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新歷史觀 作品

第1216章 壓力啊

 “好。”侯小江放開了手,臉上露出一絲得逞的微笑。 

 侯偉楠嘆了一口氣,問:“我們要去哪兒?” 

 “當然是回家了。” 

 侯偉楠轉身對侯小江說:“既然是回家,咱們就不應該再叫出租車了。我們倆都沒帶錢包,怎麼坐車?而且現在是晚高峰期,根本擠不動。要不我們步行回去?” 

 “你確定要步行?”侯偉楠驚訝地瞪圓眼睛看著侯小江。 

 “是呀。反正咱們都不缺少體力,走路又累不著,就試試唄。” 

 “可是,你知道咱們家在哪裡嗎?” 

 侯小江想了想,說:“咱們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拐彎,右邊的路口有一片樹林,那裡就是我家的地盤兒。” 

 於是侯偉楠和侯小江就沿著右邊的十字路口一直往南走,走出了二百多米,果然遇到了一片樹林。 

 這片樹林是個老宅區,裡面的路燈非常昏暗,而且雜草叢生,有些地方還長滿了藤蔓。兩個人在夜色中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樹林間,越靠近那棟老宅,腳步就更加輕盈。 

 侯偉楠走到院牆邊上,伸手按了按牆磚上貼著的紅底黑字的標誌。 

 “侯小江,這兒就是你家。” 

 “我知道啊,”侯小江說,“可是我沒鑰匙啊?” 

 侯偉楠撓撓頭,說:“我倒是有鑰匙,可惜我忘記帶了。” 

 “那怎麼辦?” 

 “等一等,我想想辦法。”侯偉楠四處張望,突然看見前面有個小屋亮著燈,便朝那個房子跑了過去。侯小江也快速跟上。 

 侯偉楠拍了敲那扇大門。很快門打開了,開門的人正是李俊萍。李俊萍看見他們,吃了一驚。侯偉楠指著侯小江,對她說:“阿姨,這是我弟弟。” 

 李俊萍愣愣地盯著侯小江看了幾秒鐘,似乎在辨別真假。 

 侯偉楠推開李俊萍,走進客廳,看見沙發上坐著一位老太太,正端莊地品著茶水。侯偉楠走過去,喊了聲奶奶。老太太抬起頭仔細地審視著侯偉楠,似乎覺得有點面熟,但她沒有多說什麼,又低下頭喝茶了。 

 侯偉楠走到李俊萍身旁說:“阿姨,這是我弟弟,你叫他小江就可以了。” 

 李俊萍看了看侯小江,說:“我記得這孩子……” 

 侯偉楠笑眯眯地看著李俊萍說:“他現在長高了,變帥了,所以你才沒認出他。” 

 “嗯。”李俊萍點點頭,又抬起頭仔細觀察侯小江。 

 侯偉楠又說:“我媽媽呢?” 

 “在廚房做飯。”李俊萍答道。 

 “哦。阿姨,我弟弟今天晚上留宿在你家裡了。我明早回來取他的東西。” 

 “哦,那沒關係。”李俊萍說完就走進廚房。 

 侯偉楠拉著侯小江,說:“走,先把鞋換了。” 

 侯小江說:“我穿拖鞋就行了,我不冷。” 

 侯偉楠不由分說將侯小江拉到沙發前,蹲下幫他換鞋,並說:“你要聽話。” 

 李俊萍站在廚房門口,遠遠地盯著兩兄弟忙碌著。她看著看著,眼角流出淚來。 

 李俊萍來到陽臺上,透過玻璃向外面看著。她看見一輛自行車駛入市場街,侯偉楠揹著雙肩包,正從車上跳下來,向自己家大門走去。他剛走到門口,忽然停下了,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李俊萍看到這種情形,心疼極了。 

 侯偉楠在門口徘徊了片刻,又折返回來,走進電梯,上了樓。李俊萍連忙躲進屋裡。 

 侯偉楠掏出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他環視屋內一圈兒,然後脫掉外套扔在沙發上,走向浴室。 

 此時的侯偉楠全副武裝,一身防彈衣,腰部掛著匕首,手槍插在褲袋中。他把槍掏出來,握住槍柄,左腿跨到椅子上,把右臂橫在脖子下面,然後坐在沙發上。 

 侯偉楠用左手解開襯衫釦子,把胸肌暴露在空氣中。他閉上眼睛,深呼吸。這時,傳來了敲門聲。侯偉楠睜開眼睛,立即警惕起來。 

 他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按了免提鍵。然後把耳朵貼在手機上。 

 “誰啊?” 

 “是我!” 

 李俊萍的聲音。 

 侯偉楠鬆了口氣,走到門邊,把鎖打開。李俊萍推開門走進來。 

 “你幹嘛穿成這樣,不冷嗎?” 

 “不冷啊,我穿的很多啊。” 

 李俊萍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說:“你這孩子,穿得跟木乃伊似的。昨晚是不是凍壞了,渾身哆嗦。” 

 “呵呵,沒有,沒有,我不怕凍。”侯偉楠尷尬地笑著說。 

 李俊萍看著侯偉楠,感慨地說:“唉,你這孩子,從小膽子就比較小。我記得剛嫁給你爸爸的那幾年,你經常嚇哭鼻涕。後來,我們搬出去單獨居住之後,就慢慢好點兒了,現在都已經習慣了。” 

 侯偉楠笑了笑,說:“阿姨,您真幽默。” 

 李俊萍走過去,撫摸著侯偉楠的頭頂說:“孩子,我知道,因為你媽媽的原因,你一直恨 

 我。不管怎麼說,這些年我和你爸爸對你還是很不錯的,雖然你沒能享受到親生父母的待遇,可是,至少你的生活條件還是不錯的。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突然離開我們家?難道你怪阿姨當初不該讓你去美國讀書?其實,如果當時不是我攔著,你肯定早就去了……” 

 “哎呀,阿姨,您別再說了。”侯小江慌亂地說,“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知道這麼多年來,你和我爸都是把我當親兒子看待。謝謝您們,我很幸福。” 

 李俊萍嘆了口氣,擦了擦溼潤的眼眶,繼續說道:“可是,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呢?而且離家就離家吧,為什麼要帶走你爸爸給你準備的錢呢?我知道,你是因為那些錢才離開家的,對嗎?” 

 侯偉楠搖了搖頭,說:“不,我離開家,不是為了那筆錢。” 

 “哦,”李俊萍疑惑地問,“那是為了什麼?” 

 “因為,那筆錢是我的。”侯小江說。 

 李俊萍更糊塗了:“你爸爸不是留給你一百萬塊錢嗎?” 

 “是的。可是,這錢根本不是屬於我的。” 

 “那是屬於誰的?”李俊萍追問道。 

 侯偉楠看著李俊萍,鄭重地說:“是屬於我媽媽的。我知道我媽媽死了之後,那些錢被你們拿走了。所以,我只想拿回我應得的那部分錢。” 

 李俊萍吃驚地張大嘴巴。 

 侯偉楠看了一眼門外,低聲說:“那些錢,是我媽媽的遺產,是我唯一的財產。” 

 侯偉楠看著李俊萍:“阿姨,你告訴我,那筆錢在哪裡。那筆錢我只要拿回來,就會把它交給你。但是,你必須讓我保證,我爸爸的病治好之後,那些錢絕不可以動。” 

 李俊萍看著侯偉楠認真的表情,知道這件事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李俊萍想了想說:“我需要考慮一下。你等我消息吧。” 

 “嗯,”侯偉楠說,“阿姨,您最好快點決定。否則的話,那些錢遲早會被他們拿走的。” 

 李俊萍點點頭:“我儘量爭取早點兒給你答覆,你先休息吧,有事隨時叫我。” 

 侯偉楠轉身回到客廳裡,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長舒了一口氣。他不禁暗暗思忖道,如果李俊萍拒絕把錢交給自己,那該怎麼辦呢?侯偉楠不由自主地摸出手機,翻找著電話薄。 

 忽然間他的眼光落在一串號碼上:劉敏安。 

 侯偉楠猶豫了一會兒,把電話撥了出去。 

 “喂?”電話那頭響起了劉敏安的聲音。 

 “喂?劉局長,你現在還忙嗎?” 

 “忙呀。正要下班呢。今天又是一週六了,下班時間比平時早半個小時。”劉敏安爽朗地說。 

 “是這樣啊。”侯偉楠停頓了一下,說,“劉局長,您還記得我嗎?咱倆曾經見過一次面。” 

 “嗯,是嗎?”劉敏安顯然沒有印象,“你是?” 

 侯偉楠笑了笑,說:“劉局長,您真健忘啊。咱們見面時您戴著眼鏡,我記性也不太好,沒有認出來。我現在在東華市做生意,您有沒有興趣到東華市來玩兒?我請您吃飯。” 

 “呵呵,”劉敏安笑著說,“小侯啊,聽你的口氣,你在東華市挺風光的?” 

 “是啊。在這裡有個朋友,他是東華市某集團軍的副總參謀長。我這次回東華市,就是專程來拜訪他的。” 

 “噢?你的朋友?是不是姓林?”劉敏安問。 

 “是的。劉局長您知道他?” 

 “當然知道啦。” 

 “哈哈,我也是偶爾才知道您和他是朋友。您放心,如果您願意去東華市,我一定熱烈歡迎。” 

 “好,那咱們就說定了。改天,咱們約個時間見面。”劉敏安答應道。 

 侯偉楠高興極了。他覺得,這次請劉敏安到東華市來,肯定會達到目的的。 

 侯小江站在臥室門口,靜靜地看著侯偉楠跟劉敏安聊天,心中感慨萬千,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心裡酸酸的。母親去世後,她就像失去了靈肉一般,行屍走肉,整天渾渾噩噩。 

 這幾年來,侯偉楠一邊打拼,一邊照顧妹妹,他很清楚,侯小江並非真正愛他,甚至連兄弟之誼都談不上。他從內心深處厭惡這種無法擺脫的宿命,也不敢奢望什麼真正的兄弟之情。 

 但是,畢竟血濃於水,他還是不希望妹妹過上悲慘的生活。所以,即使侯偉愛對他並不關心,他仍然希望他能幫助侯小江渡過這段難熬的時期。 

 這時,李俊萍從外面進來了。她坐到侯偉楠旁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楠,剛才你說的話我仔細琢磨了一下。我覺得,我們不能強硬地要求侯叔叔立刻就把錢給你。那樣,我們的確有些不近人情。” 

 侯偉楠急切地看著李俊萍,說:“那……你的意思是……” 

 “既然我們都知道侯叔叔的情況很糟糕,也就不用勉強他了。我看,還是順其自然吧。” 

 “那……那怎麼行呢!”侯偉楠急切地說,“侯爺爺的遺囑已經寫好了,如果他醒了以後,他的遺囑變卦了怎麼辦呢?” 

 “這……”李俊萍沉吟片刻,說,“那……我們再觀察兩天,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去醫院探視一下侯爺爺吧。” 

 “好吧。”侯偉楠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現在就擔心侯爺爺的身體,怕拖久了……” 

 “放心吧,我們一定想辦法。” 

 此時,侯偉楠已經完全喪失理智了。他覺得自己就快要瘋了,只好向父親和妹妹尋求援助了。他掏出手機,撥打了妹妹侯小江的電話,可是一直沒有人接聽。他又打電話給母親李俊萍,可依舊沒有任何迴音。侯偉楠的眼淚流淌下來,他恨透了自己。這個時候,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成為救世主啊! 

 就在此時,侯偉楠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張王牌沒有亮出來。 

 那天晚上,侯偉楠喝醉酒了。侯偉楠回家的路上睡了一覺。等他睜開眼睛時,已經凌晨三點多了。 

 夜色已深,四下裡一片漆黑,寂靜的街道里空曠寂寞,偶爾傳來一陣夜貓子叫喚的聲音。 

 侯偉楠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色,腦子卻亂得厲害。 

 他一遍又一遍反覆想起自己和母親李俊萍的初戀。那是在侯偉楠讀高二的時候,母親李俊萍帶著他和妹妹侯小江到城郊一座古鎮遊覽。當時,古鎮已經破敗不堪。但是,李俊萍仍然興致盎然。 

 在遊覽古鎮時,李俊萍拉著侯偉楠的手,指著一棵大樹,告訴兒子侯偉楠,那棵大樹原先屬於一位大戶人家。李俊萍說完,侯偉楠就追問,那戶人家住哪兒?李俊萍說,他們已經搬走了。侯偉楠又問,搬到哪裡去了? 

 李俊萍說,那戶人家住到了山西。 

 侯偉楠問,山西是啥地方?李俊萍說,那是個遠離城市的小鄉村。 

 侯偉楠還問,他們的房屋拆遷費多少? 

 李俊萍說,拆遷費是按揭的,他們拆遷的房子有五套,每套房子一百八十元。 

 侯偉楠一聽,嚇了一跳。他問,房子值那麼多錢?李俊萍搖了搖頭,說那不算什麼。 

 李俊萍說,當年,這塊土地的價格不到四百元,而且還不值錢。那時,這個小農莊的老闆,就花四百元買下了五套房子,建造了五幢樓。當時他們是按照四百萬元的標準建設房屋的。因為他們當時的財力有限,最後只蓋了五層樓,其餘的錢拿去補貼貧困區了。 

 侯偉楠聽得目瞪口呆,心裡說,媽的,怪不得我爸說這塊地不值錢呢。 

 這時,李俊萍忽然神秘兮兮地對侯偉楠說,他們買那五棟房子,其中一棟房子的老闆娘是個寡婦,名字叫王秀玲。 

 侯偉楠一驚,趕緊問,那個王秀玲現在在哪裡?李俊萍告訴他,早就移民國外了。 

 “那她現在做什麼?”侯偉楠焦急地問道。 

 李俊萍笑了笑說:“據說她嫁到一個美籍華裔的老外家庭裡,做起了富婆。” 

 “那……他的男人呢?” 

 “他丈夫……” 

 李俊萍猶豫了一下,似乎不願意提起他丈夫,便說:“死了唄!” 

 “死了?”侯偉楠驚訝地問道。 

 “是呀。”李俊萍說,“她男人患癌症晚期。那個王秀玲嫌棄他,跟別的男人跑了。” 

 “這也太不仗義了!”侯偉楠憤怒地嚷了起來,“這個婊子!” 

 李俊萍白了侯偉楠一眼,斥責他道:“你罵誰婊子呢!她現在雖然過得風光,可是她一輩子也忘不掉她老公!你以為人人都象你嗎?” 

 侯偉楠被媽媽訓了一頓,不吭聲了。這時,他才猛地想起自己找媽媽的真正目的。他急忙說道:“媽媽,你明天有空嗎?陪我去一趟山西吧。” 

 李俊萍一愣,隨即笑道:“幹嘛呀?是不是又去相親呀?” 

 “哎呦,媽,你瞎想什麼呢。是侯爺爺病倒了,我想帶他回來治療。” 

 李俊萍吃了一驚:“老爺子病倒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從來沒有聽你說起過呢?” 

 侯偉楠說:“前幾天剛病倒的。我想帶您去看看他。” 

 李俊萍說:“那你就把老爺子接回來吧,我陪你一起去。” 

 “媽,你明天不忙嗎?我一個人去就行啦,你留在家裡幫我看著妹妹。” 

 “我有什麼可看的。你把鑰匙交給我,我替你去吧。” 

 侯偉楠說:“媽,你還是別去了。那邊環衛處的人說,老爺子已經有好幾個星期沒有去打掃衛生了,我怕你進門會弄髒地板和水泥地板呢。” 

 李俊萍想了想,答應了。 

 當晚,侯偉楠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他在心底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一定要把王秀玲抓到手,狠狠收拾她一頓。 

 他閉上雙眼,幻想著自己擁抱王秀玲,與她抵死纏綿的情景,越想越激動,越想心裡越癢癢…… 

 這天晚上,他夢見自己和王秀玲滾到了草叢裡,王秀玲正在賣力地配合著他,兩具赤裸的軀體緊緊地糾結在一起,汗珠像珍珠一般灑落在雪白的肌膚上……他感到自己的慾望已膨脹到了極限,迫切需要釋放…… 

 就在他準備翻身壓到王秀玲身上之時,他卻被驚醒了。他發現自己的褲襠溼漉漉的,一股熱流緩緩流入下面。他坐起來,低頭一瞧,原來是尿床了。 

 侯偉楠惱羞成怒,用枕巾將下面擦拭乾淨,然後又把床單扯開,丟在地上用腳使勁地踩踏起來。他恨透了那個該死的噩夢,恨透了那張讓他無法忍受的臉,更恨透了這件讓他感覺噁心的衣服。 

 此刻,王秀玲正睡得香甜。儘管如此,侯偉楠還是擔心自己吵醒了她,於是,悄悄地溜下床,穿上拖鞋出門去了洗澡間。 

 第二天,侯偉楠去了趟醫院,看望父親侯忠海。由於侯忠海病情加重,醫藥費用巨大,所以侯偉楠決定把家裡的存款全部取出來交納住院費,並向銀行貸款三千元錢。 

 這次侯忠海生病,侯偉楠感覺到,自己必須得努力賺錢了。如果再遇到什麼突發狀況,沒有錢是萬萬不能解決的。侯偉楠知道,他的爸爸是絕對捨不得花錢去住院,他不想花任何錢。 

 侯偉楠把家裡的存摺拿出來,數了數,存摺裡一共有四千六百七十八元錢。除去三千元錢,還剩下三千九百元錢。 

 這筆錢對於平常的工薪階層來說,是很龐大的數目。可是,對侯偉楠來說,這點錢連九牛一毛也不如。侯偉楠曾經計劃把家裡的房子賣掉,換一套新房。可是,他仔細地算了一下,房價每平米近兩萬元,而且是寸土寸黃。侯偉楠算了半天,最後還是打消了念頭,這些錢實在不夠他付首付的。 

 他想,既然爸爸病了,他理應負擔醫藥費。可是,他一直沒有想好該如何籌措這筆錢。侯偉楠記得,他小時候有一次,在姥爺家玩耍時,他不小心摔傷了屁股,當時姥爺就拿了三十多元錢給他包紮。但是,現在姥爺已經死了。侯偉楠心想,他要是去找舅舅借,恐怕舅舅根本不會借,說不定會罵他敗家子。 

 侯偉楠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久,忽然看到一輛轎車停靠在路邊。他認識,這輛汽車是表哥侯忠愛的。他快步走到轎車旁,敲了敲玻璃,說道:“表哥,你在等誰嗎?” 

 侯忠愛搖下窗戶,衝著他嘿嘿一笑,說:“沒誰啊,你怎麼來了?” 

 侯偉楠指了指車內,說:“你不是在等人嗎,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哦,我正打算去看我爸爸呢。你要一起去嗎?” 

 “好啊。”侯偉楠毫不遲疑地拉開副駕駛室的車門鑽了進去。他坐定以後,侯忠愛啟動了汽車。 

 汽車沿著寬闊的馬路向郊區飛馳。路途中,侯偉楠問道:“你爸爸的病嚴重嗎?” 

 侯小江嘆息了一聲,說道:“唉,醫生都說是肺癌了。” 

 “這麼嚴重,為什麼還不肯做手術?” 

 “你以為做手續容易嗎?你知道,我們家是農村的,根本沒什麼積蓄,我只好跟朋友借錢。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我把我能想到的辦法全部想了一遍,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爸爸等死……” 

 “表哥,別太沮喪了,說不定還有希望呢。你看我,就沒有因為家庭條件變差而愁眉苦臉。” 

 “偉楠,你是有志氣的孩子。我相信,爸爸的病會好起來的,只要能活下來,哪怕只有一口氣,我們也願意。” 

 “對,咱家窮,不代表我們沒有志氣。只要咱們肯努力,日子肯定會慢慢地改善的。對了,表哥,今年你有打算幹什麼?” 

 “我想去參軍。” 

 “參軍?” 

 侯小江點點頭:“是啊,你還記得嗎,我讀初中的時候,有人說咱們北東華市要建立新政府,我當時非常興奮,覺得我離參軍的機會就近在咫尺了。後來才知道,這個消息是假的,只是為了鼓勵人們參軍而編造出來騙人的。不過,我並沒有因此失去信心,我相信,總有一天我也會參軍的!” 

 “表哥真是有遠大的志向!我聽媽媽提起過你,她說,你長大以後一定比我強。” 

 “呵呵,我哪裡能跟你比啊?” 

 “偉楠,你有沒有考慮買輛摩托車?你要是有錢了,就去買輛摩托車吧。我們倆輪換騎,省的累。” 

 侯偉楠擺擺手,說道:“我們現在還沒有穩定工作,還沒有存下足夠的錢,還是先攢錢再買吧。” 

 “你不是在電影廠上班嗎,一個月幾十塊錢,不夠嗎?” 

 “表哥,你是不清楚,電影廠的收入少,還經常虧損,我每個月的薪水只夠我吃飯的。” 

 “哎呀,我怎麼忘了你在電影廠打零工呢,這麼說來,你每個月還不夠吃飯的,那你的收入豈不是很有限?” 

 “表哥,電影廠的收入確實少得可憐。不過,我還是有一定收入的,我還在拍戲,掙得不少,我打算攢夠錢就把我爸爸送到美國治療,我爸爸現在急需要骨髓移植。” 

 “哦,你的演技真好,演戲掙的錢不少吧?” 

 侯偉楠嘆息了一聲,說道:“其實,我也沒有多少錢。前段時間我去了一趟美國,在那裡拍了幾場戲,掙得也不多。” 

 “唉,真羨慕你啊,能出國留洋,你知道這種機會是很難得的。” 

 “呵呵,是啊,所以,我必須珍惜。” 

 “偉楠,那你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表哥,你這話問得太奇怪了吧,現在是21世紀了,男女戀情是自由的,你管得著嗎?” 

 侯忠愛尷尬地笑了笑,說:“表弟,你誤會了,我沒有別的意思。” 

 “表哥,咱們倆還客氣啥呀?我告訴你,我現在還單身呢,有空咱們約會唄。” 

 “約什麼會啊,我都快忙死了。” 

 “表哥,你這樣說,我真不高興啦。我可是從來不會拒絕和漂亮女孩交往的。我們一起去逛商場吧,看看衣服,看看鞋子,然後你請我去吃飯。” 

 侯忠愛猶豫片刻,說道:“好,我陪你去。” 

 於是,他們倆在附近的商業街逛了一圈。逛完之後,侯忠愛說道:“偉楠,你看你喜歡什麼儘管買,我掏腰包就是。” 

 “呵呵,謝謝你,不過不用了,反正我也不缺衣服穿,還是留著買菜吧,咱們家沒有菜。” 

 “我們去超市買點蔬菜吧。” 

 “嗯,行,你帶路吧。”侯偉楠說。 

 侯忠愛帶著侯偉楠走到了一棟樓前,說道:“我爸爸就住這兒。” 

 “哦,原來是叔叔的家。”侯偉楠邊走邊環顧四周,說道:“表哥,這棟房子好像不錯。” 

 “是呀,這套房子已經租了三年了,我準備明年搬出去,然後把這套房子賣掉,買輛摩托車就好了。” 

 “買輛摩托車?” 

 “對,如果我不買輛摩托車,我根本不敢去參加部隊舉行的選拔賽,萬一輸給別人,丟不起這個人。” 

 “哦,你說得對,是應該買輛摩托車。”侯小江若有所思地說道,然後又說,“表哥,你這兩次去美國都是坐火車,那麼貴的火車票你也捨得花錢?” 

 侯小江笑了,說:“表弟,這次去美國不光坐火車,還有公共交通工具呢。” 

 “什麼公共交通工具,你說的不會是摩托車吧?” 

 “對。就是摩托車。” 

 “你買了摩托車?” 

 “沒買,但是我認識一位朋友是賣摩托車的,他幫我聯繫的,他說這輛摩托車最便宜只要50元,我決定把它拿下來。” 

 “50元就買到了?這麼便宜?” 

 “嗯,價格確實比較低。不過,我想試試運氣,也許它真的適合我。” 

 兩人聊著天來到侯小江父親所在的樓層。 

 敲響房門之後,屋子裡傳來一陣咳嗽聲。 

 侯忠愛打開房門,侯偉楠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父 

 親。 

 侯小江走進屋子,扶起了床上的侯小江,然後將他放在床沿上。侯小江指了指沙發,示意侯小江坐下,他則站在一旁。 

 “爸,您感覺好些了嗎?”侯忠愛關切地詢問道。 

 侯小江的母親李紅芳端來一碗粥,遞給了侯小江。侯小江接過碗,喂侯小江父親喝下粥。然後說:“爸,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侯小江的父親慢慢地張開嘴巴,說道:“還行。” 

 “爸,您這個病拖久了,恐怕……”侯小江欲言又止。 

 “不礙事。醫生說了,我這病能治癒的,不用擔心。”侯忠愛的父親臉色灰白,眼神呆滯,但依然顯得樂觀積極。 

 侯小江看見,父親床邊堆滿了各種儀器,還有藥品,這些東西估計都是母親購買的。他看了看時間,說道:“爸,我晚上還有節目,我先走了。” 

 “哦,你去吧,你剛來就走,我這心裡過意不去,你們兄妹倆還沒有正式見過面,多坐會兒。” 

 “爸,不耽擱你休息了。” 

 “那……小江,我也該去睡了。”侯忠愛的妻子站在一邊說道。 

 “你們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帶小江到外面轉轉,給他買點東西,免得他在家裡無聊。” 

 “嗯,你們倆去吧。” 

 出了病房門,侯小江問道:“表哥,你媽媽呢?怎麼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她去哪兒了?” 

 “我媽去做保潔了,這段時間她每天中午都做清理工作。” 

 “你爸爸的病真沒大礙嗎?” 

 “當然沒事了,你看我爸精神多好!” 

 聽了表哥這番話,侯偉楠似乎並沒有相信。侯小江說道:“表哥,你不信,明天我們可以跟著我爸媽去公園玩玩,他們家有一塊空地,專門用來搭建帳篷和燒烤架的,還可以划船游泳。你們可以坐在帳篷頂上,享受秋天涼爽的夜風。” 

 侯小江說這話,倒不是為了吹牛,因為他家附近真有一塊空地,他小的時候,還經常去玩。侯偉楠一聽,立刻來了興趣:“好哇,好哇,這個主意好,明天我也想去游水。” 

 “表哥,明天我們先找找這個公園在什麼地方,等找到了地方再跟我爸媽說。” 

 “嗯,這個辦法好,省得我費腦筋去查地圖。明天你帶我到處轉轉吧,我想了解一下我們市的風土人情。” 

 “好呀,明天咱們先熟悉一下環境,順便也可以找個景點玩一玩,你不知道,咱們這座城市雖然不算大,卻充滿了異域的文化特徵,值得一去,哈哈。” 

 第二天早晨吃完飯之後,侯偉楠跟著侯小江來到了市公安局大院裡的一條街。 

 “這裡很冷清啊。”侯偉楠說。 

 “這條街叫做‘長安街’,現在是上班高峰期,這兒才熱鬧,人流量非常大,而且都是附近單身的男青年或者女孩子。” 

 “呵呵,這兒的姑娘肯定長得挺漂亮的。” 

 “當然漂亮,不僅漂亮,而且很勤快。”侯小江一提到姑娘,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你瞧這條街的店鋪都掛著招牌,上寫:美容院、理髮廳、餐飲、酒店、賓館……” 

 “嘿嘿。”侯偉楠也露出了邪惡的笑容,說,“這麼多的美容店?看來你這小子豔福不淺啊。” 

 “我可沒想那麼多,就是覺得這條街的姑娘都挺善良的。”侯小江說著,突然愣住了,“咦?” 

 “幹嘛,嚇我一跳。” 

 “那裡是什麼?”侯小江用手指了指遠處。 

 侯偉楠朝那邊望去,只看見有幾名穿制服的警察站在一棟破舊的樓房下,圍成了一個圈,裡邊有人在掙扎。 

 “那兒好像有人在吵架。”侯偉楠看了半晌,說,“這個世界太瘋狂了,竟然還有人敢在這個時代吵架,簡直是自取滅亡。” 

 “表哥,你別亂說,這裡畢竟是國內,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侯小江說。 

 兩個人急匆匆地向前走著。 

 “哎喲,誰踢我!” 

 “誰他媽踢我?” 

 “草!” 

 一群人從侯偉楠身邊跑過,嘴裡罵罵咧咧。侯偉楠停了下來。 

 “表哥,怎麼了?”侯小江問道。 

 “我的腳被踩了!”侯偉楠彎腰捂住腳背,疼得呲牙咧嘴。 

 “你等著,我幫你揉揉。”侯小江蹲了下來,替他檢查傷勢,只見他右腿的膝蓋處有一片淤血。 

 “沒事,沒事。”侯偉楠擺了擺手,然後把腳縮了回去,準備繼續前進。可沒走幾步,就“哎呦”一聲摔倒在路上。 

 侯小江連忙把他攙扶起來,“表哥,你忍著點兒。” 

 他把侯偉楠的褲管挽到膝蓋位置,然後用手捏了捏膝蓋處腫脹的部分,“表哥,這裡痛嗎?” 

 “有點兒疼,但是還可以。”侯偉楠說。 

 “那你再忍一下,我給你按摩一下,馬上就消腫了。”侯小江把侯偉楠拉到一棵樹底下坐下,然後把手按在他受傷的地方。 

 侯小江使勁按壓他腫脹的地方。 

 “表哥,怎麼樣?還痛嗎?”侯小江抬頭問道。 

 “嗯,好一些了。”侯偉楠答應道。 

 侯小江又使勁地揉搓起來。侯偉楠疼得咬緊牙 

 關。“小江,不用按了。”侯偉楠說,“我感覺已經沒事了。” 

 侯小江把手收了回來,“好了,走吧。” 

 “你這技藝真厲害,比醫生還厲害。” 

 “那當然啦。我媽媽以前教過我,這樣可以治療跌打損傷,效果很好的。” 

 “你媽媽還會什麼?能不能告訴我?” 

 “我媽媽以前是護士。”侯小江說,“我爸爸是軍人,當初是我爺爺救了我爸爸一命。所以他對我媽特別寵溺。他們結婚以後,我爺爺也把全部的遺產留給了我媽媽,我爸則是淨身出戶。” 

 侯偉楠聽著侯小江的話,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滋味。 

 “小江,謝謝你。”侯偉楠說。 

 “咱們是兄弟,不必客氣。” 

 侯偉楠點了點頭,兩個人正準備上車離開,卻被兩個民警攔了下來。 

 “你們倆是侯小江吧?”其中一名警官問道。 

 “你認識我?”侯小江詫異地問道。 

 “你父親是不是侯建軍?”另一名民警問道。 

 “是啊。你們是?” 

 “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請跟我們去派出所配合調查一件命案。” 

 侯小江一聽到“命案”兩個字,頓時慌張起來。 

 “什麼命案?跟我有啥關係啊。” 

 “具體情況我們需要調查清楚才行。”一名民警說,“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能拒絕嗎?”侯偉楠問道。 

 “恐怕由不得你。”一名民警說,“請吧。”說完他掏出手銬,咔嚓咔嚓將兩個人拷住,然後推著兩個人朝派出所駛去。 

 到了派出所,警察詢問侯偉楠和侯小江最近有沒有去什麼地方?有沒有什麼仇家之類的? 

 侯偉楠搖搖頭,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侯小江也是如此。 

 “你仔細回憶一下,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警察耐心地追問。 

 侯偉楠和侯小江仔細思考起來。 

 “你們想想,最近有沒有去什麼陌生的地方?” 

 侯偉楠想了想說:“我最近每天晚上九點鐘之前都要回家,除了去買藥之外基本上不出門。至於小江,他最近幾乎都呆在辦公室,沒有去哪兒。” 

 警察聽到這句話後似乎鬆了一口氣。 

 “你確定?” 

 “嗯。” 

 “這次是因為什麼原因呢?” 

 “我們昨天夜裡在南山公園裡散步。” 

 “南山公園?”那名民警立刻拿起桌子上的電話,“喂,我是刑偵三組的王鵬。剛才接到報案,說昨天夜裡,有人看到兩個年輕人鬼鬼祟祟地往南山公園深處走去。” 

 “南山公園?” 

 “是呀。” 

 “好,我馬上派人過來。”王鵬掛斷電話,立刻吩咐旁邊的民警,“小劉,你帶著幾個人現在就過去查證一下。” 

 “是!”叫小劉的年輕警察轉身離開。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侯小江問道。 

 王鵬嘆了一口氣說:“南山公園發生了命案,兇手已經逃掉了。我懷疑兇手是衝著我們來的,我們必須儘快抓捕。” 

 “兇手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侯偉楠問道,“我們平時也沒有什麼敵人啊?” 

 “我也覺得很奇怪。這個公園雖然不遠,但是平時很少有人來的。”王鵬皺眉說道,“難道兇手是個盲人?或者聾啞人?” 

 “盲人和聾啞人也有可能幹出殺人的勾當啊。”侯小江說,“不過,我們今天的運氣真好,竟然遇到了這件奇聞。” 

 “是啊,幸虧遇到了你們。” 

 “對了,這個地方怎麼會發生命案呢?” 

 王鵬嘆息了一聲說:“這個地方是一個廢棄的養殖場。據傳言,這個養殖場的主人是某個黑社會的成員。這傢伙仗著在市區有幾棟房子,就開始四處欺負人。而且還強佔人家的財物。這一天早晨,他在家吃飯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的 

 錢包不翼而飛,然後就急匆匆地趕來報案。當他來到公園時,發現一群人圍觀著什麼東西。於是湊過去一看,才發現死了人。死者是一位老太太,她是個瞎眼婆婆,她的丈夫也是個殘疾人。因為這個養殖場主曾經多次強佔村民們的財物,所以這個老太太的丈夫對他非常憎恨,經常跑到他那裡偷東西。他也曾經報復性地砸毀老太太的屋子,還打折她的胳膊。老太太因為眼睛失明,行動不便,無法反抗,只能忍氣吞聲。 

 “這個人渣。”侯小江罵道,“真該千刀萬剮。” 

 “是啊。他還不算什麼,真正令人噁心的是他那些親戚朋友,總是趁機訛詐村民。有一次還差點鬧出人命來。” 

 “是的。有時候我們也不能見義勇為。” 

 侯小江憤憤地說:“像他這種人,活該死無葬身之地。” 

 “哎呀,我肚子疼。”侯小江忽然捂住肚子蹲在地上,“我得上廁所。你幫忙送哥哥去派出所。” 

 侯偉楠看了看周圍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先過去,等我解決了再去找你。”侯小江說,“快去吧,一定要記得打電話啊。” 

 侯偉楠點點頭。 

 侯偉楠走後,侯小江就在路邊站著,等待警察過來把他帶進去。 

 侯小江站在路邊左右望了望。他注意到從遠處開來了一輛轎車。轎車停在侯小江面前的不遠處。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子坐在駕駛座位上。 

 “喂,你認識嗎?”侯偉楠的聲音從汽車後座上響了起來,“是不是侯小江?” 

 侯偉楠說話間就打開車門鑽了進來。 

 “我不認識。”侯小江說道。他看了看侯偉楠,又低頭看向窗外,心中感慨萬分。 

 轎車慢慢地啟動了。車內沉默了片刻。隨即,侯偉楠笑著說:“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叫什麼名字?” 

 “我叫侯偉楠。你呢?” 

 “侯偉楠,我叫侯小江。”侯偉楠說,“咱倆倒挺有緣份的,連名字都一模一樣。” 

 “我叫侯偉楠?” 

 “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沒有,我只是感到挺巧的。” 

 “對了,你怎麼知道南山公園的名字呢?”侯偉楠好奇地問。 

 “我媽媽喜歡旅遊,每次去南山公園,她總是拉著我給她拍照。所以,我對公園很熟悉。” 

 “哦,原來是這樣。” 

 “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刑警。你呢?” 

 “你猜猜我是什麼職業。” 

 “我猜你是做保鏢的?” 

 “哈哈……”侯小江聽後大笑起來,“你怎麼不猜我是做妓/女的呢?” 

 “不敢猜。怕汙了你的耳朵。” 

 “哈哈哈哈……”侯偉楠再度笑起來。他指著侯小江說,“你這個人很幽默嘛。” 

 侯小江微笑了一下,說道:“你呢?你有男朋友了嗎?” 

 “有啊。我有一個男朋友,叫王濤。是個律師。” 

 “那真是恭喜你了。”侯小江祝賀他,“你們結婚了嗎?” 

 “沒有。”侯偉楠苦澀地笑著說,“不瞞你說,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想過嫁人。” 

 “為什麼呀?” 

 “我爸媽一直催我找個男朋友,結婚生孩子。我覺得煩死了,就說我還是單身貴族。他們就更加催促我找了。” 

 “為什麼這樣說呀?” 

 “你知道嗎?我們家在城東租了房子住,我們父母住在縣城的一個老房子裡。我們的鄰居全部都是光棍兒,整天嘻嘻哈哈。我覺得他們特別煩人。所以我一直沒答應談戀愛。後來我長大了,我就搬到南山公園來了。” 

 侯小江想到侯偉楠剛才說自己是孤兒,不由得一陣唏噓。他說:“其實,你的父母也挺不容易的。” 

 “是啊。”侯偉楠說,“我媽媽從小就教育我:‘你看別人家的孩子,爸爸媽媽都是大官,他們有權有勢,可比我們家強太多了。你再看看咱們自己,一窮二白,還要被人嘲諷。’我就暗自發誓,我要努力賺錢,將來掙大錢,讓全世界的人羨慕!” 

 “嗯。這句話說得好。”侯小江鼓勵他說,“我相信你能夠做到。” 

 兩個人一路聊著天。不久就來到了派出所。侯小江和王濤被關押在一個審訊室裡。 

 侯偉楠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閉目養神。王濤則坐在另外一張椅子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他抬起頭看到侯偉楠,立馬變臉似的換上滿懷柔情的表情,說道:“偉楠,你來啦?你餓了嗎?今天晚上想吃什麼菜?” 

 “不餓,謝謝!”侯偉楠依舊閉著眼睛,“你自己吃吧。” 

 王濤的眼珠轉了轉,看了看坐在旁邊的侯小江。他又說:“我已經買了兩瓶飲料。喝飲料吧。我去給你拿。”說完他就站了起來,向審訊室門口走去。 

 審訊室的門虛掩著。王濤推開門往外走。剛邁了半步,腳下一滑,頓時摔在地上。他狼狽地爬了起來,卻看見侯偉楠站在門口正在冷漠地看著自己。 

 “偉楠,”王濤訕訕地笑著說,“你也想喝飲料是吧?”說著他就伸出手去想把飲料遞給他。 

 侯偉楠猛然把他的手撥開,厲聲質問道:“你幹什麼?” 

 “沒幹什麼呀。”王濤說,“我只是想給你拿點兒飲料而已。” 

 “誰要你的飲料?”侯偉楠說,“我現在一看到你就噁心。你趕緊滾!” 

 “偉楠,你何必這樣呢?咱們倆之間有誤會不假,但是我並沒有對不起你呀。”王濤哭喪著臉說,“我是真心愛你的。你不要這麼絕情好不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向你賠禮道歉還不行嗎?” 

 “你沒錯!你一點兒錯都沒有。你只是犯了一點輕罪而已!” 

 “是嗎?”王濤一聽這話急忙說,“既然如此,我就可以離開了吧?” 

 “當然可以離開,我沒說不讓你離開啊?” 

 “偉楠,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你是捨不得讓我受牢獄之災的。我這就去辦理出院手續。”王濤高興地笑著,轉身向門口走去。侯小江看他出去了,就站起身來準備離開,不曾想他剛跨出去一步,身體突然一軟癱倒下來。他的手機掉落在審訊桌上。 

 “怎麼了?”侯小江躺在地上,感覺到自己渾身痠軟使不上一點勁,他喘息著問道,“你怎麼不讓我出去?” 

 “我也想放你走。可是我做不到啊。” 

 “為什麼?” 

 “你中毒了。”女主人冷酷地說。 

 “我怎麼可能中毒了?你胡說八道。” 

 “你不信?”女主人冷哼了一聲,“那就等待著化驗結果吧。如果明早你還沒醒的話,你就只能成為植物人了。我看,你現在就乖乖地認命吧。” 

 “我沒中毒,我要出去。”侯小江大喊著,試圖掙扎著站起來。他用盡全身的氣力,但始終未能起身。侯偉楠走進屋來,扶起他,嘆了口氣對他說:“算了,哥,你別折騰了。”他又轉頭對女主人說,“麻煩你幫我哥治病吧。” 

 “好。”女主人答應著,打電話叫醫生過來檢查。 

 不一會兒功夫,幾位穿著白大褂的專家陸續走進來,對侯小江展開各種診斷與檢測。侯小江躺在床上,任憑他們擺佈。 

 “侯先生的身體健康狀況良好,暫時沒有任何異常的情況。” 

 “我建議你留院觀察,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最遲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麻煩您了,李主任!”侯偉楠客套地說。 

 侯小江被安排進入一間單獨的監護室休息。他躺在病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腦海裡充斥的是他與侯偉楠在一起相處的片段,他的嘴角 

 露出一絲苦笑,心裡想著:“這次真的栽了,竟然被人下毒。我怎麼就不信邪,非得跟他較真兒呢?唉……” 

 他正想著,突然聽見窗戶外傳來一聲悶響,他警惕地睜開眼睛。只見窗簾被風吹動,搖曳著,飄忽地蕩著。窗外漆黑一片,月亮躲在雲層後面,連星光也沒有。他隱約記得,剛才好像看到窗臺邊閃過了什麼東西,但是因為光線昏暗,加之他又躺在床上,於是便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睛。侯小江想起剛才那聲悶響,更加確定窗戶外有人,他屏住呼吸仔細傾聽著,卻仍然什麼聲音都沒有。他翻了個身,決定繼續睡覺。可是他很快就感到自己腹部一陣劇痛,彷彿腸胃絞痛一般。他忍耐著疼痛,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摩托車引擎聲,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接著就是砰地一聲巨響。這個聲音嚇壞了侯偉楠,他慌亂中摸索起手機撥通了侯小江的電話。可是電話鈴聲響了許久都沒有人接聽。他掛斷電話,披衣起身,打開房門,衝著樓下大喊:“小江!”可是樓下空蕩蕩的,什麼聲音都沒有。侯偉楠又跑到衛生間,找遍每個隔間都沒有人影兒。 

 他心急火燎,跌跌撞撞地跑下樓來。 

 “侯總經理,您在哪兒呢?” 

 侯偉楠四下搜尋著,但是卻根本找不到侯小江。他急切地打著電話,但是侯小江依舊沒有接電話。他越來越擔心,越來越焦躁,不由地拔腿就向醫務室跑去。剛剛跑到醫務室的樓前,突然從遠處疾馳來兩輛警車和兩輛救護車,警笛長鳴,將整棟小樓照耀得燈火輝煌。警車停穩,一群荷槍實彈的刑警從車上跳下來。侯偉楠呆愣了一會兒,然後立刻撲到救護車旁,趴在車頂向車廂內張望,但是裡面只有醫療器械,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警車在醫務室門前停住,刑警們迅速佔據了醫務室附近各個有利射擊位置。侯偉楠看到侯小江被抬下來,放在一塊白色擔架上送上了車。警車駛入夜幕中,消失在濃厚的黑霧之中。 

 侯偉楠站在原地愣神許久,他忽然覺得眼前一亮。原來他所在的地方竟然是醫務室門前的街道,而不是自己家。他茫然地走到馬路邊上,攔住一輛出租車,報了個地名,司機立即踩下油門向市區狂奔而去。不多時,出租車拐上一條僻靜的土路,駛進了城郊的某座廢棄倉庫。車子停下,侯偉楠付錢下了車。倉庫裡陰森森的,周圍堆滿了各類貨物。司機把侯偉楠帶到一扇鏽跡斑駁的鐵門前。他掏鑰匙,拉鎖,咔嗒一聲輕響,鐵門緩緩滑開。 

 倉庫裡面的空間比想象中大,足足有七百平米左右。一股潮溼腐朽的味道從深深的地縫中散播開來。侯偉楠順著階梯走下去,走到倉庫深處。 

 一個男子正背朝著他蹲在一堵牆角下。聽見腳步聲,他轉過頭來。侯偉楠吃驚不已,那人赫然是被拘押的侯小江!他看清楚來人,臉上頓時露出欣喜之色,趕緊跑上去攙扶他:“小江,你怎麼了?” 

 侯小江的表情顯得既悲哀又憤怒,他推開侯偉楠的雙臂,踉蹌地退了幾步,靠在一堵半掩著的木質柵欄上。侯偉楠趕緊湊上前來:“小江!我是偉楠啊,你這是怎麼啦?” 

 “別管我,”侯小江低吼一聲,伸手捂住胸口,“我快死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呀?” 

 “別提了。今晚,你姐給我打電話,說她被人下毒,我就趕緊往回趕。”侯小江皺著眉頭喘著粗氣,“沒想到剛剛到醫院就遇上警察,我被他們抓走了。他們逼著我寫了一份遺囑,把財產全數歸屬給他們,然後還要判我三年刑期,說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我父母了。”他咬牙切齒地 

 罵了句髒話。 

 “你現在怎麼辦呢?”侯偉楠著急地問。 

 “沒有辦法,”侯小江嘆口氣,“我只能等死了。” 

 “不行。你絕對不能死。我現在就打電話叫律師,咱倆聯合起來和警察鬥爭。”侯偉楠急忙拿起手機準備撥號碼。侯小江攔住他:“沒用的。我早已經把公司轉到你名下。你是董事長,我現在只是一個無業遊民。” 

 侯偉楠的胳膊猛然僵硬,手中的手機掉落在地上。他怔怔地盯著侯小江,眼珠子似乎都忘記了轉動。 

 侯小江知道自己的話傷害了他,於是安慰他道:“偉楠,不管怎麼樣我都希望你好好活著,替我孝敬我爸媽。至於我嘛,我已經活夠本了。這些年來我做了太多違法犯罪的事情,我已經活不成了。” 

 “別瞎說,你肯定會沒事兒的,我馬上請律師,你堅持住。” 

 侯小江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沉默不語了。侯偉楠顫抖著拿出手機,哆嗦著按了半天,才按了個110。 

 侯偉楠把電話打完,侯小江已經暈倒在地。他趕緊把侯小江抱到車上,然後匆匆返回家裡,給侯母打電話。 

 “喂,媽。是偉楠。” 

 “偉楠,怎麼啦?”侯偉楠的母親問。 

 “你快過來吧,小江出事了,昏倒在我車前……媽,你千萬別激動,千萬別過來。” 

 “我不過去。偉楠,你跟媽說實話,小江怎麼樣了?” 

 “小江,他,他,他被警察抓走了。” 

 “啊?怎麼回事呀?你趕快報警,告訴他們,小江是被陷害的。” 

 “我已經報警了,可是他們沒有相信我。他們認為小江涉嫌詐騙……” 

 “怎麼會這樣呢?” 

 “他們說,如果我們想保釋小江,必須拿出五千萬賠償損失。否則小江就會坐牢。媽,這可該怎麼辦呀?” 

 “你先別急,我馬上就來。” 

 侯母急匆匆趕到家裡,見侯小江躺在床上。她撲到床邊握住侯小江的手哭喊著:“小江,我的兒呀,你這是咋回事兒呀?” 

 “媽,別吵了,我沒事兒。”侯小江艱難地睜開眼睛,擠出了一絲笑意,“你別擔心,這是一場誤會,我很快就會沒事的。” 

 侯小江的母親抹了一下眼淚,強忍住哽咽說:“那,你餓嗎?我買點東西給你吃?” 

 “謝謝媽,我真的吃不下。我沒事兒。我想休息一會兒。” 

 “你睡吧。” 

 侯小江躺在床上,慢慢地合上眼睛。 

 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世界,一片血紅。 

 他看到父母的屍體,鮮血染透了整件衣服,他跪在地上痛苦地捶打著地面,哭喊著“爸、媽”。可他無論如何也喚不醒他的父母。 

 “你幹什麼?別碰我爸媽。”他歇斯底里地衝過去,狠狠一拳砸在一張桌子上。桌子四分五裂,碎玻璃渣撒得漫天飛舞。他愣愣地站著,突然看見母親跌跌撞撞地衝進廚房,拿起一根水果刀捅向了自己。他慌亂中撲過去擋住刀刃,母親的身軀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他撕扯著嗓子嘶啞著喊:“不要殺我媽媽!不要殺我媽媽!”然而,這個夢仍舊沒有結束。他看見侯小江拿起匕首,將自己的喉嚨割破。 

 一陣劇烈的疼痛襲擊了他,使他不由得尖叫起來。 

 他醒了。 

 他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傷痕,一道血流淌在手掌上。他抬眼看見窗外黑暗的夜幕下,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火光。 

 “我這是在哪兒?”他喃喃地嘀咕著。此刻,他的頭還是有些暈眩,渾身痠痛,身上佈滿黏膩的汗水。他費力地掙扎著爬了起來,環顧四周。屋子裡的擺設非常簡單,只有一臺筆記本電腦放在旁邊。 

 這時候,電腦屏幕亮了,一封郵件映入他的視線:“小江,我是李彥峰,祝賀你獲勝!” 

 他恍惚了許久。 

 他努力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事情。但是記憶並不清晰,他依稀記得,當時,有兩輛警車停靠在路邊。警察帶走了侯小江。隨後,他又被送到醫院,因為失血過多,他昏迷了。後來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 

 “李彥峰”是誰?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他想不明白。他試圖從網絡上找尋答案。可是網頁上除了各種奇怪的標題以及幾篇文字報道以外,什麼內容也沒有。他想不通,也不願意再想了,索性就扔掉了電腦,然後穿戴好衣服走出病房。 

 侯偉楠正在門口等他。見他出來,侯偉楠關切地問:“哥,你好了吧?” 

 “好多了,”侯小江微微一笑,然後問,“小江呢?” 

 “哦,小江還在病房,我陪護著。” 

 “我去看看他。”侯小江說著,就徑直朝著病房走去。 

 “哥……我……我不想待在這裡,”侯偉楠猶豫了一會兒說,“我們換間病房吧。” 

 侯小江回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麼啦?” 

 “沒事。” 

 侯小江看著侯偉楠臉上覆雜的表情,心想,難道侯小江受刺激了? 

 他輕輕拍了一下侯偉楠的肩膀。“走吧。” 

 侯偉楠低著頭跟在他後面走著。侯小江推開病 

 房的大門敞開著。一個男孩子站在房間裡,看上去二十多歲。他身材高挑,膚色蒼白,留著一頭長髮,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近視鏡。 

 他似乎對侯小江有所防備。見侯小江走過來,立即轉過身背對著他。 

 侯小江感覺自己和這位新朋友的距離拉遠了。這種陌生感令他感到惶恐。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心想,莫非這個小夥子討厭自己? 

 侯偉楠連忙解圍:“哥,我幫你引薦,他叫楊曉波,剛從美國留洋回來,是咱們公司的客戶。今晚,他特意跑到醫院來探望你,還請我代替他向你說聲‘恭喜’。” 

 聽了侯偉楠的介紹,侯小江伸出雙手,與楊曉波緊緊握手。 

 他的手冰涼,手指纖細而堅硬。侯小江感到自己的心也在瞬間變得僵冷。 

 楊曉波用手捂著嘴巴咳嗽一聲,似乎很不舒服。侯偉楠立即關切地詢問道:“曉波,你哪裡不舒服?要不,咱倆到醫院檢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