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閣】千鈞一髮

    馬先生臉色煞白如鬼,兩股站站,他平時也就之乎者也的,哪裡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面,早已嚇得失了禁,渾身冒汗,半晌才顫聲道:“墨……你這個魔……魔頭……你……你不應該在天音閣法場嗎……你……你……”

    “天音閣法場?”

    男人抬起黑到發紫的眼,笑了一下。

    “不錯啊,本座是去那裡看過。不然怎麼能聽見先生前日的高見呢?”

    他說著,把書隨手一扔,直起高大挺拔的身子,慢悠悠地朝教書先生走來。

    燈燭照著他極俊的臉,不是踏仙君又是何人?

    踏仙君露齒燦笑,酒窩深深,竟向那教書先生作了一揖:“本座生平最佩服讀書人。冒昧登門殺你全家,真是唐突先生了。問先生安。”

    這不陰不陽怪腔怪調的語氣,再加上橫七豎八枉死了的人。

    饒是姓馬的有十七八個膽子也不夠了,他撲騰一聲栽倒在地,呼哧氣喘:“你想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踏仙君只是笑,抬手一掠,掌中出現一把陌刀。

    他側過臉瞧著教書先生:“你猜?”

    “不要殺我!!!”馬先生慘叫起來,不停地往後面挪退,“不要殺我!!!”

    退著退著,撞到了個什麼東西,他一扭頭,正對上自己老婆睜眼張死不瞑目的臉,更是失聲哀嚎:“不不不!!!不不——別,求你……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應他的是一刀刺下,直挺挺插在他的大腿上,直穿地面!

    “啊——!!!”

    踏仙君眯起眼睛,笑容和氣又甜蜜:“敢問先生……樂伶和娼·妓有何分別?”

    “什、什麼?”馬先生一愣,痛的哪裡有頭腦思考,只哀哭著,“什麼……”

    “你自己說的啊。”踏仙君慢悠悠地,“先生曾在天音閣前說。樂伶啊,娼·妓啊,都是些不知自重自愛,寡廉鮮恥之人。這年頭居然有人替暗·娼狡辯了,沒想到我泱泱上修界,道德竟已低下到了如此境地。”

    他模仿著教書先生說話的語氣,抑揚頓挫,老神在在。

    說完之後,頓了一會兒,嗤笑一聲,側過一張俊臉來。

    “背的還算熟麼,先生?”

    馬先生痛嚇之間總算有了些模糊意識,想起這是自己抨擊墨微雨母親時說過的話,忙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說:“不不不,糊塗了!我糊塗了!這個……”他吞了口唾沫,滿臉是汗,“娼是娼,樂伶是樂伶……不,不一樣的,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啦?本座倒覺得先生講的很有道理。”踏仙君皮笑肉不笑地走過來,又舉起了陌刀,“話說起來,本座腦子不太好使,身邊總缺個人指點。先生有這般靈巧舌頭,不如贈與本座,嗯?”

    “不……不不不!!宗師饒命!!道爺饒命!!”馬先生語無倫次大汗浹背,“求求你,大恩大德,大仁大義……”

    踏仙君笑眯眯地:“什麼宗師道爺的。長沒長耳朵?——要叫陛下。”

    “陛……陛下?”馬先生一怔,但是管他呢,只要活著,叫爹都可以。隨即一迭聲的,“陛下陛下!陛下饒命!陛下開恩!”

    踏仙君蹲下來,捏住他的下巴,笑著說:“噯。道德楷模,問你一句,究竟是本座寡廉鮮恥,還是先生寡廉鮮恥啊?”

    “我我我!是我是我!是我……是……”

    但是饒命又有什麼用呢。

    踏仙君掌心發力,已經在他的告饒與哭喊聲中,燦笑著,將他的整個喉管捏斷。

    做完這些,黑袍男人環顧屋內,心滿意足地確認了沒一個人活著,這才站起來,擦了擦手上的血跡,推門走出院外。

    外頭華碧楠正等著他。

    “發洩完了?”

    “差不多。”

    “可以跟我回天音閣準備了?”

    踏仙君看了他一眼:“行吧。”

    華碧楠搖了搖頭:“真是拿你沒辦法。這麼點小仇都要計較,不就說了你娘幾句,你至於——”

    “那要不本座也說你娘幾句?”

    “……”

    華碧楠神情微變,最後側過臉,不再答話了。

    “走了。你不是說明天取到墨宗師的心臟,就放回本座身體裡嗎?那還愣著做什麼,本座都迫不及待了。”

    踏仙君說著,衣袍一掠,朝著天音閣方向大步行去。

    金光漫照,雲霞初透,天很快亮了。

    伴著一聲驚恐至極的慘叫,馬先生全家的屍體被早起的鄰居發現。這樣的兇案照理應該能在齊地掀起一場大波瀾,可惜並沒有。

    因為此時此刻,有個更奪人眼球的判決正在進行。

    天音閣行刑臺上,火炬正熊熊燃燒著。蠟油融化,發出松柏清香,兩名天音閣的侍女披著金絲瀲灩的衣袍,玉臂柔婉,將刑臺兩側的燈臺一一點亮。

    說來也奇怪,天音閣這一支近衛隊的相貌個個都是出奇的好看,男俊女豔,也不知道這是天音閣所修的心法所致,還是因為木煙離收弟子的時候極其看中相貌。

    “天地自有靈明,善惡終有回報。”

    一盞又一盞的獸性青銅燈燭躍起火光,那火焰如鮮豔的紅綢,飄拂擺掠。

    到處都是人。

    臺上,臺下,西北東南。

    刑臺堵得水洩不通,薛蒙坐在死生之巔的席位上,一直在微微地打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