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怕是要撩死我

    說著也幫楚晚寧摘下來那一根金色的草梗。

    旭日東昇,師徒二人在鋪天蓋地而來的金壁輝煌裡互相望著,依舊是一個微微低著頭,一個微微仰著臉。

    只不過五年前,低頭的是楚晚寧,抬頭的是墨燃,如今時光倒錯,墨微雨已不再少年。歲月在此刻似乎終於願意沉澱下來,溫柔的晨曦中,墨燃忽然忍不住跳到田裡,張開雙臂,朝著田壟上的人笑道:“師尊,你下來,我接著你。”

    “……”楚晚寧瞪著那只有半人高的田壟,說,“你有病吧?”

    “哈哈哈。”

    他脫了鞋襪,自己輕盈地跳到了水田中,水波盪漾,激得腳底微寒,楚晚寧寬袖一揮,氣勢威嚴地劃了一大片稻田進自己的範疇:“這些都是我的,昨日割的稻子不如你多,今日定讓你認輸。”

    墨燃伸出的雙臂便抬起來,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嘴角挽起,一道特別好看的笑痕在他臉頰邊軋開。

    “好,若是我輸了,我就給師尊做很多很多的荷花酥,很多很多的蟹粉獅子頭。”

    楚晚寧道:“再加很多很多的桂花糖藕。”

    “好!那要是師尊輸了呢?”墨燃眼底映著瀲灩的水光,透如星辰,“又當怎麼樣?”

    楚晚寧冷然斜睨他:“你要怎麼樣?”

    墨燃抿著唇想了很久,而後說:“若是師尊輸了,就要吃我做的很多很多荷花酥,很多很多蟹粉獅子頭。”

    頓了頓,更溫柔的餘聲落在清風裡。

    “再加很多很多的桂花糖藕。”

    無論輸贏,我都想變著花樣待你好。

    楚晚寧割稻子一回生二回熟,他是個不服輸的人,昨日讓人笑話也就算了,今天卻不能教人瞧不起。他心裡頭憋著一口氣,埋頭沙沙勞作,到了正午的時候,割去的稻穀已經比墨燃多得多了。

    坐在桑樹下吃飯時他有些得意,雖然嘴上不說,臉上也瞧不出來,但一雙眸子總往壩子上看,看自己打好的那一些稻穀,高高的壘成一座金山。

    “菱兒,去給仙君再添碗飯。”

    眾人圍坐一團,大娘瞥見墨燃吃的快,不消一會兒碗就見了底,忙說道。

    墨燃卻把碗筷一放,很著急似的,笑了笑說:“不用,我吃飽了,我有點事兒,要先出村子一趟,遲一些再回來,你們先吃。”

    菱兒很驚訝,旋即流露出了些不安:“仙君就吃這麼一點嗎?可是飯菜不合你的口味?你要是不喜歡……我要不……再去給你單獨做一些……”

    “沒有沒有,很合口味。”墨燃自然是瞧不出姑娘家那些心事的,爽直地笑著擺了擺手,大步往馬廄方向走去。

    楚晚寧問他:“你去哪兒?”

    墨燃側過半張臉笑:“去買些東西,很快就回來。”

    “仙君——”

    “算了,隨他吧。”楚晚寧夾了一塊煎豆腐,淡淡地說道。

    雖然這兩位仙君是一塊兒來的,但誰的地位高,誰的地位低,誰說話分量更重,明眼人都瞧的出來,更何況楚晚寧天生長得便有些肅冷,既然他開口了,村人也就不好再多問,由著墨燃去了。

    用過了飯,眾人三五成群,要麼在地裡頭嚼菸葉子,要麼就眯著眼打盹曬太陽,農婦聚著一塊織禦寒衣物,孩子們騎著竹馬嘰嘰喳喳地玩鬧,一隻瘦不拉幾的家貓滿懷期待地在地上嗅著,粉紅色鼻尖一抽一抖,支稜著耳朵,它想在殘羹冷炙裡找一些用以果腹的吃食。

    楚晚寧捧著被熱茶,靠著一座谷堆在歇息,見那貓瘦小得可憐,便向它招了招手,想給它弄些東西吃,可惜它對生人很是警覺,見楚晚寧抬起手還以為是要打它,刺溜一聲就竄遠了。

    楚晚寧:“……”

    他長得有這麼兇?貓都不待見?

    正無不陰沉地托腮想著,忽聽到銅片叮噹的聲音。菱兒興高采烈地也捧著一杯茶,坐到了楚晚寧身邊。

    楚晚寧轉頭看她,沒有太多表情。

    這個姑娘十分俏麗,更難得的是她並不瘦弱,是窮鄉僻壤難得能出的豐滿女性。她也很懂得打扮自己,沒有餘錢買佩飾,她就揀了些細碎銅皮鐵片洗乾淨了,磨成溫潤的圓環,串在衣襬上,走起路來叮叮噹噹作響,陽光下泛著燦爛的光。

    “仙君。”她脆生生喊他,聲音像熟透的漿果。

    楚晚寧道:“何事?”聲音像清冷的煙霧。

    菱兒為他的不近人情而微微一愣,但隨即粉飾太平,笑道:“沒什麼,看仙君一個人坐著無趣,想來陪仙君說說話。”

    “……”

    楚晚寧不認為自己長著一張和藹可親的臉,那隻貓大概就是最好的佐證。但人和貓畢竟是不一樣的,貓不會算計,人卻可能別有所圖。

    果不其然,菱兒與他不痛不癢地講了一堆有的沒的之後,似是隨意地問了句:“仙君,你們死生之巔……要收怎麼樣的人當弟子呀?你看我這樣的……可不可以?”

    楚晚寧道:“手伸出來。”

    “啊……”她睜大眼睛,隨即有些興奮得照做了。楚晚寧把指尖輕搭在她的脈門處,半晌之後撤了,說道:“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