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哄你,總好了吧

    雖然那天在戒律庭受罰,墨燃親眼見了楚晚寧背後的杖傷,那時只知道是血肉模糊,慘烈至極。但後來他見楚晚寧沒事人一般地到處晃盪,心想大概沒有傷了筋骨。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楚晚寧的傷勢,遠比自己想象的嚴重得多。

    鬼司儀留下的五道口子已經盡數綻開,最深處可清楚地看到森森白骨。

    楚晚寧大概也沒有讓人幫忙換過藥,都是自己動手,藥膏塗抹不均勻,有些夠不到的地方都已發炎潰爛。

    更別說那一道道青紫交加的杖痕。覆蓋了整片背脊,幾乎見不到一處完整的皮肉,加上剛剛的法陣反噬,此時此刻,楚晚寧傷口全數撕裂,鮮血汩汩流淌,很快就將身下的被單染得斑駁。

    如果不是親眼瞧見,墨燃根本不會相信堅持著去擦拭橋柱,為眾弟子開啟巨大的遮雨結界的人,會是眼前這個——這個可以劃歸到“老殘病弱”範疇內的重傷傷號。

    如果不是楚晚寧已經失去了意識,墨燃真想揪著他的衣領好好問一問——

    楚晚寧,你是有自尊病嗎?

    你低個頭,服個軟,誰會攔著你?為什麼非得倔著擰著勁兒,你這麼大個人了,怎麼就不知道照顧自己,對自己好一些?

    你為啥不願意求別人幫你上藥?

    你為啥寧可讓兩個機甲人幫著你施展療傷法陣,也不肯開口請別人幫忙?

    楚晚寧,你是傻嗎!!

    你是倔死的嗎?

    他一邊暗自咒罵著,一邊飛速點了止血的穴位。然後打來熱水,替楚晚寧擦拭著背後的血汙……

    尖刀淬火,割去已經完全腐爛的皮肉。

    第一下,楚晚寧痛得悶哼,身體下意識彈起。墨燃摁住他,沒好氣道:“哼什麼哼!欷操嗎?再哼本座一刀戳你胸口,死了就不疼了,一了百了!”

    也只有這個時候,墨燃才能露出凶神惡煞的本性,像前世那樣對他呼呼喝喝。

    可是傷口泛白腐爛的地方太多了,一點一點地清理下來,楚晚寧一直在低聲喘息。

    這個人即使昏迷著,也會努力壓抑隱忍,不會大聲喊痛喊疼,只是渾身都是冷汗,剛剛擦拭乾淨的身子,又被汗水浸透。

    忙了大半個時辰,終於敷好了藥,包好了傷口。

    墨燃替楚晚寧穿上褻衣,又抱來一床厚實的棉被,給發燙的師尊蓋上,這才重重舒了口氣。想起來王夫人調好的藥還封在油紙包裡,又拿開水衝了碗藥汁,端到楚晚寧床邊。

    “來,喝藥。”

    一手抱起昏睡著的人,讓他靠在自己肩頭,一手舀起藥汁,吹了吹,自己先試著抿了口。

    墨燃立刻大皺眉頭,臉擰成了包子褶兒:“見鬼了,這麼苦?”但還是放涼了,餵給楚晚寧喝。

    結果剛半勺喂進去,楚晚寧就受不了,連連嗆咳著把藥汁吐了出來,大半都濺在了墨燃衣服上。

    墨燃:“……”

    他知道楚晚寧不喜歡苦,甚至有些怕苦。

    但如果是清醒狀態下,倔死個人的玉衡長老一定會忍著厭惡,氣吞山河地把藥一飲而盡,頂多事後再板著臉,偷偷吃一顆糖。

    不幸的是,楚晚寧眼下是昏迷著的。

    墨燃沒辦法,總不好跟一個毫無意識的人發脾氣,只得耐著性子,一小口一小口地餵給他喝,時不時還要拿帕子擦一下嘴角的藥汁。

    這對墨燃而言倒也不算難事,畢竟前世,有一段時日,他也是每日都這樣來給楚晚寧喂藥喝,而且那個時候楚晚寧還反抗,墨燃就扇他耳光,而後掐住他的下巴,狠狠地親上去,舌頭肆虐侵襲,血腥瀰漫……

    不敢再深想,墨燃最後幾勺喂的有些馬虎,幾乎有大半都由著楚晚寧嗆吐出來。然後把人往床上一放,粗暴地捻了捻被子。

    “我這可算是仁至義盡,你晚上可別踢被子,本身就發熱,要是再不小心著了涼……”

    叨叨地說了一半,忽然發起脾氣,踹了床腿兒一腳。

    “算了,你著不著涼關我什麼事?巴不得你越病越重,病死最好。”

    說完轉身離去。

    走到門口,又覺得一顆心懸著放不下,於是折返,想了想,替他把蠟燭熄了。然後又離開。

    這一次走到了紅蓮池水邊,看著那些吸收了楚晚寧鮮血而愈發嬌豔的睡蓮,胸中煩燥只增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