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的海底兩萬裡

    薛蒙腳一縮,扭頭去看,卻瞧不見半個人影。勾陳上宮笑道:“在你腳下。你再仔細瞧瞧。”

    果不然,薛蒙再定睛一看,居然瞧見一堆細小的石子在自己行走。

    “真是開眼了,石頭也會走路。石頭精麼?”薛蒙嘀咕道。

    楚晚寧卻說:“蝜蝂。”

    “富班?”

    “……”楚晚寧淡淡看了他一眼,“墨燃不聽課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不專心?”

    薛蒙習武全神貫注,但文史卻學的漫不經心,只礙著楚晚寧的威嚴,講書時裝模作樣也得端坐著,但其實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眼下被師尊抓了個現行,頓時面紅耳赤。

    墨燃撫掌笑道:“師尊這樣說,我可就不高興了。這段我當真是認真聽了的呢。”

    薛蒙不服氣:“哦?那你說來聽聽?”

    “蝜蝂呢,就是一種蟲子,天性十分貪婪,只要看到漂亮石頭,就想往身上背,最後往往是被自己撿來的石碓給壓死的。”

    墨燃笑吟吟地瞧向楚晚寧。

    “師尊,你說我講的對是不對。”

    楚晚寧點了點頭,而後道:“蝜蝂在人間已經絕跡,想不到這裡竟還有剩下的。”

    勾陳上宮聽了,笑道:“這個啊,是因為一家小藥房,所以它才能僥倖活下來。你們瞧,就是那兒了。”

    只見那蝜蝂一點一點費力地挪動到藥房的臺階前,忽然大喊了一聲:“受不了啦!快來個郎中救個命啊!”

    裡頭迅速游出一隻青蛟,他顯然是處理過這狀況無數次了,熟稔地拿了一隻白瓷瓶,往蝜蝂身上倒了些金紅色的藥水,邊倒邊悠閒笑道:“愚公今日收穫似乎頗豐?”

    那隻被稱為愚公的蝜蝂哼了一聲,嗓音懶洋洋的,顯然在藥水的滋潤下極為舒服:“哼,尚好,尚好,明日再負個一百塊回去,家裡頭就有四億八萬五千六百十七塊石頭啦。”

    墨燃:“…………”

    楚晚寧:“…………”

    師昧喃喃道:“居然已經囤了那麼多了麼?”

    那青蛟給蝜蝂灑了藥水,說道:“你明日可記得早些來這裡,我看你要是再遲一些,給你澆上這個增力露水,也恐怕不管用了。”

    “知道了,知道了。早些來,早些來。”蝜蝂敷衍了事地應了兩聲,忽然又看中了牆角一塊淡黃色的漂亮石子,又扯著嗓子嚷道,“小泥鰍啊——哦不,是蛟大夫,那邊那塊石子瞧上去不錯,勞煩你把它揀來放在我背上吧。這樣明天我就有四億八萬五千六百十八塊石頭啦。”

    薛蒙忍不住走過去問:“你要這麼多石頭幹什麼?造屋子麼?”

    蝜蝂趾高氣昂的聲音從石碓下傳出來,尖聲尖氣的:“什麼?凡人?唉喲,我都多少年沒見過凡人了——你問我拿石頭幹什麼?當然不是造屋子,我豈能如此無趣!”

    師昧也忍不住好奇:“那你拿它們做什麼?”

    蝜蝂理直氣壯道:“數啊!”

    “…………”

    眾人皆是無話可說。

    旁事不敘,閒逛一圈後,勾陳上宮領著他們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在街道角落裡,一隻巨大的貝殼豎立著,宛如凡間照壁。轉後入院,見院內分為六進,寬闊氣派。廂房廳堂,迴廊花苑,海藻和珍珠串織成的珠簾隨著水波輕輕搖曳。有的廂間暗著,有的亮著,裡頭透著昏黃的燭光,裡面還隱隱約約傳來箜篌和壎聲。

    與藥鋪一樣,上神宅邸內的僕俟也是蛟人一族。

    那些蛟人有的保留著尾巴,有的為了行走方便,將龍尾巴化成了雙腿,只是仍然不習慣穿鞋子,都赤裸著腳在地上走來走去。

    勾陳上宮見四人神色間頗有怪異,便微微一笑,淡若雲煙:“諸位莫要奇怪,我與望月交好,是以同住。他曾是東海太子,這些僕傭都是他在此定居後,隨他而來的。”

    望月就是那條黑蛟老龍。

    墨燃因為前世是從黑蛟處得了神武,多少對它最為親切,聽勾陳上宮這樣說,不禁笑道:“那他在哪裡?他這樣的龐然大物,回到水底後,應該是化形了吧?不然這裡可住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