。

    我剛才說話,他不會聽見了吧?

    「嗯。」

    宋川應了一聲,蹲在地上繫著運動鞋的鞋帶。

    我皺了皺眉,餘光掃過他,望著他耳朵上的牙印都泛著紅,嘴角一抽,拿著自己的小皮鞋丟在地上,把腳蹭了進去。

    好傢伙。

    腳塞進鞋子裡,一對比,我才發現,我的小皮鞋比他的運動鞋小了好多……

    跺了跺腳,我翻了一個白眼,扯好書包帶就朝著門外走去,照常坐進轎車裡。

    至於宋川。

    我以為他會坐公交,結果我前腳剛上車,後腳就看到他推著自行車從車庫裡出來了,隨手拿著一個棒球帽扣在頭上,動作還挺瀟灑。

    84

    深藍色的棒球帽配白色襯衫,其實挺常規的打扮,但是這小子手長過腰線,看起來精神氣倒挺足。

    「大小姐,最近在修路,今天可能繞個道,不過您放心,一定不會遲到的。」

    司機麻溜地給車子換擋,一邊解釋,一邊慢慢悠悠地開出了大門。

    我隨口應了一聲,瞥著後視鏡裡騎上車的宋川,早上的風不大,但是足以吹起少年的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踝。

    很是不湊巧。

    我和宋川今天是同路,我看著前面的身影,有些不耐煩,「超過去。」

    司機愣了下,大概也清楚我對後媽小孩的厭惡,立刻踩下油門越過宋川,結果開了沒一會兒,前面就是紅綠燈。

    等車的時間段,宋川騎著自行車,停在了車窗旁。

    85

    如果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沒什麼,但是連著好幾次,我只能說——這段路的紅綠燈,怎麼這麼多?

    「大小姐,這路確實就這樣。」

    司機不好意思地出聲解釋,我咬著唇,看著車流越來越多,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

    堵車了,還堵了快一刻鐘。

    「大小姐……」

    司機有些緊張地看向我。

    我沒吱聲,隨手扯起書包,拿著手機翻了一下距離,又看了下時間,直接開車門,到後備廂拿了雙溜冰鞋。

    這本來是我留著冬天玩的,沒想到現在派上用場了……

    86

    溜冰對我而言,是沒有什麼難度的,但是隔著幾米就看到宋川在前面,我很煩,更煩的是,這個傢伙等紅綠燈就等吧,還非回頭看一眼。

    一眼就看到我了。

    反正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他,秉著這個心態,我划著溜冰鞋,和宋川保持著距離,隔著一塊站牌,站在路口等著綠燈。

    還別說。

    早上挺冷的,風吹得我臉都快僵了。

    「裙子。」

    宋川冷不丁開口說了一句。

    我斜睨著他,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裙子,懶得理他這種流氓,我每次穿裙子,都是穿底褲的。

    結果。

    下一秒。

    宋川就把他的校服外套從自行車搭手拿下來,直接就丟在我的頭上了。

    「喂——你——」

    「快走啊。」

    後面的人突然開始催促,我皺著眉,扯著衣服,本來是想直接扔的,但是交警還在這邊,亂丟肯定要罰款。

    尋思了一下。

    我看著宋川已經騎車遠去,還是使使勁,蹭著鞋子去追趕他了,「自己的衣服,自己拿著——」

    宋川瞥我一眼,突然間就調轉車頭進了巷子,等我追過去的時候,立刻橫著車擋在了我的面前,拽過我手裡的校服。

    我:……

    宋川傾著身,白皙的手微微用力,用校服袖子勒住了我的腰,直接扣緊了。

    「你——」

    「你底褲紅了。」

    我:……

    87

    我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經期會提前。

    對上宋川平靜的黑眸,我有點尷尬,尤其是這個巷子裡還沒有什麼人,風一吹就聽到樹葉沙沙作響。

    「喔。」

    我故作淡定,隨手就自己把校服系得緊了一點,扭過頭就拿出手機導航。

    宋川:「跟我走。」

    我:「用不著,我自己會導航。」

    宋川:「那你就等著遲到吧。乖乖女。」

    他這最後三個字說得極具諷刺意味,我冷冷地嗤笑一聲,翻了一個白眼。

    「遲到也不關你事。」

    88

    我沒理他,自顧自地就拿著導航走,導航沒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我兩條腿快不過四個輪子,等我到校的時候,直接被門衛攔下來了。

    門衛大叔在這幹了快十年,他才不管你是誰家小孩,遲到都是直接拎門口站著。

    站就站吧,沒什麼。

    但是門口就我一個人站著,有點尷尬,還好早讀已經開始了,不然被人看見,我要丟死人了。

    「喂,下來。」

    門衛大叔突然又開口。

    我心裡頓時一樂,感覺自己找到同伴了,正探頭打算看看是誰,結果一看……是宋川。

    「你也給我站這裡。」

    門衛大叔哼了一聲,指著我身旁的站位,衝著宋川就開口道:「早讀結束再進去。」

    宋川沒吱聲,很淡定地把自行車停旁邊,然後就站我旁邊了。

    我:……

    89

    「你不是早走了嗎?」

    我瞥著比我高的某人,心裡突然很想笑,撇著嘴就道。

    宋川側過頭,帽簷下的眸子猶如黑曜石般,掃了我一眼便移開視線,手背在身後,唇瓣也輕抿著,表情有點玩世不恭的意味。

    下一秒。

    我感覺到有東西塞到了我的書包一側。

    「你幹嗎?」

    我順著宋川縮回的手,頓時嚇了一跳,以為是什麼蟲子,連忙扯下書包要看,結果一看,是一小包姨媽巾。

    我:……

    90

    煩死了。

    我最討厭欠人情了。

    早讀結束。

    我換好姨媽巾坐在凳子上,看著桌肚裡的校服褂子,耳邊照舊是何月不停唸叨的 31。

    念就唸吧。

    主要是以前我還能裝沒聽見,但是現在班裡已經那麼吵了,我居然聽得更清楚了。

    「誒,對,我也才知道今天 31 遲到了。」

    「喂,洛妤不是也遲到了嗎,她看到 31 了吧!」

    何月聽著旁邊人的話,頓時一陣樂,轉頭就要問我,我立刻趴在桌子上裝死。

    聽不見,聽不見。

    我什麼也聽不見。

    欠了最討厭的人一個人情,你心裡什麼感覺?

    我的感覺就是,我以後想整他,都有點尷尬,但是讓我放棄把他趕出家門,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91

    照常上課,大課間補覺,體育課躲教室,等著中午放學。

    結果。

    何月這個傢伙,因為聽說宋川他們班的體育課去室外上了,立刻就拋棄我,溜了。

    果然。

    女人都是善變的。

    偌大的一個教室裡,只剩我一個人靠窗曬太陽,還別說,挺舒服的,只是一抬眼,就能看到對面那棟樓。

    我趴在桌子上愣是看了一會兒,才起身走出教室,朝著學校超市跑去。

    反正宋川他們班現在在上體育課,教室裡肯定沒什麼人,我趁這個時候,買點可樂和零食放桌上還他人情,不過分吧。

    我覺得不過分,所以我買了和姨媽巾等價的零食和可樂,為了防止他察覺,又買了一罐芒果味糖果。

    「同學,搞活動,可以辦卡攢積分,下次買東西有優惠。」

    「不用。」

    我隨手接過袋子,掃了一眼空蕩蕩的超市,抬手將袋子口紮緊。

    「發票——」

    「不要。」

    我提著袋子就跑出了門,一路貓著腰,小跑到宋川的班級門口,按照學校規定的座位表,準確地找到了他的座位。

    他班級裡沒什麼人,和我們班也差不多,放眼望去桌面都是書立和書。

    但是。

    當我走到宋川桌前,我才發現,這小子的書本都要被別人送的禮物淹沒了,我瞄了一圈,最後把東西放在了他靠邊的窗臺上。

    「是這邊吧。」

    「噓。」

    說話的聲音突然傳過來,我嚇得連忙蹲下身子蹭到旁邊窗簾後,結果就看到兩個女孩子進了教室。

    92

    「這麼多東西啊……」

    「都挪他同桌桌子上吧,不然他都看不到我的禮物了。」

    兩個女孩說話的聲音很輕,動作也很麻利,很快宋川同桌的桌面和桌肚就塞滿東西,連凳子也不能倖免。

    最後。

    宋川的桌面上,除了他的書,只有一封粉紅色的信,還有一盒糖果。

    我:……

    我瞥了一眼自己放窗臺上的袋子,聳聳肩,等她們一走,也飛快地離開了。

    這下,我無債一身輕了。

    93

    中午我沒出校門,是在食堂吃的飯,一想到下午還要挨兩節數學課,我就沒什麼精神,只聽著何月在旁邊嘀嘀咕咕體育課上的事。

    在學校裡,撇開顏值這一說,男生唯一能出彩的,除了成績就是打球。

    但是。

    何月給我看的照片,他都是一個人站樹下看別人打球,完全沒有上場的意思,雙手插在褲子口袋,因為長得太白了,鏡頭又遠,看起來一副絕世出塵的樣子。

    「這張好看嗎?」

    「嗯。」

    我瞄了一眼宋川看向鏡頭的照片,隨口應了一聲,低頭喝湯。

    何月嘿嘿笑起來,「難得啊,你頭一次沒怪我在你吃飯的時候給你看照片。」

    我:……

    「怪了有用?」

    我挑了下眉,用筷子夾著雞柳,腦海裡還是宋川看鏡頭的那雙黑眸,可能是不爽有人偷拍,他的眼神裡透著一絲不耐煩。

    大有幾分,世人的悲歡,與我並不相通的感覺。

    94

    「誒,再看看這個。」

    我咬著雞柳咀嚼,慢慢地喝著湯,餘光掃過何月的手機,看著以超市貨架作為背景的圖,差點嗆死。

    「這什麼時候拍的?」

    何月笑:「當然是體育課的時候拍的,宋川躲學校超市裡,被人給抓拍到了。」

    我:……

    我倒吸一口冷氣,回憶著自己臨走前還空蕩蕩的超市,抬手戳了下屏幕,看了一下發布的時間。

    好傢伙。

    和我當時去的時間……

    差不多……

    何月見我不對勁,傾身嘿嘿地笑,打量著我道:「怎麼了?心動了?」

    我蹙眉,微微後仰脖子和她保持距離,伸出手指戳著她的腦袋,把她推了回去,頗為無奈地出聲道:

    「帥哥我見多了,他這也就一般水準。」

    何月頓時開始哎喲喲。

    我瞄她一眼,低著頭慢慢地咬著雞柳,心裡開始打鼓,不是因為心動,而是怕宋川知道東西是我送的。

    95

    不過話說回來,他知道又怎樣,我打死不承認,不就行了。

    更何況。

    他桌子上那麼多禮物,肯定不是第一次收禮物了,也沒見他哪次回家放過東西,八成是扔了吧。

    我心裡泛著嘀咕,覺得很難為情,明明那麼討厭他,無時無刻都想把他欺負走。

    「洛妤。」

    遠處傳來一道聲音。

    我下意識看過去,望著幾個熟悉的身影,嘴角微微抽動,端著盤子就要起身離開。

    結果。

    某前任仗著腿長,迅速跑到我面前,攔住了去路。

    說起來,我這些前任都見過我的真面目,所以他們篤定我在學校裡表現乖巧,阻攔我的時候,就和那天把打宋川嫁禍給我一樣,完全是有恃無恐的姿態。

    「誒,你後院起火啊……」

    何月拽了拽我的衣角,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著走過來的男生們,小聲地嘀咕道。

    我:……

    96

    「阿妤。那天打你電話,你怎麼不接?」

    我:……

    他還好意思問,就因為他那不合時宜的電話,差點讓我挨那幫太妹的拳頭。

    我瞥他一眼,朝著何月那邊走,想要繞開他,但是這位前任顯然看不懂臉色,蹙著眉就看向何月。

    何月:……

    何月膽子不算小,但是一次性看到幾個個高的男生,看起來又個個不好惹,只能朝我瞄一眼像是在詢問。

    我朝著她點了點頭,何月這才悄悄地溜走。

    「之所以說是你讓我們打的,只是因為我知道教導主任不會找你麻煩。」

    「是啊,阿妤,你別生氣,我今天給你帶小蛋糕了,是你喜歡的口味。」

    「阿妤……」

    我抿著唇,完全不想說話,只是仰頭眨巴著眼睛,想要裝死矇混過關,因為我知道他們都高三了,撐死還有一年就離開學校了。

    時間能解決的問題,我幹嗎要出手費力。

    97

    見我一直不作聲,前任眉頭緊鎖著,默默地看著我,眼裡泛著一絲難過,到底是長得有幾分姿色,這種落寞的神情一出現,頓時有我見猶憐的味兒了。

    嗐。

    如果我爸不是一個海王,就我現在這個情竇初開的年紀,可能真的會被這種表情打動,但是且不說我爸是海王,我從小就見他撩妹,我自己雖然沒正兒八經談過戀愛,但是因為有錢,想撩我的人也不在少數。

    他這種姿態。

    我只想說,爺麻了。

    「阿妤,我們知道錯了……」

    前任低眸看著我,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開始發出「靈魂句式」,「你真的就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們嗎?」

    我微微閉眼,很想嘖一聲,感嘆一下這該死的道行,但是還是微笑著看向韓煜澤,用最無辜的眼神回答了一切。

    此時無聲勝有聲。

    大概是知道他們想和我耗著,我挑了下眉,開始答非所問:「為什麼打宋川?」

    前任們:……

    98

    前任擰著眉,呼吸有些粗重,皺眉道:

    「我們就要出國了。」

    我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看著他們,繼續問:「所以和打宋川有什麼關係嗎?既然讓我背鍋,總得背個清楚吧。」

    前任:……

    另一個前任撐不住了,徑直走到我面前,用他那雙慍著冷意的桃花眼看我,「洛妤,你有沒有心,我們就要走了,你真的不打算……?」

    我看著他們,只是看了一眼食堂上的鐘,淡聲道:「你們能快點說嗎,別耽誤我午休。」

    「讓她走。」

    不知是哪個前任叫了一聲。

    氣氛陡然就緊張起來。

    食堂裡的其他人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我餘光掃過,完全沒有想到會看到一頂深藍色的棒球帽。

    宋川也在。

    目光交匯。

    我有片刻的發愣,但很快淡定地把餐盤遞迴清洗處,徑直離開了。

    99

    所以我的前任們為什麼要打宋川?

    何月第一次很正經地給了我回答。

    她猜測有兩個原因。

    一是宋川的家世查不清,卻又很受女生歡迎,搶了那些人的風頭;二是因為送魚 cp 熱度有點高,他們過分吃醋了,想阻止我這個紅顏禍水,紅杏出牆。

    我:……

    前半段我還信,後半段是真的笑死我。

    我又不是不清楚,我那些前任厚著臉皮接近我,並不是因為多喜歡,完全是因為我爸又開闢了新的公司,資源多到讓人眼紅,他們的父母眼饞罷了。

    就像那個後媽,如果我爸身無分文,她根本看都不會看我爸一眼,更不要說給我爸生孩子了……

    這個世界上。

    只有我才是我爸最親的人。

    100

    車子在家門口停下。

    我翻著手機上的日曆,不知道我爸月底會不會回來,居然一個電話都沒有打給我,微微呼出一口氣,我拿著宋川的校服走下車。

    「少爺。」

    司機壓低聲音,叫了一聲宋川。

    我偏頭掃了一眼司機,沒說話,藉著院子裡昏黃的燈光,看著扯下深藍色帽子的宋川。

    宋川用修長白皙的手抓了抓額前的碎髮,不經意看到了我,頓了一下,漆黑的瞳孔盯著我,像是在等著我開口。

    「校服洗完了就還給你。」

    我低眸掃了一眼手裡的校服,那上面還有一絲淡淡的清香,是宋川身上的味道。

    宋川隨口應了一聲哦。

    我想起自己今天放在他窗臺上的零食,下意識地掃了一眼他乾癟的書包,又看了一眼他的車婁,空空如也。

    他八成是扔了吧。

    不過我也無所謂,反正我送了,人情還清了。

    101

    晚上照常是晚課。

    只是外面突然間下暴雨,老師住得遠,張姨便早早讓司機送老師回去了。

    我瞄著一旁的宋川,也不知道他在幹嗎,頭戴著一個耳機,手指在電腦上敲得啪嗒作響。

    我咕噥了一句,莫名有種好勝心,不能讓張姨覺得他勤奮而我貪玩,便收回想跑出去的腿,乖乖地拿著筆繼續寫題。

    轟隆。

    雷雨聲驟響,我微微蹙著眉,半眯著眼睛,看著窗外昏暗的天空,打著哈欠,側過頭,繼續趴在桌子上。

    坐在旁邊的宋川還在敲擊鍵盤,電腦上是密密麻麻的 word,我就看著他那雙白皙修長的手在動。

    好像打完了。

    宋川的手微微停下,大拇指用力地按壓著食指,指骨跟著發出一聲咔。

    伴隨著瓶蓋叩開的聲音。

    貼著芒果圖案的糖果盒被宋川隨手放在桌邊,將糖果塞進嘴裡,宋川目光注視著電腦的屏幕,神情專注。

    我微微皺眉,只覺得那個糖果盒有點眼熟。

    102

    下一秒。

    宋川突然倚靠在座椅上,我下意識地閉上眼,莫名地感覺到他在盯著我看。

    隔著一扇窗戶的距離。

    我聽著雨水打落在窗戶上的聲音,微微攥緊手,正準備偷偷睜眼看看這小子想幹什麼,就聽到一聲:

    「喂。」

    我:……

    我沒作聲,正準備嚇他,結果一張毛絨的毯子直接甩我身上了,順帶把我頭給耷拉起來了。

    毯子上淡淡的馨香竄入鼻尖。

    「呵。」

    我聽到了宋川的低笑聲,很輕。

    如果何月在的話,一定會誇他聲音好聽,可是我偏認為聽得不自在。

    我板著臉,想把毯子掀了,結果宋川已經抬手將我頭上的毯子拽了下來,微涼的指尖好似不經意間,輕輕擦過我的臉頰,還有……脖頸。

    就像是夏日裡枝頭打落的雨水。

    103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宋川的行為像是在示好,但是我一點也不想接受,我沒有和敵人做朋友的樂趣。

    我只知道,敵人就是敵人,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閉著眼,我故作剛醒的樣子,直起腰身打哈欠,任由毯子落在椅子上。

    本來以為宋川會識相地坐回原位,卻不想宋川脖子上掛著耳機,自然地倚靠在桌邊,靜靜地看著我。

    不知是夜色繚繞的原因,還是書房裡的光線過於充沛,我總覺得此刻的宋川,那幾分奶氣沒有了,更多的是一種清冷感。

    看向我的視線,像是看著一個不聽話的小孩。

    我皺眉,「看什麼看。」

    宋川:「看刺蝟。」

    我:……

    我真的很煩宋川那副絕世清高的樣子,明明這應該是我擺的姿態,結果全被他給搶了,我皺著眉。

    「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太客氣了?」

    「你有客氣過?」

    宋川淡聲反問,修長的手指敲著桌面,好似為鋼琴彈鍵,側目看著我,沉聲詢問道:「那天跑我房間,你到底存的什麼心思?」

    我:……

    104

    我眨巴著眼睛,不自覺地捏著衣角,有點心虛,仰著頭看向他,有些話是張嘴就來,「想給你理髮。」

    宋川:……

    「我還得謝謝你?」 宋川八成是不信我的話,臉上沒什麼表情,就那麼朝我看。

    「不客氣。」 我隨手拿起筆轉動著,用審視的目光回看宋川,轉著椅子就對上櫃子上的鏡子,看著鏡子裡宋川清雋的眉眼,玩味地出聲道,「畢竟我現在突然覺得,你駕馭不了寸頭。」

    宋川手撐著桌子,白色的襯衫隨著他的動作勾勒出身形,領口微微敞開,袒露出雪白精緻的鎖骨。

    身子前傾,宋川喉結滾動著,漆黑深邃的眸子猶如一片幽暗的海簇擁著我。

    最後。

    薄唇微動,眉頭上挑,卻一個字也沒說,離開了書房。 待他一走。 書房裡的空氣好像瞬間暢快了。

    我擰著眉,莫名懸著的心也漸漸放下,看著自己脖頸上漸漸淡去的紅痕,忍不住吐槽道:

    「擱我這兒裝深沉——呸!」

    105

    剛好經期第二天就是週六。

    張姨早早就起來給我熬紅糖水,我也實在是懶,泡了一個澡,穿著毛絨的睡衣就趴在沙發上曬著太陽,曬著曬著,就困了。

    咚咚咚。

    房門敲響。

    我閉著眼睛靠在枕頭上,哼唧道:「進……」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不到房間裡的聲音,整個人骨頭都酥軟了,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努著嘴開始哼唧了:

    「張姨,我好想吃桂花糕呀……」

    張姨沒應聲。

    我開始蹬著腳,繼續哼哼,「張姨,張姨,阿妤想吃桂花……」

    「我來拿校服。」

    宋川微冷的聲音突然間傳來。

    我到了嘴邊的話瞬間打住,就好像親身經歷了社會性死亡,僵硬地扭頭看向宋川。

    宋川瞥我,「我什麼也沒有聽到。」

    我:……

    我蹙著眉,悶聲道:「我本來也沒說什麼。」

    求你,別說話了,拿著衣服趕緊走!

    106

    這輩子就沒有這麼丟過人。

    等到宋川拿著校服一走,我整個人都在沙發上扭成麻花了,心如死灰.jpg。

    「哥哥真的出去了?」

    「嗯吶。少爺出去買學習資料了。大小姐,芒果不能吃。涼的。」

    張姨隨手拿走我面前的芒果,端了一杯溫好的果汁,我捧著果汁杯子坐在沙發上,打開日曆又翻了一遍。

    我爸還是沒有給我打電話。

    我倚靠在沙發上,看著聊天對話框還停留在上一次轉賬,微微有些出神,隨手點進了我爸的朋友,卻發現他把和後媽的合照 po 了出來……

    隨手把手機丟在沙發上。

    我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眨巴著眼睛,莫名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在心頭作祟。

    107

    吃晚飯的時候。

    我爸打電話來了,這次終於知道打給我了,但是我還記著他之前打給宋川都沒有打給我,隨手把手機丟在桌子上,任由鈴聲響。

    「大小姐。」

    張姨疑惑地看向我,不解地出聲道:「電話怎麼不接?」

    我小口小口地咬著雞蛋餅,眨巴眼睛看向張姨,努嘴道:「等會兒接也是一樣的。」

    張姨:……

    話音一落。

    我這邊手機不響了,宋川的手機響了。

    宋川喝了一口牛奶,隨手拿起手機,點了接通,瞥了我一眼,又開了免提。

    108

    「小川,洛妤在家嗎?」

    宋川嗯了一聲。

    我垂著眸,自顧自地繼續吃飯,還是沒有應聲的意思。

    「那怎麼不接我電話?這小丫頭片子,她在幹嗎呢?」

    我爸開口詢問,還沒等宋川開口,就又出聲道:「她是不是鬧脾氣了?她要是鬧脾氣,你別靠近她。知道嗎?」

    我:……

    我皺著眉,心裡有點不爽,剛準備開口,我爸就道:「她被我寵壞了,難免有些任性,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爸。」 我冷著臉,忍不住開口打斷。

    電話那頭突然就安靜了。 過了一會兒。 我爸哈哈笑起來,輕聲道:「寶貝乖,爸爸說笑呢,爸爸下個月就回去,給你買了好多禮物啊。」

    我抿著唇,戳了戳碗裡的雞蛋餅,只覺得敷衍,很想開口說月底就是我生日,但是還是選擇了一個折中的問話:「你不提前回來嗎?」

    「不是有小川哥哥陪你嗎?」

    我:……

    我咬著牙,有些憤恨地握緊筷子。

    蹙著眉,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淡定一點,「外面那麼好玩,團圓節都不回來過咯?」

    我爸只是輕笑。

    下一秒,電話那端傳來了後媽溫柔的問候,「洛妤,你是想爸爸了嗎?」

    109

    我沒接話,因為已經不想說話了。

    宋川凝眸看著我,然後面不改色地拿著手機,對著電話那頭出聲道:

    「她上廁所去了。」

    我:……

    宋川垂著眸,不動聲色地抬手掛斷電話,我手裡捏著筷子,見他完全不朝我看,不禁蹙著眉,沉聲道:

    「我讓你說話了嗎?」

    宋川抬眸掃了我一眼,深吸了一口氣,選擇了沉默。

    我咬著牙,隨手就將筷子扔在了桌子上,看著宋川不緊不慢地抬手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拍著桌子就起身上樓了。

    對於晚上的課程,我是沒心思上了,坐在書房裡就開始發呆。

    「洛妤同學。你的作業……」

    老師推了推鏡框,有些緊張地看向我,抬手指了指我的作業本。

    我愣了下,微微回過神,看著作業本上筆虛虛的點點和劃線,好在是鉛筆畫的,我隨手就拿起橡皮,開始報復性地擦拭。

    老師坐在一旁,嘴角微微抽動,等我擦完,他已經看著滿桌子的橡皮屑目瞪口呆了。

    我把作業本擦破了,癱軟著手,歪著頭,看向老師道:「不想寫了。」

    老師遲疑著,低聲道:「還是寫一點吧。」

    我:……

    110

    我低頭看著本子,又開始發呆,旁邊的宋川叫了老師一聲。

    我皺眉看他,對上他那雙看過來的眸子,有點不耐煩,只覺得心裡有團火在不停地燃燒,猛地把書本全部摔在了地上,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洛妤,你的作業還沒有寫完……誒……」

    老師站在門口敲著門。

    我坐在地上,抬手就反鎖了門,看著櫃子上我爸買的大熊,衝過去就去捏了它的鼻子,然後使勁開始戳。

    「不回來,不回來!」

    我心裡悶著氣,甩手就給大熊的鼻子一個耳刮子,怒聲道:「你敢真的不回來!你試試!」

    雙手環腰站在櫃子前,看著大熊那雙無辜的眼睛。

    我皺著眉,沒好氣地盤腿坐在地上。

    出於私心,我覺得我爸還是會回來的,他只是嘴上不說,想給我一個驚喜而已。

    莫名的。

    這麼一想。

    我突然又覺得一日如三秋……

    111

    「洛妤……」

    「喂!」

    何月冷不丁撞了我一下,我一下子回過神,對上班主任的死亡眼神,頓時愣了下,站起了身。

    班主任推著鼻樑上的鏡框,眉宇間帶著一絲不快,蹙眉道:「洛妤,這才週一,你已經第幾次走神了?下課來我辦公室。」

    我:……

    我聽著班主任語氣不善,乖乖應了聲。

    算起來。

    我還是第一次因為上課走神被叫到辦公室……

    老師的辦公室是開放式的,我一進門,就遭到了來自所有老師的注目。

    冷不丁看到所有老師都在,我不禁愣了下,猶豫著關上辦公室的門。

    「洛妤,你過來。」

    班主任突然開口。

    「說說吧。」

    班主任深吸一口氣,似乎都懶得委婉了,直接就開門見山,「高三的韓煜澤,是你什麼人?」

    「呃……」

    乍一聽陌生的名字,我腦子嗡嗡的,本來想好應對上課走神的言辭瞬間蕩然無存,只能無措地看著班主任,訥訥道:

    「老師,我不認識啊……」

    班主任蹙了蹙眉,又報了一個名字。

    我:……

    我蒙得不行,直到班主任報出了倆字:「宋川。」

    我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我總不能說出宋川和我的關係吧,我才不想別人知道!

    班主任見我沒有搖頭,不禁皺著眉,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洛妤,老師一直認為你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怎麼也跟風了。」

    我「啊」了一聲,詫異道:「老師,我沒聽懂你在說什麼……」

    班主任看著我一副不肯招供的樣子,扶著額頭,笑了笑,甩出好幾張單子。

    我疑惑地拿起表,看著上面的名字,一眼看下去,發現自己的名字竟然和十幾個人並排。

    班主任嘆聲,「教導主任在小樹林抓到幾個早戀的,要求寫下三個知道的情侶才能離開,我本來只是看看,沒想到一眼看過去,全是你的名字。這一個兩個,就算了,結果全是你!」

    我:……

    112

    「老師。」

    我咬著唇,正準備給自己找託詞,結果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辦公室門咔嗒一下,緊跟著,另一桌的老師就出聲道:

    「宋川,誒,你來得正好,進來。」

    我眨巴著眼睛,錯愕地扭頭看過去,對上宋川也有些無措的眼神,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

    班主任開始套話了,「宋川,你成年了吧。」

    宋川薄唇微動,沒作聲,緩緩地走了過來,站定在了我的身旁,隨著一陣微風,他身上那種淡淡的清香瞬間掩住了我的鼻息。

    班主任盯著宋川,笑得溫柔和藹。

    宋川應了聲。

    我咬著唇,感到一絲不妙,訥訥道:「老師……」

    「你別說話。」

    我深吸一口氣,為了自己的乖乖女人設,保持了安靜。

    班主任繼續發問,手肘抵著桌子,身子微微前傾,仰頭看著宋川,淡笑:「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

    113

    宋川看向班主任,聲音很輕,「老師,這是個人隱私。」

    班主任淡笑,笑得意味深長,將那份單子又遞給宋川,轉而斜睨著我,笑道:「你看看,作為一個男孩子,喜歡你,他都不敢承認,這種人,值得喜歡?」

    我:……

    我抿著唇,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我知道,不管我怎麼說,班主任是不打算聽我解釋了,他已經默認了。

    大概是被班主任說的話驚到了。

    宋川餘光掃過單子,鼻息間竟不自覺地透露出一絲嗤笑聲,彷彿對於班主任的話,很不屑。

    但是我知道。

    他是對我不屑,就好像我多稀罕他一樣,呸。

    氣氛突然有些緊張。

    我不自覺地瞄了他一眼,打算打打馬虎眼,把這件事混過去。

    「老師……」

    「我承認。」

    我:……

    114

    宋川。

    我上輩子是不是掘了你的祖墳?你這輩子這麼作踐我?

    我繃著臉,嘴角保持著最後的優雅,低聲道:「老師——我和他真的沒有——」

    「我承認了,老師。」

    宋川再度開口,聲音很輕,但是辦公室裡已經有了些許的笑聲,「青春期,互相欣賞很正常,但是還是要以學業為重。」

    「是啊是啊,倆小孩都挺好看的。大學再談戀愛吧,有的是時間。」

    我:……

    我咬著牙,陰冷地掃了一眼宋川,看著他餘光瞥了過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對於老師們的提議。

    宋川應得很快,彷彿真的聽了進去,但是我只想摁死他這個狗東西。

    辦公室的門關上。

    「站住!」

    我看著宋川走得飛快,氣得直接追了上去,直接撲了過去,結果沒想到宋川突然就轉身,把我給兜住了。

    淡淡的清香裹了滿懷。

    我猛地推開他,仰著頭瞪著他,非常不爽地怒聲道:「你媽也不是巴黎聖母啊,他激你承認,你就承認了?」

    宋川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地看著我,反問了一句:「我不承認,別人就會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