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新歷史觀 作品

第1311章 對你夠夠的

 粉絲是一條龍服務,每個人都會給他打賞,他只需要專注於畫圖、設計、剪輯即可,根本不需要再花費什麼功夫。 

 如果非要把粉絲的錢賺到手,陳鋒會覺得麻煩,所以他更傾向於做幕後工作,偶爾出來發佈一些靈感,獲取大眾的認可。 

 現在的他已經成熟了許多,不會被一時的利益迷惑雙眼,他很清楚,網紅只是一個過渡,他要走的路還遠。 

 不過侯小江說得對,《我是神蹟》的首映式,他是肯定要去捧場的。 

 他對王鐸的印象很深刻,畢竟是自己的初戀。而且,他還記得王鐸說過的一句話——“當你有朝一日站在巔峰,你就知道什麼叫世界的盡頭,宇宙的終結。” 

 陳鋒對他充滿敬佩,同時也充滿希冀,他相信王鐸將會成為他最堅固的後盾,他將永遠依賴王鐸,與他共同努力,走上屬於他們兩人的道路。 

 到達首映禮會場以後,侯小江已經等在外面。 

 見到陳鋒,侯小江熱烈地擁抱他,“你可算來了!” 

 他指著會場內,激動地說:“看見沒?我們的女神!她長得真漂亮!比電視上好看一萬倍!你要不要來個合照?” 

 陳鋒搖頭拒絕。 

 侯小江失望道:“你怎麼不近女色啊!我們網上說你不近女色,我還不信呢!你快點去嘛!我要給你拍幾張美美噠照片!” 

 陳鋒再次拒絕,他看了眼腕上的手錶,已經遲到五分鐘了,“不好意思,時間快到了,我得進去了。” 

 侯小江不捨地鬆開手,“好吧,祝你玩得開心。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你今天來了。” 

 陳鋒對他笑笑,“謝謝。” 

 侯小江又說:“你今天帶上墨鏡,我們的女神戴著墨鏡,你戴著墨鏡,這樣就看不出你倆長得像不像了!” 

 陳鋒點點頭,“好。” 

 他快步走入會場。 

 會場裡已經擠滿了人,大家都在交談,竊竊私語,討論著這次首映禮的規格。 

 陳鋒往前擠了兩米,忽然被旁邊伸來的一隻手拽住了。 

 “陳鋒?”侯婷婷驚訝地看著他,摘掉墨鏡,露出一張精緻嫵媚的臉蛋。 

 她今天穿了身黑色的低胸短裙,襯托出她傲人的曲線,腳踩七寸細跟涼鞋,顯得優雅端莊。 

 侯婷婷身材很高挑,足有175cm,陳鋒卻只有168。 

 她穿著高跟鞋,便輕易的把陳鋒壓制住。 

 陳鋒抬眼看她,笑了,“好久不見了,婷婷姐。” 

 侯婷婷笑眯眯的說:“你今天打扮得挺帥啊,你是來參加首映式的嗎?” 

 “嗯,我是《我是神蹟》的演員。”陳鋒點點頭。 

 “哦,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樣……我原本以為你應該是個胖子,或者醜陋的鄉村土包子,沒想到居然是個帥哥。” 

 陳鋒笑了笑。 

 他對侯婷婷沒有敵意,甚至還有種莫名親切感,因為他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侯婷婷比陳鋒大三歲。 

 雖然他們的關係並沒有親密到像朋友那樣,但也絕對稱不上壞。 

 在他幼年的記憶中,侯婷婷是一位溫柔體貼的鄰家大姐姐。 

 她總是默默陪伴在陳鋒身邊,幫他處理各種瑣碎的事情,還耐心教他讀書寫字。 

 她喜歡用自己溫暖的掌心,捂熱那顆冰冷的心臟。 

 直到某一天,她突然消失了,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 

 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陳鋒都在懊悔和難過中度過。 

 侯婷婷是個善良的姑娘,陳鋒對她充滿愧疚,所以無數次在內心暗示自己,他要變成更厲害的人,讓侯婷婷看到他光芒萬丈的樣子,然後重逢。 

 他也確實做到了。 

 他靠著《我是神蹟》成為了一代巨星,他也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結婚了。 

 他以為自己的人生軌跡會沿著這條路一路前行。 

 可是命運卻突然給他開了個大大的玩笑。 

 當他以為自己擁有了幸福時,命運卻給了他迎頭一棒。 

 他被迫退圈了。 

 退出娛樂圈以後,他沒有再繼續創業,他的事業蒸蒸日上,他的財富累積速度令人咋舌。 

 然而這樣的輝煌背後,卻有一個巨大的隱患,他的父母,也就是他的爺爺奶奶,始終耿耿於懷他曾經的選擇,並且不停的試探他的底限。 

 他父親一度逼他娶妻生子,甚至還威脅他,如果不按他們說的做,他們就斷絕父子關係。 

 這樣的恐嚇讓陳鋒寢食難安,他只能妥協。 

 在此期間,他和父母鬧得非常僵,每次見面都劍拔弩張。 

 直到後來,他遇到了侯婷婷。 

 侯婷婷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和其他千篇一律的明星不同,她不是歌手,不是模特,她只唱歌。 

 陳鋒聽過侯婷婷的許多專輯,她的歌聲婉轉悅耳,清澈動聽,是一股純淨的靈泉,洗滌人的靈臺。 

 陳鋒漸漸迷戀上侯婷婷的歌聲。 

 她的歌詞很簡單樸素,卻有著極深的寓意,能撫平人內心所有的焦躁與不安。 

 陳鋒聽完她的歌后,會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一片山清水秀之中,整個人都舒服起來。 

 這一刻,他才恍然醒悟,自己早已墜入愛河,無法脫離。 

 在侯婷婷最紅火的時候,陳鋒也曾經偷偷跑來找過她,希望她能夠重返歌壇,重獲昔日榮光。 

 他向侯婷婷表達了愛慕,希望她能考慮重新迴歸音樂。 

 侯婷婷沒有答覆。 

 陳鋒苦苦追尋了她四年多,她依舊沒有回來,他漸漸絕望了。 

 他決定忘記她,努力賺錢養活自己,儘量避免和父母碰面,以免激怒他們,影響雙方的感情。 

 侯婷婷的音容相貌,慢慢在他腦海中淡化。 

 他逐漸習慣了一個人孤獨地生活,並且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認識了侯小江,兩人相知相惜,一起創辦了一檔綜藝節目,叫“我是神蹟”。 

 在這之後,兩人越來越投契,幾乎形影不離。 

 直到陳鋒被告知自己的親生父親是個殺豬匠,而母親又是個賭棍。 

 他們兩人的命運從此糾纏在一起。 

 陳鋒和父親的矛盾爆發在他二十歲生日當晚,父親喝醉酒闖進房間,將他暴揍了一頓,並指控他是個吃軟飯的廢物,還說要去找律師告他。 

 陳鋒忍無可忍,和父親大吵了一架,摔門而去。 

 他沒想到父親竟然窮兇惡極地追了上來,趁他睡夢中的時候用刀子捅傷了他。 

 陳鋒昏迷了一夜,第二天醒來後,全身劇痛。 

 他躺在床上,渾身冒汗,眼睛睜得滾圓,臉色蒼白。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差點死掉! 

 他掙扎著爬起來,走到鏡子前照了一下,他的肋骨斷了兩根,左腿粉碎性骨折,右臂嚴重挫傷,腰腹肌肉拉傷。 

 除此之外,他身上還有很多淤青。 

 父親的拳腳功夫不算高超,可畢竟是個成年人,他用刀子捅的時候還是帶著些許勁道的,陳鋒能堅持到現在,完全靠著求生欲支撐下來,否則早掛了。 

 他的精神狀態也受到了很大刺激。 

 陳鋒把自己鎖進衛生間裡,坐在浴缸裡泡了很久,一直等到身體恢復了少量的體力,這才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臥室。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侯婷婷的號碼。 

 陳鋒的心抽搐了一下,“對不起……” 

 “沒什麼的。”侯婷婷低低的回應,“都過去了。” 

 陳鋒咬緊牙齒:“對不起……” 

 侯婷婷輕輕地說:“沒關係,你也是迫不得已的吧?” 

 “嗯,但我真的很抱歉,對不起……” 

 “別說這種話。”侯婷婷打斷他,“你先休息吧,我去買藥。” 

 她匆忙掛斷了電話。 

 陳鋒看著黑屏的手機,長嘆口氣,頹喪地倒在床上,仰面朝天。 

 他忽然覺得心灰意冷。 

 他原本以為,自己和侯婷婷的愛情故事,即便不轟轟烈烈,至少也該甜蜜美滿。 

 可事實呢? 

 他和侯婷婷的愛情只是一場荒唐的騙婚遊戲。 

 他和侯婷婷之間橫亙著太多太多的阻礙,侯婷婷是個優秀的演員,而他不是,他只會拖累她,讓她變得更加優秀。 

 陳鋒忽然產生了某種衝動。 

 他決定放棄這段畸形的感情。 

 既然註定得不到幸福,那就乾脆徹底分開吧。 

 這個念頭一出來,他立刻做好了分手的準備。 

 可就在這時候,門鈴聲忽然響起。 

 陳鋒怔了怔,隨後走到貓眼處看了看。 

 他愣住了。 

 門外站著一位陌生的男子。 

 男子穿著筆挺的西裝,面色陰鬱。 

 他的眉宇之間透露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戾氣,像一柄鋒利的尖刃,彷彿只要輕輕一揮,就能破虛空,劈開世界。 

 陳鋒猶豫了半秒鐘,終究還是開了門。 

 男人一言未發,直勾勾地盯著他。 

 陳鋒微皺眉頭,“請問你找哪位?” 

 “我是侯小江。”侯小江的聲音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 

 陳鋒心中咯噔一跳,瞬間想明白了一切。 

 他退了兩步,把屋子擋得密不透風,“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侯小江邁步進屋,語調平靜地說:“我查到了侯婷婷的家庭住址。” 

 陳鋒警惕地問:“所以?” 

 “我們談談吧。” 

 陳鋒眯起眼睛,“好啊。” 

 兩人各自走到沙發邊坐下。 

 陳鋒端起水杯,吹涼水面上漂浮的幾片茶葉沫子,“你想跟我談什麼?” 

 侯小江說:“關於侯婷婷。” 

 陳鋒的眼角餘光瞟向旁邊的座機,他的心思飛速轉動著,考慮著該給誰打電話。 

 侯小江繼續道:“你們的事情我聽說過。但這些不是我想關心的事情。” 

 陳鋒冷笑:“哦?” 

 侯小江抬起頭看著他:“你喜歡侯婷婷嗎?” 

 陳鋒說:“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希望你不要再纏著她。” 

 陳鋒挑了挑眉,“憑什麼?” 

 “因為你們根本不合適。”侯小江淡漠地說,“我不喜歡你。” 

 陳鋒嘲諷道:“難怪侯婷婷拒絕了你。” 

 侯小江面容僵硬,“我和她的事情與你無關,你最好不要多嘴。” 

 “我偏偏不答應你。”陳鋒攤手,“她不僅是我的朋友,還是我喜歡的人。” 

 侯小江說:“你知道你自己的斤兩。” 

 陳鋒呵呵一笑,“是嗎?” 

 侯小江的表情逐漸凝固,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陳鋒的身影消失了。 

 當他再次出現時,已經出現在侯小江的背後。 

 他雙手掐住侯小江的脖頸,將他抵到牆壁上,膝蓋壓在他的胸膛上,讓侯小江毫無反抗之力。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陳鋒冷冷地說,“你信不信,今天晚上我就把你埋在這棟樓裡!” 

 侯小江的喉嚨被扼制,呼吸困難。 

 他的臉憋得通紅,艱難的吐出三個字,“殺、殺了我……” 

 陳鋒鬆開手。 

 侯小江跌坐在地上,劇烈咳嗽著,喘息著。 

 陳鋒彎腰撿起桌子上的煙盒,抖出一支菸叼在嘴裡,卻並不急著點燃,而是緩慢地吞雲吐霧,等待著煙味兒散盡。 

 侯小江癱在地上,大口地喘息,許久才緩過勁兒來。 

 陳鋒撣撣衣服上的褶皺,淡漠地說:“我告訴你,我從來都不是個憐憫者,我沒有興趣救助弱者。所以我不管你是誰,你想用什麼威脅我,都沒有必要。” 

 侯小江深深地看著他,“我知道你想報仇,你恨侯婷婷的父母。可你殺了我也沒有用。侯婷婷早已經死掉了。我活著,比死亡對她更痛苦千倍百倍。” 

 陳鋒譏諷道:“你真夠悲哀。” 

 侯小江沉默了片刻,低聲說:“我們都很卑鄙,但侯婷婷比我更卑鄙。” 

 陳鋒不屑地哼了一聲。 

 侯小江又說:“其實我也想弄死你。” 

 陳鋒:“哦?” 

 “我不會讓你死得太痛快,我要折磨你。我不會殺了你,我要讓你親眼看著侯婷婷受盡屈辱。我要讓你每天夜裡做噩夢,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陳鋒嗤笑一聲:“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對這種程度的羞辱完全提不起興致。” 

 侯小江說:“別這麼急著否認,侯婷婷的遭遇,你遲早會嘗試到的。” 

 陳鋒聳聳肩,“那我等著。” 

 說罷,他便拿著鑰匙準備離開。 

 侯小江忽然道:“我叫侯小江,你記清楚這個名字。” 

 陳鋒停下腳步,回頭瞥了他一眼,“我不需要。” 

 侯小江道:“你會用到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 

 侯小江說:“你不怕我報復你嗎?” 

 陳鋒冷冷一笑,“你要是想報復我,你剛才就不會放棄殺我的念頭。況且,你有膽量就來,我不會怕你。” 

 說完,他推開房門揚長而去。 

 侯小江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陣,神色變幻莫測。 

 他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那頭傳來個蒼老疲憊的聲音:“喂?” 

 侯小江沉默了幾秒鐘,低聲喚道:“爸。” 

 那頭沉默了一陣,嘆道:“你找我有事?” 

 侯小江輕聲問道:“您在哪兒呢?” 

 “我在醫院。我沒什麼事,你不用擔心我。” 

 “我想見見您。” 

 “嗯,那你明天直接過來吧。” 

 掛斷電話後,侯小江站在窗前,俯瞰遠處的車水馬龍,怔怔出神。 

 隔天上班,李博士果然如約把侯婷婷帶了過來。 

 她穿著簡單樸素的白襯衫,灰褲子,頭髮梳得整齊,化了淡妝,看起來溫婉賢淑。 

 她走進辦室的瞬間,屋內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侯婷婷緊張地攥緊雙手,忐忑地掃視四周。 

 侯小江站在原地看著她,眼眸微垂,面容平靜。 

 “我……”侯婷婷怯生生地喊了一聲,“我來上班了。” 

 “嗯,”侯小江朝她點了下頭,“你隨意坐。” 

 “謝、謝謝。”侯婷婷在沙發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緊張地摳著指甲。 

 李博士看了二人一眼,轉身出去了。 

 辦室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過了半晌,侯小江率先打破了僵持,問道:“你吃飯了嗎?” 

 “啊?”侯婷婷愣了下,旋即搖搖頭。 

 侯小江又問:“渴了嗎?” 

 侯婷婷忙道:“還好,我不渴。” 

 “你餓了嗎?” 

 侯婷婷又搖搖頭,“還好。” 

 “想喝咖啡嗎?” 

 “呃……我還行,可以嗎?” 

 “當然可以。”侯小江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侯婷婷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咬咬牙,站了起來,挪動到距離侯小江只剩兩米左右的位置。 

 侯小江端起杯子遞給她。 

 “謝謝。”侯婷婷雙手接過,低聲道謝。 

 侯小江抿唇微笑,“不客氣。請喝茶。” 

 侯婷婷捧著杯子,看了一眼,“碧螺春。” 

 “嗯。”侯小江頷首,“喜歡嗎?” 

 “挺好的。”侯婷婷靦腆一笑,“謝謝侯總裁。” 

 侯小江道:“你不要總叫我侯總裁,叫我名字就行了。” 

 侯小江笑了笑,“叫名字吧。” 

 侯婷婷臉頰微紅,低聲道:“那……侯小江,你叫我婷婷吧。我姓侯。” 

 侯小江略顯驚訝,“侯婷婷?” 

 “嗯!”侯婷婷鄭重其事地點頭,“我和侯婷婷同音,讀音相近。” 

 侯小江笑了笑,“那就婷婷吧。” 

 侯婷婷高興極了。 

 侯小江又說:“我聽李博士提起過你,你們關係很熟悉?” 

 侯婷婷趕緊擺擺手,慌忙解釋道:“李博士沒和你說我和他的淵源嗎?” 

 “他倒是提過一嘴,但我並不知道具體細節。” 

 侯婷婷稍作思考,道:“也許是因為我是他的助理,所以他才會和我多聊幾句。其實,我和李博士根本不算熟悉。他之所以告訴你,無非是覺得這是件小事,沒必要遮遮掩掩,更何況,我也確實是侯家的私生女,與李博士之間存在血緣關係,我們有共同語言,互幫互助,這很正常。我和李博士只是朋友關係。” 

 侯小江點點頭,表情平淡,“哦,是這樣。我對此沒有太深的概念,也並不是很感興趣,不過,既然你們認識,那應該會有共同話題。你和李博士合作過嗎?” 

 “沒有,從未有過。”侯婷婷誠懇答道,“我現在只希望能夠儘快畢業,將精力投入到研究中,不再浪費時間去談別的工作。” 

 侯小江點點頭,“嗯,你自己決定就好。” 

 侯婷婷忽然又遲疑片刻,試探地問道:“今天下午我能請假嗎?” 

 侯小江問:“為什麼?” 

 “我想去一趟附屬醫院,看望一位病人。” 

 侯小江點點頭,“去吧,記住,不要耽誤時間。早去早回。” 

 “謝謝。”侯婷婷露出了一抹笑容,“我下班前就回來。” 

 侯婷婷剛離開不久,李博士便敲門而入,笑眯眯地問道:“怎麼樣?” 

 “她說是要去看一個病人,”侯小江放下手中的筆記本,“是個植物人。” 

 “植物人?”李博士驚愕地瞪圓眼睛,“植物人還能治療?” 

 侯小江嘆息一聲,“據說是這樣的。不過這種事兒,誰也說不準。” 

 “植物人……”李博士喃喃道,“植物人的狀態真的會變好嗎?” 

 侯小江聳肩,“或許吧,畢竟每天都需要呼吸,不會長久沉睡。” 

 “那我們呢?我們還要一直等著,等待他甦醒嗎?” 

 “我覺得不至於。”侯小江說,“植物人只是一個稱謂,並不代表一定就要等待一輩子。如果哪天突然甦醒過來了,也許是好事。” 

 “嗯……也是。”李博士點點頭,“但願吧。” 

 侯小江又問:“你剛才說的‘侯婷婷’是誰啊?” 

 “哦,是我一位遠房親戚。” 

 “她是你遠房親戚?”侯小江詫異道,“難怪你們會聊得這麼熱乎。” 

 “嗯,她和我父母有些淵源,”李博士輕描淡寫地說,“不過,我和她之間沒什麼交集。” 

 “你父母在世時,他們還好嗎?” 

 “都死了。” 

 “抱歉,我不太會安慰人,”侯小江撓撓頭,“不過你父母肯定特別愛你吧?” 

 “嗯。” 

 “我看你的履歷,你在美術館做過三年的展臺模特。”侯小江問道,“那時候,侯婷婷還很小吧?” 

 “比她大四五歲,”李博士嘆道,“那時候,我們家條件差,我媽媽又患癌症,所以我們家的日子過得特別艱苦。我爸爸為了籌錢救命,把畫室賣掉了,連夜搬進棚戶屋,租了一間小鋪面勉強餬口。我們倆就像兩隻寄生蟲一樣,啃噬著父母的血肉。” 

 “後來有天,我爸爸帶我去見侯婷婷。”李博士神色黯然,“她看著我們可憐,就給了我們五千塊錢,說讓我們先拿去用,等以後有錢了再還給她。她還跟我們約法三章,說是借錢給我們,不是白送,一年還一次,期限是三年。” 

 “那麼多錢,足夠你們吃喝穿戴了,”侯小江說,“怎麼還?” 

 “這就是後來我們和侯婷婷成為朋友的原因。”李博士搖頭嘆息,“雖然當初她給了我們五千塊錢,但是她卻不打算收回,我們只好每年都按照三倍的利息償還。” 

 “這樣……”侯小江皺眉,“她對你們還挺仗義的。” 

 “沒有辦法,我們家窮得叮噹響,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癱瘓在床的弟弟。我爸爸說,等他走了,這個家就徹底垮了。”李博士搖頭嘆道,“所以我只能咬牙撐著。幸好,她一直幫我們。” 

 “你們和她的關係……怎麼說呢?” 

 “我爸媽很喜歡她,一直想撮合我們倆。我對侯婷婷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她是個善良的姑娘,對我也很好。” 

 “這倒奇了,”侯小江笑道,“我還以為你們倆互相都喜歡呢。” 

 “喜歡倒談不上,感激還是有的。”李博士坦誠道,“我知道侯婷婷不缺錢,甚至根本就不缺錢,但是她仍舊慷慨解囊。” 

 “因為這份情誼?”侯小江反問。 

 “我不懂情誼,”李博士道,“我只能明白,她不僅是個善良的姑娘,更是個有擔當的姑娘。” 

 侯小江點點頭,“我贊同你的觀點。侯婷婷確實不錯。” 

 李博士轉移話題,“你最近還習慣嗎?” 

 “我?挺好的,”侯小江說,“這邊的環境也很不錯,適合靜養。” 

 “這幾天,你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舉動?” 

 “奇怪的舉動?”侯小江疑惑道,“比如,我的腿?” 

 李博士微微頷首,“有沒有覺得雙腿麻痺疼痛?” 

 侯小江思索片刻,“有一點。” 

 李博士又道:“你現在還感覺到什麼不尋常的東西?” 

 “比如……我總感覺自己的靈識似乎受到了束縛,無論使用什麼招式,都像被封住了一樣,完全發揮不出威力。” 

 “是這個嗎?”李博士從兜裡掏出一張紙,遞給侯小江,“你試試看。” 

 “這是……”侯小江遲疑地接過紙,低下眼簾仔細端詳,忽然渾身猛震! 

 紙上畫著一幅古樸而簡單的圖畫。 

 圖中有一座青山,山頂隱隱透露出光芒,周圍雲霧繚繞,彷彿伸手便能摘下一朵雲朵。 

 山腳下坐落著一間茅草屋,屋簷下掛著一盞油燈。屋前擺放著一棵樹,樹枝虯結盤曲,形狀怪異,葉子灰黃稀疏,似是被風吹雨淋過。 

 侯小江驚訝道:“這不就是我的夢境嗎?” 

 李博士說:“是的,它叫‘天門山’。” 

 侯小江怔怔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幅畫會出現在我的夢裡?” 

 “因為你的精神已經產生了變化。” 

 李博士指著天門山的位置,說道,“這幅畫就是你精神的核心。” 

 侯小江凝神觀瞧,只見天門山周圍縈繞著淡綠的薄霧,遠處則是煙霞籠罩的群山,整座山顯得格外幽深寂寥。 

 “我曾在夢境中看到過類似的景象,但那個時候,我並未察覺到天門山的存在。” 

 “天門山是由數百種植物組成的一座巨大的植物園。”李博士娓娓道來,“你所在的裡的天空是藍色的,但是在這片精神中,卻是暗紅色的,這意味著天門山的顏色。” 

 “暗紅色的天空?”侯小江愣了,隨即抬起頭,果然看到頭頂烏壓壓一片,“那些雲是血紅色的吧?” 

 “是的,這代表著死亡與毀滅。” 

 “天門山有很多植物嗎?” 

 “是的。”李博士點頭,“有許多珍貴藥材和礦石都長在天門山上。據我所知,有的植物還可以製藥,治療各種疾病。” 

 “真厲害,”侯小江說,“你能帶我去看看嗎?” 

 李博士搖搖頭,“抱歉,現在還不行,這裡的醫護人員太忙了。” 

 “沒關係,那我改天再來。”侯小江站起來說。 

 “嗯,祝您早日康復。” 

 離開醫院後,侯婷婷跟著侯小江返程。路上,侯婷婷忍不住問:“你剛才為什麼要拒絕?那個李博士說得對啊,侯婷婷很優秀,你要是娶了她,以後肯定會少奮鬥二十年。” 

 “不,”侯小江道,“我不喜歡她,我不想耽誤她。” 

 “我看她對你還算溫柔體貼,你為什麼不考慮一下?”侯婷婷說,“我知道她很優秀,可你們畢竟差距這麼大,你們兩個恐怕不會幸福。” 

 “你是怎麼理解‘差距’這兩個字的?”侯小江反問道。 

 侯婷婷頓時語塞。 

 “我不否認侯婷婷很優秀,但是,”侯小江繼續道,“我並非因此嫌棄她。恰恰相反,我覺得她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雖然年紀稍長了點,但她的魅力絲毫不遜於二八佳齡,充滿了活力和朝氣。她擁有令我怦然心動的特質。可惜的是,我並不打算把感情投注在她身上。我們之間存在著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或者說,是不平等的差距。” 

 “那條鴻溝究竟是什麼呢?”侯婷婷皺眉道,“我聽你這麼說,反倒是對侯婷婷有點兒失望了。” 

 “我不清楚,但我能確信,我們之間存在的是不平等的感情,不應該建立在其他東西上面。”侯小江嘆息道,“你知道嗎,侯婷婷是個孤獨的女人。” 

 侯婷婷愕然道:“孤獨的女人?這話什麼意思?” 

 “她的父母雙亡,她的叔伯兄弟也都死了。”侯小江緩緩地說道,“我記得我當初讀高三的時候,班級上曾經討論過侯婷婷的家庭。那時,她的親戚都是混黑的,她的叔伯兄弟也大多沾染毒品,最後都慘遭橫禍,一命嗚呼。唯獨她,憑藉著超強的毅力和堅韌的意志,撐了下來,一直到大四。” 

 侯婷婷驚詫萬分,久久沉默。 

 侯小江苦笑道:“我不知道她究竟承受了怎樣的折磨,才走到今天這步田地。但我知道,她比我更需要愛情和呵護,我不想給她增添半點麻煩。” 

 侯婷婷喃喃自語道:“這……怎麼會這樣……” 

 侯小江嘆了口氣:“這就像我們每天吃飯喝水那樣,如果我們連飯桌都吃不飽,還談何吃飯喝水呢?” 

 侯婷婷眼眶微溼,低聲啜泣。 

 侯小江安慰道:“婷婷,你別哭,其實這個沒有什麼坎是跨不過去的。” 

 侯婷婷抽噎著說:“我明白,但我就是忍不住嘛!” 

 侯小江笑道:“沒事,你儘管哭,哭完之後又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沒準兒你哭過之後,心胸就變寬廣了。” 

 侯婷婷破涕而笑:“侯先生,你真逗。” 

 “不逗。”侯小江摸出紙巾遞給她擦淚,“不過你還真挺漂亮的。” 

 侯婷婷臉頰泛紅,羞澀地低下了頭。 

 侯小江看著她的側顏,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憐惜和疼惜。 

 回到賓館之後,侯小江便躺在床上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房門被輕輕叩響。侯小江坐起來開門,見侯婷婷站在門口,手中提著一個袋子。 

 “你回來啦?”侯小江笑道,“我猜你是來送湯的。謝謝了。” 

 “不客氣。”侯婷婷將食盒放在餐桌上,“我買了些滷味,晚上熱了吃吧。” 

 “滷味?”侯小江愣了一下,隨即露出驚訝的神色,“你會做飯?” 

 “當然了,”侯婷婷驕傲地揚起下巴,“你嚐嚐,味道怎麼樣?” 

 “哦,好!”侯小江趕緊拿筷子夾了一塊,“唔,味道不錯誒。” 

 侯婷婷抿嘴笑道:“快趁熱吃。” 

 侯小江邊吃邊誇讚道:“好吃,真好吃,這是我吃過的最美味的滷味了!” 

 “好吃就多吃一點!”侯婷婷替侯小江盛了碗粥,“你昨天一夜沒睡,吃完了好好睡一覺。” 

 “嗯,謝謝。”侯小江道,“你也快點睡吧,晚安。” 

 “晚安。” 

 侯小江洗漱完躺下之後,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腦海裡翻騰的都是剛才吃到的那份美味的滷味,它們彷彿帶著淡淡的酒香,在他舌尖縈繞盤旋。侯小江閉上眼睛,似乎仍能嗅到肉香。 

 侯小江猛地睜開眼睛,心中暗罵,“媽蛋!居然被一鍋滷肉勾引成這副熊樣。” 

 侯小江索性爬起來,披上衣服去陽臺上吹風,順便點燃根菸。 

 窗外是一片寂靜的黑暗,只有街燈隱約透進幾縷光線。 

 不遠處傳來警笛鳴叫聲。 

 侯小江吐出一口菸圈,望向警車駛離的方向。 

 這種時候,警察肯定會封鎖現場,調查所有人員的行蹤。 

 侯小江不怕被警察抓,畢竟他是為民除害,不是罪犯。但是他擔心會連累侯婷婷。侯婷婷是無辜的。 

 侯小江掐滅菸頭,轉過身往臥室走去。 

 “侯先生,你睡了嗎?”侯婷婷敲了敲門。 

 “沒有啊。”侯小江打開門,“怎麼了?” 

 侯婷婷端著一杯牛奶,笑吟吟地遞到侯小江手裡:“你剛才不是說餓了嗎?我特意給你煮的牛奶。” 

 “謝謝你,婷婷。”侯小江感激地接過牛奶,問道,“對了,你怎麼會突然給我煮了牛奶?” 

 “我是想著,你剛才在樓下說了那番話,肯定很困。”侯婷婷解釋道,“我就想著幫你衝一杯熱牛奶,免得你難熬。” 

 “哦。原來如此。”侯小江捧著溫暖的玻璃杯,心底滿是柔軟。 

 “我先走了。”侯婷婷道,“明天再來找你聊天。” 

 “好的。路上小心點。”侯小江囑咐道。 

 侯婷婷笑了笑,關上門走了。 

 侯小江抱著溫暖的牛奶杯,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從小就缺乏安全感,以至於內心極度敏感。因為這個緣故,他不相信別人的善意。侯婷婷的出現,雖然令他震撼不已,但也並非毫無保留的信賴。 

 侯婷婷的家境優渥,長得又很漂亮,是個很容易吸引異性注視的女孩子。但是侯小江從未對她動過什麼歪念頭。他不是那種花痴型的人。 

 侯婷婷的表現,反倒讓侯小江更加疑惑了。 

 他越發搞不清楚侯婷婷究竟是什麼目的。 

 不過,既然侯婷婷願意陪他聊天解悶,他也樂得如此。 

 第二天早晨醒來,侯小江洗涮一番,下樓覓食。 

 他吃了侯婷婷煮的三鮮餛飩,吃了兩籠包子,喝了一碗豆漿。這是侯婷婷親手蒸的,侯小江喜歡得不得了,吃完就捨不得扔掉,直接用餐具裝起來,揣在懷裡。 

 “侯先生,我們今天繼續去哪兒玩?”侯婷婷挽住侯小江的胳膊,笑盈盈地問道。 

 侯小江思忖片刻,答道:“你想去哪兒玩呢?” 

 “我想去看電影,可以嗎?”侯婷婷眨了眨眼睛,期待地說道,“我們一起去看《英雄》好不好?” 

 “好啊。”侯小江爽快地應允道,“我們去看電影。” 

 “太棒了!”侯婷婷高興地拉著侯小江出了酒店,攔了輛出租車,直奔影院。 

 電影院距離酒店不算近,但也不算遠。等他倆抵達電影院的時候,電影已經散場了,售票窗前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侯婷婷失望地嘆息道:“好遺憾……” 

 侯小江微笑道:“還有一些時間,我們去買張爆米花和飲料吧。” 

 “嗯!”侯婷婷甜蜜地笑了笑,“聽你的。” 

 兩個人買了一堆零食,然後去附近的咖啡廳休息。 

 “這個咖啡廳挺好看的嘛。”侯婷婷坐在椅子上,環顧四周,“你以前經常來?” 

 “沒有。”侯小江搖搖頭,把咖啡推到侯婷婷面前,“喝咖啡。” 

 侯婷婷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頓時雙頰泛紅:“好苦呀。” 

 侯小江笑道:“這是摩卡,不苦的。” 

 “那我再試試。”侯婷婷舔了舔唇角的咖啡漬,皺眉嚐了一口。 

 “哈哈,果然不苦。”侯婷婷笑眯眯地看著侯小江,“我記得你以前最討厭喝咖啡了。” 

 侯小江笑而不語,端起自己那杯拿鐵抿了一口。 

 侯婷婷托腮看著他:“我覺得你真的變了。” 

 “怎麼說?”侯小江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你以前特別排斥咖啡。”侯婷婷指了指咖啡杯旁邊的糖盒子,“現在你不僅能喝咖啡,還願意跟我分享,甚至還教我怎麼喝咖啡。” 

 “其實我以前不是特別排斥咖啡。”侯小江輕咳一聲,認真地看著侯婷婷,“只是我以前沒遇見你。” 

 侯婷婷愣怔半晌,忽然掩嘴偷笑:“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侯小江也跟著笑了,摸了摸鼻尖。 

 侯婷婷忽然湊近他,壓低嗓音問道:“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侯小江哭笑不得,避開侯婷婷灼熱的目光:“別鬧了。” 

 侯婷婷卻不依不撓地追問:“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侯小江沉默良久,緩緩地抬眸望著她:“婷婷,我是一名醫生。” 

 “醫生怎麼了?” 

 “醫生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職。”侯小江認真道,“所以,我希望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的醫生,救死扶傷。你是一個很好的姑娘,我很感激你昨天幫助我,但我必須告訴你,這份感激,不足以支撐我的婚姻。我不能欺騙你,不能耽誤你,不能耽誤我自己。” 

 侯婷婷臉色煞白,緊咬牙根,盯著侯小江看了許久。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所以才選擇了坦白。”侯小江道,“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 

 侯婷婷猛然站了起來,轉身跑出了咖啡館。 

 侯小江看著她倉皇逃竄的背影,神情平靜而堅定。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很殘忍,或許會讓侯婷婷痛恨他,但他必須這麼做。 

 “喂。”侯小江撥通一個電話,“我需要錢。” 

 “我剛查了賬戶餘額,只有五萬多塊錢。”侯小江的父母都是普通打工族,每月工資幾千元,全家六口人勉強維持溫飽。雖然侯小江的爺爺奶奶在世時,侯家的日子比現在好過許多,但是自從侯小江爺爺去世之後,侯小江爸媽就開始各忙各的,家務活都交給了弟妹,自己則專門去打零工賺錢。 

 “我知道,這點錢不夠,我還想買輛車。”侯小江道,“但是我手頭沒錢,你借我一筆吧。我保證還你。” 

 “我現在手頭也沒錢,你知道的。”侯小江的母親嘆氣道,“你要多少錢?” 

 “三百萬。”侯小江報出了一串數字。 

 “這麼多?”侯小江的母親驚愕地叫了起來,“你哪兒弄的錢?” 

 “貸款。”侯小江說,“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必須儘快搞定。” 

 “行吧,我先想辦法幫你籌集。”侯小江的母親猶豫片刻,說道,“你放寬心,我和你爸肯定會幫你的。” 

 “謝謝媽,我欠你們的越來越多了。”侯小江垂淚道。 

 “傻孩子,咱們都是一家人。”侯小江的母親安慰他道,“這次的事情,我和你爸肯定會幫你的,你放心。” 

 “嗯!”侯小江哽咽地掛斷了電話。 

 侯小江走出咖啡廳,準備回家。 

 “總公司要空降一個新的創意總監。”劉海波說,“這可不是小官啊!以前咱們都叫她女領導的。” 

 侯婷婷說:“那就恭喜了。” 

 “你也別太失望。”侯小江勸慰道,“你還是很厲害的,現在只等著升遷呢。” 

 侯婷婷笑笑,說:“我倒是希望總裁是個女的,這樣我還能跟她多交流交流。” 

 “你想什麼美事兒吶!”劉海波搖頭嘆息,“你也知道她的脾氣,又冷冰冰的。” 

 “對啊!”侯婷婷感慨地說,“真羨慕那些能和她談笑風生的。” 

 “這算啥。”侯小江說,“你看咱們總裁身邊,哪個不是女的?” 

 “你這是嫉妒。”侯小江笑著打趣。 

 侯婷婷聳肩攤手,沒再說話。 

 侯婷婷剛從新聞部調回來,擔任策劃總監助理。 

 她的工作其實並沒有特殊之處。只不過在新總裁來了之後,她需要更加賣命地表現。 

 這天傍晚,侯婷婷忙完手頭上的工作,去洗手間沖涼。 

 突然聽見有人喊:“哎呀!” 

 她轉過身,看見侯小江捂住臉。他的眼睛被一片白色覆蓋,鼻孔和嘴角也滲出血跡來。 

 “怎麼了?”侯婷婷急切地問,“是傷口裂開了嗎?” 

 “不是。”侯小江說,“就是眼睛進沙子了。” 

 侯婷婷趕緊走過去幫他揉了揉,說:“快坐下,別動了。” 

 兩人在衛生間門口坐下。侯婷婷仔細檢查了一下,問他:“疼嗎?” 

 侯小江點點頭。 

 “忍著點啊。”侯婷婷扶著他,把沾滿水珠的紙巾團成球放進他的眼眶。 

 侯小江輕聲抽泣起來,侯婷婷安慰他:“別哭啊,這不怪你。” 

 “是我的錯。”侯小江說,“我應該提醒你,不要把手伸到眼前去拿東西。” 

 “你也是無心的嘛。”侯婷婷柔聲哄著他,“乖,不哭。” 

 “嗯。”侯小江低聲啜泣著,說,“我以為我做得足夠好,卻忘記我還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 

 侯婷婷輕拍他的脊背,溫言道:“我覺得你挺好的,不用妄自菲薄。” 

 “嗯。”侯小江抬起眼眸看著她,淚光閃爍,哽咽道,“謝謝你安慰我,我沒事。” 

 “好啦,不哭了哦。”侯婷婷摸摸他溼潤的臉頰,微笑著說,“明天我帶你去醫院看一看。” 

 “不用麻煩你了。”侯小江說,“我自己去就行了。” 

 “怎麼能不麻煩我。”侯婷婷說,“明天週五,下班後我請你吃飯吧。” 

 侯小江點點頭,說:“那你先去休息吧。” 

 “好。”侯婷婷站起來,說,“你也早點睡覺。” 

 侯小江看著她離開,關掉水龍頭,抹去臉上的淚痕。 

 他靠在牆壁上,仰望夜空中星辰璀璨,深吸一口氣,將胸臆中激盪不平的情緒壓制下去。 

 回家時,媽媽已經睡了,爸爸躺在床上看電視。 

 見他進屋,媽媽立刻翻了個身,側身看著他:“今天回來這麼晚?” 

 “嗯。”侯小江脫鞋上床,說,“最近有幾篇論文,做完才回來。” 

 “又是你媽教的?”爸爸問,“不是給你報了一個計算機專業的課程嗎?你還沒畢業。” 

 “是我自己選擇的。”侯小江解釋道,“我想多接觸一點科技方面的東西。” 

 “也行。”爸爸沉吟片刻,說,“雖然你現在還小,但也可以試著多接受一點知識。” 

 “嗯。”侯小江答道,“我會努力的。” 

 次日,他按照約定,在辦事處樓下等候侯婷婷。 

 他戴了頂鴨舌帽,遮擋著額頭上的傷口,在路邊等待侯婷婷。 

 沒過一會兒,遠處駛來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他面前。車窗緩慢落下,露出殷若拙那張嚴肅的臉龐。 

 “師傅,去哪兒?”侯小江拉開車門坐進副駕座。 

 殷若拙瞥了他一眼,說:“去你的實驗室吧。” 

 “哦。”侯小江繫好安全帶,隨即啟動汽車。 

 “對了,你跟侯婷婷什麼關係?”殷若拙問。 

 “朋友。”侯小江說。 

 “是男女朋友?”殷若拙又問。 

 “當然不是。”侯小江連連搖頭,“怎麼可能呢?我們認識才半年。” 

 殷若拙沒再追問,直奔實驗室。 

 侯小江跟在他身後走入辦事處大廳。 

 侯婷婷正在與人交談,抬頭看見他們倆進來,便朝他招手示意:“這邊。” 

 侯小江朝她點了點頭,走過去,殷若拙也走了過去。 

 侯婷婷說:“這位是侯小江,是我的同事。” 

 侯小江禮貌地向他點頭致意:“您好。” 

 殷若拙看著侯小江說:“剛才你和我女兒聊天,都說些什麼了?” 

 侯小江愣住了。 

 侯小江搶在侯婷婷之前說:“哦,其實……” 

 “你叫什麼名字?”殷若拙冷冷地打斷他。 

 “侯小江。”侯小江頓了頓,說,“我是侯婷婷的同事兼助理。” 

 殷若拙點點頭:“你知道她的家庭情況嗎?” 

 侯小江說:“知道一點。” 

 殷若拙盯著他的眼睛問:“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一個月前吧。”侯小江答道,“我們相互有好感,所以……” 

 “是真的喜歡嗎?”殷若拙語調淡漠。 

 “是的。”侯小江坦率地承認。 

 侯婷婷急切地插嘴道:“爸!” 

 殷若拙皺眉看了看侯婷婷,轉而繼續問侯小江:“我很欣賞你的勇敢,如果你願意娶我女兒,我們兩家人可以商量婚期。” 

 侯小江愣了愣:“啊?” 

 侯婷婷焦急地扯扯殷若拙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你別誤會,我沒有其它意思。”殷若拙解釋道,“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兩家人都很喜歡你,希望能早日把你們的婚姻確定下來。” 

 侯小江猶豫道:“我還沒考慮清楚。” 

 殷若拙看了看侯婷婷,說:“你還年輕,我們可以慢慢來。” 

 “謝謝叔叔。”侯小江說。 

 侯婷婷卻鬆了口氣,說:“你就放心吧,我會找個合適的時間和他說明白的。” 

 “你們先聊吧。”殷若拙說,“我還有個應酬。” 

 “好的,爸爸。”侯婷婷乖巧地點點頭。 

 殷若拙走後,辦事處裡只剩下侯婷婷和侯小江兩個人。 

 “昨天謝謝你幫我解圍。”侯婷婷誠懇地說。 

 “沒什麼。”侯小江擺擺手,“舉手之勞而已。” 

 侯婷婷嘆了口氣,幽幽說:“我爸爸從來不會因為一個人是否有錢或者貧窮而歧視一個人。他更不會因為自己的女兒嫁了一個沒房沒車的男孩子就瞧不起對方。他一直覺得我是最優秀的,他不允許我做出任何丟臉的事情。” 

 “你很優秀。”侯小江說。 

 “但我爸爸不喜歡我。”侯婷婷苦笑道,“他總覺得我太驕傲、太功利了。他一直覺得,我將來肯定會嫁不出去的,只有靠父母養活,他根本沒法想象我自立自強的模樣。”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侯小江鼓勵道,“假以時日,你肯定能證明給你父親看,你會比他想像的更好。” 

 “謝謝你。”侯婷婷深吸一口氣,“不說我了。” 

 侯小江笑了笑:“嗯,那今天就這樣,有空再聯絡。” 

 “好。”侯婷婷站起來送侯小江離開。 

 等電梯的時候,她低聲問:“你真的打算結婚?” 

 “是啊。”侯小江點點頭。 

 “可是我聽說……” 

 “什麼?”侯小江疑惑地看著她。 

 “據說殷教授的女兒長得特漂亮,是個大美人,而且家世非凡,你配得上嗎?”侯婷婷說完自嘲般笑了笑。 

 侯小江說:“配得上配不上,不是由別人來判斷的,而是由雙方來決定。” 

 “可是……我聽說她很難搞定的。” 

 “是嗎?”侯小江挑了挑眉,“那又如何呢?” 

 “她脾氣很差。” 

 侯婷婷沉默片刻,說:“也許我說錯了,但是,我真的挺擔心你的。” 

 “我沒關係的,你不用擔心我。” 

 侯小江走進酒店,在電梯裡遇見了陳曉雪。 

 陳曉雪看見侯小江,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半晌後問:“你怎麼在這兒?” 

 “陪我爸媽吃飯。” 

 陳曉雪“哦”了一聲,問:“你爸媽呢?” 

 “在樓上。”侯小江抬手指了指。 

 陳曉雪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壓低聲音問:“我聽說你跟侯家小姐在談戀愛?” 

 侯小江微怔,隨即笑道:“傳言不足信。” 

 “那你跟侯家的大小姐呢?” 

 “不熟。” 

 “哦。” 

 電梯門打開,侯小江邁步往外走,陳曉雪忙追了幾步,叫住他:“喂,你……你現在住哪兒?” 

 侯小江停下腳步,回頭問:“你問這些幹什麼?” 

 “沒什麼。”陳曉雪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說,“我想問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俱樂部。” 

 “你們?” 

 “就是‘飛羽’的隊友。”陳曉雪笑眯眯地說。 

 “你知道的,我不打遊戲。”侯小江說,“不感興趣。” 

 “你當副隊嘛!就是個掛名,不參賽的那種,你看我們都是玩的單排,你加入了肯定不會影響團隊的。”陳曉雪繼續誘惑他,“我跟你說,我們隊伍每週四晚上都組織聚餐,大家輪流帶你去,帶你打排位。這樣既節約時間,還鍛鍊水平,絕對是一舉兩得!” 

 “我不去。”侯小江拒絕道,“抱歉。” 

 陳曉雪皺著眉頭想了一陣,說:“這樣吧,你給我個電話號碼,週五晚上我邀請你,行不?” 

 “不必麻煩,謝謝。”侯小江禮貌地拒絕。 

 “你這人,怎麼油鹽不進呢?”陳曉雪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走了。 

 “呵呵……”侯小江搖了搖頭,按照指示牌找到了房間號。 

 侯婷婷正坐在沙發上看劇,見他推門進來,便把視線從電腦屏幕前挪了出來,朝他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你剛才去哪兒了?”侯婷婷問道。 

 “跟我爸媽吃飯。” 

 “你爸媽來了?” 

 “嗯。”侯小江換了拖鞋走過來。 

 侯婷婷起身替他倒了杯水,端到他面前,說:“喝點水潤喉嚨吧。” 

 侯小江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放在桌邊,侯婷婷拉著他坐在了自己旁邊,說:“你爸媽好相處嗎?” 

 “嗯。”侯小江笑著說,“都挺熱情的。” 

 侯婷婷點點頭,笑了笑說:“怪不得。你們家應該是很早之前就搬來a城了吧?” 

 “嗯,八九年了吧。”侯小江答道,“我們祖籍是南京。” 

 “哦。”侯婷婷點點頭,“南方的人,都挺有味道的。” 

 “我們這邊的飲食習慣比較清淡。”侯小江說。 

 “那也很養生啦。” 

 “是的。”侯小江點點頭。 

 侯婷婷猶豫再三,問:“侯小江,你覺得我怎麼樣?” 

 侯小江愣了愣,反問道:“什麼怎麼樣?” 

 “你覺得我怎麼樣?” 

 侯小江看著她,說:“我們只是朋友而已。” 

 “不止是朋友吧?”侯婷婷笑了笑,說,“我們是男女朋友,對不對?” 

 侯小江沉默了。 

 “別裝傻了。”侯婷婷盯著他的眼睛,“其實我很早之前就喜歡你了,但是我一直沒勇氣向你表白。我知道像你這樣優秀的男孩子肯定有很多姑娘喜歡你,所以我一直沒敢冒險。可是最近我越來越覺得,與其等著別人先動手,不如我先動手。” 

 侯小江仍舊沉默。 

 “我知道你還有一個未婚妻,她是美院的,你很愛她。我知道你並不是真心要娶我,我也沒奢求你會真的娶我。我唯一希望的是,你能夠認認真真地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 

 “侯婷婷,”侯小江深吸一口氣,緩慢地說,“我從來沒有承諾過什麼,因為我沒想過結婚。我們認識的時候,我還只是一個窮光蛋,根本配不上你。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是我真的不確定將來會有多大的成就。我甚至無法保證將來我們一定會在一起,或者分開。這些我現在都不能許給你。我們現階段最需要的是穩定的環境,穩定的收入。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在敷衍你。” 

 侯婷婷臉色漸漸變冷,“侯小江,你什麼意思?” 

 “我說得很清楚了。” 

 “你這是在羞辱我。”侯婷婷的聲音微微顫抖,“你憑什麼?你憑什麼這樣羞辱我?” 

 侯小江低下頭,不說話了。 

 “我告訴你,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侯婷婷站起身來,用力推搡他的肩膀,“侯小江,你別太過分。” 

 “對不起。”侯小江退後一步,低聲說,“我很抱歉。” 

 “哼!”侯婷婷咬牙切齒,“我算看透你了。”她轉過身,踩著高跟鞋,怒衝衝地離開了房間。 

 侯小江鬆了口氣,抬起袖口擦掉額角滲出的汗珠,長吁了一口氣。他靠著椅背,閉著眼睛休息了一陣,然後又睜開眼睛,繼續投入工作。 

 這個週末,陳曉雪帶著兩個寶貝去參加了侯小江在a城的同事聚餐,順便請侯小江的父母吃頓飯。 

 “你們倆個都瘦了,得補充營養,晚上回去多吃點。”陳曉雪一邊夾菜一邊叮囑道。 

 兩個寶貝乖巧地點了點頭。 

 陳曉雪忽然瞥見桌上擺著幾個包裝精緻的盒子,拿起來問道:“這是什麼東西呀?” 

 “這是……禮物。”侯小江說。 

 “哦?”陳曉雪驚訝道,“送給我們的禮物?” 

 “是啊。” 

 “哎呦,你這孩子……怎麼買這種東西呢?”陳曉雪嗔怪道,“花錢幹嘛,留著存銀行多好。” 

 “不貴,就幾百塊錢。” 

 “幾百塊錢?你哪兒來的錢啊?”陳曉雪皺眉道。 

 “朋友剛剛贊助了點兒。”侯小江含糊道。 

 “朋友?”陳曉雪打量著他,“誰呀?” 

 “呃,是一個叫孫柯洋的,他爸爸是開礦的。” 

 “孫柯洋?”陳曉雪想了半天才想起來,說,“原來是他,我聽說過他,家世不錯。他是做什麼生意的?” 

 “開礦的。” 

 “哦。”陳曉雪恍然大悟,把盒子放下,“你既然是和他做朋友,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被騙了,做點兒賠本的買賣。” 

 “不會的。”侯小江急忙說,“我和他合夥開了家網店,賺了點兒錢。” 

 “哦。那還不錯。你也是做生意的料。”陳曉雪說完,又看著兩個寶貝,笑呵呵地說,“我們寶貝兒長得真俊,媽媽好捨不得啊。” 

 兩個寶貝害羞地笑了笑。 

 陳曉雪突然想起一件事,說:“對了,昨天我聽你爸說,你們要搬家?” 

 “嗯。”侯小江點點頭,“我們商量過了,想找個寬敞的地方租套房子。” 

 “你們自己選的?” 

 “當然了,不是自己選的,難道還是別人幫忙選的嗎?” 

 “我覺得這個地方挺好的,你們幹嘛換啊?再說你們住在這裡也安全。” 

 “我不想麻煩你們,再說這兒雖然距離我上班的地方近,但是路途比較遠。” 

 陳曉雪搖搖頭,“你們不要想太多啦。咱們是親戚,有困難就應該互相幫忙。你們要搬走,我當然不樂意啦。你們是準備租房子還是買房子?” 

 “買吧,我們先把手頭的錢都湊齊了。” 

 “買房子不是小數字,你們有多少錢呀?” 

 “我們有五萬左右。” 

 陳曉雪愣了愣,“這麼多呀?” 

 “我們一直在攢錢買房。”侯小江說,“等我以後賺了錢,一定連本帶利把錢還給你們。” 

 陳曉雪搖搖頭,“你們別傻了。如果真的想還錢,就把這筆錢都給我,我替你們保管著。” 

 侯小江苦澀地笑了笑,“不行,這是我們自己的錢。我不能隨便把它交給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