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聽君再撫琴

    偏偏喝醉了的薛蒙還渾不自知,居然憨厚一笑,繼續看下去,然後唸叨:“啊,還有,情線有島形紋,並且是在無名指下,師尊,你看人的眼神不太準…許是一個睜眼瞎……”

    楚晚寧再也忍不了,忿然抽手,拂袖欲走。

    墨燃笑都要笑死了,捧著肚子樂了半天,忽然對上楚晚寧冷峻肅殺的目光,硬生生憋住,肋骨卻一抽一抽地疼。

    楚晚寧怒道:“你笑什麼?有何可笑的?”

    正惱的要離開,衣袖卻被薛蒙拽住了。緊接著墨燃就笑不出來了,薛蒙迷迷糊糊地一把將楚晚寧拉了下來,埋頭窩進楚晚寧懷裡,手環著他的腰,額頭抵著師尊的衣襟,無限親暱地蹭了蹭。

    “師尊……”軟綿綿的少年嗓音,帶著些撒嬌的意味,“不要走嘛,來,再喝一杯。”

    楚晚寧看上去像快噎住了。

    “薛子明!!你,你簡直胡鬧,快放開我!”

    豈料這時,臺上的小雪人忽然吱吱咕咕地跑了下來,原來是貪狼長老的舞劍表演結束了,按照順序,應該輪到了楚晚寧。

    這下可不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楚晚寧身上,見到薛蒙喝醉之後居然膽敢抱著玉衡長老的腰,埋在對方懷裡耍無賴,眾弟子紛紛錯愕至極,有人甚至連筷子都拿倒了,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角落。

    楚晚寧:“…………”

    一時間場面尷尬極了,玉衡長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僵手僵腳地任由薛蒙抱著。

    許久靜謐之後,墨燃忽然乾巴巴地笑了兩聲:“不是,薛蒙,你都這麼大的人,還撒嬌呢?”說著伸手就去拽人,“起來了,別賴師尊身上。”

    薛蒙倒不是存心撒嬌,這事兒他要是清醒的時候還能記得,自己就能抽自己倆大耳刮子。

    可人這會兒醉意正酣濃,墨燃生拉硬拽拖了好半天,才把他從楚晚寧身上撕下來。

    “坐好了,看這是幾?”

    薛蒙看著墨燃伸出的一根手指,皺眉答道:“三。”

    墨燃:“…………”

    師昧忍不住笑,也去逗他:“我是誰?”

    “你是師昧啊。”薛蒙不耐煩地翻著白眼。

    墨燃也湊熱鬧:“那我是誰?”

    薛蒙瞪著他看了一會兒,說:“你是狗。”

    “…………”墨燃怒道,“薛子明我跟你沒完!”

    忽然旁邊那一桌,有個不知是膽子大,還是也喝多了的弟子指著楚晚寧,笑嘻嘻地高聲問了句:“少主,那你看看,他是誰?”

    薛蒙酒量實在不行,坐都坐不穩,趴在桌上,拖著腮,眯著眼睛看了楚晚寧良久。

    楚晚寧:“…………”

    薛蒙:“…………”

    楚晚寧:“…………”

    薛蒙:“…………”

    僵持許久,就在眾人都以為薛蒙大概是酒勁上頭,要睡過去了的時候,他忽然笑逐顏開,又想去拉楚晚寧的衣袖。

    “神仙哥哥。”

    四個字擲地有聲清晰可聞。

    眾弟子:“………………………………”

    “噗。”

    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來,緊接著大家都忍不住了,即使楚晚寧臉色再難看,脾氣再差,但是法不責眾,大家算準了他即使再不高興,也不能用天問把在場每個人都抽一遍吧?於是熱鬧非凡的孟婆堂裡鬨笑成一片,酒肉之間大家都在唯恐天下不亂地交頭接耳。

    “哈哈,神仙哥哥。”

    “玉衡長老這麼好看,還真的像神仙。”

    “要我說,我就得來句俗的。我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想到一句話。”

    有人問:“什麼話呀?”

    “除卻君身三尺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那你是真的挺俗的。”

    楚晚寧的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黑最後他決定佯作鎮定,當作沒有聽見。

    畢竟他習慣了面對大家的疏遠和敬畏,這節日氣息和酒意裡抒發出來的忽然熱切,讓他頓時招架不能,節節敗退。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實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得強作鎮定。

    但耳根處微微的緋霞顏色,卻出賣了他那張看似冰凍三尺的俊臉。

    墨燃注意到了,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心裡卻不知為何,驟然翻騰起一股惱人的妒意。

    他不是不知道楚晚寧好看,但和所有人一樣,他也明白,楚晚寧雖然英俊,但那種俊美更多的是一種刀劈斧削的銳利,不笑的時候總是霜雪般冷,令人不敢親近。

    以他陰暗狹促的心理來說,楚晚寧就像一盤色香味俱全的酥肉,但是被擺在了殘破骯髒的食盒裡,這世上唯一打開了食盒,嚐到裡面美味的人,只有自己。他不用擔心有人能發現這道佳餚,從此食髓知味。

    可是今夜,在暖融融的爐火中,在燒酒的刺激下,那麼多雙眼睛都在盯著那隻曾經無人問津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