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喜歡你

    站在角落的楚晚寧:“………………”

    墨燃忽然有些好奇,問道:“那你既然知道師尊脾氣差,為何還要拜在他門下?”

    師昧道:“師尊面冷但心慈,我稟賦不如旁人,他卻從不嫌我愚鈍,他說有教無類,既然我不善於攻伐,就教我治療恢復之術。他、他待我很好的。”

    墨燃原本正樂得開心,聽到此處,忽地便收斂了笑痕,漸次沉默。

    過了會兒,墨燃道:“他哪裡待你好了。不就是教你些法術,偶爾關照於你,換任何一個師父,都會這麼做。”

    “那不一樣——”

    墨燃忽然不悅,鼓著腮幫:“反正他待你並不好!他待你的那些,我都能做到!”

    師昧便不說話了。

    在這難堪的岑寂中,墨燃漸漸平息下心頭那簇惡火,見師昧垂眸不語,忽覺愧疚,小聲道:“抱歉。”

    “沒事。”師昧說。但是略過片刻,師昧又有些突兀地道:“早些年你還沒來死生之巔的時候,有一次我走在路上,忽然下起了暴雨。”

    “我那時候尚未拜入師尊門下,在雨裡面跑的時候,遇到了他。他撐著一把紅色的油紙傘,見我狼狽,讓我躲到他的傘下。我久聞他冷酷名聲,和他並肩走的時候,心中忐忑得厲害。”

    “然後呢?”

    師昧神情溫柔,說道:“然後?然後我們一路沒有說話。”

    墨燃點頭贊同:“他那麼悶一個人,跟他也確實沒啥好說的。”

    “是啊。”師昧微笑起來,“師尊話很少。不過,他把我送到屋門前的時候,我跟他道謝。忽然看到他的右邊的肩膀全溼透了,而我一路都站在他的左邊,一點兒雨都沒淋到。”

    墨燃:“……”

    “那把油紙傘很小,其實只夠一個人撐的。他把大半都擋給了我,我看著他在雨裡面走遠,回屋之後,我就寫了拜師帖,求他收我於門下。”

    “別說了。”墨燃忽然道,“你心太善,你再說下去,我會覺得你很可憐。”

    師昧溫聲道:“阿燃,你不覺得師尊才可憐嗎?他只有那麼小一把傘,因為他一直都是一個人走的,沒人願意陪著他。所以啊,有時候師尊對我嚴厲了些,或是訓斥得多了些,我都不在意。因為我記得他溼透了的肩膀。”

    墨燃不說話了,只是鼻尖微紅,心頭忽悠悠地飄起一絲酸楚。

    那酸楚的感覺有些模糊,忽然並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是為誰而生。

    “阿燃,我問你個問題。”

    “嗯,你說。”

    “你是不是特別討厭師尊?”

    墨燃一愣:“我……”

    “或者說,你不喜歡他吧?”

    師昧問這句話的時候,素來平靜柔和的目光,不知為何顯得有些鋒利。墨燃於他毫無防備,在這樣銳利的注視下,忽然啞口無言。

    墨燃悶著頭,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過了良久,才勉強笑道:“哎呀,不是我問你問題麼?一不小心居然被你繞進去了。哪有這樣的?”

    見他避而不談,師昧玲瓏心思,也不強求,只笑道:“我就隨口一問,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嗯。”墨燃拾掇心情,而後抬眼,透過濃深的睫毛簾子,望著師昧姣如明月的面容。

    原本,他的第三個問題,是打算問師昧究竟喜不喜歡自己。可是這番對話之後,心情陡然沉重,抿著嘴唇沉默些許,墨燃忽然道:“他是我師尊,也只是師尊而已,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聞他此言,立在暗處的楚晚寧睫毛微動,像是蝴蝶受傷時的簌簌羽翼。

    有的事情雖然心中已如明鏡,但真的確認時,卻還是覺得身如漂絮,心沉大海。或許是秋意泛得早了些,楚晚寧忽然感到絲絲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