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銅臭 作品

第36章 隔紅雲賞花心堪憐

    “哈哈哈哈哈哈傻了吧,讓你不知道在誰的地盤上鬧事!”

    四名面具大漢又抬進來一張新的長桌,沒人理會那在地上抱手哀嚎打滾的面具男人,眾人眾鬼又聚在了長桌邊,開始下一輪賭局。而這一次的賭注,便是懸在上空的郎千秋了。眼看那邊賭得熱火朝天,師青玄在這頭走來走去,急得摔手:“怎麼辦?我們要上去把他賭回來嗎?還是直接開打?”

    謝憐道:“風師大人,你手氣怎麼樣?”

    師青玄道:“當然是時好時壞,手氣這種東西,哪有定論?”

    謝憐道:“有的。比如我,我就從來都沒有好過。”

    師青玄道:“這麼慘?”

    謝憐沉痛地點頭,道:“我擲骰子,最多二點。”

    師青玄眉頭一皺,馬上有個主意了,拍腿道:“不如這樣,既然你最多二點,那你跟人家比,就比誰擲出來的點數最小。肯定沒人能再比你小了。”

    謝憐想了想,道:“有道理,我試試。”

    於是,他湊到長桌之旁,道:“不如來換個規則,看誰擲出來的點數最小吧?誰小誰贏,怎麼樣?”

    桌上亂哄哄的,有的說好,有的說不好,謝憐便先抓來兩個骰子,先試著擲了一把。

    他心中默唸:“小,小,小。”擲完之後,兩個人湊過來一看——兩個六點!

    謝憐:“……”

    師青玄:“……”

    謝憐揉著眉心道:“看來手氣的好壞,並不會因為規則的改變而有所改變。”

    師青玄也學著他的樣子揉眉心,道:“要不我們還是直接開打吧。”

    這時,一名女郎靠近紅幕,微微傾身,似乎聽幕後之人說了些什麼,點了點頭,再抬頭,揚聲道:“請諸位靜一靜,城主有話。”

    她一說城主有話,眾鬼立即止息,安靜至極。那女郎道:“城主說,規則改變一下。”

    眾鬼紛紛道:“城主就是規則!”

    “城主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改成什麼樣?”

    那女郎道:“城主說,他今天心情好,想陪大家玩兒兩把。大家可以和他賭,賭贏的人,就可以抬走上面這個東西。無論蒸,還是煮,或是煎炸炒醃,全憑贏家處置。”

    一聽要和城主賭,眾鬼都猶疑了。看來,花城的確是從來不下場玩兒的。有幾個大膽的躍躍欲試,不過,還沒有哪一個敢第一個上來。郎千秋一直在上方持續努力掙扎,怒道:“什麼叫這個東西?我又不是東西,你們憑什麼拿我來做賭注?”

    他大聲說著“我又不是東西”,許多女鬼聽了,發出吃吃的竊笑,目光露骨地盯著郎千秋,腥紅的舌尖掃過嘴唇,彷彿更想將他拆吃入腹了。謝憐心想:“唉……這孩子。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無聲地嘆了口氣,他站了出來,溫聲道:“既然如此,那麼,請讓在下姑且一試。”

    聞言,紅幕後的身影也頓了頓,隨即,緩緩起身。

    幕前的女郎笑道:“那麼,就請這位公子上前來吧。”

    大堂之內,人人鬼鬼自動分出空地,給這位勇士騰出了一條路。謝憐走上前去,那女郎雙手託過來一隻漆黑得發亮的賭盅,道:“您先請。”

    她先前對待那些賭客,用的都是“你”,話語雖平和,語氣卻不算客氣,此時對他,卻用了“您”,語氣也十分恭順。謝憐從她手中接過這隻黑木賭盅,道了聲多謝,輕咳一聲。

    他幾乎沒怎麼摸過這種東西,拿著就胡亂一陣搖,還要假裝自己很在行的樣子。搖著搖著,抬頭,看了一眼懸在上方的郎千秋。郎千秋也睜大了眼睛,眼巴巴地在看著他,不過,總算是沒喊出什麼來。看他神情,謝憐心裡莫名有點想笑,忍住。搖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

    無數雙眼睛都緊緊盯著他手中這隻盅,謝憐也覺得這小小一隻賭盅變得無比沉重,不知道該用什麼姿勢開才是正確的。正當他準備揭曉結果時,那女郎又道:“且慢。”

    謝憐道:“何事?”

    那女郎道:“城主說,您搖盅的姿勢,不太對。”

    謝憐心想:“原來真的是有正確的姿勢的?難不成我以前運氣不好,都是因為姿勢不對?”

    他虛心地道:“那請問,什麼樣的姿勢才是正確的姿勢?”

    那女郎道:“城主說,請您上來,他願意教您。”

    聞言,賭坊內眾鬼發出一片嘶嘶抽氣之聲。

    謝憐聽到有鬼嘀嘀咕咕地道:“城主要教他,這可真是破天荒,這人是不是要死啦。”

    “城主想幹啥???這人誰啊???為什麼要教他???”

    “搖盅不就是那樣搖嗎??還有什麼正確的姿勢嗎???”

    謝憐也在想這個問題,那女郎已經手邀向紅幕,對他道:“請。”

    於是,謝憐抱著那黑木賭盅,走到了紅幕之前。

    紗幔飄飄,紅影綽綽。幕後之人,就站在對面,兩人之間,只有半臂之隔。

    屏息片刻,一隻手分開重重紅幔,從幕後探出,覆著謝憐的手背,托住了這隻賭盅。

    這是一隻右手,修長而蒼白,指節分明,第三指繫著一道紅線。

    在漆黑光亮的木盅襯托之下,白色更加蒼白,紅色更顯明豔。緩緩地,謝憐抬起了眼簾。

    紅雲一般的紗幔之後,沉默不語地站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

    是三郎。

    依舊是衣紅勝楓,膚白若雪。依舊是那張俊美異常,不可逼視的少年面容,只是輪廓更加明晰,褪了少年人的青澀,更顯沉穩從容。說這是一個少年,卻也能說,這是一個男人。

    他眉宇間那一段狂情野氣,不滅反驕。依舊是明亮如星的眸子,眸光沉沉,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謝憐。

    只是,明亮如星的,卻只有一隻左眼。

    一隻黑色眼罩,遮住了他的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