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新歷史觀 作品

第1216章 壓力啊

 “是呀,我終於成了房奴。”王文凱說:“大哥,你現在是億萬富翁了。” 

 “哈哈哈……”侯小江朗聲大笑道:“兄弟,我跟你說實話吧,我現在還欠著銀行六十多萬塊錢沒還。我想趁著年輕力壯幹幾年,攢夠了錢再換套房子。這套房子我賣了也不知道值不值這筆錢,你先住著,等我還完債,再把房子贖回來。” 

 王文凱點頭表示贊同,他說:“大哥,我剛來,對西京市還不熟悉,有空帶我去轉轉吧。” 

 “沒問題。”侯小江說:“咱們先回賓館,你們把東西放下,咱們一塊兒去買菜,回來好好喝幾杯。” 

 侯小江的妻子張秀英也跟著說:“是啊,咱們先把菜買回來,然後我下廚炒兩個好菜。” 

 王振華笑著說:“好哇,今天咱們可有口福了。” 

 眾人回到酒店。張秀英把車鑰匙扔給王文凱,說:“兄弟,把車鑰匙拿去開吧。你的車是新買的嗎?看起來挺好,比我家那破車強多了。” 

 王文凱接過車鑰匙,說:“是啊,昨天剛提的車。” 

 張秀英說:“那你開去試試唄。” 

 王文凱坐進汽車,發現車內的座位很高級,不但有空調,而且還是一個小型冰箱,冰櫃裡有飲料和礦泉水,還配備了電視機和遙控器。 

 王文凱坐在汽車裡轉了一圈,感覺自己就像是坐上帝王般的感覺,心情頓時飛揚起來。他把車停到路邊,把鑰匙交給張秀英,說:“嫂子,你開著車吧,我們倆去超市買菜。” 

 張秀英笑眯眯地接過車鑰匙,說:“行,我開車。”她說著,拉開車門,跨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啟動汽車緩緩駛離了。 

 此時正是中午,街上的人很少,汽車順暢地穿梭著。張秀英開著車,嘴裡哼唱起歌曲。 

 王文凱坐在後排的座位上,透過玻璃窗欣賞著窗外的景色。 

 這是一條四通八達的馬路,兩側綠樹成蔭,一些商場、飯店、超市和娛樂休閒設施鱗次櫛比,街道兩旁的高樓大廈聳立雲霄,街道旁邊的店鋪林立,川流不息的車輛穿梭其中,熱鬧非凡。 

 忽然,王文凱聽見一陣刺耳的剎車聲。 

 原來張秀英踩了急剎車,汽車猛地一震,向左拐去,撞在了一棵大樹上。張秀英一驚,趕忙打開汽車鎖,下了車。 

 侯小江也從車上下來,看著倒在血泊裡的張秀英,嚇壞了,他跑過去扶起她,焦急地喊道:“秀英姐!秀英姐,你怎麼啦!” 

 張秀英抬起頭,睜開眼睛看了一眼侯小江,臉色蒼白,嘴唇哆嗦著:“老侯……快叫救護車……我肚子疼……” 

 侯小江連忙掏出手機撥打了120,又撥打了110.警察和救護車都來了,張秀英被推進了醫院搶救室。 

 侯小江坐在急診室的長椅上,不斷地祈禱著:“求求你,千萬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呀!” 

 過了不大一會兒,醫生和護士陸續從急診室裡退出來了,醫生摘掉口罩,搖了搖頭說:“病人已經昏迷不醒,估計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侯小江愣了一下,問道:“那有什麼希望治療嗎?” 

 醫生說:“你們還是準備後事吧,我們已經盡力了。” 

 “哎呀,醫生,不能死呀,我們的孩子才五歲!”張秀英的母親聽到後哭著衝了過來。 

 “伯母,您不要難過,節哀吧。”醫生嘆了一口氣。 

 張秀英的母親撲在醫生身上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捶打著醫生,說:“我的女兒還年輕呀!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是醫生,你必須得保證我女兒的生命安全!你不能見死不救呀!如果秀英真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也跟著去陪葬算了……嗚嗚……” 

 “媽——”侯小江一把抱住母親的肩膀,哽咽地勸解著:“媽,您別這樣!” 

 張秀英的父親也衝了過來,拉開醫生,罵道:“滾蛋!滾!不要耽誤搶救病人!”醫生看著哭鬧著的家屬,搖頭晃腦地往外走去。 

 這時,護士把張秀英推了出來。她的身體冰涼,毫無呼吸。 

 張秀英的家屬圍上去,嚎啕大哭著,撕心裂肺的聲音充滿整棟樓。 

 侯小江站在走廊盡頭,仰著頭呆呆地注視著急救室,心裡亂糟糟的,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突然,一陣喧鬧傳來,有人在大聲嚷道:“殺人了!殺人了——”緊接著,走廊裡的人都往走廊盡頭擁擠過來,有的躲閃不及的人被堵了個結實,紛紛議論道:“哎呦,這人怎麼躺在地上呢?不會是死了吧?” 

 “不知道。” 

 “快報警呀,讓警察處理。” 

 “唉——我早告訴過你們,最近幾天這附近不太平,你們偏偏要搬到這裡來住,現在好了,攤上事了吧?” 

 侯小江轉過頭去,見一個男青年指著一具屍體說:“這個人是剛才死的那個女的丈夫,他的胸口插著匕首,死於謀殺。” 

 “誰幹的?是哪夥人乾的?” 

 “肯定是,我看他的刀捅得很深,這人恐怕是不行了。” 

 “那還等什麼?趕快報警呀,讓警察處理。” 

 “對,對,應該報警!” 

 侯小江看著那具屍體,心想,這是哪兒來的傻缺?居然當眾用匕首刺傷人,不管是不是謀殺,總之罪犯是抓不住了。他暗忖,幸虧我反應敏捷,要不然我的胸口也會捱上一刀,那樣可夠我受的。 

 這時候,一群民警從遠處跑了過來,一名警官模樣的人揮著手喊著:“都讓一讓!讓一讓!” 

 大家看到民警來了,紛紛避讓。 

 警官走到現場,查看了一番屍體的情況,問侯小江:“死者是怎麼死的?” 

 侯小江簡單敘述了一遍經過。 

 警官問道:“你有沒有參與?” 

 侯小江答道:“我是受害者,我根本沒動手,是他殺的。” 

 “哦?”警官看了看侯小江,說道:“你沒有嫌疑,所以你可以走了。” 

 侯小江鬆了一口氣,說:“謝謝警官。” 

 侯小江和張秀英的母親離開了醫院,直奔火葬場而去。到了火化爐前,侯小江看著那些黑乎乎的骨灰盒,覺得渾身發冷。他低聲對張秀英的母親說:“阿姨,咱倆還是給她買副棺材吧?畢竟人是因為我才死的。” 

 張秀英的母親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你說的對,咱們先把棺材買了再說。” 

 侯小江又問:“您看選哪種合適?黃花梨木或者紅木的?” 

 張秀英的母親說:“黃花梨的貴呀,還是木質的便宜吧。” 

 於是侯小江決定買木質的,這種木料比較軟,但勝在沉穩厚重。 

 買好棺材,侯小江幫張秀英的母親把棺蓋放好,然後把張秀英母親攙扶起來,慢慢把她放進棺材裡面。 

 看著棺蓋漸漸合上,張秀英的母親忍不住落淚了,她喃喃自語道:“女兒啊……我可憐的孩子……” 

 侯小江看了看張秀英的母親,安慰道:“伯母,您就別傷心了,秀英妹妹是個好姑娘,她會投胎在富裕人家,將來也不愁吃喝。” 

 張秀英的母親說道:“我們家窮得叮噹響,秀英又沒有讀過多少書,能嫁到你家,真是她的福分啊……只是我苦命的女兒……唉……” 

 侯小江拍著張秀英母親的肩膀安慰著:“伯母,您就別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咱們活著的人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你說,我說的對嗎?” 

 張秀英的母親抹乾淨眼淚,笑了笑:“嗯,你說得對。” 

 侯小江把張秀英母親的屍體放入棺內,然後拿起紙錢點燃,燒完後默唸了三句“亡妻安息、亡靈歸位”,然後對張秀英的母親說:“伯母,請你先休息一下。” 

 侯小江把墳堆填好,跪在墳前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站起來。他抬頭看到張秀英正在旁邊靜靜地凝視著自己。侯小江朝張秀英咧嘴笑了笑。張秀英的臉色變得緋紅,羞澀地垂下頭去。 

 張秀英母親醒來後,立刻聯繫了自己的女兒,並且帶領侯小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張秀英的家庭條件非常困窘,屋裡擺設陳舊,家徒四壁,牆角堆放著許多破損不堪的傢俱和廢棄物品。張秀英母親的房間很小,除了床、衣櫃、電視機、電飯煲等傢俱,連張沙發都沒有。這樣的環境,讓人感到窒息。 

 侯小江看到張秀英的母親,心想:她真是命苦,辛辛苦苦養育了自己十八年,沒想到自己卻娶了一個寡婦,而且她的兒子還是個殘疾人。想到這裡,侯小江心中充滿了愧疚之意,不禁鼻子一酸,眼眶溼潤了。 

 侯小江的表情全部寫在臉上,張秀英母親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麼,她擦擦眼睛,勉強露出微笑:“小侯,別難過了,我這輩子能嫁給你,真是我的榮耀呀。” 

 聽張秀英母親如此說,侯小江感覺心裡一暖,他說道:“伯母,其實……” 

 “你叫我媽什麼?”這時張秀英推門闖進來,打斷了侯小江的話。 

 侯小江急忙改口:“嬸……不,媽。” 

 張秀英撲到侯小江懷裡哭了起來:“嗚嗚嗚……叔……你咋捨得丟下我……” 

 張秀英哭了半天才止住眼淚,說道:“嬸,您餓了吧?我去做晚飯。” 

 侯小江急忙攔住張秀英,說:“秀英,我去吧。” 

 侯小江去了廚房,準備晚餐。張秀英跟著來到廚房,她看著侯小江圍著圍裙炒菜的樣子,心裡頓時湧起一絲暖意。張秀英說:“小江,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男人。” 

 侯小江停下手裡的動作,扭頭對張秀英說:“秀英,我不敢保證自己以後會對你好。” 

 張秀英說:“不,你對我挺好的。” 

 侯小江說:“秀英,我不希望你以後怨恨我,更不願看到你對我失望。” 

 張秀英搖了搖頭說:“小江,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從來都沒有怨過你,反倒替你惋惜呢,你這麼優秀,怎麼偏偏找了一個寡婦呢?” 

 侯小江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張秀英。張秀英繼續說道:“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努力掙錢的。等你發達了,我一定要風風光光地把你娶過門。” 

 侯小江說道:“你這個傻丫頭!” 

 侯小江炒完了幾盤菜,端到堂屋桌子上。張秀英母親聞著香味,迫不及待地坐下來。張秀英把碗筷遞到母親手裡,然後坐在了侯小江的身邊。 

 吃飯時,侯小江突然提到了張秀英。他說:“嬸,你知道秀英是咋被埋在山溝裡的嗎?” 

 張秀英的母親搖搖頭。 

 侯小江說:“我告訴您一個秘密,您千萬別告訴別人。秀英不是病逝,而是……”他猶豫片刻,然後把張秀英是被王二狗偷走賣掉的事說了出來。 

 張秀英的母親聽後,大喊了一聲:“王二狗!我饒不了他!” 

 “嬸!您別激動。”侯小江急忙勸阻道,“這事兒不能怪您,您不應該替秀英承擔責任,應該由法律制裁王二狗。” 

 “哎,法律治不了他!”張秀英的母親長嘆一聲,說道,“我們張家祖訓,世代守護秀英,哪怕犧牲性命。王二狗把秀英賣到煤礦上做媳婦,張家村誰都管不著。” 

 張秀英的母親說:“秀英,你記著,無論以後遇到什麼事情,都別忘了你姓張,別人可以不認你,但你父母總是認你的,他們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侯小江聽了張秀英母親的話,忽然明白了,原來那些煤炭廠的老闆欺負她,是因為她是“張氏”的人,所謂“張氏”指的就是煤礦老闆,而張秀英的母親曾是煤礦廠的員工,後來離職下崗了。 

 侯小江想了想問:“嬸,那您還記不記得,王二狗是什麼背景?” 

 張秀英母親搖搖頭說:“他是我們鄰居,是個孤兒院長大的。我記得,當初秀英剛生下來,他就跑到煤礦裡,想抱秀英走,被我們趕走了。” 

 “那他現在還在煤礦裡工作嗎?”侯小江追問。 

 “沒了,據說去城裡做了工人。” 

 侯小江沉吟著說:“他既然能做煤礦工人,肯定認識不少官員。” 

 張秀英母親說:“他不是做煤礦工人,是去當民兵連長,他爹死得早,他靠撿垃圾為生,每月賺兩百塊錢。後來,他爹死了,煤礦廠不再招工,他便成了黑戶。” 

 侯小江說:“這樣的話,咱們也沒辦法整治他。” 

 張秀英說:“只要他敢回來,咱們就敢抓他!” 

 侯小江問張秀英:“你娘和你爸都在哪兒?” 

 “都死了。”張秀英咬牙切齒地說道。 

 侯小江又問:“你爹孃是什麼病死的?” 

 “肺癌。” 

 “肺癌是什麼病?” 

 “肺癌是一種慢性病,它主要分為三期和六期,患者有輕微肺炎或肺結核,並伴隨呼吸衰竭,心率變慢,體溫下降,嚴重者可致人死亡。” 

 侯小江說:“秀英,你爹和你娘不是病死的,是遭仇人害死的,對嗎?” 

 “你怎麼知道的?”張秀英驚訝地盯著侯小江,彷彿他是個神仙,一眼就看透了張家的往事,這也太玄了。 

 侯小江說:“我是瞎猜的。我聽村裡人議論過,他們說秀英的爹孃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活活逼死的。” 

 張秀英說:“我爹孃是怎麼被害死的?” 

 侯小江說:“據說你娘是被王二狗用鋤頭砸死的,你爹是被石碾子砸傷腦袋,血流不止,最後搶救無效死亡的。” 

 張秀英咬牙切齒地說:“王二狗,老子絕不放過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張秀英的母親聽完侯小江和女兒的談話,心裡非常感慨,這就是命運啊!誰都逃不脫命中註定的劫難。 

 張秀英的母親問張秀英:“秀英,你打算啥時候嫁給侯小江?” 

 張秀英笑了,調侃道:“媽,您急什麼呀?這才多久沒見,你就胳膊肘向外拐啦?” 

 張秀英的母親嘆息著說:“秀英,這事兒真不怨媽,是侯小江他太懂事了。你跟我說實話,你是真喜歡侯小江,還是為了報復王二狗?” 

 張秀英臉色一紅,羞赧地低下了頭。 

 張秀英說:“媽,你想多了。其實侯小江很不錯,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 

 張秀英的母親嘆息一聲說:“如果你真喜歡他,就好好珍惜吧。媽雖然不贊成你倆在一起,但你已經成年了,你的婚姻由你自己做主,你想跟誰好就跟誰好吧。” 

 侯小江和張秀英吃完晚飯之後,兩個人一起送侯小江回住處。 

 侯小江的房間就是一間破舊的土坯平房,窗戶上糊了厚厚一層黃泥巴。 

 張秀英站在侯小江的房間裡,滿懷憂鬱地說:“小江,你真的願意跟我結婚嗎?” 

 侯小江點點頭:“秀英,這輩子我不會辜負你的。我們相互扶持,一路風雨前行,共度餘生吧。” 

 張秀英的眼圈溼潤了,說道:“謝謝你,小江,你真的令我感動。” 

 張秀英從兜裡掏出一沓票子,交給侯小江:“這是五千塊錢,你先拿著花吧。” 

 侯小江推辭道:“秀英,你的錢我不能收,這次回村裡,我帶了不少糧票布票。等天暖和一些,我去山裡採摘草藥賺錢。” 

 “你採草藥幹嘛?”張秀英疑惑地問道,“你不會是想開私塾吧?” 

 “呵呵,開私塾不可能,不過我打算幫助鄉親們擺攤子掙錢。” 

 張秀英想起了自己的奶奶說的那句話,她告訴侯小江說:“小江,你想掙錢,可以找你的師傅幫忙,但你千萬不要像他似的,專門偷獵國家保護動物。” 

 侯小江苦笑著說:“秀英,我的師傅叫王鐵牛,今年七十四歲,他以前是個農民,他偷獵過幾年野豬,還打過老虎。我們都覺得他是壞人,可他卻教我功夫。” 

 張秀英說:“原來他叫王鐵牛啊!” 

 侯小江繼續說:“我和他從小玩到大,我師傅是個好人。” 

 張秀英說:“那你就更不能去害他了,他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 

 侯小江鄭重地說:“我決定不偷獵了,我會用正規渠道掙錢養家餬口。”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天,侯小江提醒張秀英說:“秀英,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都聽進去了吧?” 

 張秀英答應道:“嗯,我都記著呢,明天就去把我娘埋了。” 

 侯小江說:“別忘了燒點紙錢和酒,咱們村的規矩,墳地要燒紙錢祭奠,還要買點兒米糧和魚,咱們村窮,沒錢買米,只能買魚了……我這就走了,我怕王二狗的人發現我,咱們後會有期。” 

 張秀英把侯小江送到村口,揮手告別。 

 侯小江騎上電瓶車,飛快地離開了。 

 侯小江一直騎著電瓶車趕到縣城,他來到一家賣肉的鋪子,跟掌櫃的討價還價,花了兩元錢,買到一斤肥肉,又買了半隻羊腿和兩罈子好酒。 

 回到家,侯小江把買來的東西放到炕沿上,他洗了澡,換上乾淨的衣裳,就去隔壁嬸兒家找秀英。 

 張秀英正在屋裡做針線活,聽見院子有人喊:“秀英姐,侯哥來看你了!” 

 張秀英抬起頭,看見了侯小江,她立刻把針線筐扔掉,跳下炕迎了出來。她一把摟住侯小江,說道:“小江,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侯小江說:“我這趟回來是專程來看你的,我要走了,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張秀英緊緊抱著侯小江,淚水滾落了下來。 

 “你咋又要走?這次回來多呆幾天唄。” 

 “不行啊,我還要去山上挖草藥掙錢養家呢。” 

 “你挖草藥掙啥錢啊?” 

 “當然是掙錢娶媳婦啦!秀英姐,我要去深山老林裡挖藥材,你知道哪兒有草藥不?” 

 侯小江的這一句話,勾起了張秀英對深山老林裡的往事。 

 她的父親就是因為在深山裡採藥而丟掉性命,她也因此失去了母親。張秀英說:“小江,山上的野獸很兇猛,特別是毒蛇猛禽,它們比豺狼虎豹更厲害。” 

 侯小江笑了,說:“秀英姐,你別嚇唬我了,我連老虎獅子都敢殺,怎麼會懼怕毒蛇猛獸呢。” 

 張秀英嘆口氣,幽幽地說:“小江,你根本不知道那片深山裡有什麼危險!” 

 侯小江說:“秀英姐,我聽我的老師說過,越往北越安全。所謂南山北嶺,北山南嶺,這些名詞就是指的那片山區。你知道北山有什麼危險的動植物嗎?” 

 張秀英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侯小江說:“北山有白蟻、黑螞蝗、蜘蛛、蜈蚣、蟾蜍、蠍子、螞蚱、蛇……各種蟲類,還有狼,這些野獸最容易攻擊人了。所以,我不去深山冒險了,我要留在咱們村裡,用自己的雙手掙錢,爭取早點娶秀英姐過門。” 

 張秀英噗嗤樂了,說:“好哇,既然你不去深山冒險,就留在家裡陪我好了,你每晚都睡在我身邊,這總成了吧?” 

 侯小江說:“這怎麼行呢,男女授受不親,咱們還沒成親,這樣做不太妥當。” 

 張秀英臉一紅,說道:“小江,我已經不是清白之身了,反正遲早都會嫁給你。” 

 侯小江吃驚地問:“秀英姐,你說什麼?” 

 張秀英羞澀地低下頭,輕聲地說:“你知道嗎,我曾經被一個男人玷汙過。” 

 “誰玷汙了你?” 

 “我爹。” 

 侯小江睜大了眼睛,說:“怪不得,你對待別人時那麼冷淡,原來你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啊。” 

 “呸,你才是牛糞!”張秀英狠狠地瞪了侯小江一眼,“你嫌棄我?” 

 侯小江急了,他說:“秀英姐,我可沒嫌棄你,我只是替你難過。你放心,你嫁給我,我絕對會對你一輩子好的。” 

 “可我不喜歡你啊!” 

 侯小江愣了一下,說:“秀英姐,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爹,你放心,我爹已經死了,他不能威脅你,我也不會讓他傷害你。” 

 張秀英說:“我沒有不放心,我是說……我……” 

 她吞吐著說不出話來了。 

 侯小江追問道:“你怎麼啦?你有什麼顧慮,儘管說,我一定幫你解決掉。” 

 “我……我……”張秀英猶豫了。 

 侯小江說:“秀英姐,有什麼話你儘管跟我說,如果你實在不想嫁給我,我保證從此以後絕對不糾纏你,我說到做到。” 

 張秀英咬咬牙,把話說出了嘴。 

 “我有……病。” 

 “有什麼病?” 

 張秀英低下頭,說:“我有病,不孕不育。” 

 “不孕不育?”侯小江皺眉沉思著,突然恍悟,說:“我懂了,你是懷不上孩子,對不對?” 

 “嗯。”張秀英默認。 

 侯小江說:“那咱們結婚就完蛋了,我們倆不能生孩子,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張秀英苦笑了一下,說道:“我倒無所謂,我是覺得委屈你,讓你娶我等於耽誤了你的前途。” 

 侯小江說:“秀英姐,其實這也沒啥,農村人不講究那個,結婚以後再要孩子嘛。” 

 張秀英低頭說道:“我真的配不上你。” 

 侯小江堅決地說:“別瞎說,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張秀英抬起頭,看著侯小江俊俏的小模樣,心裡湧起一股甜蜜的幸福感。她說:“小江,我真的很想嫁給你,但是……哎,算了吧,我配不上你。” 

 “秀英姐,你說的什麼傻話,誰配不上誰呀?我是高攀了你。” 

 侯小江說的是心裡話。他是個農民,張秀英是城裡姑娘,他們兩個差距懸殊,簡直是雲泥之別。雖然他很喜歡張秀英,但是他不能強迫張秀英,畢竟人家有選擇權。他說:“秀英姐,你先休息吧,等咱倆的關係穩固了,我再來找你。” 

 “小江,謝謝你。”張秀英感激地說。 

 侯小江走了。 

 張秀英望著窗外,暗忖:小江這孩子雖然憨厚老實,但是挺聰明,他能夠體諒她,並且尊重她,她還能說啥呢?只盼著他快點長大,能像李三狗那樣有出息。 

 侯小江走後,張秀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腦海裡浮現出李三狗的影子和侯小江的音容相貌,心裡頓時空蕩蕩的,好像少了什麼似的。 

 她不由得想起了李三狗,想起那段短暫的時光,不禁有點痴迷。那段時間是她最美好的時光,可惜那份美好的記憶被李三狗活活毀滅了。 

 她痛恨李三狗,恨李三狗毀掉了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幸福。但是她又不甘心,如果當初她不答應李三狗的求婚,恐怕就不會遇見侯小江,不遇見侯小江她依舊能嫁個好人家,過上富足舒服的生活。可現在,她的夢醒了。 

 張秀英嘆了口氣,心想:或許這就叫天註定,命中該有此劫吧。 

 張秀英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入眠。 

 侯小江的話語彷彿就在耳邊響起。 

 “秀英姐,我知道你是為我考慮,你是怕我爹報復我。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賺錢,我會讓我爹刮目相看的!” 

 “你能這樣想就好了,希望你早日出人頭地,我也能鬆一口氣。” 

 侯小江離開張秀英的家,返回村裡的路上,他一路琢磨,想到張秀英的身世。聽張秀英的口氣,她似乎是有病。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佔了張秀英的便宜?他心中愧疚不已。 

 但是,想想她的遭遇,侯小江也不忍拒絕她,他只能硬著頭皮娶她了。 

 回到村裡,侯小江立刻跑到李二狗家,打聽張秀英的病。 

 “叔叔,我想請教您一件事,秀英姐到底得了什麼病啊?”侯小江問道。 

 李二狗說:“秀英這丫頭命薄,生來就不孕不育,我們村裡的幾戶人家都勸過她,可她不聽,非要找個窮小子嫁了,唉,這是何必呢。” 

 侯小江心中一陣竊喜,說道:“這麼說秀英姐不是得了傳染病,對不對?” 

 “不是,你別胡思亂想,她就是不能生孩子,你想想,她一個黃花大閨女,連孩子都生不出來,多可憐呀!” 

 侯小江說:“叔叔,既然秀英姐生不出孩子,你說……我要是娶了她,咱倆能生孩子嗎?” 

 李二狗搖搖頭:“難。這麼多年了,我們家幾代單傳,就剩我一個,我都六十多歲了還沒有孫子,別說是你,就是你嬸也生不出兒子,這些年我們家的日子越來越不行了,我正愁著給你嬸找門親事,好安排咱們李家的香火呢,秀英正好送上門來。不瞞你說,我已經跟村長商量好了,今晚就讓秀英去他家住,你趕緊準備聘禮去,別拖延了,免得夜長夢多。” 

 侯小江說:“叔叔,我知道咋辦,你就放心吧,我一定風風光光把秀英姐娶進門。” 

 侯小江回到家,就急忙跑到張秀英房間裡去。 

 張秀英看到侯小江來了,臉騰一下紅了。 

 “秀英姐……你……還好吧?” 

 張秀英低下頭,用手輕撫額頭,低聲說:“我……很好。” 

 侯小江說:“秀英姐,咱們結婚吧,別拖延了,好不好?” 

 張秀英說:“小江,這麼著急幹啥?” 

 侯小江說:“我擔心咱倆不成功。” 

 “我看沒什麼,你別往心裡去。” 

 “秀英姐,你看,我買了這麼貴的衣裳,還特意帶回來一瓶酒,你怎麼就不領情呢?”侯小江從兜裡掏出一條手絹,打開手絹拿出一套嶄新的棉質衣裙,遞給張秀英,說:“來,換上試一下,我覺得尺寸剛好合適,你肯定穿的著。” 

 張秀英看著那漂亮的衣裙,心裡樂滋滋的,臉上露出了笑意。她說:“好吧,我試試看。” 

 張秀英坐在炕沿上,伸手解開衣釦。 

 侯小江站在旁邊,轉過身。 

 侯小江說:“秀英姐,你太優雅了,像個仙女。” 

 張秀英羞澀地笑了:“哪有?” 

 “嗯——”張秀英嚶嚀了一聲。她掙扎著推開侯小江,瞪了他一眼,說道:“別鬧,我要換衣服。” 

 侯小江說:“好,你慢慢換。” 

 侯小江扭過頭去,閉上了雙眼。 

 這一次,他是鼓足了勇氣才做的,因為侯小江知道張秀英有隱疾。 

 侯小江想象著和張秀英結合的旖旎畫面,心裡熱血沸騰。 

 忽然,屋子裡傳來了張秀英的尖叫聲:“啊——疼死我了!” 

 侯小江一驚睜開了眼睛,慌忙衝了進去,看到張秀英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 

 原來,剛才張秀英脫下的衣服竟然是溼漉漉的。 

 侯小江一愣:“秀英姐,怎麼回事?衣服怎麼溼了?” 

 張秀英說:“我昨晚喝了涼水……肚子疼了一整夜……” 

 “快起來。”侯小江彎腰把張秀英扶起來,然後將張秀英背在背上,向外走去。 

 侯小江走了兩步,停下腳步,說道:“等等,把我的東西收拾一下,我先把你送醫院再說。” 

 張秀英趴在侯小江寬闊厚實的肩膀上,感受著他那強勁而充滿力量的心跳,她心裡暖融融的,雖然侯小江的父母已經同意讓他們結婚,可是張秀英仍然有所顧忌,畢竟他們之前從未見過面,更談不上了解,萬一侯小江是個壞蛋,或者是個騙子,那豈不是害了自己。 

 可是,現在侯小江願意把她送去縣城治病救人,張秀英心裡的疑惑也就煙消雲散了。 

 侯小江揹著張秀英走進了村衛生室。衛生室裡有一位姓劉的醫生,四五十歲的年紀,他是附近鄉鎮的衛生員,平時替村裡人看病,醫德高尚。 

 張秀英被診斷為腸胃炎。這種病不算嚴重,只需按照醫囑吃藥,三天以內就會痊癒。 

 可是侯小江不敢怠慢,非常關切地問劉醫生:“您確認這是腸胃炎嗎?” 

 劉醫生一皺眉,說道:“當然是腸胃炎。” 

 侯小江又追問道:“那這種病有沒有危險?比如腹脹嘔吐之類的症狀?” 

 劉醫生說:“這種病很容易根治的,不會致命的。” 

 張秀英一聽,立刻從侯小江身上爬下來,對劉醫生說:“劉醫生,謝謝您幫助我們,可我不想住院。” 

 劉醫生看了侯小江一眼,說道:“你這是諱疾忌醫。你必須留在我們醫院,我保證你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真的?” 

 “絕對真的。” 

 侯小江一聽,頓時鬆了口氣,他說:“既然這樣,那你就給秀英姐開點藥,最好是腸胃的,別讓她吃藥,怕藥效反彈。” 

 侯小江把張秀英送進醫務室以後,就急匆匆離開,他必須回家一趟,他娘還在家裡等他回話呢。 

 侯小江騎著摩托車,風馳電掣回到家門口,他一下子從摩托車上跳下來,直奔堂屋。 

 堂屋裡,婆婆王淑芬正端著飯碗,坐在桌子旁吃飯。 

 “哎呦,小江啊,你咋才回來呀?”婆媳倆同時抬頭看著侯小江。 

 “媽,我剛才去張家溝給我媳婦送錢了。” 

 “錢?你拿錢幹嘛去了?” 

 侯小江嘿嘿一笑:“秀英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孩子掉了,我給秀英拿錢補胎。”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兒!”王淑芬恍然大悟,她放下碗筷說:“這麼長時間了,你媳婦都懷上了,你爹還沒見著抱孫子呢。” 

 侯小江嘿嘿一笑:“快了快了,我估計今年秋天能見上面。” 

 “那你趕緊給我生個孫子呀!” 

 “哎呦喂!你就盼著抱孫子吧?你也不想想我們這兒多少年都沒男人娶媳婦了,我都二十九了,你不嫌丟人我還嫌臊得慌呢,你看看隔壁村誰家的閨女能嫁給二十七八歲光棍的,人家姑娘都找婆家呢!” 

 王淑芬嘆口氣,說:“唉,這件事我也無奈,咱們農村人窮困潦倒,想改變命運,談何容易啊。” 

 “不說這些了,我跟秀英的事還早著呢。” 

 侯小江坐在桌子旁,端起碗,扒拉幾口飯,說道:“媽,明兒個秀英生了,記得給我報喜。” 

 王淑芬說:“行,你們趕緊造人吧,等你倆生完了孩子,咱們就給你辦喜事。” 

 “啥?這麼快就結婚啊?”侯小江驚呆了。 

 王淑芬說:“是啊,我看秀英這段時間挺累的,也該給她安排個好人家了。” 

 侯小江苦笑:“媽,不用麻煩了,咱村裡哪家的姑娘配的上我呀?” 

 “什麼呀?”王淑芬瞪了侯小江一眼:“你還真能挑理,秀英這樣的女孩打著燈籠都難找,還有哪家的姑娘能像秀英這麼懂事孝順?” 

 侯小江說:“媽,秀英是很好,但我覺得太遠了,咱倆也不熟悉,我擔心我們相處久了會有矛盾。” 

 王淑芬白了侯小江一眼:“你傻呀,你不知道秀英的脾性嗎?她那樣的脾氣,是不屑於跟你吵架拌嘴的。” 

 “呃……媽,您還真猜對了,她還真不會跟我吵架拌嘴,但她有的是法子折磨我!” 

 王淑芬呵呵一樂:“我說兒子啊,你也太誇張了,你還能讓她給折磨了?你要是真怕她給你欺負,就儘管往回跑吧!” 

 侯小江搖搖頭,低下頭繼續吃飯,不過,他已經決定了,明天他要帶著張秀英去鎮上的衛生院做手術。 

 侯小江吃完飯就出門了。他騎著摩托車在路上飛速地行駛著,心情激動,臉色紅潤。 

 此刻,張秀英躺在衛生院裡,她的手輕撫著平坦的小腹,心裡充滿了期待,這個寶貝疙瘩就要降臨世界啦。張秀英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副場景:侯小江站在嬰兒床前,笨拙而溫柔地逗弄著自己的女兒。那一刻,張秀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甜蜜。這一輩子,有這麼疼愛自己的丈夫,再加上這個即將誕生的女兒,張秀英的人生簡直圓滿了。 

 侯小江來到了衛生院,他先把張秀英送到了衛生院的檢查室,然後又去找醫護人員開了兩包中藥,並且囑咐醫生,千萬別告訴張秀英是吃中藥導致的流產。 

 回到家裡,侯小江又把家裡的土特產拎了一袋子,來到了張秀英的孃家。 

 孃家門虛掩著,推門一看,娘正在灶臺邊忙活。 

 娘說:“小江啊,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呀?你爸爸都睡著了。” 

 “我給我媳婦送錢去了。”侯小江說,然後把裝著土特產的布袋子交給了娘:“媽,你給張叔和嬸子捎點土特產過去吧,他們肯定缺吃的。” 

 “嗯,我給他們帶了點豬肉和菜,還有點糧食。” 

 娘又叮囑道:“秀英現在月份不穩,你一定要小心伺候著,別磕著碰著,更不能讓她亂動彈。” 

 侯小江答應著:“放心吧,娘,我不會讓秀英亂動彈的。” 

 侯小江說完,轉身就往外走,他剛走到院子裡,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停住腳步說:“媽,你明天幫我買條鯽魚,晚上燉湯給秀英喝。” 

 “買鯽魚乾嘛?”侯母不解地問道。 

 侯小江說:“我媳婦這次落胎傷了元氣,需要好好養養,我準備給她燉鯽魚湯,讓她多滋補滋補。” 

 侯母說:“你媳婦落胎了還得吃魚湯,營養夠了嗎?可不能瞎糟蹋東西,我明天就幫你買鯽魚。” 

 侯小江聽了,立刻眉開眼笑,連聲謝道。 

 侯小江回到家,張秀英已經醒了,侯小江給媳婦削了一個蘋果遞給媳婦,然後關切地詢問她身體狀況。 

 張秀英微笑道:“我沒事,只是肚子裡多了個小傢伙,我還是頭一回當娘呢,感覺怪新鮮的。” 

 “媳婦,辛苦你了!”侯小江摟過媳婦親了一口。 

 “我不辛苦。”她輕聲細語地說道。 

 侯小江說:“那你餓不餓?想吃啥餡兒餃子呀?” 

 “我還真有點餓了。”張秀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確實咕嚕嚕地叫喚了兩聲,“咱家還有苞米餅子和玉米茬子饅頭嗎?” 

 侯小江說:“有,我都拿來了。我今天晚上擀麵,咱娘和弟妹幫忙燒火。” 

 “你擀麵?你還會擀麵吶?”張秀英詫異地看向他。 

 “我小時候跟著爹去山上砍柴,經常給爹做飯的。”侯小江說。 

 張秀英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侯小江做飯這麼好吃呢。 

 張秀英的肚子確實餓了,便說:“那你快去做飯吧。我先洗澡。” 

 說著,她從炕沿上跳下來,去了衛生間。 

 進入衛生間,張秀英打量著自己的衛生間,這個衛生間還不錯,有獨立的廁所,而且牆壁刷的雪亮,窗簾還都是黑紗窗戶,看上去既整潔又漂亮,比鄉下土坯房強百倍。 

 由於張秀英的婆婆在衛生院裡照顧孩子,因為孩子還沒斷奶,所以婆婆每天都會抽空回趟家,照料孩子。因為張秀英懷孕,婆婆也搬到這邊和孫子同吃同住。 

 張秀英脫掉衣服,開始洗澡,這段時間,她已經習慣了侯小江給她擦背洗澡,每次洗完後,侯小江都會抱著她親熱一番。 

 侯小江把她放在炕上,然後蹲下身來仔細查看她的腳腕。 

 “媳婦,你腳腕怎麼樣?” 

 “還行,沒啥疼痛的感覺。” 

 侯小江說:“估計恢復的差不多了,你等我給你換藥的時候就知道了,現在你什麼都別動,免得扯裂了傷口。” 

 “哦。” 

 侯小江把張秀英的鞋子脫了,用棉球蘸水幫助她塗抹腳底板,他的手法很輕柔,儘管隔著襪子,依然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指尖傳來的陣陣熱度。 

 塗好後,侯小江拿起她的右腳踝看了看,腫脹消除了一些,腳踝處的淤青已經散了不少。他用酒精給她消毒,消完毒又把酒精倒到她腿部的神經上,用棉籤沾著酒精幫她按摩。 

 張秀英的右腳腳踝被丈夫的大手揉捏著,那感覺非常美妙,她的身子軟軟地倚靠著丈夫寬闊結實的胸膛。她感到自己的血液似乎燃燒起來了,她的嘴唇緊緊抿成一線,呼吸也變得急促了。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艘飄蕩在汪洋大海上的小船,在洶湧的波濤中顛簸、沉淪、掙扎……最後徹底失控…… 

 張秀英不知道侯小江什麼時候離開的,反正她再醒來時,已經日曬三竿了,屋內的光線已經昏暗透了。張秀英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左臂上搭了一床薄被子,她扭了扭痠痛不堪的胳膊,坐了起來。 

 她掀開被子,發現自己身上竟穿戴齊全,衣裳都被換成了一套嶄新的白色的棉布裙子,褲子則換成了一雙灰撲撲的膠底布鞋。 

 張秀英心情頓時好起來了,她掀開窗簾,見到窗臺上放著一盆蔫蔫的花草。 

 那是侯小江昨晚送來的,他告訴張秀英,這盆花名叫“春天的雨”。 

 這盆花的葉子是淡黃色的,葉脈纖長,形態優美,葉片中間隱約露出粉嫩的花朵。枝幹上纏繞著一層綠色的藤蔓,藤蔓上掛滿晶瑩剔透的露珠,彷彿一顆顆晶瑩閃亮的寶石。這株花不高,卻顯得鬱鬱蔥蔥,生機盎然,充滿了勃勃生機,讓人賞心悅目。 

 “春天的雨,春天的花……真漂亮呀!”張秀英輕聲吟誦。 

 忽然,門開了,侯小江端著早餐走了進來,說道:“媳婦,你醒啦?來,吃點早飯吧。” 

 侯小江把早飯擺放在炕桌上,張秀英發現,那碗稀飯配的是醃蘿蔔絲、炒白菜和鹹鴨蛋。 

 她說:“我們家就你一個人幹活,其他人都幹啥去啦?” 

 侯小江說:“爹和我媽去鄰居劉叔叔家串門了,我弟去城郊賣煤籽兒了,大嫂在村委裡幫忙。” 

 張秀英驚訝地問道:“大嫂還會幹農活呢?” 

 侯小江說:“那當然了。我娘平時就喜歡找大嫂聊天,嘮嗑嗑。你是不知道,我弟弟媳婦特別勤快,又懂事又能幹,我娘可喜歡她了。” 

 “嗯。”張秀英點點頭。 

 “我大嫂嫁過來時,還帶了一對小娃,一男一女,長相可招人稀罕了。我爺爺說,將來我弟弟肯定能娶上媳婦。” 

 提起弟弟,張秀英笑了:“呵呵,你弟弟現在也挺好的。” 

 “可不咋滴?我弟弟長得壯實,性格又好,誰要是當他媳婦啊,準備好福氣。” 

 張秀英問道:“對了,你弟弟媳婦還能生嗎?” 

 侯小江搖搖頭,說:“這我哪曉得呀?反正我娘總是念叨我弟弟家那倆孩子。” 

 “哦,你爺爺奶奶還盼著再添個曾孫子呢。” 

 “哎呀,你可真笨,我爺爺奶奶不是盼著抱曾孫,是盼著抱曾外孫,你沒聽說過,老輩子都認為生兒子才是福分嗎?尤其像我們家這種家庭,必須得生兒子才行。你想想,我爸媽都死了,家裡只剩下我爺爺奶奶,他們肯定希望家裡能多個小子,好繼承他們的香火,我爺爺還指望我給他養老呢,要是我娶媳婦生不出來,他們該多失落呀!” 

 “哈哈……”張秀英被丈夫逗樂了,“你可真會往你自己臉上貼金,還多個小子。” 

 侯小江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說:“那可不!我長這麼大,從小到大沒有缺過東西,我奶奶偏偏喜歡女娃,這幾年來一直催促我找媳婦,要是我真的娶不上媳婦,她還得跟我急眼哩!” 

 “呦,你還怕你奶奶呀?”張秀英揶揄道。 

 “不是怕,是尊敬!” 

 張秀英哼了一聲,沒再理睬他,低頭吃飯。 

 侯小江又問她:“對了,媳婦,你想不想喝湯?” 

 張秀英點點頭,說:“想喝。” 

 侯小江站起身說:“我給你盛去。” 

 侯小江盛了一勺子湯,遞到妻子嘴邊,張秀英剛張嘴準備喝。這時,突然有人敲門,張秀英趕緊閉上嘴巴,把湯嚥了下去。 

 “誰?” 

 侯小江揚著嗓音喊道。 

 “大哥,是我!” 

 張建國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侯小江立刻打開房門,張建國和侯偉楠站在院門口。 

 “大伯,我娘說想吃你做的煎餅果子,讓我來取。” 

 侯偉楠抬頭看了一眼房裡,發現張秀英已經穿戴整齊,於是,他咧開嘴嘿嘿笑了兩聲,說:“嫂子醒啦!” 

 “嗯,醒了,你們稍等會兒,我馬上去廚房弄早飯。” 

 侯偉楠連忙擺手道:“不用了,大哥,今天是週末,我們不幹活,你歇著吧。” 

 張建國說:“你先陪著我妹子聊聊,我去趟廁所。” 

 侯小江點點頭。他轉頭朝房內瞥了一眼,發現張秀英已經拿起筷子,在吃煎餅果子了。 

 侯偉楠見狀,便湊到了張秀英跟前,低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張秀英,嘴角流下了口水,一副饞相。 

 張秀英被他盯得有些不耐煩,說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正餓著肚子呢。” 

 侯偉楠舔了舔嘴唇,搓了搓手,問道:“嫂子,你餓壞了吧?你想不想吃點東西?” 

 “想!” 

 “你餓得厲害了吧?我知道鎮上有一家餛飩攤兒,我請你吃餛飩吧!” 

 “不吃!我現在不餓。”張秀英毫不遲疑地拒絕了侯偉楠的好意。 

 “那你想吃點啥?你告訴我,我去買去,包餃子咋樣?咱倆包餃子吃唄。” 

 張秀英搖搖頭:“不想吃!” 

 侯偉楠撇撇嘴:“唉,你咋這麼挑食吶?我聽人說,孕婦最好少吃油膩的東西,多吃點清粥小菜,或者素餡的餃子。這樣有利於產後恢復健康,以後生孩子也容易。” 

 “你怎麼知道那些呀?難道你懷過孕?”張秀英忍不住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侯偉楠一愣,隨即紅著臉解釋道:“我沒生過孩子,是聽我娘說的,我娘說,懷孕時多吃素餡的東西好,營養好。” 

 “噢。”張秀英應了一聲,心裡卻暗暗嘀咕:這麼一說,倒是有幾分道理。她記得,前世有一位朋友懷孕時,確實很挑食。 

 “那……你能不能幫我買點肉?”張秀英說完這句話,覺得有些羞澀。雖然侯偉楠是她的親戚,但她畢竟是個二婚的寡婦,而且還離過婚。如此堂而皇之地讓一個男人幫她買肉,多少有些尷尬。 

 侯偉楠聽罷,眉開眼笑地拍著胸脯說:“嫂子,你等我,我這就給你買去。” 

 張秀英笑眯眯地衝他揮揮手。 

 侯偉楠走後,侯小江皺起眉頭,不滿地瞪了張秀英一眼。他壓低聲音斥責說:“你瘋啦,讓他幫你買肉?你咋不去搶呢!” 

 “你瞎嚷嚷什麼呀?”張秀英白了丈夫一眼。 

 侯小江不服氣地說:“你憑啥使喚我弟弟給你買肉?他還欠我錢呢!” 

 “他借的錢不夠還了嗎?” 

 “當然不夠,我昨天跟他算了筆賬,他得賠償我五百塊錢!” 

 “五百?這不是獅子大開口嘛!你也太黑了,他一個月的工資才六七十塊錢呢。” 

 “那我也不管,他借錢的時候答應得好好的,一分錢不差地給我還回來!可是現在他不僅沒給我還錢,還把欠我的那八百塊也吞了!” 

 提到這件事情,侯小江就火冒三丈,恨得牙根癢癢。 

 張建國說:“我聽偉楠說,他是為了躲債才跑到咱們村來的,要怪只能怪他媽。你也別總埋怨他,人家都這麼大了,總該懂點事了吧!” 

 張秀英嘆了一口氣,說:“我不指望他孝順我,他自己能安穩就成,可他不該騙咱們啊,咱們對他掏心掏肺的,可他呢,竟然騙咱們說是借來的錢。” 

 侯小江說:“你們不是還給他媽治病花了三千塊錢嘛!你忘了嗎?咱們是不想欠他們家的人情才幫他的,哪知道他會那麼貪心,還敢騙咱們?” 

 侯偉楠說:“大哥,我不想騙你,我確實借錢了,可我並非無緣無故地向你借的,因為我實在是需要錢。” 

 侯小江一怔,驚詫地問道:“你為什麼會需要錢?難道你結婚要辦酒席?” 

 “呃……不是的,是有人想娶我……我是被逼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 

 張建國也感慨道:“我就知道你這孩子心思重,將來肯定能嫁個好人家,不至於淪落到賣掉自己妹妹來救人的地步。既然你有了中意的人家,就別耽誤人家姑娘了,趁早跟人家說明白吧。” 

 “不行!” 

 侯偉楠斬釘截鐵地說:“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我必須和她結婚。” 

 張建國聞言大怒:“你胡鬧,你都多大了?還不結婚,留下一輩子的遺憾嗎?你爸爸媽媽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啊!” 

 侯偉楠反駁道:“我爸媽在天之靈會保佑我,讓我幸福美滿的!我相信我爺奶他們也會祝福我!” 

 “荒唐!”侯偉楠的母親王翠芬冷哼道,“誰不知道你奶奶不待見你?她巴不得趕緊抱孫子呢,又怎麼可能祝福你呢?” 

 侯小江急切道:“嬸子,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奶奶再討厭我弟弟,也改變不了他是我叔叔唯一血脈的事實!我奶奶一直期盼著我爹能再生一胎,傳承香火。要是這個時候知道我弟弟結婚生子,肯定會替我叔高興的。” 

 “可你弟弟現在已經結婚了,你奶奶還會為他高興?”王翠芬冷冰冰道,“更何況,你叔剛死了媳婦,人家未必願意嫁進門呢。你就別做夢了,乖乖找戶農村人家結婚,踏踏實實過日子得了。” 

 侯偉楠氣憤道:“誰說我要娶那個姓林的丫頭?我喜歡的是張繡娥,她比那個林曉燕強多了!” 

 聽他提起張繡娥的名字,張秀英猛然抬頭看著他,問:“你說什麼?你說你喜歡誰?” 

 “張繡娥。”侯偉楠一口氣說道。 

 “張繡娥是誰?你們認識?”張秀英問。 

 “不認識。”侯偉楠搖頭。 

 “那你怎麼說她是個好姑娘?你別逗了,你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你憑什麼誇她呀?”王翠芬質疑道。 

 侯偉楠說:“我是真心喜歡張繡娥的。我不管她長得漂亮或者醜陋,我就是喜歡她!” 

 “我不信!”王翠芬仍然固執地否定。 

 張秀英也說:“不可能。那姑娘一看就是城市姑娘,哪能瞧上你呀?” 

 侯偉楠篤定地說:“不試試又怎麼會知道!” 

 張秀英說:“你這孩子,我看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竅了。你才多大啊,你就惦記著娶媳婦兒了,簡直是丟盡了我的臉!” 

 侯偉楠不甘示弱地辯解說:“我還小嗎?我今年19歲!” 

 “19歲怎麼了?19歲也不算晚!你要是能像你哥哥這麼爭氣,我們倆也就省心了!” 

 “大哥,我也不求你多優秀,你只要像我爸這麼優秀就行了!”侯偉楠看向侯小江。 

 “你這是什麼意思?”侯小江不滿地問。 

 “你不是很能幹嘛?我希望你能像父親那樣,掙更多的錢,給我蓋房娶媳婦兒!”侯偉楠大言不慚地說道。 

 “呸!我可不想娶你!”侯小江氣憤道,“你要是再這麼混下去,你以後就是打光棍我都不稀罕管你了!” 

 侯偉楠笑嘻嘻地摟住侯小江,說:“大哥,我就喜歡你,你可不許嫌棄我!” 

 侯小江拍開他的手,罵道:“少拿這些話糊弄我!我告訴你,別以為這些年我一直讓著你,你就蹬鼻子上臉了。我告訴你,如果你敢欺負小麗,我饒不了你!” 

 “大哥,我哪兒敢欺負你閨女啊,你放心,我疼她還來不及呢。” 

 “你要是敢動我閨女,我打斷你的腿!” 

 張秀英忍無可忍,說道:“夠啦!偉楠,你怎麼跟你哥哥這麼說話?我看你還是快點找戶人家嫁出去吧,免得整天惹禍!” 

 侯小江也嚴厲地教訓道:“就是!別再纏著小麗了,她已經嫁人了,是你嫂子,你別再糾纏她了。” 

 侯偉楠低著頭不吭聲了。 

 吃飯的時候,幾個人坐在桌前,侯小江突然覺得氣氛有些尷尬。 

 侯小江說:“小麗,我最近忙得焦頭爛額的,一天到晚東奔西走,抽空陪你的機會不多,你可別往心裡去啊!” 

 張繡娥紅著臉說:“我知道,我理解……” 

 她雖然嘴裡這麼說,但是心裡卻酸溜溜的。 

 她和侯小江從小就訂了娃娃親,兩個人從沒吵過架拌過嘴,感情特別深厚。 

 她從小就知道,侯小江心底善良,而且非常疼惜女孩子,對她百依百順,從來捨不得說她一句重話。 

 這次也是,她和丈夫吵架了,侯小江一句怨言也沒有,還耐心地安慰她。 

 侯小江說:“你是我妹妹,當哥哥的怎麼能不照顧你呢?” 

 張繡娥嘆息說:“大哥,你太好了,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我配不上你!” 

 侯小江擺手道:“你瞎說啥呢?咱家除了你就屬我成績最好,以後是要考狀元的。” 

 張秀英立刻警惕起來,說:“老二,你別吹牛,你要是能考上狀元,你老子也不用犧牲了!” 

 “我沒吹牛!”侯偉楠鄭重其事地說,“我一定會考上狀元的!” 

 “你能考上嗎?你讀了13年初中,連個童生都沒考上,還說自己會考上狀元,你咋不上天呢?” 

 侯偉楠說:“我這不正在努力呢嘛,等我考上了狀元,我一定請客,把所有親戚朋友都請來,讓我爸在墳墓前風風光光地祭拜一番,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侯小江的兒子不僅會念書,還會考狀元!” 

 “哎呦喂!”張秀英撇嘴道,“吹牛都不帶草稿的。” 

 侯偉楠一臉傲慢地說:“媽,我是有真本事的人!” 

 張秀英冷笑道:“你有個屁真本事,你除了唸書就不會幹啥活了!你要是真有本事,你也應該像我和你爹那樣種地、養豬,而不是整天花天酒地,玩女人!” 

 侯偉楠反駁說:“我又沒花天酒地!我就是跟女孩子約個會,聊個天,談談情說說愛,怎麼就不能種地、不能養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