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一個月後。

    無常鎮。

    “瞧一瞧看一看啊。”

    小販散漫的吆喝聲在陽光下流淌, 他搖著手中花鼓, 挑著竹扁擔走街串巷而過。

    “夜遊神, 夜遊神——三十文一隻, 昔日玉衡長老親創機甲, 辟邪鎮災, 童叟無欺。來來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

    破舊的草鞋踩過青石板路,小販的影子被拖得悠長,左右有孩子嘻嘻哈哈地跑過, 手中或是舉著糖葫蘆,或是舉著紙鳶。

    忽然有個扎著羊角辮的女娃拉住小販的衣角:“叔叔,我要買一隻夜遊神。”

    小販放下擔子, 挑了一隻刷著桃紅木漆的:“吶, 這隻好不好看?”

    女娃連連點頭:“好看!就這隻了!”生怕被別人搶去似的,忙抱過與自己差不多高的護身機甲, 然後艱難地單手從兜兜裡掏銅板。

    銅板點來點去, 卻差了三枚。

    女娃有些急了:“哎呀, 是我跑的太急, 路上掉出來了嗎?”

    她說著又把兜翻了一遍, 打著補丁的底兒都朝天了,還是隻有二十七文錢。小丫頭不禁慌了, 眼眶紅彤彤的:“大哥哥,掉啦, 統共就這麼些, 能就這樣賣給我嗎?”

    小販也很為難,搓著髒兮兮的手:“丫頭,我這夜遊神從道士手裡買進來就已經花了二十五文錢了,若是再折給你,那我不是隻賺了兩文?走了一天啦,這連個飯錢都不夠付的。”

    “那怎麼辦呀。”女娃開始抹眼淚了,“回家爹又要罵我了,嗚嗚……”

    正哭得起勁,忽然有人走過來,擋住了女孩兒身後的陽光。

    “小哥,這些碎銀您收好。”

    一個溫文爾雅的嗓音響起,女娃聞聲怔愣抬頭,先是看到一隻戴著雪綃護腕的手,然後目光再上移,對上了雙碧如翠玉的眼瞳,淡金色長髮在晨曦中顯得愈發柔順。

    梅含雪溫柔笑道:“小姑娘如此貌美,怎可為三文錢落淚?”

    “啊……”女孩愣住了。

    梅含雪蹲下身來,儘量與她齊平,而後將剛剛被小販收回去的桃紅夜遊神重新遞到她懷裡,眉眼彎彎地:“千金難買美人淚,姑娘們的淚水是最值錢的,下次別再因這點小事哭了,嗯?”

    他旁邊行來另一個男人,面目平庸,戴著蓑笠,那雙眼睛倒是很好看,是翡翠色的,不過也和翡翠一樣冷,乍一看沒什麼溫情。

    男人皺眉道:“你差不多行了。她看上去才五六歲。”

    梅含雪笑著起身:“大哥你真無趣,美人是不分年歲的。上至八旬老婦,下至五歲小兒,環肥燕瘦,各有各的好看,你要學會誇讚她們。這樣才會……哎,你怎麼跑了?”

    他大哥梅寒雪根本不想理他,轉頭就走。

    梅家兄弟這次是奉了踏雪宮宮主明月樓的命令,前往蜀中恭賀死生之巔復派。得虧王夫人當年護住了門派諸人,如今災劫平息,眾位長老與弟子皆無太大損耗,實力依舊得以保全。

    這樣一來,在重新洗牌的修真界,死生之巔竟一躍居於前三,再也不是往日落魄窮酸、任人宰割的模樣。

    “梅公子,尊主在舞劍坪等候二位。”

    此時正值死生之巔晨修時分,弟子大多在校場操練,舞劍坪空曠寧靜,只有一個身著華服的男子,負手立在白玉雕欄前,望著山下雲峰繚繞的榛莽紅塵。

    梅含雪與大哥走過去,腳步踩在新修的青草地上,發出沙沙細響。

    聽到動靜,那男人並沒有回頭,而是嘆了口氣:“來了?”

    “來了。”

    “等你們好久。”

    梅含雪忍不住笑出聲來:“子明,你怎麼這樣講話。”

    那個男人轉過身來,確實是薛蒙沒錯,依舊是英俊到幾乎有些奢侈的五官,面目間殘有些青年的稚嫩,他看到梅家兄弟,眉眼間的緊繃稍微垮了些,眼神流露出一絲屬於昔日的茫然與天真。

    “唉,你們不知道,這些天可真累死我了。”

    薛蒙見四周無人,梅家兄弟也沒有帶其他隨扈,立刻放鬆了身子,長吁了口氣。

    “璇璣長老每天叮囑我十七八遍規矩和禮數,我以前哪裡學這個。我現在是連人話都不會講了,開口閉口都是三個字兩個字的,璇璣長老跟我說,這叫言簡意賅……”

    梅含雪忍不住以手掩在嘴邊:“噗……咳咳。”

    薛蒙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煩道:“你要笑就笑吧,別裝咳嗽。”

    梅含雪翩翩公子,溫雅道:“不,不,怎可取笑薛尊主。”

    “你可千萬別這麼叫我。”薛蒙皺著鼻子,“我已經受夠了。”

    還是當大哥的沉穩,梅寒雪道:“忍著,從今往後,你是要忍一輩子的。”

    “……”薛蒙乾脆又把頭轉過去看著山巔雲霧了,“你可真成,這是我繼位以來聽到最喪氣的一句話。”

    梅寒雪:“……”

    薛蒙又補了一句:“沒有之一。”

    “哈哈哈。”這回梅含雪是真的拍腿笑出了聲,他笑了片刻,對薛蒙道,“其實當掌門就當掌門,也不一定要有這麼多規矩吧?你看孤月夜的姜曦——他活的多自在。”

    這不提還好,一提,薛蒙原本放鬆的背脊又繃緊了。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華貴的金絲繡線寬袖下,他的十指不由自主地捏緊,心中極不是滋味兒。

    其實,他幾天前剛剛到孤月夜去過。

    大戰時姜曦傷的很重,得虧他派中的靈丹妙藥多,門徒又都是精於藥理之輩,所以好容易撿回條命來。但是命雖保住了,健康卻不復從前,更令人不安的是姜曦已經受到了魔氣的侵擾,身體發生了些異變。

    “會怎麼樣?”那時候,薛蒙站在姜曦房門外,問孤月夜的侍藥長老。

    侍藥長老答道:“說不好。魔門已經千萬年不曾開過了,所以人間也沒有關於修士如果染上魔氣的記載,目前看來,尊主暫且無事,但是也不清楚以後對他會有什麼影響……”

    薛蒙目光悒鬱,往屋裡又看一眼。

    碧色紗帳一重又一重,往復三重,遮住了入口,莫說姜曦此刻的模樣了,就連孤月夜掌門臥房是什麼佈局,從外面都瞧不清楚。

    “能醫好嗎?”

    長老搖頭道:“恐怕很難。”

    “……”

    心中的焦躁愈發鮮明,薛蒙閉了閉眼睛,說道:“若有所需,可隨時來死生之巔找我。”

    那長老雖不知為何薛蒙和姜曦之間發生了什麼,但也隱約覺察兩人關係微妙,便從善如流地作了一禮:“如此,在下便先多謝薛掌門了。”

    薛蒙擺了擺手,又將目光投向那幽深的簾帷羅帳。

    他其實很想進去看姜曦一眼,可一派之主就寢之地恐怕比深閨還要神秘,旁人哪能輕易踏入。何況姜曦還沒醒,孤月夜的其他人也不能做主放他進去。薛蒙實在不知還能再說些什麼,便蹙著眉頭道:“姜掌門的雪凰,我已送還於貴派的奉劍長老。到時候記得跟他說一聲。”

    “是。”頓了頓,見薛蒙欲言又止,長老問道,“敢問薛掌門還有什麼吩咐?”

    “……算了,也沒事。我走了。”

    長老很客氣:“多謝薛掌門親自來這一趟。”

    雖說薛蒙之前與姜曦多有齟齬,但那是當少主的時候。如今成了掌門,孤月夜的人自然不會無故怠慢。

    幾位長老與醫官陪著他步下碧瓦飛甍的扶搖殿,孤月夜終年有靈力流轉,故而百花盛放不分時節。薛蒙側臉望去,見霖鈴嶼雖落著微雪,但清寒中依舊是一片錦繡繁花,以杜若尤盛,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他慢慢走下飛廊,木板在腳下吱呀作響。

    忽地,簷角獸首銅鈴璁瓏,薛蒙抬起眼,見拐角處一個與自己年紀相若的青年帶著兩排佩刀隨侍迎面走來。那青年眉目極俊,肩膀很寬,晨曦裡一張面目散發著說不出的柔和朝氣。

    饒是薛矇眼高於頂,也不由地多瞧了他幾遍。

    “薛掌門。”

    狹路相逢,青年首先停下,行了個禮,端正而不卑。

    “……”薛蒙停下腳步,“這位是……”

    “哦,這位是尊主的近侍。這些年幫著尊主負責打理孤月夜大小內務,不常拋頭露面,但很受掌門器重。”長老笑了起來,看得出他對這個青年有些忌憚。

    薛蒙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青年行完禮,見對方還在盯著自己打量,於是抬頭笑了一下。

    這個距離,他一抬頭,薛蒙就能將他看得格外清晰仔細,雖然薛蒙從來不太過分關注別人的外貌,但依舊注意到了青年的出眾長相,尤其是那雙眼睛,明亮而溫柔,裡頭彷彿點著無數星辰。

    真是一張令人過目不忘的臉。

    薛蒙眯起眸子,愈發苛刻地打量起對方的相貌來,甚至試圖找出些瑕疵把他比下去。但是來回審視多遍後,卻依舊毫無結果。

    他有種驚豔的英俊。年輕、內斂,眉眼溫和,身材高大,皮膚非常細緻,甚至像在散發淡淡的光芒——

    這般大好青年,應該上修真界青年俊傑榜,而不是備受壓榨,在孤月夜深處賣命做苦力勞工。

    薛蒙乾巴巴地想。

    明珠蒙塵,姜夜沉果然不是東西。

    大好青年被薛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看,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客氣而溫和地詢問道:“薛掌門,有事?”

    薛蒙回過神來:“……不,沒什麼。”

    但還是毫不掩飾地盯著人家看。

    近侍一級,雖受器重,卻無地位。

    若是薛蒙不開口相問,對方也不會告知自己的姓名,有辱尊耳。

    倒是侍藥長老靈活,見薛蒙對這個青年好奇,就笑眯眯地介紹道:“薛掌門別看他年紀輕,其實霖鈴嶼事無鉅細,他打理的都非常出色,有時候讓我們這些長輩都汗顏得很啊。”

    青年咬了下嘴唇,竟有些輕微的臉紅,不好意思道:“長老謬讚。”

    薛蒙來回打量他,對這人愈發好奇。忽瞥見他身後的隨從端著漆木托盤,想了想,問道:“你是要去姜曦那裡?”

    “嗯。”沒有想到薛蒙會直呼自家掌門的名字,青年微怔,但還是很快笑著點了點頭。

    這是個好機會,如果自己表示也想陪著過去看看,對方應當不會拒絕。這樣也就能堂而皇之地進姜曦臥房,瞧一眼那個白痴病成了什麼鬼模樣。

    薛蒙清了清喉嚨,剛想開口,就聽得青年溫和道。

    “我要去給義父送藥。”

    薛蒙先是一愣,而後臉色微沉:“……什麼?”

    侍藥長老忙道:“抱歉,差點忘說了,他還是姜掌門收的養子。”

    薛蒙:“…………………”

    幾許過後,就看到扶搖殿飛廊下,幾位長老跟在面色鐵青的薛蒙身後,不明所以地緊張道:

    “唉?薛掌門?”

    “薛掌門您怎麼了?”

    “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新上任的死生之巔尊主一臉陰鬱煞氣,嵌著鐵皮的靴底踱得木階登登作響。他咬牙切齒面如泥灰——他當然不在意姜曦有沒有養什麼小貓小狗,關他什麼事?他只是厭煩姜曦明明在派中有個得力乾兒子,卻還要在外人面前一副“孤家寡人老來無伴”的虛偽模樣賺人同情。

    不要臉!!真是噁心透了!

    梅含雪見他面有異狀,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薛蒙道,“忽然想到一個不相干的人而已。”

    他不願再提與姜曦有關的事情,岔開話題閒聊一會兒,便與梅家兄弟去了死生之巔的宗祠,給歷代逝去的英豪上了柱清香。

    進了祠堂內,梅含雪卻發現祭臺側面有一尊靈牌十分特殊,被紅巾帕遮著,看不到下面的字。

    “這是墨燃的位置。”

    “……”

    薛蒙臉上神色淡淡的,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別人都說他死了,但我不覺得。那天大戰結束後,我看到師尊下了崑崙山……他明顯是要去什麼地方,只是不想帶著旁人。”

    他說著,抿了抿唇,睫毛垂下來:“總之我不信他就這樣灰飛煙滅了。”

    “薛蒙……”

    薛蒙把頭別過去,望著門外的天光:“墨燃那狗東西從小就有些我行我素,不按常理行事。”

    “……”

    “我知道這次也是一樣的。”

    聽他這樣說,梅含雪不由地嘆了口氣,但也不打算反駁什麼。

    梅家兄弟叩拜恩公夫婦,薛蒙則站在旁邊,閉著眼睛,沒有說任何話。

    禮畢了,梅含雪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子明,你會是一個好掌門的。”

    薛蒙舒開眸,看了一眼黑漆白字的靈牌。香燃起,灰飄零,在淡青色的煙靄中,薛蒙看著父親的牌位,似是平靜地說道:“不會比他更好了。”

    “……”

    “走了。”

    薛蒙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莊嚴肅穆的宗祠內,那方小小的漆木上沒有按規矩寫著亡人的諡號名諱,梅家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嘆了口氣,跟上了薛蒙的腳步。

    一撮香灰落下。

    年輕人們都已經走遠了,烏亮的祭臺卻仍燃著他們留下的三柱高香。微弱的光點後面,木牌斫著薛蒙的字跡:

    父恩無可替,

    丹心無可及。

    而牌位的最下方則另刻著令人啼笑皆非的四字銘文。不過梅家兄弟清楚,薛蒙也知道,若是薛正雍在天之靈,瞧見這四個字,一定會爽直地哈哈大笑吧。

    長明燈搖曳,照著那俊秀的草書,是薛正雍曾經的筆墨所拓,一筆一劃都是那不經意的風流。

    ——

    薛郎甚美。

    當天晚上,死生之巔設宴招待了踏雪宮的來使。

    由於兩派交情甚篤,這算是私筵,不與外人觀瞻。不過即使這樣,還是有傳聞流了出來。

    坊間傳說,新上任的薛尊主三杯兩盞淡酒,就有些醉得找不著北。薛掌門醉後愛嘟囔,那天他嘟囔的內容有些多,一會兒在哭自己的爹孃,一會兒怨恨自己的哥哥,一會兒哼哼唧唧地念著師尊,一會兒又將身邊的隨侍認作了師昧。

    那天,他嘴裡顛三倒四都是他們的名字。

    可是那些故人除了梅含雪,誰都沒有來。

    醉深處,燈花裡,他枕著胳膊伏在案上,從臂彎裡去張看孟婆堂。

    一時間,他看到觥籌交錯,熱鬧歡欣。

    人群中薛正雍與王夫人舉杯致意,左右師昧和墨燃在包餃子——後來四周寂靜下來,大家轉過頭去,見飄雪的屋外,玉衡長老披著鮮紅的斗篷,簌簌抖落油紙傘上的雪花,朝他們走來。

    “尊主,你醉了。”

    耳邊模糊有人在這樣喚他,薛蒙沒有應聲。

    後來有人嘆息著,給他披上了寒衣,他也不知那人是誰,璇璣長老還是貪狼長老,或是別的什麼人。

    再後來,那人摸了摸他的頭,說:“少主,你醉了。”

    他含糊地應了一聲,眼淚卻流了下來,他把腦袋蜷進臂彎裡。此時夜已深了,杯盤狼藉,意興闌珊,薛蒙後來沒有再多說話,也沒再拉著任何人哭鬧嚷嚷——他正在盡力迅速成長為父親的樣子。

    或許再過一年,他就不會那麼輕易喝醉。又過幾年,哪怕醉了也不會再胡言亂語。到了最後,大概誰都再不能輕易瞧見死生之巔薛子明的眼淚了。

    慢慢地,他會成為支撐蜀中乃至整個修真界的樹木。那些肆意痛哭,舉酒暢懷的歲月,總有一天,都將成為薛尊主和後輩閒談時一笑帶過的往事。

    一代人一代人都是這樣過去,等到薛蒙老去的時候,屬於他們這一代的前塵過往,後世會提及,但誰都不會再熟知。

    那些芳華年歲,也許終究會輕描淡寫地遠去,最後也成為薛蒙摺扇上的一句,“薛郎甚美”。

    梅家兄弟返回踏雪宮後,沒過數日,修真界公佈了一個要訊。

    “崑崙踏雪宮自除夕之後,將與死生之巔結為盟友。兩派勠力同心,無分上下修界,但求海晏河清,黎民安平。掌門明月樓、掌門薛子明,共昭天下,以證丹心。”

    昭文一出,浪卷千層。

    有人擊節稱讚,有人不明所以,還有些人沉默著——他們看得出來,這一新的締約或許會在將來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快的時光裡,動搖整個天下的格局。所謂上修界下修界,大概慢慢地就要模糊界限了。

    “這是好事嗎?”茶餘飯後,有人好奇地問。

    他的同伴呷了口碗裡的雪地冷香,搖頭道:“以後的事情,誰又能知道?從前南宮長英集結九大門派組成上修界,想要讓這些門派統御的地方成為世外桃源,大家不也是交口稱讚麼,結果卻並不如人意啊。看來一個決定是否英明正確,到底還是要交給時間來佐證的……”

    “唉,也是。”

    “不過至少暫時不會再出現一·言·堂的事情了吧,孤月夜應當敵不過踏雪宮和死生之巔兩派合力。”

    “這也說不準,依照姜曦那個不肯屈居人下的脾性……”

    “算了算了,管這麼多做什麼。走一步看一步吧,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要緊。……唔,這蛇膽炒瓜子兒不錯。”茶客拉高了嗓子朝竹簾外一聲吆喝,“老闆娘,再來一斤!”

    冬去春來,神州大抵的瘡痍慢慢癒合,曾經毀於戰火的村舍城鎮都在各大門派的扶持下重新修葺。

    曾經有人在黑暗中失去信念,但慶幸的是,人心並非一成不變的。

    或許有一天,沉默裡也會爆發吶喊,深淵裡亦會迸濺火花。盲目鼓掌的人會停下,畏縮不語的人會開口,當威脅降臨,溫和的人會強硬,在謊言面前,反駁的人也會站出來。

    一切都在變更輪迴,廢墟上建起新城。不過,是非善惡依舊不能分的那麼清楚。

    但這也沒什麼,人或許是從來不可能真正透徹的瞭解任何一件事物的,甚至無法完全地瞭解自己。

    一個最簡單的例子——

    你有一雙眼睛,可你真的直接看到過自己的臉嗎?

    “好!!再來一段!!”

    臨沂舊地,老槐樹下,一段評書又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