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小戎 作品

第四十六章 如是良人長相絕

    他曾在馬背上靜靜瀏覽綠水青山、黃昏古道、農舍炊煙。

    或是在某個萬物睡去的夜晚,握著那塊玉牌,等待破曉。

    他想象過無數種可能,無數次的相見。

    當自己握著那塊玉牌,走到她面前時。

    她或許會突然撞入自己的懷裡,淚溼衣衫。

    她或許會搶過玉牌,擲地摔碎,咬牙切齒。

    她或許會一言不發,轉身離去,再不回來。

    趙戎本以為不管是何種結局,自己都能坦然接受,從容面對,不會受情所累。

    但是。

    剛剛那個夢裡,那陣心臟驟然的抽痛是怎麼回事?

    心臟就像那塊玉牌一樣,被人狠狠擲入蓮池,水花濺起,沉入湖底,在往後的餘生被那冰冷的淤泥慢慢覆蓋,直到被忍受不了的沉重壓的無法跳動,才方得解脫。

    趙戎狠狠揉把臉。

    他開始意識到,這一路走來,隨著對這個世界的越發熟悉,記憶喚醒的越多,離她越近,羈絆就越深。

    那些本以為是走馬觀花的記憶,現在已經深深刻印入腦中。

    就像烈酒入喉,春雨入土,江河入海。

    不只是關於青君的記憶,她的記憶是個引子,或者說是條導火索,加快並讓自己意識到了這種變化。

    那些繼承來的記憶如今就像是自己親身經歷過一樣……或者說……它本就是自己的記憶!

    本以為自己是個重生者,這具身體的容貌與名字都和自己一樣,起初只當是巧合,但剛剛那陣心痛如何解釋,哪有繼承來的記憶會讓人如此深刻,宛若親身經歷一般。

    哪有這麼多的巧合?

    最大的可能只有一種。

    自己就是原身,原身就是自己。

    只不過甦醒了前世的記憶,佔據了主導。

    而人格是由記憶塑造的。

    前世的人格直接覆蓋了這一世的人格,導致前後性格不同,但現在隨著記憶的消化,二者已經融合統一。

    而前一世的人格,也就是現在的我,面對青君的記憶,感官與這一世截然不同,因此心痛。

    所以說,我就是我。

    我就是那個......負了青君的人。

    ————

    窗外一陣琴聲悠揚傳來。

    如夢如幻,不絕如縷。

    不僅沒破壞夜的靜謐,反而讓月光更加寂寥。

    趙戎緩緩回神,已無心睡眠,走到書桌前,鋪紙研墨。

    只是剛抬筆,就已忘言。

    轉而練字,才寫下四字,便皺眉停筆。

    心不定,筆不穩。

    趙戎心有所感,擱下毛筆,提起一壺酒,大袖長擺,褒衣博帶,不鞋而屐,推門而出,去尋那琴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