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薛蒙相親之失足少婦(五)》

    說:不是的,本座和那個人不一樣。

    其實他是在撒謊。只因他曾在巫山殿夢迴了太多次,夢裡自己從頭來過,夢裡人間有火,身邊有他。可一醒來,又什麼都消失了。

    他躺在偌大的床上,周圍幔帳飄飛,他恨自己為何要醒,恨周公為何不把他的好夢還來,恨莊生為何不讓他的蝴蝶成真。

    所以其實他每次嚷嚷著說“本座不是墨宗師!”的時候,就想著有誰來哄哄他,最好再抓來幾千個宮娥,每天對他喊上百八十遍“您就是墨宗師,您與他本為一體。”,那才安心。

    “怎麼喝了這麼多。”

    視野裡的楚晚寧蹙著眉頭,想要扶他起來,卻被他伸手一下拽落了。

    “墨燃,你又發什麼……唔……”

    他力氣極大地將楚晚寧擁著,不管不顧地覆上了一個濃重又激烈的親吻。可當那親吻漸熱切時,他卻又好像想到了什麼,刻意模仿誰似的,忽然又輕柔下來。

    “本座也會的……”那纏綿著酒香與踏仙君憂鬱的親吻中,他含混地呢喃著,“也不難。”

    楚晚寧不知他在說些什麼,只繃緊了身子。樓道口太空曠了,毫無遮掩,他生怕有人出來撞見這一幕,於是試圖掙脫,卻被踏仙君抵著壓在木欄處吻地更深,而照踏仙君的做派,肆無忌憚地就在這樓梯口做起來也不是絕無可能。

    可就在楚晚寧反抗愈盛時,踏仙君卻忽然一反常態地結束了這個親吻。那雙黑到發紫的眼眸微微下垂,盯著楚晚寧溼潤的嘴唇,湊過去意猶未盡地親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又忠犬討好飼主似的,再親一下。

    楚晚寧:“……”

    踏仙君一連親了三下之後,就不親了,儘管他眼睛看起來那麼溼又那麼渴,但是他仍是剋制著,把楚晚寧擁進了懷裡。

    他渾沉地嘆了口氣:“你說,本座是不是又夢了……”

    那男人一貫囂張不馴,難得這樣帶著鼻音低聲地抵在楚晚寧的肩窩處。楚晚寧一怔之下,多少是有些明白了。

    在這世上,無論是墨燃的哪一縷魂魄,何種碎片,他都是最瞭解他的。

    楚晚寧抬起手,撫上他的肩背,似他還少年時那樣拍了拍,說道:“不是做夢。走了,跟我回房間。”

    踏仙君昏沉沉地,倒也很固執,嘟噥著:“不睡。不回去。”

    楚晚寧無奈道:“……你這又是在鬧什麼。”

    踏仙君不高興了,踏仙君就鬧了,哼哼唧唧地,好像還很委屈:“你都把燈熄了,你也不來尋本座,你就是故意氣本座……”

    明明這人才是上一世的人界帝君,可他喝醉了窩在他頸窩裡蹭的時候,楚晚寧竟生一種莫名其妙的錯覺,覺得踏仙君像貌美的后妃在吃醋爭寵。

    楚晚寧為自己這瞬間浮出的念頭而感到一陣無言,最後只得道:“還不是和你學的?是你自己以前只有說熄了燈,不敢進來的人才會趁著黑溜進來。我給你留了面子的。”

    “……?笑話。誰要你給面子。”半睡半醒間也很狂,“本座毀天滅地,有什麼是本座不敢的……”

    聲音卻慢慢地輕了下去。

    “楚晚寧……”

    “嗯?”

    “晚寧……”

    “……”

    到了最後,成了一聲輕輕的,與年少青澀時無甚差異的:“師尊……”

    楚晚寧沉默一會兒,手抬上去,摸了摸他的頭髮。

    “嗯。”

    “我明天醒來,你還會在嗎?”

    楚晚寧閉上眼睛,重複了歸隱這兩年時常會重複的一句話:“你睡吧,我會一直都在。”

    踏仙君這才安穩了,過了一會兒有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原來是喝醉了的帝君安了心,終於熟睡了過去。楚晚寧將他小心翼翼地架著,回了房裡。榻上臥著的人眉目端正,無有戾氣,與他當年所收的那個打著油紙傘救蚯蚓的小少年再無任何區別。

    蠱花謝了,噩夢再也不會來。

    只是——

    “那你為什麼要丟了本座的錦囊!”睡夢中踏仙君忽然踹被子大叫。

    “本座就要相親!本座要贏……贏……桃苞山莊大禮箱……有五百本……”稀世珍品春宮圖冊。

    幸好後半截話成了含糊的嘟嘟諾諾,沒教楚晚寧聽見。

    但哪怕楚晚寧不知道他相親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得到豔情話本,當他面對著這個睡著了仍在說著夢話不依不饒的男人時,還是以手加額,頭疼不已。

    他是打死也不會告訴薛蒙,自己之所以丟掉墨燃給他的錦囊,是因為踏仙君毫無廉恥地在錦囊上繡了一段豔情話本上的“十八摸”。

    相比於墨宗師人格繡的“平安經”,誰會願意戴十八摸呢……

    另外,他也是打死不會告訴墨燃,那個簡直滑天下之大稽頗具踏仙君氣質的錦囊,其實他也沒有丟,而是被他鎖在了一個只有他自己才能開啟的木匣裡。

    和從前,他送過他的每樣東西一起。

    -

    第二天,薛蒙起了個大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