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不吃肉 作品

他唯一的汙點

    “餘汙 ”

    ……

    顧茫為什麼會用墨熄的帛帶束髮?

    江夜雪眼眸中思慮流轉, 且不說墨熄這個人是有潔癖的, 別人的東西他不用,他的東西別人也別想碰。就算撇開潔癖不論,這件事也夠奇怪了,人在什麼情況下會錯拿對方的髮帶?這得是兩個人都重新綰了髻吧……

    越想神色越凝肅, 江夜雪指尖輕敲, 輪椅無聲地上前,停在顧茫身邊。

    這回他看得更清楚了,除了邊沿一輪金邊,這條帛帶還刺著騰蛇暗紋,確確實實是墨熄的物件沒錯。

    難道說……

    江夜雪的心跳驀地快了起來, 他凝神屏息, 視線從髮帶往下移,落到了顧茫的脖頸處仔細打量, 但除了顧茫頸側的一顆細痣之外, 什麼痕跡也沒有。

    就在這時, 顧茫本能地感到芒刺在背, 倏地睜開眼睛!

    江夜雪:“……”

    顧茫:“……”

    兩人的目光對上, 看到是他, 顧茫眼中的睡意與警覺都消失了。

    “啊,江兄。”顧茫坐起來,揉了揉頭髮, 打了個哈欠, “咱們快到了?是要起床了嗎?”

    江夜雪輕咳一聲, 迅速將目光從顧茫身上移開:“不是,是我剛進來準備歇息,看你睡得正熟,我生怕吵醒你,沒想到動靜還是太大了些。”

    他雖把話說的圓滿,但側著的臉卻有些紅了,尷尬地又低下了頭。

    “……”顧茫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沉默幾許,展開一個疏懶的笑,然後道,“……是我自己容易醒,不是你的問題。”

    江夜雪垂著眼簾道:“那你再睡一會兒,我先去洗漱。”

    “好。”

    待江夜雪的身影消失在了內艙的楠竹屏風後,顧茫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飛快地起身來到銅鏡前,開始仔細地打量自己的臉。

    他記得自己和墨熄是不曾有過親吻的,但那時候意亂情迷,有沒有記錯也是個問題,剛剛江夜雪的反應又著實有些奇怪,不由地令顧茫開始重新審視自己。

    審視了半天,的確沒有找到任何痕跡,顧茫這才鬆了口氣,重新躺回床上。

    大概他是想多了吧……

    從前他和墨熄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時常擔心他們之間的事情會被別人捉到端倪。那時候每次做完,他都會拉著墨熄反覆檢查墨熄露在外面的肌膚有沒有吻痕,又拉著墨熄幫自己查看有沒有什麼令人遐想的痕跡。

    這不是他閒著無聊瞎矯情,而是他們之間的性愛實在太荒唐,顧茫是真的很擔心為人所覺。

    墨熄是貴族,還是貴族裡最高不可攀的那一支——四代英烈,將門虎子,就連次一等的門閥千金都不敢肖想嫁給他。

    如果他們之間的秘密被捅出去,墨熄要面對的會是什麼?

    他顧茫一無所有,無所謂別人的指摘。但墨熄不一樣,他的門楣是高貴的,他的聲名是清雅的,他心地仁善,為人正氣,他還那麼年輕,那麼潔白,而和顧茫發生性愛是這個年輕人唯一的汙點。

    顧茫不希望這個汙點毀了墨熄一輩子。

    所以他和墨熄不一樣,墨熄會將兩個人最美好的將來設為目標,不管不顧地往那個方向行去,而他則會把兩個人最可怕的結局設為鳴鐘,時刻提醒自己不可沉淪。

    當時這樣,現在就更是如此了,墨熄如今是重華第一統帥,而他成了叛國的亂臣賊子。他的意識回來之後,再去想自他們重逢以來墨熄做的那樁樁件件的事情,從落梅別苑的重逢,到望舒府上的袒護,從金鑾大殿上要人,到除夕年宴時擋架。

    只覺得冷汗涔涔,匪夷所思。

    這個人是瘋了?為什麼還要護著他?

    難道他過去所做的事情還不足夠讓墨熄恨他恨到骨髓裡?更別提昨晚的荒唐——什麼解蠱,什麼中了情毒身不由己。開玩笑,中情毒的是他顧茫又不是墨熄。

    墨帥這種冷美人,難道會因為一個叛徒慾火焚身生不如死就委屈自己,親自幫對方紓解慾望嗎?

    一刀砍死對方都算是仁善的。

    顧茫不傻,他知道墨熄心裡還有他。

    這種感覺讓他受寵若驚,又讓他絕望不堪,他能算中棋盤上的步步黑白子,卻獨算不清他的將軍,他的情人,他的公主。棋盤上他最重要最想護的那一個人。

    墨熄不受他的控制。

    於是這個不受他控制的男人,終於還是與他一起又犯了錯,又上了床。可顧茫知道這就是底線了,就像他們倆年輕時欲壑難平的偷情一樣。他們的愛慾只能修到這一步,見不得一絲半點的陽光,也永遠走不到正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