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51、第 51 章




    商陸垂下眼眸,認真地說:“高山流水,士為知已者死。”



    柯嶼與他對視,湧動的海風中,他的



    額髮向後拂起,露出如畫的眉眼,語氣沉靜而聲音很輕地說:“善哉,吾之心而與子心同。”



    商陸沒明白,想要追問時,柯嶼卻鬆開手,自顧自走向了車子。商陸幫他解鎖,他坐進駕駛座:“我來開。”



    “不等人醒過來再走?萬一真死了怎麼辦?”



    柯嶼發動引擎,儀表盤亮起,他看著轉速錶,很無所謂的樣子:“死了就死了,要是真死了,我就狠狠訛你一筆,怎麼樣?”他吹一聲口哨,“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那裡到處都是攝像頭。”



    商陸:“……”



    “不過禍害遺千年,他要那麼容易死,就不會折磨我這麼久了。”車頭調轉駛下山坡:“小時候他去搓麻,不知道聽哪個老賭鬼說的,說童子摸牌時來運轉,所以每次都把我抱在懷裡,一到聽牌的關鍵時候就讓我摸,摸得好了,就親我一口,摸得不好,把我扔地上,像扔狗。那時候我還小,不懂他親我的時候,那些老畜生的笑是什麼意思,”柯嶼頓了頓,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了,“直到有一次,他對著我又捏又揉,起反應了。”



    商陸罵了句髒話。



    柯嶼分辨了一下方向,滿山的風車讓他迷失東西,他指揮商陸:“導航搜一下carpen diem咖啡館,我帶你去那裡喝杯咖啡。”



    “seize the day。”



    柯嶼笑了一聲,扶著方向盤回眸看商陸:“少爺,你怎麼什麼都懂啊?”



    “巧合。”



    商陸在地圖裡找到這個咖啡館,在山頂,似乎就離海不遠。



    “我奶奶其實都知道,但她自身難保,無非是護著我一起捱打罷了。小時候夏天沒有空調,家裡很窮,只有一臺電扇,我跟他們睡在一個房間,他半夜起來偷偷摸我,我很害怕,但更害怕當場戳穿後他破罐子破摔,就故意磨牙說夢話,把我奶奶吵醒。”



    “賭鬼的話不能信,他們為了討彩頭,什麼話都能說,什麼事都能做。過一陣子,風向變了,說要小孩子在旁邊大聲喊‘精神啊,老闆!’,這樣就會鴻運當頭。我呢,就被他套上紅衣服,帶上虎頭帽,像個小寵物一樣站在牌桌邊,摸一張牌就大聲說‘精神啊老闆!’。”



    “精神啊老闆”是用粵語說的,商陸知道,他在賭場裡聽疊碼仔喝彩過。



    “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成績上不去了?真的沒時間寫作業複習預習,我能每天出現在教室裡,已經是奇蹟了。”柯嶼懶洋洋地低笑一聲,“好想抽菸啊——商導,可不可以幫我點一根?”



    在山路上怎麼點?商陸從中控臺揀起煙盒,抽出煙和火機,“怎麼點?”



    “塞進嘴裡,按下打火機,吸一口——上次不是教過你了嗎?”



    “我的意思是——”商陸怔住,把煙咬進嘴裡微微偏頭點燃了,深深地抿一口——而後取出來,遞給了柯嶼。



    柯嶼半抬起手,修長的兩指夾住煙,輕巧地抿入了唇角。他的雲煙很淡,只是聞著時,有淡淡但不厭煩的菸草味。柯嶼降下一線車窗,空氣中滿是山雨欲來的潮溼。這些溼潤、帶著一點腥味的、沉甸甸的風,順著縫隙爭先恐後地湧入,吹起了柯嶼的額髮。



    商陸看著他的側臉,喉結終究不免壓抑著滾了滾。剋制不住,卻又怕被察覺。



    柯嶼咬著煙的唇角勾起:“剛才講到哪裡了?……對,總而言之,我小時候是在牌桌邊麻將館長大的。他賭紅眼的狀態很恐怖,我一直覺得賭就是精神毒/品,一旦真的被那種快感、刺激攫取,就再也不能回去了。他賭運最好的時候,嘴裡鑲了五顆金牙,剛才你看到了,已經都被拔光了。”



    “可以去澳門以後,他變本加厲,我十七八歲的時候被他帶去玩過一次,跟我奶奶一起。他那段時間手氣不錯,賭場給他送房券,他帶我們去享受。實話實說,是真的很豪華,我第一次住那麼豪華的房間,奶奶也是,她早上離開的時候,會幫他們從裡到外全部打掃乾淨,連床都鋪好,就怕酒店找我們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