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銅臭 作品

第190章 百劍穿心厲鬼成形

    為什麼要這樣看著他?

    謝憐懵懵然, 邊聽有人低聲道:“好像啊……”

    “不是好像……是一模一樣!”

    “真的是他嗎?”

    有人直接問出來了:“你是……那個, 太子?”

    謝憐下意識脫口道:“我不是……”

    然而,話音未落他便發現, 原先他用來遮擋真面目的白綾, 不知何時被解下了。此刻將他五花大綁的, 就是那道白綾。他的臉,已經在眾人面前一覽無遺了。

    謝憐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硬著頭皮對上那些視線。

    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怪, 他覺得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變得詭異起來。不過,還好, 或許是因為眼下情形危機, 這些目光中, 並沒有他所想象的厭惡或是憤怒。而他之所以會這麼認為,是因為下一刻,觀外便突然爆發了一陣非人的嚎叫!

    謝憐勉力扭頭,發現嚎叫的竟是那些被他點倒的人面疫患者。他們不知何時又爬了起來, 而且多出了幾倍, 圍在太子殿外, 手牽著手攔成了一個圈,繞著太子殿邊轉邊喊,彷彿某種恐怖的儀式,又彷彿純粹的群魔亂舞。殿內眾人嚇得俱是一縮,還有幼童哭了出來,被父母抱在懷裡捂住眼睛耳朵。每張臉上都滿是恐懼:“怎麼辦?怎麼辦啊?”

    “這些人會不會衝進來啊……”

    “就算不衝進來, 他們離的這麼近我們會不會得病啊……萬一得了那種病該怎麼辦?!”

    謝憐用力掙扎,卻根本沒法掙松一絲,看來這白綾已經被動過手腳了,估計是被注入了法力。他掙得額上青筋凸起,吼道:“白無相!”

    無人應答,但一隻冰冷的手拍了拍他的頭頂。謝憐一愣,寒毛倒豎,扭頭望去,頭皮瞬間麻了大半邊。

    難怪下面這些人看過來時的目光都那般詭異了,不光因為他的臉暴露了,還因為,白無相就坐在他身後的黑暗之中!

    在一個如此詭異的白衣人面前,眾人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輕舉妄動,造成的後果就是白無相視他們如無物,在眾目睽睽之下扶起了謝憐。

    謝憐從躺臥變成了坐,坐在他的神臺上,彷彿一尊被縛的活生生的神像,他只能轉動眼珠和頭顱,除此以外,幾乎什麼都做不了。

    雖然這幅情形詭異至極,但終歸還是外面嚎叫的人面疫患者們更可怕。底下眾人的目光很快重新回到外面。有人喃喃道:“……我聽說過的,我聽說過的,住在一片區域的人都能相互傳染,這種病傳染的很快的!這麼近,這麼點距離,我們肯定、肯定!”

    想到他們很可能就要患上那種恐怖至極的瘟疫,殿內一片悽惶絕望。一人道:“要不然,我們找幾個人衝出去,打死這幾個怪人,其他人趕緊逃跑?”

    可是,且不說這樣衝出去的人能不能打死這麼多怪人,只要衝上去扭打,勢必會患上人面疫,這就是犧牲自己、拯救大家。擺明了去送死的事兒,誰會願意去呢?沒人願意。

    謝憐倒是想,但他眼下受制於白無相,而且他一招點倒七八個還行,這好幾十七八個,難免有漏網之魚,總會有人面疫患者趁間隙衝到太子廟裡來。至於,直接殺掉白無相?不用想了,痴心妄想。

    但是,現在必須要有一個人能平復眾人的情緒,謝憐定定神,道:“大家先別亂了陣腳!沒這麼快,我們還有時間想辦法。”

    可是,僅僅保證“沒這麼快”,是無法安撫人心的。

    打破了這種絕望的,居然是白無相。冷不防,他道:“人面疫,是可以隔絕和治癒的。”

    此言一出,眾人齊刷刷猛地抬頭,道:“可以治癒?什麼辦法?!”

    謝憐一顆心陡然懸起。白無相則悠悠地道:“問太子殿下吧。太子殿下知道那個辦法。”

    於是,百雙眼睛又齊刷刷望向謝憐。那些目光刺得他往後一縮,被白無相擋住,推了回去。幾人滿懷希望地道:“殿下,你真的知道嗎?”

    謝憐還沒回答,就聽有人興奮地道:“我聽人說過,他是知道的!”

    也有人疑:“知道的話那為什麼皇城還……了?知道了難道他不告訴別人?”

    “太子殿下,快告訴我們吧?啊?

    謝憐連忙一口否認:“我不知道!”

    白無相卻道:“你撒謊。”

    謝憐怒極欲駁,卻怕白無相再多說些什麼。他有預感,不管他承不承認,白無相都一定會說出來的。掙扎許久,他無奈道:“辦法……是沒有的。是沒有用的!”

    愕然過後,人群又開始騷動:“沒有用是什麼意思?你不說我們怎麼知道有沒有用?”

    冷汗從他額頭上流下,謝憐心道:“我真的不能說……”

    不能說!

    一旦說出去了,那就全完了,全亂了!

    有人忍不了了,站起來道:“都到這個生死關頭了,有什麼不能說的?不說大家一起在這裡等死嗎?”

    白無相溫聲道:“我來告訴你們吧。”

    謝憐怒道:“住口!”

    他的呵斥自然是半點威懾力也沒有的,白無相充耳不聞,道:“你們知道,皇城內外,什麼人患人面疫最少嗎?”

    眾人戰戰兢兢看著他,雖然不敢靠近,卻不得已要追問:“什、什麼人?”

    白無相道:“士兵。”

    完了。

    白無相繼續道:“為什麼是士兵?因為,大多數士兵,都做了一件事。而這件事,是尋常百姓沒有做的,所以他們才患上了人面疫。”

    眾人眼睛睜得越來越大,連喉嚨也不敢咽一下,道:“那件事,是……?”

    謝憐一頭向他撞去,無非是徒勞的努力罷了。白無相哈哈笑著把他一掌拍了回去,道:“是什麼呢?”

    他幽幽地道:“殺人啊。”

    完了!!!

    他果然說出來了。謝憐癱在神臺上,一顆心如墜冰窟。半晌,幾人才震驚道:“……殺人?殺人才能不得病?殺人就能治好?”

    “騙人的吧!”

    令人絕望的是,不!不是騙人的!

    這是千真萬確的。謝憐親自確認過,手上沾過血猩、有過人命的人,是不會患人面疫的!

    眾人無論如何也沒料到免疫條件居然是這個,全都驚呆了,紛紛道:“這說得通嗎?”

    “我從前就覺得奇怪了,好像……真的沒怎麼聽說軍隊裡有人面疫氾濫!恐怕是真的吧!”

    “是真的!”

    “可是這意思難道是我們為了不得病,得先去殺人?!”

    “殺誰?”

    問出這個問題的人立刻被圍攻了:“什麼‘殺誰’?難不成你還真想殺人啊!”

    那人一下子不敢說話了。但這百雙眼睛裡,比起方才純粹的恐懼和無措,又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極其微妙,極其詭異。

    這就是謝憐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形。一旦人面疫的免疫之法暴露於世,就會有不可避免的另一件事發生。

    自相殘殺!

    這就是當初謝憐發覺了免疫的方法,卻始終不敢告訴旁人的緣故。只要殺人就可以免受人面疫之災,也許大多數人都會剋制自己,但總會有亡命之徒鋌而走險。而一旦有人為了免疫犯下第一樁血案,很快就會有第二起、第三起……

    效仿者將越來越多,最後必將天下大亂。如此,還不如從一開始就瞞得嚴嚴實實、沒有任何人知道!

    謝憐苦笑道:“你們現在知道,為什麼我說這個辦法沒用了吧。”

    眾人不語。謝憐嘆了口氣,強打精神,溫了口氣,道:“無論如何你們先別慌,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就中了這個東西的圈套了。”

    底下有一對模樣瞧著斯文體面的夫婦,那婦人抱著孩子嗚咽道:“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偏偏是我們啊?我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啊!”

    附近一人煩躁道:“哭哭哭,哭什麼哭,就知道哭!這裡誰不是什麼都沒有做!就你一個人倒黴嗎?”

    那婦人的丈夫怒道:“怎麼,你還不讓人哭了啊?”

    “光是哭得人心煩有什麼用?給我閉嘴!”

    居然為這種小事爭吵起來,只能說大家的情緒都在崩潰邊緣,一觸即發了,謝憐道:“都不要吵!冷靜!冷靜才能想到辦法!”

    越讓冷靜,眾人反倒還越激動:“冷什麼靜?這種情況怎麼冷靜?你倒是冷靜,你想想辦法啊?有什麼辦法!”

    “……”謝憐被問得啞口無言。有什麼辦法?

    沒有!

    他拼命想拼命想,想得要腦汁炸裂了也想不到任何可以解決眼下這個局面的辦法!

    忽然,他感覺臉頰一緊,一隻手捏住了他的臉,掰了過去,正面對向神臺下的眾人。謝憐睜大了眼,不知這是什麼意思。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殺誰?你們看到這張臉,還不知道該殺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