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銅臭 作品

第44章 極樂化土芳心再臨

    誰知,花城卻放下了彎刀厄命,道:“地師?什麼地師?”

    頓了頓,道:“哦,你是說風師身上背的那個嗎?那不過是我手下一個不成器的下屬罷了。”

    聞言,謝憐與師青玄皆是一怔。謝憐不知他為何這麼說,但心知必有深意。師青玄則道:“這分明就是我上天庭的神官,你強行指鹿為馬,也太好笑了。”

    花城笑道:“那麼,不知你們上天庭尊貴的神官,究竟是為何要隱瞞身份,紆尊降貴,到我這裡來做一名鬼使啊?”

    順著厄命的弧度,拭出一彎銀月,花城又道:“如果那位真是地師,那可當真是好耐性,一演就是十年。這十年裡,我雖偶爾覺得他不對勁,但也一直沒有證據。若非去半月關走了一趟,我還真沒有十足的把握。”

    剎那間,謝憐心念電轉。原來,地師失蹤受困,究其原因,歸根結底,是因為他從十年之前便隱瞞真實身份,在花城手下做了一名鬼使!

    ——說難聽點,便是臥底了。

    花城說的這幾句清清楚楚,謝憐還如何能不明白?箇中來龍去脈都能摸索出來。花城雖偶爾覺得這名下屬蹊蹺,但可能因為沒有證據,便還是將他留下觀察。而在數日前,半月關一行,少年形態的花城和他一起,看到了和風師一起出行的地師。

    雖然當時地師受風師慫恿,用的乃是女相,但花城還是看穿了其幻化出的外觀形態,發現這名黑衣女郎,正是自己手下那名略有蹊蹺的鬼使。既然和風師一起行動,那麼,這人的身份便不大難猜了。但因為花城從前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花城看穿了他,匆匆一眼,地師卻並未立刻得知花城也去了半月關。

    但也許他當時不知,但事後回想,覺察不妙,便趕緊地撤離了。是以半月關之事了結後,花城立即離開了菩薺觀,恐怕正是要去找他算賬。大概是在被花城追殺的途中,萬分危急之下,明儀施出了火龍嘯天之法,君吾這才找到謝憐,讓他來走這一趟。

    天界的神官不好好在上天庭辦事,卻喬裝潛伏於鬼界數十年,不知道想幹什麼,這可真是醜聞一樁。兩界這些勾心鬥角,謝憐不太懂,也不想懂,但若是留明儀在這裡繼續受關押拷打,終至隕落,天上地下這樑子可就結大了。到時候,藉此藉口,天界與鬼界亮到明面上開戰,局勢豈非愈加混亂?至那一日,花城也不可能獨善其身。思前想後,他也只能道:“三郎,望你今日能網開一面。”

    花城凝視著他,片刻,淡聲道:“殿下,其實,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牽涉太多為好。”

    照理說,花城一向是喊謝憐“哥哥”的,當他改口喊“殿下”時,應當使人覺得生疏了才是。然而,謝憐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

    旁人喚他殿下,許多都是不帶感情色彩,公事公辦地稱一聲,比如靈文。而更多的人喚他殿下,卻是帶著一種擠兌之意,就如同喚一個醜八怪美人一般,乃是故意而為之,微微諷刺。

    但花城喊他“殿下”時,這二字卻是珍重已極。雖然無法具體言述,但謝憐就是覺得,花城喚他“殿下”,同別人喚他“殿下”時,感覺都要不同。

    他本想若是花城不肯放人,那就只能由他搶先出手,搶得多少先機是多少。但如此一來,卻是無論如何也難以動手了。一旁師青玄聽了兩人對答,心想看來這兩人是誰都不會主動出手的,那倒不如他做了這個惡人。於是,他扇子一出,道:“風來!”

    兵器庫裡,登時嗚嗚起了一陣狂風。四面架子上的眾多兵器隱隱震顫,嗡鳴不止。“咔咔”一陣巨響,謝憐感覺頭頂落下簌簌灰塵,抬頭一看,竟是屋頂被風頂起了一邊,撬起了一道巨縫。

    兵器庫沒有門窗,師青玄意不在攻擊,竟是想直接撬開了屋頂飛出去!

    狂風之中,花城黑髮與紅衣也是迎風翻飛,他人卻不動,道:“你有扇,巧得很,我也有。”

    說著,果真從懷中取出一把黃金小扇。這扇子小巧精緻,扇骨扇面均是以純金打造,色澤美而沉靜,扇尾一條白玉掛墜。花城將它在手中轉了幾轉,一展,莞爾不語,殺氣之中無端一派風雅。翻手一扇,一道勁風挾著數點燦燦金色襲來。三人一避,只聽得一陣疾風驟雨般的“咚咚”之聲,回頭一看,竟是有一排又一排金箔釘在地上。這金箔片片纖細,釘入地面寸許,可見其鋒芒之銳,力道之狠。

    花城再一翻手,又是一陣金粉狂風。師青玄扇出的風力強勁,然而越是強勁,情況就越是危險。這兵器庫不過一座大殿,面積有限,風師扇帶起的勁風有一部分會反彈回來在室內亂躥,成百上千片金箔便這麼被風帶得繞著他們狂舞亂飛。謝憐擔心金箔傷人,護住了郎螢,道:“風師大人,你先停一停!”

    那些金箔已有好幾次擦著師青玄和明儀飛過,師青玄也想停,然而,那屋頂被他驅風頂起,露出了一條縫,此時若停下,屋頂放下,前功盡棄。正在此時,那些圍繞著他們亂舞的金箔忽然向齊齊上方飛去,只聽“叮叮噹噹”一陣,一人打破屋頂,伴隨著陣陣碎木落石,從上方躍了下來。

    甫一落地,這人朗聲道:“風師大人,對不住了,我還是沒辦法待著不動!”

    師青玄大喜,道:“千秋來得正好!”

    這青年英挺明朗,肩上扛著一柄重劍,劍柄足有成年男子一掌之寬,正是郎千秋。他那柄重劍金燦燦的,定睛細看,卻並非是一把黃金劍,只是因為劍身吸住了那些鋒利輕薄的金箔,如此密密麻麻地貼了一層,顯得這把巨劍彷彿是以黃金打造的。

    郎千秋這一把重劍鍛造所用的鐵稀奇得很,取自磁山之心,有一奇能,能吸金屬。只要法器中蘊含的法力不超出一定界限,他握住劍柄,心念發動,便可將旁人的金屬法器盡數吸附,並且熔化吸收。果然,不多時,那一層金箔便被這把重劍盡數吸了進去,那層金色消失無蹤。見狀,花城哈哈笑了起來,收了金箔扇,在手中轉了幾個轉,乜眼道:“你天界神官居然這般窮酸沒眼界,見了黃金便不肯撒手?”

    若這話是說謝憐,他只會假裝沒聽到。然而,這話說的是郎千秋,他一個皇室貴族,一生視金錢財寶如糞土,聽敵人這般揶揄,即使明知是惡意激他,也十分生氣,道:“你少顛倒黑白!”重劍舉起,便向花城劈去。花城彎刀在手,單手挽了幾個銀花,從容不迫地挺刀迎擊。

    郎千秋這一劈,拼了十足的力道。他初生牛犢不怕虎,然而,謝憐卻早把雙方實力差距看得分明。他這一劍若是當真劈下去了,必死無疑!

    縱使是不用劍的師青玄看不出具體差距,卻也莫名肉跳心驚,喝道:“千秋,別硬接!!!”可是,箭在弦上,千鈞一髮,又如何能是一喝可止的?

    誰知,就在一刀一劍即將相接時,一團耀眼至極的白光在兵器庫內爆炸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