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216、番外二

    柯嶼洗了很久的手, 蹲在湖邊,不知道過多久才站起時,一股低血糖的暈眩感直衝腦部,他站不穩, 眼前一片黑中, 被商陸牢牢地攙住了。



    這場戲是從三點多開拍的, 等收完工, 天已經矇矇亮了, 後勤安排廚師提前做了早餐, 煙和白粥的香味一起嫋嫋飄向中空, 在暗淡的天空中飄渺著散了。



    一條過是喜事,按往常,用餐區早就人聲鼎沸了, 但今晨整個劇組都沉沉地無人出聲, 只有序地喝粥啃油條,原本一個個五大三粗行事粗獷, 今天是連喝粥都沒聲兒了。



    過了會兒, 兩個淡色的人影沿著湖岸線, 從湖的那邊慢慢走了過來。



    正是日出的時候, 太陽逆光在他們背後,劇組的人再怎麼伸長了脖子, 也看不到兩人的神情。



    “埋得那麼遠呢。”老杜很小聲很小聲地嘀咕, 再小小地吸溜了一口豆漿。



    有人聽到了,但沒人附和他。在這種氛圍下, 是個人都知道,表現出不以為然的姿態是不禮貌的表現。



    商陸陪著柯嶼,去草坡上把那頭羊埋了。土填平, 一切消弭於無形。



    “柯老師演得太讓我難受了,”終於有人憋不住,罵了句:“操!”



    “你們說,柯老師會懷念以前花瓶的時候嗎?”有人問了個傻問題。



    其實影視圈就那麼大,拔尖兒的團隊就那麼些,兜兜轉轉的總能遇到,《再見,安吉拉》劇組中,不少是以前就跟柯嶼合作過的,或給他布過光,或給他打過板,或給他牽過威亞,都見過他那段漫長的花瓶歲月。自然,也都罵過他,在各種烏七雜八的小群中笑話他因為ng拍了二十幾碗麵。



    “想想還是當花瓶好啊,”有人挑了一筷子面,“也不用入戲,隨便站站樁念念臺詞,做幾個耍酷的表情,小粉絲就哥哥好蘇哥哥好帥,賺得又多又輕鬆,心理還賊健康。”



    “那倒不至於,柯老師當花瓶時也很敬業。”



    那人一哼笑,點點頭:“確實確實,不過太敬業了也不好,尤其是現在已經很會演了,還要讓自己這麼入戲,不



    值當,差不多得了。”



    “問就是導演不讓。”



    言及此,一桌人都抬頭看向導演組的方向,見到商陸在幫他剝雞蛋。



    “商導不是一般人,柯老師也不是一般人,換個導演說不定浪費了柯老師的演技,換個演員肯定也浪費商導的天賦,我看挺好,按粉絲說的話,鎖死。”



    話聊到這兒才有點鬆快的跡象,眾人笑起來,“鑰匙你來吞啊?”



    吃過早飯才拖著拖沓的腳步入帳篷休息,太陽還未完全升起,整個劇組卻都陷入了精疲力盡的深眠中。



    柯嶼的情緒還在很遠的地方,心理醫生幫他做開導,一句話要問三遍他才能回過神,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慢慢地回焦,略含抱歉地問:“……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



    激烈的山洪原本該衝破閘口大鬧特鬧一陣,但這個閘口被他硬生生堵住了,那股山洪在他體內緩慢了下來,裹挾著沉甸甸的淤泥,封印了流淌過每一絲生機。



    “他需要釋放,或者足夠的時間疏解,加上抑鬱症的前科,”醫生翻了翻過去一個小時成果寥寥的診療,苦笑:“柯老師有很豐富的精神科就診經驗,他對我很封閉,我拿他沒辦法。”



    商陸點點頭:“我明白了。”



    盛果兒打了熱水,想說服柯嶼擦擦臉和手。他剛剛才衝了冷水澡,整個人都散發著沁涼的寒氣,半乾的頭髮凌亂地搭著,黑色的發尖上,很緩慢地滴下一滴水珠。



    但是盛果兒束手無措,因為柯嶼似乎聽不到她的聲音。



    以前也不是沒有入戲得厲害的時候,但本質並不一樣。過往他要面對的,不過是說服自己那些真的其實是假的,而今天他要面對的,是要欺騙自己那條被親手殺掉的生命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過去多善於說謊,但今天卻騙不了自己。



    盛果兒性子直,打熱水時聽到造型助理不屑地說:“太矯情了吧。”她衝上去硬邦邦地說:“如果有一天你需要親手殺掉你養大的寵物,我衷心祝福你可以不這麼矯情。”留下兩人一個目瞪口呆一個滿面漲紅。



    木頭似



    地站了幾分鐘,水都變溫了,帳篷門掀開,果兒回頭看去,是商陸躬身進來。



    “我陪他,你去睡覺。”



    見果兒神色遲疑,商陸溫和但嚴厲地命令她:“睡好了起來上上網,看看有沒有人發相關的。”



    果兒出去後,商陸把帳篷門拉上了。這是雙層結構,分內帳和外帳,外賬原本是支著的,當作天幕,商陸把外賬的拉鍊也拉上了,形成一個封閉的金字塔,外面的人窺探不了究竟,也看不到他們的影子。



    昏沉的光線中,只有圓錐形的蓬頂洩漏下天光。



    “柯嶼。”商陸叫了他一聲。



    柯嶼的眼睫顫了一下,仍舊是垂手坐在床沿。頭髮在滴水,商陸取過吹風機,“把頭髮吹乾,好不好?”



    柯嶼點點頭。



    吹風機的聲音響起,在帳篷內顯得嘈雜。商陸先在手上試了風溫,才抓起他一縷頭髮。



    柯嶼微微側過臉,將頭髮往他那邊更靠近一些。商陸眸中隱約一點笑意:“怎麼這麼乖?”



    柯嶼沒說話。



    “babe小時候養了一隻豚鼠,就是荷蘭豬,很可愛的,跟她長得很像,”商陸調小風速,溫和地說著:“有一天,她心血來潮,拎著它的籠子,帶它去草坪上野餐。那隻豚鼠忽然跑了,跑到了別墅後面的山上去,怎麼找都找不到。



    “babe哭了很久,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它,後來就不再養任何小動物了。我帶奧丁從法國回來時,她很喜歡,天天陪它玩,但始終沒有說過自己是它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