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190、番外一




    家來說,大概就跟睡大街差不多。



    柯嶼特意繞著賓館轉了三圈,確定梅忠良沒有跟著,才走了進去。房內潔淨整齊,商陸正端端正正伏在桌子上寫作業。



    “昨天對不起,”柯嶼首先致歉,“希望沒有嚇到你。”



    “嚇到了。”商陸說,放下筆。



    柯嶼無奈地笑了一下:“那你大有大量,原諒我一次。”



    商陸直截了當地問:“為什麼一直不給我回信?是不願意和我交朋友嗎?”



    柯嶼擅長撒謊:“什麼?你給我寫過信嗎?我沒有收到過。”



    商陸愣住,乖巧的臉上浮現出不知所措和不敢置信:“……怎麼可能?”



    “這很正常,也許是我奶奶,或者昨天那個男的偷偷藏起來了,也有可能。”



    “為什麼要藏起來?”



    “因為他們怕我早戀,以為是情書。”



    商陸臉紅了一下:“胡說八道。”



    他一上學就收了好幾抽屜的情書,自以為已經知道了情情愛愛是什麼——是很煩的東西。



    “所以呢,你寫了些什麼?”柯嶼問他。



    商陸回憶,飽浸感情的一堆雞毛蒜皮,他潦草地下結論:“一些廢話。”



    “什麼廢話?”



    商陸不被他牽著鼻子走,“不重要,就是把你當筆友,為了提高國文成績才寫的,收沒收到都一樣。”



    柯嶼拿他當同齡對待,但語氣還是改不過哄小孩子那樣,“那你成績提高了嗎?”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前兩天還捱了兩板子呢。商陸不說話了,半晌:“……你不回我的信,我怎麼提高。”



    柯嶼笑了笑,心裡莫名有點難過,一時之間便沒有說話。



    “昨天你打的那個,是你什麼?你為什麼怕他?怕他為什麼又打他?他會不會報復你?”



    商陸問得很有邏輯,顯然精準問到了痛處,柯嶼在床尾坐下,雖然內心難以啟齒,但語氣淡漠平靜:“他是我領養的丈夫,按理說該叫他爺爺。”



    “他很壞?”



    柯嶼“嗯”了一聲:“很壞,無惡不作。”



    但細的也沒說,商陸和明叔都不得而知。



    離開時,他蹲下身,像去年那樣



    抱了抱商陸:“謝謝你來找我玩。”



    他不知道的是,商陸不是心血來潮來找他,而是心裡做了許多建設,要確認他的安危,要確認他的存在。這些事情都沒有原因,小孩有小孩的直覺和喜歡,不問邏輯。因而從南山島走了後,商陸也遵循內心地吩咐明叔:“查一查那個,問一問鎮子上的,他是怎麼對柯嶼,又是怎麼無惡不作的。”



    明叔和家裡其他一樣,一直平等地對待商陸,說話做事和承諾都以成的標準,他提醒商陸:“查了以後呢?”



    “查了就可以幫他。”



    “他不是小枝,不在香港,你幫他一時,幫不了他一世,反而可能會害了他,你要想清楚。”



    商陸果然就這個問題思考了一會兒,但以他十一歲未滿的腦袋,也很難權衡好所有的利弊,只說:“我看到了,就不能當作沒看見。”



    明叔手裡挽著他的書包,高大的身影撐著傘護著他,聞言點了點頭,“你說得對,視而不見,非君子所為。”



    “君子是什麼?”



    明叔垂眸提點他:“爺爺教過你很多次了,你覺得呢?”



    商陸略想了想:“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他還說,‘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



    明叔溫和地說:“你已經在做了。”



    兩天假很短,商陸回到香港就開始按部就班地刻苦學習,他從繪畫中獲得了對光影的興趣,開始妄想用畫筆凝固住一天中晨昏的美妙時刻。但商陸亦覺得畫畫很慢,他當然有耐心,可是那麼多美妙的轉瞬即逝的瞬間沒有耐心。



    他跟商伯英說,悵然若失地:“爺爺,我好像明白了浮士德博士為什麼要那麼說:你真美啊,請停一停!”



    商伯英知道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樣,已經不止一個老師奉承過,說他擁有天才般敏銳的觸覺和所有大才都必須擁有的艱苦堅定的意志力。他承諾道:“浮士德博士留不住時間,是那時候既沒有照相的技術,也沒有攝影的技術,等你這次國文小考中有好成績,我們一起來研究研究怎麼讓它們停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