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茶客 作品

第一百五十五章 登門裴府




陸曈問:“他說了什麼?”



“他說……”苗良方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地說道:“戚夫人早逝的母親,當年也曾犯過呼號疾走、狀若癲狂之舉。”



那位忠厚的老醫官拍著他的肩,眼底是誠摯的勸慰,叮囑他道:“副院使,不要再插手此事了,醫官院不比外頭坐館,要學會分辨,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



“有些人能治,有些人,治不得。”



老醫官還鄉去了,留下苗良方在醫官院中反覆思量這句話。後來他聽說那位年輕的戚夫人積鬱成疾,不久就病死了。再然後他被趕出醫官院,這些顯貴之家的秘辛傳言,與他不再有半分關係。



沒想到今日會聽陸曈提起來。



苗良方看著陸曈:“小陸,你這樣問,可是那位戚公子出了什麼事?”說著神色一變,“難道他也……”



陸曈怔忪片刻,像是明白了什麼,低頭恍然一笑。



她聲音很輕:“苗先生也知道,若一家中,有親輩患不慧健忘,妄聞失調之症,其子女或有極大可能傳其癲症,或早或晚,總會發病。”



苗良方面皮抖了一下,問:“戚公子也發病了?”



陸曈搖頭:“現在沒有。”



長年昂貴的安神靈犀香、醫官院那些寫得模模糊糊的醫案、他虛浮的脈象……



她現在有些明白了。



看來,戚清很怕這個兒子走上與母親相同的道路,才會從小到大謹小慎微以安神之方養著。



偏偏戚玉臺愛上了服散。



真是可笑。



苗良方愈發不解:“那你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陸曈與太師府素無淵源,突然打聽起戚玉臺一事。當年他做院使時,尚有老醫官對他諄諄提醒,如今陸曈剛入醫官院……



他是不知陸曈要做什麼,但心裡總覺不安。



“小陸,你不會和太師府有什麼齟齬吧?”



陸曈抬起頭,看著苗良方笑了。



“只是對醫案有些不解之處,所以來問問苗先生。先生放心,”她神色平靜:“我只是一介普通醫官,人微言輕,能做得了什麼。”



這話倒也是事實,戚家權勢滔天,陸曈這樣的小小醫女,恐怕連見上對方一面也難,實屬天淵之別。



苗良方稍稍放心了一些。



“不過,”陸曈頓了頓,又問:“苗先生可知戚玉臺討厭畫眉一事?”



“討厭畫眉?”苗良方一愣:“沒聽說啊,他爹當年不是愛養鳥嘛,府上專門請了鳥使來料理,有時候一隻鳥兒一年開支抵得過平人一家一年,奢侈得很哪。”



陸曈點了點頭。



也是,苗良方十年前就已離開醫官院,然而戚玉臺醫案記載崔岷為他頭次行診,已是五年前的事。



那時苗良方已經不做院使,自然無從得知。



又說了一陣話,苗良方問了些陸曈在醫官院近來境況,天色已實在不早,適才拄著柺杖回去了。



陸曈起身回到屋裡,銀箏正在床邊收拾箱籠。



聽見動靜,銀箏回頭看了一眼:“姑娘,苗先生回去了?”



陸曈“嗯”了一聲。



“正好,我給你做了兩條新裙子,還有幾朵絹花,你試試。”銀箏一面說,一面從箱籠裡捧出幾條嶄新衣裙。



陸曈凝眸看去。



幾條衣裙都用的是好料子,雖比不得那些富貴官家小姐所用上乘金貴,一眼看過去工藝也用心討巧。



銀箏笑道:“葛裁縫前幾月鋪子裡進了好多新料子,我瞧著都很適合你,就自己畫了樣子,挑著顏色嫩些的讓葛裁縫做了幾條。”



“……還有兩雙絲鞋,是在宋嫂鋪子裡買的,姑娘你試試,聽說醫官院每日穿的都是同樣顏色的衣裳,那有什麼可看的,平白浪費一張臉。”



她像只喜鵲嘰嘰喳喳,拿著衣裙在陸曈身上比劃,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絲毫不見當初陸曈離開時,因一匣銀子與她置氣的低沉。



想到那一匣銀子,陸曈神色柔和下來。



她輕聲道:“怎麼做了這麼多?銀子還夠不夠?”



“夠的!”



銀箏聲音也透著股飛揚:“杜掌櫃如今賺了銀子可大方了,每個人的月給都添了,我素日裡吃住都在醫館也用不著什麼錢。而且這哪算多呢,要不是怕姑娘進醫官院胖了瘦了,尺寸與過去不同,怕不合身,我還得多做幾條呢。”



她把那件粉霞色繡花絹紗裙在陸曈背後比量一下長短,滿意地點了點頭:“姑娘明日不是要去王妃……不對,是裴小姐府上行脈麼?屆時穿這件新裙子正好,省得人家說咱們現在都是領俸銀的人了,還捨不得買件新裙子穿。”



陸曈一頓。



此次旬休,除了回醫館瞧瞧銀箏他們的近況,她還得去見一見裴雲姝。



有段日子沒見裴雲姝母女,寶珠該換新藥,“小兒愁”之毒雖已解去大半,但寶珠年幼,之後還應繼續調養。



她本來是這般打算的。



不過……



陸曈低下眼。



除此之外,似乎又有別的事要忙起來了。



……



翌日清晨,晴空萬里。



東塢巷裴府,一大早,院子裡就響起小孩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