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9節

魏大蹲在自家門外的石獅子後頭悶哭。




“我辦壞事了。”魏大眼角通紅,忍著淚說,“今晚送來的燉羊腿,我一看就知道是新鮮的羊羔子肉,搭配蘿蔔菌子燉煮,連湯帶肉吃下去最為滋補身子,巴不得郎君多吃用些,我就自作主張動手割了些肉放在郎君碗裡……壞事了!”




“就割肉那麼短的功夫,被郎君留意到酒壺了!那酒可是埋在地下多年的陳釀,後勁大得很,酒又沒溫,冷著就喝下去了!我趕緊勸,別再喝了。郎君不聽。”




魏大忍著哽咽,“一筷子肉都沒動,酒卻喝了兩杯。沒多久,人便胸悶欲嘔,唇色發白……我嚇壞了,問到底是胃疼還是醉酒不舒服,郎君什麼也未說,只漱淨了口,提前睡下了。屋裡安安靜靜的,只有偶爾翻身的動靜,我聽著聽著,實在受不住了。哪怕說句‘胃疼’也好啊……”




葉扶琉問清楚了酒的由來,喲,好心辦壞事。




素秋念著隔壁魏大辛苦,給他送了壺酒,誰料想到被他家郎君拿去喝了。




“你家郎君的病,有些難治。”葉扶琉抬手指了指自己飽滿白皙的額頭。




“一頓最多用五口就放筷,我當時就覺得他這裡……是不是有點想不開。現今看來,他確實想不開。好好的燉肉不動筷,空腹喝冷酒,對自己多大仇多大恨這是?我怎麼覺得,他想把自己折騰沒了才罷休呢。”




魏大渾身一個激靈,怒道,“沒有的事!別瞎說!”




“你再想想。”葉扶琉回想起冷冷清清、毫無生氣的魏家庭院,和整窩黑鼠和平共處一室的舉止,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不是空穴來風。




“魏郎君的身子本來就有毛病,脾胃羸弱,體虛虧血,又不愛重自己。他每天吃得少,胃越縮小,就越吃不進東西,身子越發的羸弱虧虛。這樣一天天地虛弱下去,不是個好兆頭。你整天念著你家郎君的吃食,再好的吃食又有什麼用呢。”




戰慄感緩慢地爬上脊樑。魏大知道這些都是實話,聲線顫抖起來,“所以……不是食物難以入口,吃不下?”




葉扶琉嘆口氣,實誠地說,“我說句實話,和吃食的關係不大。就算把皇宮的御廚請來,滿桌的山珍海味,你家郎君每頓只用五口就停筷的吃法,人還是活不久。別琢磨吃食了,趕緊找個好郎中才是要緊事。而且不能只顧著治身體,腦殼——”




她頓了頓,換了個不那麼難聽的說法,“心病難醫。心病也要跟著治一治。”




素秋嘆息著過去關門。門外又傳來魏大壓抑的嗚咽聲。




因為送去的那壺酒,素秋心裡懊惱,站在門邊寬慰許久,哭聲總算停了。隔壁隱約傳來一陣馬嘶忙亂動靜。




片刻後,魏大隔著門喊話,“葉小娘子,我今晚出鎮子一趟,明日就回。不在家期間,勞煩葉小娘子看顧我家郎君!”




葉扶琉隔著門應下。“鄉里鄰居,應該的。”




素秋隔著門縫往外看了片刻,回來說,“魏大牽馬出門了。或許趁夜去尋郎中?”




“但願能尋個好郎中回來。”葉扶琉同情地說,“是個難得的忠僕,如果魏郎君不幸病故,他的天都塌了吧。”




素秋提著燈籠照亮,兩人穿過月亮門往後院走,素秋邊走邊問,“今天送過去整隻燉羊腿,聽說魏郎君只喝酒,肉一筷子也未動。明早的朝食,我們還要不要做了?”




“該做什麼朝食就做什麼,做好了盛一小碗放旁邊。”葉扶琉不以為意,“反正魏郎君最多隻吃五口,就當喂鴿子了,不耽誤什麼。”




暈黃燈光映亮前路,後花園裡出現一條精緻的鵝卵石小徑,蜿蜒曲折,在茂密草木花叢的遮掩下若隱若現,小徑兩邊整齊排列著兩列石磚尖角兒。




“弄好了。”兢兢業業忙了整晚的秦隴終於大功告成,撣著滿身灰土過來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