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留塵緣嘆 作品

第六二零章 互為知己


  一炷香後。

  私會卻不相見的會晤已到了尾聲。

  結果對雙方而言自然是差強人意的。

  二人在朝裡朝外針鋒相對十餘載,照理說該是最熟悉的對手。

  但哪些話為真,哪些話為假,哪些話是七分真三分假,或是九分假一分真,尚需反覆琢磨推敲。

  哪怕所言句句為真,可串聯起來是否是同一回事,還得另當別論。

  這場短暫會晤只能說是定了個大致基調。

  至於雙方此後如何發揮,相互間突破彼此幾分底線,既能給對方造成實際損失,又能噁心到對方,便要各憑本事了。

  源自兩轎之中的話語聲漸止,各自給轎伕傳達了回府指令。

  如石雕佇立了一炷香的八名轎伕紛紛聳動臂膀、行將抬腿邁步之際,一頂轎中傳出悠揚憊懶的聲響似將他們重新封印回原態。

  “咱家忽然想起件事要向將軍請教,還得耽誤將軍一會兒功夫。”

  另一頂轎中只回了簡簡單單的一個“說”字,多少顯得有些不耐煩。

  於添當然不會理會第五侯是何心情,繼續慢悠悠地說道:“咱家是想起了數年前那樁轟動京城的西城門懸頭案。”

  在轎中閉目養神的第五侯,鼻間輕輕哼出口氣,靜待下文。

  “記得死者原京畿留守副都指揮使遲爾是將軍一手提拔起來的愛將,可這樁案子不僅死者無頭,案件本身也成了無頭案。”

  於添的話點到為止,第五侯卻不接茬,淡淡道:“公公要是對此案感興趣,大可去問刑部,問大理寺,或是都察院。”

  於添轉動著手中的雌雄雙球,皮笑肉不笑地笑嘆道:“將軍說這話可沒意思了,六扇門辦事還能比錦衣衛利索?別說錦衣衛了,就是咱家手底下的小傢伙們都查到了不少線索,至少有五成把握能確定真兇便是那羽落部的一行五人。咱家想來,要給五人定罪,不在於有無那一錘定音的證據,只在於將軍您想不想深究罷了。”

  “哼。”第五侯依舊閉著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死不足惜。”

  儘管隔著兩重未掀開的窗簾,於添仍是微微將身子傾向轎窗,展現出足夠的好奇,道:“噢?”

  第五侯身不斜眼不睜地冷笑道:“原先我還想不明白公公為何對那傢伙升任副都指揮使大開方便之門,現在倒是明白了。”

  這回換成於添對第五侯的意有所指裝糊塗,問道:“咱家何敢在這京畿重地的官職任免中亂來,都是能者居之,咱家卻是不明將軍先前所言,還請賜教。”

  第五侯又冷哼了一聲,直言道:“遲爾是瓦剌人。”

  於添微微訝然,疑惑道:“那麼這羽落部?”

  “瓦剌西庭有數個部落常往來與中州西北部通商,遲爾幼時便跟隨著做商隊護從,與羽落部打交道的次數只多不少,對羽落部部族人員的兇悍頗為了解。瓦剌犯邊時,是遲爾引導著瓦剌軍拿羽落部這個‘刺頭’部落當磨刀石錘鍊殺氣戾氣的,光是騎兵數都出動了三帳,約莫是兩個營的兵力。”

  “嘶!竟還有這事兒……”

  “那傢伙人確實機靈,雖然話不多,但中州話說得還行,就被授意來我中州尋覓機緣,沒承想順風順水了大半輩子,卻給沒有斬盡殺絕的羽落部族人認了出來。”

  “那確實是死有餘辜了。”

  “公公可還有疑問?”

  “所以,羽落部是通過道義盟同將軍達成了某種和解,這才去往北地西北部與瓦剌人短兵相接?”

  “道義盟確有從中周旋,至於羽落部西去,一來是迴歸故土,二來,還有些仇得找當年流竄到瓦剌的賣國賊算,我這半隻腳踏入了江湖的朝中人,有機會賣幾分薄面給老伯,不吃虧。”

  “原來如此,咱家謝過將軍指教。”

  ……

  ……

  直至兩頂背道而馳的官轎徹底遠去,那面宮牆側的寬道上才回復了應有生氣。

  當今世上除了驕中二人自身,或許再無人能明白他們心底裡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換個角度來說,二人當然也能算是知己。

  經過一番短暫會晤的兩位“知己”,自當儘早剖析出對方懷揣著何等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