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160、第 160 章
斯黛拉抿了一口煙:“有一天我們誕生,有一天我們死去,同樣的一天,同樣的一秒鐘,難道這還不能滿足你的要求?”
都是法文,柯嶼聽不懂,但看他們抑揚頓挫的聲調,想必是什麼詩歌或臺詞。唯一能幫他翻譯的人莫名在生氣,柯嶼看他一眼,商陸冷著臉不情不願幫他翻譯完前四句,怕他融不進氛圍又覺得法國人都是神經病,解釋道:“《等待戈多》。”
柯嶼點點頭,淡淡用中文續道:“他們讓新的生命誕生在墳墓上,光明只閃現了一剎那,跟著又是黑夜。”
斯黛拉和學生們、職員們又再度走遠了。
商陸意外地一怔,問:“你也背過?”
“嗯,有一段時間很迷存在主義,存在先於本質,自由選擇,人是被上帝拋到這個世界的,但人需要找到答案,一個令自己能夠自由於荒誕的答案,找答案的過程,也是定義自己本質的過程。”柯嶼笑了笑。這裡都是頂尖的藝術家與高材生,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英專碩士,說這些好像有班門弄斧之嫌。
“好久沒看了,忘得差不多了。最開始抑鬱症,就是因為不停看這些才走出來的,薩特、加繆、貝克特……我還喜歡契訶夫。”
商陸猜測道:“《櫻桃園》? ”
柯嶼搖搖頭:“我有信仰,於是就不那麼痛苦,而當我一想到自己的使命,也就不再害怕生活。”
“《海鷗》。”商陸回道。
“嗯。”柯嶼眼睛很亮地仰首看他,好像在說你真厲害。
“你這麼說,我也有一句詩送給你,”商陸想了想,用英文說:‘我要讓自己擁有堅強的根枝,而現在還不到我長葉開花之時’。”
柯嶼笑了起來:“葉芝。”
商陸腳步停頓了
一瞬。他早該猜到,以柯嶼對劇本的解讀力,以他在文學上的審美直覺,這種天賦根本就不是從天而降的,而是他無數個清晨黃昏閱讀出來的。他眸光溫柔,抿了抿唇,“好,再考考你——”
柯嶼說:“該輪到我了吧?”
商陸一怔,無奈地應他:“你說。”
“凡是自強不息者,到頭我輩均能救。”
“這個太簡單了,”商陸漫不經心,“浮士德。”
酒店近在眼前,有的住在別處,有的要去找朋友,劇團已經在大馬路上旁若無人地貼面晚安吻,柯嶼才想起關心一下:“你酒店訂了嗎?”
“沒有。”
“沒有?”柯嶼懷疑地問。
“訂了。”
“到底訂沒訂?”柯嶼咬著煙煩道。
商陸也跟著煩:“訂了!”
柯嶼蹙著眉看他,從唇邊夾走煙:“你幹什麼這麼不耐煩?”
剛才聊文學的氣氛蕩然無存,商陸擰著眉更煩道:“你耐煩。”
“我沒有不耐煩。”柯嶼說,抬腳往前走。酒店在馬路對面,柯嶼站在斑馬線前,等著交通燈變綠。劇團在門口衝他們招手,柯嶼半抬起手懶洋洋地回應,嘴裡卻問:“訂了哪個酒店?”
“不勞操心。”商陸又開始高冷。
“那我走了。”柯嶼說。
綠燈亮了,柯嶼遲遲沒邁出第一步。
商陸說:“我手機忘拿了。”
柯嶼站在原地,回頭看著他的眼睛,“忘在哪了?”
商陸說:“喝酒的地方。”
柯嶼轉過身,眼神仍與商陸深深地接觸,語氣卻變得若無其事,散漫地問:“要我回去陪你拿嗎?”
煙燃燒到了末尾,柯嶼最後抽了一口,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捻滅了,不等商陸回答,他說:“走吧。”
三十秒的綠燈沒等來一個行人,等燈的人扭頭往反方向去了。
“如果被別人拿走了怎麼辦?”柯嶼無聊地問。
“那就拿走了。”
“你的手機裡沒有秘密嗎?”
“沒有。”
“你的手機裡沒有我嗎?”
商陸睨他一眼:“沒有。”
“我有。”柯嶼坦然地說,“聊天記錄,視頻,照片,什麼你想我我想你你愛我我
愛你,都在。”
商陸又一次震驚與他的直白,而且又一次近乎招架不住。
“謝謝。”他神經地說。
柯嶼果然笑出了聲:“謝什麼?要是你拖欠我片酬,我就曝光你。”
商陸受不了他:“別把我跟你的前老闆相提並論。”
“你老提他幹什麼?”柯嶼站住,費解地問,“你怎麼這麼自降身價啊?”
商陸諷他:“愛過人渣不丟人。”
“愛過個屁!”
商陸:“……”
柯嶼反手勾著搭在肩上的西服:“能愛上湯野的人,應該不可能愛上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