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2章 借錢才是真友誼
李婷婷怔愣片刻，喃喃地問：“那我該怎麼做呢？”
“不知道。你需要自己思考清楚。”
“謝謝你，侯先生。”李婷婷鞠躬致謝。
侯濤說：“不客氣。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忙別的事情了。”
侯濤離開墓地後，打了個電話給沈嘉，問道：“你在哪兒呢？”
“我剛回家，正準備睡覺呢。”
“我在醫院門口，你下來拿個東西。”
沈嘉掛斷電話，匆匆趕到了醫院。
侯濤站在車旁邊，抽菸。
“怎麼了？”沈嘉問道。
“這是一張支票。我幫你存進了瑞士銀行。”
“你瘋啦！這麼大筆錢！”沈嘉叫起來，“萬一被人查到怎麼辦？”
“查就查唄，我們又沒偷稅漏稅，我們是憑良心掙錢的。”
“呸，你少臭美了。你就不怕我捲款跑路啊？”
侯濤瞪他一眼，把手伸進兜裡。沈嘉嚇壞了，往後退兩步，差點撞牆上。
“幹嘛！我就隨便玩玩兒的！”
侯濤掏出一沓紙幣，拍在桌上：“都在這兒了！”
“靠，我還以為你要搶劫。”
“我像是劫匪嗎？”
“你看著倒挺像的。”
“滾蛋吧你。”侯濤笑罵。
沈嘉收拾東西，說：“我還有事要忙呢。”
“你還要忙什麼？”
“我媽媽今天來探病。我得陪著她啊。你有什麼事？”
侯濤說：“我得去趟法院。”
“你要替夏強山辯護啊？”
“不，我要去找陳偉南。”
“找陳偉南？你瘋了？”
“我現在沒有辦法救夏強山。只能先找到他了。”
“你不是要找陳偉南，是想借此向他示弱吧。”
“這個……我暫時還沒想到。”
沈嘉嗤之以鼻，“你當初可是把人逼急了。”
“哎呀你懂個屁。”侯濤瞪了他一眼，“再廢話，我就不帶你去見夏強山了。”
“別，別。我去。”
侯濤滿意地點點頭，“乖，我們晚上再見。”
李婷婷走後，侯濤立刻開始調查夏強山的下落。他把整個城中村翻了個底朝天，終於在一條巷子深處的小旅館內找到了夏強山。
夏強山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眼窩凹陷，嘴唇乾燥。
他的眼睛紅腫，像是哭過。他穿著皺巴巴的衣服，渾身髒兮兮的，頭髮散亂，鬍鬚拉碴，彷彿變成了一個流浪漢。
他的精神很萎靡，眼睛呆滯，看著窗外。聽到響動，才轉過頭來。
他看見了侯濤。
侯濤問：“你在這裡住了多久了？”
“不記得了，”夏強山淡淡說，“我忘記了。”
侯濤盯著他的眼睛，說：“你在騙我。”
夏強山冷漠地望著他：“你想說什麼？”
“你從監獄裡跑出來，是不是為了躲避李婷婷？”
夏強山沉默半晌，緩緩吐出一句話：“我不知道。”
“如果你想躲著李婷婷，那就跟我走。”侯濤說，“我保證不把你交給警察。”
夏強山搖搖頭：“你帶我去哪兒？”
“去哪兒都比待在這兒強。”侯濤說，“至少這兒安全。”
“可是這裡太黑暗了，”夏強山說，“我害怕。”
“你可以叫醒其他人和你一起睡。”
“不，我害怕。”
侯濤坐下來，認真地注視著他。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表演有些幼稚。他應該更加直接一點，直截了當地告訴他，自己是他父親派來的。
可惜，夏強山已經不相信他了。
夏強山對他露出微笑：“我餓了，想吃飯。”
“嗯，我去買。”侯濤說完，起身去買吃的。
夏強山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他的腦袋裡混沌不堪，但是隱約能感受到自己的靈敏觸覺。他甚至能夠聽見樓下的聲音。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他曾無數次渴望著這份感覺，卻從未擁有過。而現在，這種感覺實實在在地來臨了。
這讓他感到驚訝與恐慌，但更多的卻是興奮。他迫切地希望，這種感覺能延續下去，讓自己能夠獲得新生。
這種新生，並不是說，他能恢復原本的容貌、身材，或者智商等等，他所渴望的，僅僅是獲得自由。他想做回自己。
但這種願望，是奢侈的。他必須依賴某種藥劑。
侯濤買了飯菜回來，遞給他一雙筷子。他夾起飯菜，放入口中。飯店的味道並不好，但夏強山還是吃得津津有味。侯濤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
“你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嗎？”
“你說。”
“關於我的母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很漂亮。我爸爸死後，我母親改嫁了。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我不喜歡她。因為她很虛偽，每次跟我打招呼的時候，臉上都掛著假笑，很討厭。”
“我不明白為什麼。”
“因為她不愛我爸爸。我媽媽愛我爸爸。但她又不敢告訴我。”
“你知道你爸爸為什麼死嗎？”
“我不知道，我不想聽。”夏強山抬起頭，用手捂住耳朵，“我不要知道。”
“你也不想知道？”侯濤問。
夏強山閉上了眼睛。
侯濤嘆了口氣：“算了，我不提了。”
兩人安靜地吃著飯。侯濤問夏強山：“你有錢嗎？”
“有幾張卡，密碼是，”夏強山說，“我存進去的錢，足夠我活到三百歲。”
“你不準備離開嗎？”侯濤問。
“我不知道。”夏強山說。
“我猜你肯定會留下來的。”侯濤說，“你的眼睛已經暴露了你。我知道你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
夏強山愣了一下。
“我們來聊聊我吧。”侯濤說，“我的名字……我叫侯濤。我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後來被一個老師收養。那個老師對我挺好的。可惜我畢業之後，就跟著老師去了美洲，在紐約工作。後來我遇見了李婷婷。她跟我說，只要我答應幫助她，我就能拿到二十萬美金。”
夏強山說：“她想報復你。”
“是啊。我早該料到。”侯濤苦笑道，“我那時候太單純了。她說什麼我就信什麼。可憐的我，居然還真的幫她辦成了一件壞事。”
“什麼壞事？”
“她騙我去找了李婷婷，然後告訴李婷婷我們倆偷情了。她說這樣李婷婷就會恨我，我就再也甩不掉她。”侯濤嘆了口氣，“可李婷婷最後沒有恨我，反倒幫我擺平了麻煩，她還說，這世界上，只有我是真心喜歡她的。”
“你後悔了嗎？”
“後悔？”侯濤笑著說，“我後悔什麼呢？她對我確實很好。”
夏強山不說話了。
“後來，我跟李婷婷結婚了。她家境優渥，又漂亮聰慧。”侯濤說，“我娶了這麼漂亮又聰明的妻子，我當然高興。我以為我們能夠幸福地度過餘生，我們一起努力賺錢，一起把孩子撫養長大，一輩子都這麼過下去，沒錯，我是想過這樣的日子，可惜我還是太天真了。”
侯濤喝了口水：“李婷婷的丈夫和她的妹妹勾搭成奸。李婷婷被氣瘋了，帶著孩子跑了。她說要和她的孩子分手，孩子不肯。她就去警察廳報案，警察抓走了她的丈夫和妹妹，她則逃到了紐約。我趕過去找她，她說要跟我分手，要跟我離婚。”侯濤嘆了口氣，“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李婷婷根本沒有那麼愛我。她只不過是貪圖我的錢財和身體而已。我們的愛情，其實脆弱極了。我很傷心。我甚至懷疑李婷婷在外面包養了別的男人。我們吵架了。她把房間裡的東西全砸了。我站在門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哭著對我說，她不愛我，她根本不愛我。她說她不想拖累我，她要跟我分手，還說……她要出家。”侯濤搖了搖頭，“她要出家，我攔不住。她說她不想讓孩子受到傷害，她要離開。她說，如果我不跟她離婚，她就要帶著孩子去死。”
“你相信她說的話？”夏強山皺眉問。
“不，我不信。我認識她這麼久，我從未覺得她像一個神婆。”侯濤說。
“可你還是答應她，跟她分手了。”夏強山說。
“因為我怕失去她。”侯濤深吸一口氣，“我不願意失去她。”
“你為什麼要跟她離婚呢？”
侯濤笑了笑，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落寞。
“因為她不愛我。她愛的是她自己。”侯濤說，“我們在一起三年多，她卻連我的電腦密碼都不記得。我給她買衣服，送她禮物，她也從來不拒絕。我們曾經約會過無數次，她卻從未向我表達過愛意。我們曾經在床上纏綿過很多次，她卻從來不讓我進入她的身體。她只需要我的愛，我的身體。我想要的只是她的愛，並不是她的身體，我們兩個，只能是互相慰藉的關係。這種感情，不堪一擊。”
“所以你選擇放棄了。”
“我不敢賭博。”侯濤說，“我害怕輸。但我更害怕丟了她。她走投無路的時候，我陪伴在她身邊，是我唯一能做的。如果我拋棄了她，恐怕她真的會死。所以，我選擇了放棄。”
夏強山沉默了片刻，低聲說：“你的選擇是對的。”
“謝謝。”侯濤笑了笑，“其實現在想起來，我還真是蠢透了。”
“我一直不懂，既然你不愛她，為什麼要留在她身邊，陪她度過了這麼多難捱的時光。”
“因為我想保護她，想照顧她。我想用盡我畢生的熱忱去彌補她。可惜我太天真。我以為她是需要我的。但她不是，她只是需要一個精神寄託罷了。這麼多年來，我始終沒有改變這個念頭，直到今晚，我才明白了她的內心。她不愛我，只是利用我。”
夏強山靜靜地聽完他的敘述，突然問：“你後悔過嗎？”
侯濤愣了一下：“什麼？”
夏強山抬眼望著他：“你後悔過跟她分開麼？”
侯濤怔了怔，苦澀地笑了一下：“我不後悔，因為我知道她會回來。她不會死。我們之前有過許多美好的回憶。雖然我們最終沒能走到一起，但我依舊很慶幸。”
夏強山看著他，沉默地思索。
侯濤繼續說：“我很喜歡她。可我從來沒有奢求過擁有她。她的丈夫和妹妹，是那種卑鄙小人，她們會害死她的。”侯濤說，“所以我希望她離開這裡，換一個城池，換一份新的感情，或許她就忘記過往的不愉快，重新開始新的生活。這個比紐約複雜得多，她可以重獲新生。”
夏強山問他：“你真的相信這個世界有輪迴，有重新開始的一天嗎？”
侯濤微笑：“我相信，每個人的內心都存在著善良與純粹，當它們匯聚成一股力量，便可以打破陰霾。”
“你真偉大。”夏強山由衷讚賞。
“我只是一個凡人。”侯濤淡淡地說，“我也不能免俗。”
“如果李婷婷回到你身邊，你會再跟她結婚麼？”
侯濤頓了頓，露出一個溫暖又悲愴的笑容，輕聲說：“不會。”
“為什麼？”
“因為她從來沒有愛過我，她只是拿我當替代品。她不愛我，我也不愛她。”侯濤說，“她不愛我，我也不愛她。如果我再娶她，我的家庭會支離破碎。而我不希望我的妻兒被牽扯進來。我希望他們平安快樂。”
“我想你錯了，”夏強山說，“你可能誤解了李婷婷。我認識她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她這般瘋狂決絕的人。她是個非常聰慧睿智的女人，她有足夠的智慧與勇氣去承擔自己的責任。”
“但她仍然選擇逃避責任。”侯濤嘆了口氣，“如果她能堅持，即使她會付出代價，至少可以救更多的人。我相信她不僅僅是為了錢財。”
“那是什麼呢？”夏強山追問，“是權勢，還是名譽？”
“權勢？”侯濤喃喃地念了幾遍這兩個字，搖了搖頭，“我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應該是有自己的原因。”夏強山篤定地說，“你別急，慢慢來調查吧。”
“你有什麼線索嗎？”
“沒有。”夏強山皺眉，“你覺得李婷婷和陳先生會是什麼關係？”
侯濤搖了搖頭，說：“我只是隱約懷疑他們之間的某些聯繫。不過，我不確定……”
“不論如何，我們都要把這個案子偵辦完整。”
“好！”
“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李婷婷真的是兇手，你將怎麼處置她？”
“我會報警。”侯濤說，“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
“不。”夏強山說，“你要想清楚，一旦你報警，就意味著你失去了最後一次挽回她的機會。”
“我必須這樣做。”侯濤的表情十分嚴肅，“這是我欠她的。”
夏強山點了點頭：“我知道你的心情。如果是我遇到這種事情，恐怕也會像你這樣做。”
侯濤轉向窗外，深吸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特別想她。”
夏強山沉默片刻，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幫你找到她，你願意重新回到她身邊嗎？”
侯濤驚愕地看著他：“你……”
“這對我而言並不難。”夏強山緩緩說，“你應該知道我和李婷婷的關係。”
“我知道。”
“你不用懷疑我。我和李婷婷沒有什麼關係。”夏強山坦率地說，“她曾經利用過我，我也曾經恨過她，甚至差點殺掉她。但我現在不想報復她。如果我找到她，我會告訴她，她不需要逃避責任，我會幫助她洗脫罪名，還她清白。”
侯濤靜靜聽著。
“你考慮清楚了，如果你願意，明晚七點，來南山別墅。”夏強山說，“我等你。”
夏強山離開酒店的時候，已經九點半了。
他坐上車，閉上眼睛，腦子裡亂紛紛的，全是剛才侯濤的話。
他突然很討厭自己，討厭這種軟弱無能的感受。
他睜開眼睛，盯住前方的擋風玻璃。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夏強山在心底對自己說。
夜色濃稠，繁星閃爍，天空湛藍。
夏強山抬起左臂，放在右肩上。
一顆星星飄落在他手掌上。他的心猛烈跳動，指尖微顫，他伸手摘掉那顆星星，握緊手掌，低頭看了許久。
他記得，有一天，他站在高樓頂端，俯視著城郊的那幢舊房子。他看見一個小孩在院子裡玩耍，忽然一陣疾風吹過，樹葉沙沙響。那小孩嚇壞了，抱著膝蓋蜷縮在屋簷下。夏強山輕聲嘆息，隨後，又看到小孩子的父母匆忙趕來，抱走了孩子，帶上門，躲進了黑暗之中。
“我想給你一條生路，卻不料反倒害死了你。”夏強山輕聲說，“我太自私了，是嗎？”
“我們每個人都自私，所以我們都不會成功。”夏強山笑了一下，“我只是不希望，這條路是由我親手鋪設的。我想盡我的努力，保護我珍惜的東西。”
“我不明白……李婷婷究竟是什麼人呢？”
夏強山靠在座椅上，沉默不語。他在心底想了很久，決定再試探侯濤一次。
“你還愛她嗎？”夏強山問。
“當然。我愛她，比從前更愛她。”侯濤毫不猶豫地答道。
“我不相信。”夏強山直截了當地揭穿他，“你只不過是想借她逃出去。”
“你不懂。”侯濤嘆了一口氣，苦澀地說，“我沒法兒不愛她。我可以跟你賭咒發誓，我愛她，勝過愛我自己。”
“可是，我們的立場不同。”夏強山說，“我是警察，我不會允許一個殺人犯逍遙法外。”
“她也不會。”侯濤平靜地說，“她是警察，也是一個母親。”
“你錯了。”夏強山冷笑了兩聲，“她已經不配稱之為‘母親’。”
侯濤怔了怔，說：“你根本不懂她，夏先生。”
夏強山搖了搖頭：“她是一位偉大的母親，侯濤。”
侯濤似乎被這句話激怒了，厲聲說道：“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可是，我絕對不允許你侮辱她！她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她沒有錯！”
夏強山笑了笑：“你不懂，侯濤。”
“你不用解釋，我不會聽信你的一面之詞。”侯濤說，“李婷婷已經被送往監獄了，等待她的將是法律的制裁。”
“我想告訴你的是……”夏強山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會幫你，把李婷婷撈出來。”
“真的嗎？”侯濤吃驚地問。
“當然是假的。”夏強山說，“你可以選擇相信或者拒絕。”
“我不勉強你做任何事情。”夏強山說，“但是你必須知道，李婷婷的確已經被判刑了。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撒謊騙你。我也希望你能夠理智一些，不要因為一時衝動，就葬送了你唯一擁有的自由。”
“我明白你的意思。”侯濤說，“我只是……我只是很擔心。”
“我明白。”夏強山說，“你不必擔心，侯濤。”
夏強山說：“不用謝我，我沒有義務救出你的妻子。但如果你執迷不悟，非要跟我對抗的話，我不介意和你魚死網破。”
侯濤深吸一口氣，說：“夏先生，請原諒我剛才的失態。”
“沒關係。”夏強山說，“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你的痛苦，我也體會過。”
侯濤愣了一下，“您曾經遭遇過家庭暴力？”
“嗯。”夏強山淡淡說，“我曾經的丈夫，他的妻子背叛了他。我恨他，也恨他的妻子。但是我不怪他。”
侯濤張了張嘴巴，沒有說話。
“我曾經很幸福。”夏強山說，“我曾經有一個非常美滿的婚姻。雖然我並不快樂，但是我感受到了幸福。而這一切，都在我三十多歲的時候，戛然而止。那是我的噩夢，也是我最無助的一天。”
“你的妻子……為什麼……”
“我的妻子叫做陳雅琴，我們結婚四十七年了。”夏強山說，“我們的兒子今年二十五歲，已經畢業了，在英倫留洋讀博士。我很喜歡他，非常欣賞他，他也非常尊敬我，願意為我赴湯蹈火。”
“他很優秀。”夏強山說，“他的成績單在英倫都是排名靠前的。我很驕傲，我的兒子是我的驕傲。”
“是啊，您太謙虛了。”侯濤違心地附和著。
“他長大後，娶了一個女朋友，他們非常恩愛。我曾經為此高興過。但是後來，一切又變了，他們分手了，他的妻子嫁給了另一個男人，他成了孤家寡人。我很難過。”夏強山垂下眼簾，緩緩說，“他們離婚後，我帶他回來，給他找了一份工作。我覺得，他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來養活自己。”
“我一直希望他能夠忘掉他的妻子。”夏強山輕描淡寫地說，“可是他卻不肯。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肯放棄自己，還是因為他愛那個女人。他不願意傷害他的妻子。”
侯濤說：“他的妻子犯罪入獄，他卻一點都不傷心。他不像您。”
夏強山微微揚起唇角：“你錯了，侯濤。你不懂，一個人越是在乎某樣東西，就越容易受傷害。比如……”
他頓了頓，說：“愛情。”
夏強山看了他一眼，說：“好。”
侯濤走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洗臉。冰冷的涼水澆在臉頰上，讓他清醒了許多。夏強山的每句話都彷彿重錘砸在侯濤心上，他不禁皺緊眉頭，握緊雙拳。他的妻子已經入獄了，他竟然連一滴淚都流不出來。
“咚咚咚！”洗手檯邊上傳來敲門聲。
侯濤抬頭看了一眼，鏡子裡映出兩張陌生的面孔。其中一個女人笑嘻嘻地說：“你是李婷婷的老鄉？”
侯濤沒說話，擦乾淨臉上的水珠。
“你好，我叫林雪。”那個女人伸出手來，“認識一下吧。”
侯濤禮貌地與之相握。
“她是林雪。”另一個女孩拉了拉侯濤身邊的那個女孩，向侯濤介紹，“她是李雨薇。”
林雪轉頭對李雨薇笑了一下，說：“侯濤是吧？我們以前見過，我們還在食堂吃飯呢。”
侯濤尷尬地笑了一下，說：“是嗎？抱歉……我記不住了。”
李雨薇說：“沒關係啦，反正我們都不認識對方。”
侯濤笑了笑。
“你是來參加李婷婷的婚宴的？”林雪問。
“不是。”侯濤搖搖頭。
“哦，”林雪松了口氣，說，“不來就不來嘛。”
侯濤看了她一眼，心裡湧起一陣奇異的感覺。
“我們剛才在樓下看到李婷婷了。”林雪說，“聽說他們現在住在一起了。我挺羨慕她的。”
“嗯。”侯濤淡淡應了一聲。
李雨薇說：“侯濤，咱倆換一下吧，你去照顧別人。”
“我們去幫忙拿菜，順便等他們回來一塊兒吃飯，不用麻煩侯濤了。”林雪說。
侯濤猶豫了一下，說：“謝謝你們了。我再等一會兒吧。”
李雨薇說：“哎呀！你怎麼婆婆媽媽的，快去幫忙嘛。”
侯濤只好跟著他們走了。他們把他送到門口，侯濤衝他們擺擺手，走了進去。
他穿過院落，來到廚房門口。廚師正在做飯，香味飄散出來。李婷婷坐在椅子上翻報紙，旁邊坐著侯濤的父母。
“叔叔阿姨好。”侯濤說。
“小侯來啦。”侯濤的母親笑眯眯地招呼他，“快進來坐。”
“謝謝阿姨。”侯濤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
“爸爸媽媽，我去幫忙端菜。”侯濤的母親笑盈盈地說，“你們聊著。”
侯濤的父親點點頭，指著李婷婷身旁的座位說：“小侯，坐這兒吧。”
“謝謝。”侯濤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你最近還好嗎？”李婷婷看著他。
“還好。”侯濤笑了笑，“你呢？”
“也還好。”
“哦。”侯濤低下頭喝湯，不再說話。李婷婷也安靜了下來，兩個人各自吃著自己的晚餐。
晚飯後，他和李婷婷來到沙灘。侯濤租來的單車還停在碼頭上，他們沿著海岸線緩步行走。李婷婷忽然說：“小侯，我今天遇到一個朋友。”
“什麼朋友？”侯濤漫不經心地說。
“他姓陳，叫陳明川。”
侯濤腳步一頓：“你說什麼？”
“他是我們家的遠房親戚，從小在南方長大，現在在美籍華裔律師事務所工作。”李婷婷說，“我聽他說，你也在這邊工作？”
“嗯。”侯濤的腦袋亂糟糟的，“是啊，你知道我們倆的關係。”
李婷婷嘆了口氣，說：“我知道。”
“我們早該告訴你的。”侯濤苦笑了一聲，“但是……”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解釋的。
李婷婷沉默片刻，說：“當初是你提議分手的。”
侯濤低著頭，說：“對不起。”
李婷婷輕輕地搖了搖頭：“這些年來，我很少聯繫你。因為我怕你誤會我。”
“我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婷婷。”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李婷婷說，“我知道是我不夠坦率。”
“不怪你。”
“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一句話。”李婷婷說，“我們分手了，不管你怎麼想的，都無所謂。但是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你真的不愛我了嗎？”侯濤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我們畢竟在一起三年多了。”
“我們在一起，只是為了彼此更合適。”李婷婷說，“我們並不是愛情。我們是同類人。”
侯濤愣住了，他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曾經那樣深切地追求過她，他甚至以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雙，他們彼此互相理解，互相包容，共同成長，一起經歷風霜。而如今這一切卻被否定了，像一盆冷水澆下來。
李婷婷繼續說道：“我們認識這麼久，我一直把你當弟弟，你也把我當姐姐。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我們之間或許連姐弟都算不上。”
侯濤張了張嘴巴，想說什麼，又什麼都沒說。
“我知道你喜歡我。”李婷婷平靜地說，“但是我們都太熟悉對方了，反倒顯得生疏。”
“可是，你也說了，我們是同類人，”侯濤喃喃地說，“你怎麼捨得……”
李婷婷打斷他的話，說：“小侯，你不必自欺欺人了。我們分手，不光是因為我不愛你，我們還因為我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侯濤抬起眼睛看向她，她迎視著他的目光，說：“你覺得你應該跟我在一起嗎？你覺得你配跟我在一起嗎？小侯，別自欺欺人了。”
侯濤低下頭，半晌才說：“婷婷，我真的……很抱歉。”
“別說這種見外的話了。”李婷婷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個好孩子，將來會遇到屬於你的幸福的。”
侯濤勉強笑了一下。
李婷婷轉過身往屋內走去，她背對著他，沒有再說話。侯濤呆站在原地，一時間茫然無措。李婷婷剛才那番話雖然簡短，卻字字戳中他的痛處，他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李婷婷這段話，比扇他一個耳光還令他難堪。
他一直認為，他們曾經有過很多快樂的時光。那些快樂，即使是他最落魄的時候，也會被記憶深處的甜蜜喚醒。他曾經幻想過未來的日子，他們會結婚，組建一個溫馨的家庭，生幾個活潑漂亮的孩子，白頭偕老。他甚至想過，如果他們結婚後的生活能夠順遂美滿，他願意放棄他熱愛的事業，放棄他一切擁有的東西，安心做一個全職的丈夫。可是……
這一切似乎離他越來越遙遠了，他不得不承認，這些夢想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漸行漸遠。李婷婷說的對，他和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強人，而自己只是一個窮酸的小職員，兩個階級的距離註定了他們的感情不會長久。
他想起那年夏天，他們剛剛談戀愛的時候，她每天都穿得特別清涼，一條緊窄的牛仔褲配黑色吊帶衫，把曼妙玲瓏的身材展露無遺。有一天傍晚，他在電梯裡碰到了她。她正拎著一個小箱子往車庫走，看見他，便停下了腳步，衝他微微一笑，問：“你怎麼也在？”
“我……我出差。”侯濤說。
“哦！”李婷婷朝他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說，“這次又是去哪兒啊？”
侯濤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次去南非。”
“哇，去好玩的地方啦。”李婷婷笑道，“聽說南非的女孩子特別浪漫呢。”
“你要去嗎？”侯濤問。
“嗯。我去旅遊。”李婷婷說，“我給你拍照留念吧。”
“好啊。”
侯濤從錢夾裡拿出二百塊錢遞給李婷婷，“你先墊付一下，等我回來給你。”
李婷婷擺擺手，“不用，你忘了，我現在可是副科長呢！”
侯濤說：“那不一樣嘛。”
李婷婷笑了笑：“好啦好啦。你趕緊收拾東西走吧，不然天就黑了。”
“那我先走啦！你明天幾點出發？”
“早晨八點鐘。”
“那我們九點半見，好嗎？”
李婷婷點點頭，笑道：“好。拜拜。”
侯濤轉身準備進入電梯，李婷婷突然喊了一聲：“喂！”
侯濤轉過頭，疑惑地看著她，“怎麼了？”
“我們以前，真的什麼關係都沒有嗎？”李婷婷問。
侯濤搖搖頭。
李婷婷笑了，“那好，我們從此就是陌生人了。”
“好的。再見。”侯濤揮揮手，乘坐另一輛電梯下樓了。
李婷婷回到辦室，看到桌上擺著一束花。她拿起來嗅了嗅，淡香撲鼻，是一朵鬱金香。
這束鬱金香，是李浩送給她的。那天下午他們吵架之後，李浩一整天都陰沉著臉，李婷婷知道他在怪自己。她當然是有錯，可她更害怕失去這份工作。畢竟這份工作是她的全憑，她努力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爬到這個位置。她絕對不能放棄。所以她決定暫時服軟，哄哄他，反正也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害，只要自己態度誠懇一點，李浩應該會消氣。但沒想到，李浩居然買了一束鬱金香，送到了她的辦事處。
李婷婷喜歡花，她喜歡各種各樣的鮮花，鬱金香算是其中品質極佳的一款，所以她很喜歡。
她把鬱金香插/進玻璃瓶裡，放在了櫃檯上。這個舉動，恰巧被李浩看到。李浩冷哼了一聲，轉身走掉了。
李婷婷心想，看來李浩還在生氣。他不理解女人，不知道女人為什麼這麼喜歡花。不理解就不理解吧，等他消了氣就好了。
第二天，侯濤就出發去南非了。
他帶著兩個助手，加上三個司機，一共四人。飛機是晚上七點多起飛，飛了五六個小時才落地。一下飛機就有車來接，直奔機場酒店。
酒店住宿環境比較好，設施齊全。他們一路上吃喝玩樂，倒也不覺得辛苦，唯獨侯濤有點累。因為他要在機艙裡陪同他的兩名助理聊天，還要兼顧李婷婷的飲食起居。李婷婷是一個非常熱鬧的女人，雖然她的工作忙碌而繁雜，但是一旦閒暇下來，立刻就會變成一個話嘮，嘰嘰喳喳地跟他們討論這個話題，那個話題。
侯濤對她的印象並不深刻，因為李婷婷是一個很健談的姑娘，她的家庭狀況一般，父母都是教師，平時除了上班就是照料家務和孩子。但她有個哥哥，今年25歲，高材生，剛考上本校的研究生，讀完博士後就打算留校了。她哥哥很愛護妹妹，每週都抽出幾個小時陪她玩，幫她補課，甚至還包攬了她的零花錢。侯濤記憶最深刻的是他們在網絡上交流的那次，她哥哥告訴她，如果她願意的話，可以申請留校。李婷婷當然拒絕了，她的志向在商場。
李婷婷很漂亮，是屬於那種清秀可人型的，她的嘴巴也甜，總是會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連侯濤都會忍不住笑。他們在一起，似乎總能找到共同語言，聊得非常投緣。但侯濤總覺得她有點神秘，像是藏著什麼秘密。
李婷婷在他面前表現得很隨意，偶爾開玩笑，又或者撒嬌賣痴，侯濤也會配合。但他總覺得，自己跟李婷婷之間隔著些什麼。
侯濤洗完澡出來，看到李婷婷坐在床邊玩手機。
“你怎麼還不睡覺？”他擦拭著溼漉漉的頭髮問。
“我在查一個項目。”
“哦。我先去洗個澡。”
“好，我等你。”
侯濤穿著睡衣去衛生間，李婷婷卻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摟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肩膀上，柔柔弱弱地說：“侯濤，我們結婚吧……”
“啊？”侯濤嚇了一跳，趕緊拉開距離，“這，這……”
李婷婷的眼睛紅紅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求你了……侯濤，嫁給我吧……”
侯濤猶豫著說：“婷婷，我，我……”
李婷婷哭泣著說：“你是不是嫌棄我是個離異女人？”
侯濤愣了愣，說：“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
李婷婷說：“既然沒有這個意思，為什麼不肯答應我？”
“我……”侯濤支吾著，不知道該怎麼說。
李婷婷抹著眼淚說：“我明白，你嫌我年紀大，你嫌我離婚過，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你要知道，我真的很喜歡你，從認識你的那天開始，我就喜歡你了。你是一個很優秀的人，長得帥，又有錢，還有前途。我知道，你肯定是不願意委屈自己娶一個二手貨。但是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影響你的工作和事業，更不會妨礙你尋找自己的幸福。我就想跟你結婚，做你的妻子。”
侯濤沉默良久，嘆了口氣說：“婷婷，我們不能結婚的。”
“為什麼？”
侯濤低垂著眼瞼，說：“我有未婚妻了。”
“未婚妻？”李婷婷驚訝地抬起頭，看見他臉色凝重，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是，我有未婚妻了。”侯濤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會拋下她的。”
李婷婷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捂著臉痛哭失聲。
“婷婷！婷婷！”侯濤急忙安慰她，“婷婷，別哭，千萬別哭。你聽我說，我真的不能和你結婚的，我們不能結婚。你放心，你要是真的喜歡我，你就繼續做我的朋友，咱倆只做普通朋友行嗎？你想要錢，我都可以給你，你想要房子，我買套房子送給你。咱們不能結婚，我不能騙你……”
李婷婷停止了哭泣，用一種哀怨的眼光望著他，說：“難道就不能是因為我年紀太大了？”
侯濤搖了搖頭，“不是的，婷婷，你很年輕，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婷婷悽楚地說：“你不必解釋了。我懂的，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我也曾經遇到過幾個比我有錢有勢的，他們也追求過我，可是我根本不喜歡他們，我討厭他們，我也不會答應他們。”
侯濤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李婷婷忽然撲進他懷裡，哽咽地說：“侯濤，你就答應我吧，好不好？”
侯濤被她抱著，僵硬著身體，一動也不敢亂動。
“侯濤，你就答應我吧，好不好？”李婷婷哭得傷心極了，“我知道你嫌我老，我會改變的，我會努力工作賺錢，我不會拖累你的。”
侯濤不知如何拒絕，只能輕拍她的背。
李婷婷哭夠了，抬起臉，抽噎著說：“你……你不許走，今晚留下來陪我。”
“呃……”侯濤猶豫地說，“我……我……我明天再陪你。”
李婷婷說：“明天你不是要加班嗎？”
“呃……”侯濤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李婷婷說：“侯濤，你要是真的不想娶我，你告訴我原因好不好？我不怕被罵，我也不怕受欺負，只要你願意理我，我就願意忍耐。”
侯濤看著李婷婷的雙眸，她眼圈紅腫，滿含熱淚，像是一朵隨時都會凋零的玫瑰花。侯濤於心不忍，便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了她。
李婷婷聽完，沉默片刻，突然笑起來，“呵呵……這算什麼啊？你不用擔心，你就照實跟家人說，我不是你未婚妻，這樣你父母才不會反對你娶我，否則，你娶個寡婦回去，你爹媽還不打死你呀？”
侯濤苦笑道：“你倒是挺樂觀的。”
“我當然樂觀了。”李婷婷擦了擦眼角，微微笑了一下，說，“其實你早就應該跟家人坦白的。現在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你父母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要是真的娶了我，你父母也不會高興。”
侯濤無奈地嘆息道：“你說得沒錯，我父母是個傳統的人，最忌諱婚內出軌。我現在還年輕，將來還會遇到更多美好的女孩子。我不能辜負別人，所以，婷婷……你明白我的心意，請不要逼迫我好嗎？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侯濤……”李婷婷深情款款地凝視著他，“我愛你。”
侯濤一陣尷尬，避開她的視線說：“婷婷，感謝你的厚愛。”
“你真的決定和你未婚妻分手嗎？”
“嗯。”侯濤堅定地說。
李婷婷咬緊牙關，問道：“她究竟是誰？為什麼會讓你這麼念念不忘？”
侯濤說：“我們之間有些誤會，等我處理清楚了再向你坦白，好嗎？”
“你是在敷衍我嗎？”李婷婷的語調陡然提高，“我知道你們兩個肯定是認識的！你們之前就交往過，對不對？侯濤，你就這麼容易移情別戀嗎？”
“婷婷，我並非移情別戀，我只是想保護好我們的感情。”侯濤嘆口氣說，“我知道這話很殘酷，但是我真的很愛我的未婚妻，我們相識二十多年了，彼此瞭解，我也捨不得丟下她。”
李婷婷冷笑一聲，說：“侯濤，你知道我現在最恨什麼人嗎？”
“什麼？”
李婷婷咬牙切齒地說：“我最恨的人就是腳踏兩條船，三心二意的渣男！”
“那不是渣男，那叫忠貞不渝。”侯濤急忙解釋道，“我跟她真的是純潔的友誼，你千萬不要誤會。”
“哈哈……”李婷婷仰天長笑，“純潔的友誼？侯濤，你覺得我會信嗎？”
侯濤皺眉說：“我知道你不信，可是……”
“別說了！”李婷婷厲聲喝斷侯濤，“既然你已經做出選擇，我也尊重你。從今天起，我們倆就是陌路人！”李婷婷猛地推開侯濤，轉身跑出房門。
侯濤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說：“婷婷，婷婷，你聽我解釋，我們……”
李婷婷甩開他的手，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第二天，侯濤又給李婷婷買了新衣服。
他坐電梯下樓的時候，恰巧碰到剛進門的張薇。
張薇看見他，立即露出厭惡的神色，低頭匆匆往裡走。
侯濤站在她旁邊，說：“你好，張薇。”
張薇停下來，扭頭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說：“哦。你好，侯先生。”她快速換鞋，徑直朝臥室走去。
侯濤跟上她，“張小姐，你好。”
張薇停下來，冷漠地看著他：“有事兒嗎？”
“我聽說你昨天晚上差點跳樓？”
張薇冷笑了一聲，說：“你消息倒是靈通。”
侯濤說：“你別怪我多嘴，畢竟你和婷婷的關係那麼好。我不忍心看她傷心難過。”
張薇斜睨著他，諷刺地笑了一聲，“怎麼？你這個負心漢，還準備幫著她安慰我？”
“張小姐，我想你弄錯了，我沒打算插足你們的感情，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不要太沖動了。”
“我衝動？”張薇怒極反笑，“你這種人渣有資格教訓我嗎？”她伸手指著侯濤的鼻子，“你敢對天發誓，自己沒有背叛過我們嗎？你敢嗎？你敢嗎？”
“夠了！”李婷婷從臥室裡衝出來，狠狠地抓住張薇的肩膀，瞪圓眼睛吼道，“你有完沒完！你不許侮辱我的男朋友！”
“婷婷！”侯濤焦急地喊了她一句。
張薇嘲諷道：“喲，原來是男朋友啊。李婷婷，你的眼光可真是越來越差了，找了個這麼醜的人當男朋友，也不怕被媒體拍到笑掉大牙。”
李婷婷憤怒地握緊拳頭：“我願意找誰當男朋友，都用不著你管！”
侯濤趕緊攔住李婷婷，溫柔地勸她道：“婷婷，別激動。”他轉臉瞪著張薇說，“你以後再敢說我醜，我絕對饒不了你。”
張薇挑釁地看著他：“你敢嗎？”
侯濤眯了眯眼睛，突然伸出雙臂抱住她，把頭埋在張薇的胸脯上蹭來蹭去，“哎呀我好害怕啊，我好擔心我會被人欺負呢……”
李婷婷呆滯地愣住了，張薇則尖聲叫道：“混蛋！你放開我！救命啊——唔……”她的嘴巴被捂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李婷婷驚訝地看著他。侯濤鬆開張薇，滿臉無辜的表情：“哎呀，我怎麼把她給親暈了？”
“噗哧”李婷婷失聲笑了出來。侯濤趁機摟住她的腰，曖昧地貼近她的耳朵說，“你看她像不像一隻母豬？”
“討厭啦。”李婷婷紅著臉捶了他一下。
張薇緩過勁兒來，罵道：“狗男女！”說罷扭頭就往外衝。
“等等！”侯濤喊了一嗓子，飛起一腳踹在她的屁股上，“你給我滾回來。”
“啊”張薇慘叫一聲，摔趴在地上。
“你敢動手打人？”張薇狼狽地爬起來，怒視著侯濤。
“我打的就是你這種臭娘們兒！”侯濤毫不示弱，又抬腿狠狠地踢在張薇胸口，將她踢翻在地，然後騎到她身上，左右開弓扇起了巴掌，邊扇邊罵道，“賤人！婊子！臭婊砸！老子早就受夠你了！整天裝清純玉女，結果卻是個淫蕩貨！老子就不該跟你談戀愛，早知道你這麼騷，老子早就甩了你！媽逼的，現在你倒成貞潔烈女了，你特麼早幹嘛去了？”
啪啪啪，侯濤連續幾記耳刮子抽在張薇臉上，頓時把她的臉頰抽腫了，血水順著她的嘴角流下來，顯得十分猙獰。
“你……你居然打女人？”張薇疼得咬牙切齒。
侯濤呸了一聲，說：“老子還打死過你爹呢！”
李婷婷趕緊撲上前阻止侯濤，說：“阿濤，別打了，快點停下！”
侯濤推開她，又掄起巴掌往張薇臉上招呼。
李婷婷跪坐在地上哭喊著求情：“阿濤，別打了……別打了……”
張薇捂著臉，痛苦地蜷縮成一團，低聲啜泣。李婷婷見狀更加慌亂：“阿濤，別打了……你快點起來！”她掙扎著站起來，撲到侯濤身邊，抱住他的胳膊，使勁搖晃著哀求道，“別打了，別打了！阿濤，求你別打了！”
侯濤冷冷地掃了一眼李婷婷，嫌惡地推開她，“你走開！”
張薇慢慢地撐起身體，靠在牆壁上，喘著粗氣，淚流滿面。侯濤盯著張薇看了兩秒鐘，忽然揚起拳頭朝她砸了過去。李婷婷嚇得驚叫了一聲。
張薇躲閃不及，硬生生捱了侯濤一拳，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站穩，她摸了摸嘴角溢出的鮮血，悽楚地望向侯濤，“你想殺我？”
“殺你？呵呵，老子還沒那麼傻。”侯濤冷冷一笑，“我不僅不殺你，還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哈哈哈哈哈哈……”
“變態！你這個瘋子！”張薇顫抖著，扶著桌沿跌坐到地上，“侯濤，你太令我失望了。”
“失望什麼？”侯濤蹲在張薇面前，掐住她的脖子，惡狠狠地問，“你憑什麼跟我提失望？”
“因為……”張薇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來，“因為你從來沒考慮過我們之間的感情……”
“感情？”侯濤嗤笑一聲，猛地甩開張薇的衣襟，露出她白皙細嫩的肌膚和精緻美麗的鎖骨，“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談感情？你不過是我花錢僱來的妓|女而已！你以為自己很純潔嗎？不要忘了，你睡過多少男人，做過多少次愛了，還在我面前裝什麼純情？”
“侯濤，你……”張薇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了一大口血。
李婷婷急忙跑過來幫她拍背，可是她越拍，張薇吐出的血便越多。
張薇咳完最後一滴血，虛弱地躺倒在李婷婷懷裡。
侯濤一臉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冷笑道：“裝吧！繼續裝啊！我告訴你，張薇，你今天這樣對我，明天我就把你賣進窯子裡當窯姐兒，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曾經被人包養過，你覺得，你這輩子還能嫁出去嗎？”
“不……不要……”李婷婷慌張地護著張薇，哭著求饒道，“阿濤，你放過薇薇吧……我求求你了，你要多少錢都行，只要你別再折磨她了……”
“我就喜歡折磨她！”侯濤伸手掐住李婷婷的脖頸，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冷酷地說，“我就是要讓她活得比我還慘，讓她知道背叛我的代價！”
李婷婷拼命搖頭，哭喊道：“我錯了……我錯了……嗚嗚……我真的錯了……你放過薇薇吧……”
侯濤冷哼一聲，鬆開手指。李婷婷立刻癱軟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彷彿溺水者突然獲救。張薇看到這一幕，眼底浮起絕望的神色，緩緩閉上了眼睛。
侯濤俯下身來，一隻腳踩在李婷婷背上，另一隻腳踩在張薇胸脯上，囂張跋扈地威脅道：“張薇，你給我聽好了，你要是敢離婚，或者敢把咱倆的關係捅出去半個字，我保證你連飯碗都丟掉，以後吃糠咽菜！”
李婷婷抬頭望著張薇，無助地哽咽道：“薇薇……”
張薇睜開雙眸，眼眶中蓄滿淚水，悲憤交加的表情像是在質疑侯濤為什麼如此殘忍。
侯濤冷笑一聲，轉身欲走。李婷婷抓住他的褲腿，祈求道：“阿濤……你先別走……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侯濤輕蔑地瞟她一眼，“你有什麼資格答應我？你根本沒資格替她做決定！”
李婷婷咬住嘴唇，低聲懇求：“阿濤，我求你了……你放過薇薇吧……我什麼都願意做，我什麼都願意做……”
“滾開！”侯濤毫不憐惜地踹翻了李婷婷，將她踢到旁邊的沙發上。李婷婷痛苦地呻吟著，蜷縮成團，抱緊了胳膊，瑟瑟發抖。
侯濤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張薇，譏諷道，“你現在滿意了？”
張薇蒼白的臉頰掛著冰霜，沉默著沒有說話。
侯濤嘲弄地勾起嘴角，“怎麼？又開始裝純情了？你剛才不是挺能裝的嘛？怎麼現在不吭聲了？”
“侯濤……”李婷婷掙扎著爬起來，擋在張薇面前，哀求道，“你放過薇薇吧！我可以照顧你一輩子，哪怕你不喜歡我，你也可以找別人陪你……但是求你不要傷害薇薇……她還那麼小……她沒辦法承受那些的……”
侯濤厭煩地瞪了李婷婷一眼，“賤|貨！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你想伺候誰就伺候誰？我告訴你，你別妄想攀龍附鳳了！我不會娶你的，我也不會碰你的。”
“你……”
“你也不用拿你的清白逼迫我，我嫌髒。”侯濤陰陽怪氣地笑道，“我告訴你，張薇現在這副模樣都是拜你所賜，你還想讓我喜歡你？哈哈哈哈……你別逗我了！張薇，我告訴你，除非你死，否則，這輩子，你都休想擺脫我！我一定會毀了你！毀了你！”侯濤惡狠狠地瞪著張薇，彷彿在宣洩積攢數月的怒火和恨意。
“夠了！”張薇終於忍耐不住，嘶吼道，“你鬧夠了沒有？我跟你已經結束了！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你們的生活？呵呵……”侯濤冷笑道，“你憑什麼？你憑什麼說結束就結束？”
“我們已經簽署了離婚協議，而且是法院批准的，所以，我們已經結束了。”張薇咬牙切齒地盯著侯濤，“我警告你，以後離我遠一點，否則我會報復你的！”
“報復我？哈哈哈哈……張薇，你算什麼東西？”侯濤猖狂地大笑著，“你以為你是什麼好鳥？你敢拍著良心問一句，你對我沒有動過念頭嗎？你敢說嗎？你敢發誓嗎？”
張薇被戳穿內心的虛偽與骯髒，羞惱地握拳，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侯濤見狀更覺暢快，繼續嘲諷道：“張薇，我早就看透了你的真面目，你以為我傻啊，相信你那套說辭，還幫你瞞天過海？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張薇咬住嘴唇，不服輸地瞪視著侯濤。
侯濤忽然蹲下身，湊近張薇耳畔，壓低聲音說道：“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不僅僅是想告訴你，我們離婚了……而是想告訴你，你的秘密，我已經知道了。”
張薇聞言，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全身的神經繃得緊緊的。
“你……你說謊……”張薇努力平靜下來，假裝冷漠地說道。
“是不是撒謊，你很快就會明白了。”侯濤站起身來，冷笑道，“你的秘密，我也已經掌握了。你猜……如果我把它曝光出來，你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呢？”
“你敢……你敢……”張薇顫巍巍地說道，“你要是把這個秘密說出去，我會殺了你的！”
侯濤甩開她的手，徑直朝門口走去，打開房門時回頭瞥了李婷婷一眼：“你最好保護好這個玩具。不然，我怕你沒命玩兒。”
李婷婷嚇得腿軟，跌坐在沙發上。她呆滯的眼神望向桌子上那隻dv，腦袋嗡嗡直響，心裡充斥著恐懼和絕望，渾身癱軟，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啪啦。”李婷婷雙手捂臉，痛哭失聲。
“婷婷，你怎麼了？”張薇擔憂地扶著李婷婷，“是不是又病發了？”
“沒事……沒事……”李婷婷抹掉臉上的淚水，抬眸凝視著張薇，“你別擔心，我剛才沒事，我只是太累了……你別擔心我……”
“嗯……你先躺一會兒……”張薇溫柔地摸了摸李婷婷的額頭，“睡一覺應該就會舒服一些。”
“嗯……”李婷婷乖巧地點點頭，“你也睡會兒吧，昨晚肯定沒休息好……”
張薇疲憊地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沉默片刻，突然睜開眼睛道：“婷婷，我決定去上班了。”
“去哪家單位上班？”李婷婷忙問。
“我還沒考慮好。”張薇無奈地聳肩，“反正我現在也沒有合適的工作，暫時先去別的單位混著吧，總比天天待在家裡強。”
“那……你還是回去做侯濤的情婦吧。”李婷婷勸慰道，“侯濤現在有錢，給你買衣服買包包，你可以花錢僱傭幾個傭人伺候你。”
“我不喜歡那種生活，我只想找份工作自己養活自己。”張薇嘆了口氣，“但是我又不願意放棄自由。我還是去找份簡單點兒的工作吧。”
“好吧，我支持你。”李婷婷點點頭，“不過你記住，千萬不要再跟侯濤鬧矛盾了，畢竟他還是很愛你的，你們之間有很多誤會。”
“嗯，我知道了。”張薇點頭答應道。
侯濤走後，張薇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搬家。
“小姐，您要換房子了？”李婷婷詫異地問道。
“是啊，我要找個新的住處。”張薇淡淡地說道，“這段時間，麻煩你照顧小凡了。”
“不用謝。我照顧他是理所應當的嘛。”李婷婷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何況，他也挺可憐的，從小沒有爸爸媽媽疼，現在還要被親戚欺負……”
提到小凡，張薇心底湧起一陣酸澀與愧疚，低下頭輕撫著小凡的頭髮。
李婷婷見狀，立即識趣地閉嘴了。
侯濤從李婷婷家離開後，徑直去了一家網吧，打開電腦登陸qq。
此時qq上顯示有兩條消息，其中一條是小凡發過來的：“叔叔，你為什麼刪我的好友？”
“叔叔不小心刪錯了。”侯濤回道。
“真的嗎？”
“真的。”
“叔叔，對不起。”小凡認真地說道，“我不應該懷疑你。叔叔你是一個好人。”
“呵呵，你知道叔叔是好人就行了。”侯濤隨意敷衍了兩句，退出聊天框。
侯濤關上qq，拿起桌上的dv，看著鏡頭前的李婷婷。
李婷婷坐在椅子上，表情木訥而僵硬。
她的目光呆滯地注視著前方，一動也不動，眼角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侯濤冷漠地盯著屏幕看了許久，忽然將dv摔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李婷婷猛地驚醒，瞪圓了雙眼，四肢劇烈顫抖著。
“砰。”房門被推開，侯濤邁步進屋。
“你……你……”李婷婷指著侯濤，半晌說不出話來。
侯濤走近李婷婷，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她，眼中流露出陰森可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