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2章 你算老幾
正當她疑惑不解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刺耳的剎車聲。張新宇循聲看去,只見一輛黑色的奔馳車猛烈地撞擊在她的車子前方,巨大的撞擊力令整輛汽車都劇烈震動起來。
“砰”的一聲巨響,輪胎摩擦地面的尖銳噪音劃破長空。
張新宇被甩出車外,跌落在泥土地上,疼痛鑽入骨髓。
她還未站穩,那輛黑色奔馳車的駕駛位車窗緩緩滑落下來,露出一張冷峻嚴肅的面孔。
是侯小林!
張新宇掙扎著爬起來,卻見奔馳車內又下來一名男子,徑直走向自己。
“別過來……”她顫抖著,努力保護自己。
“張新宇。”侯小林冷冰冰地盯著她,語氣平淡,“你很幸運,我並沒有撞傷你。但是這不代表你可以肆無忌憚地挑戰我的底線。”
“我……我沒有……”張新宇結巴著辯駁,“你……憑什麼冤枉我?”
“哼。”侯小林道,“沒有?你身上穿的這件衣服,是dior最新款的香奈兒春裝。你手腕上戴的,則是lv的最新款包。還有……”他掃視了一圈她的行李箱,“prada和dior的化妝品,你一次都沒有買過,全是chanel的限量版。你知道這些都是多少錢嗎?”
“我……”
“張新宇,你騙騙三歲孩子還差不多。”侯小林輕蔑地笑了,“你這種人我見多了。你就是仗著自己是演員,耍大牌,欺軟怕硬。我告訴你,我沒興趣跟你扯淡,我也不屑於跟一個小丑鬥法。”
“你……”
侯小林不耐煩地皺眉:“張新宇,我警告你。你再敢惹我,我就把你做過的所有壞事全都抖摟出來。”
張新宇臉色煞白。她想起了侯小林的身份,想起了自己曾經為了討好陳晨,對他百般獻媚的畫面。
她忽然渾身冰涼。
“不要……求求你……”
“你求我?呵呵……”侯小林嘲諷地笑了兩聲,“你算個什麼東西?”
張新宇絕望地捂住了臉,淚水流淌下來。
“滾!”侯小林厲喝,“別讓我再見到你。”
張新宇咬緊牙關,扶著膝蓋艱難地往門口挪去。
侯小林看了她一眼,掏出錢夾付了賬,轉身上樓,進了陳晨房間。
陳晨已經洗漱完畢,靠坐在床頭翻看雜誌。
侯小林拿起床櫃上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喝了幾口,放下瓶子,坐在陳晨身旁。
“我今天遇到個瘋子。”他嘆了口氣,“真是晦氣。”
陳晨笑道:“我看到那輛車停在酒店門口,應該不是碰巧。”
侯小林點點頭:“我剛才嚇唬了她。”
“你沒事吧?”
“沒事,我又不傻。”
“她找麻煩?”
“嗯,我教訓了她一頓,順便威脅了她幾句。我估計她現在恨透我了。”
陳晨問:“你們有衝突?”
“我沒理她,她反而纏上來了。”
陳晨沉默片刻,道:“你沒有必要因為我去冒險。”
侯小林聳肩:“沒辦法,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陳晨微微一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我明早九點的航班,八點之後就得趕到機場。”他低頭收拾東西,“今天不陪你聊天了,等我忙完這陣子,再請你吃飯。”
“嗯。”侯小林拍了拍他的背,叮囑道,“注意安全。”
“謝謝。”陳晨道,“你先睡吧,我也準備休息了。”
“好。”侯小林躺上床,蓋好被子,側身凝視著陳晨。
陳晨抬頭與他相視,莞爾一笑:“晚安。”
侯小林輕輕閉上雙眸,唇角浮現一絲淺笑。
清晨六點半,陳晨從床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昨夜,兩人說了許久悄悄話,最後侯小林睏倦睡著了。他的呼吸均勻綿長,像嬰兒似的蜷縮成一團。
他是個極其溫柔的人,即使是生氣的時候,也帶著濃郁的暖意。
陳晨起床,換好衣服,洗漱完畢,推門離開房間。
張新宇的臥室敞開著,她還在熟睡。
陳晨躡手躡腳走進浴室,打算刷牙洗漱。
他彎著腰,嘴唇貼著牙膏沫,用手指捏住牙刷的一端,緩慢地向前滑動。
忽然,他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響動,隨後有什麼溼熱的液體滴落在他頸窩處,很快變成鹹澀的味道。
陳晨猛地扭過頭,張新宇趴伏在地毯上哭泣著。
陳晨愣了片刻,蹲下來扶起張新宇。
她的頭髮凌亂不堪,眼睛紅腫,臉頰還掛著未擦盡的淚痕,顯得楚楚可憐。
“怎麼了?”陳晨關切地問道。
張新宇搖頭哽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對不起……我不該嫉妒你的……”
陳晨不解道:“嫉妒我什麼?”
張新宇抽噎道:“嫉妒你比我漂亮。嫉妒你比我有名氣……”
陳晨無奈地搖頭,“那些都是虛名。”
“可是,你比我更努力,更拼命。”張新宇抓住他的手臂,“你比我有能力,也比我更優秀。”
“這只是你的認知。”陳晨說,“並不代表實際情況。”
張新宇怔怔地看著他,忽然抱著腦袋痛苦地哭泣起來。
“新宇,你冷靜一點。”陳晨勸慰道。
張新宇卻仍然止不住淚水,彷彿受傷的孩童,需要親人的安撫。
陳晨無奈地拍著她的脊背,“別哭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以為我很聰明,我以為我比你有優勢,我以為……我以為我不輸給你。但是……但是我太自卑了。”張新宇抽泣著,“你比我帥,比我年輕,比我有名氣,比我更優秀。我每次想到這些,我就覺得我配不上你……我不敢跟你說話,不敢多看你一眼,甚至不敢站在你身邊。我怕你嫌棄我……”
陳晨皺眉道:“這些根本就不是理由。”
張新宇搖著頭,哭聲悽慘而壓抑。
“新宇,這些都是假象。我們都知道,我比不上你,我也配不上你。但是你捫心自問,你喜歡的究竟是我這個人呢,還是我這副皮囊呢?”
張新宇呆住了,眼淚也忘記流了。
陳晨嘆口氣,繼續說道:“新宇,我們是朋友。我不願意騙你。我和你不合適。”
張新宇急促地喘了一會兒,顫聲說道:“我不信!你騙我!”
陳晨平靜地望著她,說道:“如果我們能夠在一起,我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我不希望你誤會,我也不希望你難過。新宇,我愛你。但是感情不是遊戲。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那種玩弄感情的人。”
張新宇張口結舌,淚水滾滾而下,她緊咬著嘴唇,含糊不清地說:“可是……我……我是真的喜歡你啊……”
陳晨深吸一口氣,道:“新宇,請你放下這份感情。”
張新宇捂著耳朵尖叫一聲,轉身跑進浴室。
陳晨嘆了口氣,把房卡塞回包裡。他走到陽臺,拿出一盒煙,叼在嘴裡點燃。
天矇矇亮,整座城籠罩在朦朧的霧靄之中,高樓林立,街燈璀璨。陳晨吐出一口菸圈,仰首望著天際,思緒飛揚。
昨晚,他對張新宇說了很多掏心窩子的話,他想告訴張新宇,他確實沒有利用過她。
但是,陳晨不能保證,自己的每句話,都是肺腑之言。
他曾經想過要幫助張新宇獲得更多的關注,但是,他也知道,如果真的這麼做了,將帶來更壞的影響。所以他忍住了。
今天早晨,他又去了一趟電視臺,他想找到張新宇,當面澄清事實。他必須給張新宇一個交待,否則,他會愧疚一輩子。
張新宇正坐在鏡子前化妝,侯小林從廚房探出半個腦袋,朝她揮手示意,“新宇,準備吃飯了。”
“好,馬上就來。”張新宇笑盈盈地答道。
陳晨推門進入餐廳,侯小林趕忙招呼道:“陳先生來啦?坐這裡。”
“謝謝。”陳晨禮貌地頷首致意。
“您不用見外。”侯小林說道,“這是我家的餐桌。”
陳晨坐在椅子上,抬眸打量餐廳的裝飾。
侯小林的父母都是老師,餐廳里布置得很溫馨。牆壁上掛滿了各類教科書,餐盤碗碟擺放得井然有序。桌上還插著花瓶,鮮豔欲滴的玫瑰花映襯著潔白細膩的瓷器,顯得格外柔美。
“陳先生,請稍等片刻。”侯小林熱切地說完,便鑽進廚房,叮囑妻子道:“快點兒,陳先生等著呢。”
陳晨笑了笑,“沒關係的,侯先生。”
張新宇端著兩杯牛奶走過來,“嚐嚐我煮的咖啡吧。”
“謝謝。”陳晨抿了一口咖啡。醇厚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令人食慾大動。
侯小林端了四菜一湯過來,招呼他倆吃飯,陳晨說:“謝謝侯先生,我不餓,你和新宇吃吧,我先喝杯咖啡,醒醒神。”
侯小林見狀,只好陪著張新宇吃飯。陳晨則捧著杯子,一邊喝咖啡,一邊觀察兩人。
張新宇似乎很害羞,不時地偷瞄陳晨一眼,侯小林則是一臉笑容,看不出什麼異常。
飯後,侯小林收拾桌子刷鍋,張新宇則送陳晨到電梯旁。
“謝謝,新宇。”
“不客氣,再見。”
“再見。”
陳晨乘電梯下樓,剛走到路邊,忽聽到後面傳來汽車喇叭的鳴笛聲,他回頭一看,是一輛奔馳轎車,停在自己身側,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李傑衝陳晨擠眉弄眼。陳晨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拉開副駕駛位置的車門,鑽進汽車。
“你來這裡幹嘛?”陳晨驚訝地問。
“當然是來追求你。”
陳晨無語。李傑的表情非常嚴肅,他雙腿搭在方向盤上,一臉認真地望著陳晨,“你現在還喜歡張新宇嗎?”
陳晨苦笑一聲,說道:“我覺得挺好的。”
李傑搖頭說道:“這不像是你。陳晨,你的性格應該更堅決才對。”
“你是說拒絕張新宇?”
“我希望你拒絕,因為我怕你受傷害。”
陳晨嘆息一聲,道:“你想多了,我們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李傑皺起眉頭,道:“陳晨,我們認識也不算短了,你究竟有什麼煩惱?或者你想跟我分享?”
陳晨沉默了許久,說:“你別問了。”
“我不能不問!你有什麼難題,我都能替你解決,但我絕對不允許你瞞著我一個人!”
“我不是不肯說,而是……”陳晨閉了閉眼睛,“其實我沒什麼煩惱,就是太累了……”
李傑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陳晨。
“你說什麼?!太累了?!”
陳晨揉揉酸脹的眼角,低頭輕嘆,“我不想騙你,我確實有些累了。”
李傑緊握拳頭,深吸幾口氣,說道:“你需要休息!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不行啊!我不想被人圍觀!”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感到疲憊?”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感覺很累……很想睡覺。”
“你不能睡覺。”李傑急促地喘著粗氣,“你這是壓力造成的。”
“可是我不睡覺會瘋掉的!”
“那也比睡覺好!”李傑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檢查,你最好乖乖配合我。”
陳晨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真的很困。你能體諒我一下嗎?”
李傑猶豫片刻,點點頭,“你想睡就睡吧,我在外面守著你。”
陳晨靠在座位上,眼睛半眯著。他的手肘抵著膝蓋,腦袋歪向一旁。他的眼底浮起淡淡的青黑色,眼珠微紅,嘴唇蒼白。他似乎很睏倦,又似乎很疲勞。
李傑看著他憔悴的模樣,內心湧上陣陣愧疚與痛惜。
他伸手把陳晨的肩膀扳過來,將額頭貼上他冰冷僵硬的額頭,輕撫他的鬢角。“陳晨,我錯了。”他喃喃道,“我不該逼你做任何選擇。”
他輕柔地親了親陳晨的嘴唇,“我愛你。”
陳晨仍未甦醒。李傑放棄了喚醒他的打算,轉而給他繫好安全帶。他從包裡拿出紙巾擦了擦陳晨的額頭,把他抱坐起來,讓他倚在自己懷裡,用手臂環住他,讓他靠近自己的胸膛。陳晨的身軀軟綿綿地倒下去,李傑連忙托住他的腰背,避免他摔在地上。陳晨的臉頰貼在他的衣襟上,他的臉很燙,汗水順著鬢角淌落下來,滴在李傑胸前的扣子上。
李傑抬腕看錶,離八點整還差三分鐘,他必須儘快趕去機場。
陳晨的狀態和精神狀況明顯很糟糕,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陳晨每一次呼吸時肌肉的震動。
他只恨自己沒能早一步出現在陳晨身邊,陪伴他度過這段艱難的日子。
李傑很清楚陳晨對於失去父母的遺憾,他並不是天生的孤兒,但是由於某種原因,陳晨註定與父母不親,他渴望父母的關懷,卻不得不與父母疏遠。
他對親情的眷戀越濃烈,痛苦便愈加深入骨髓。這種痛苦不僅僅是身體的折磨,也是精神世界的煎熬。他的內心飽受摧殘,每當夜晚來臨之際,他都會感覺到一種深入靈臺的寂寞。
他曾經嘗試著走出這份寂寞,但他無法擺脫。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變得如此脆弱。
他的意志並非脆弱,而是無處安放,無所適從,無路可去。
他曾想象過自己獨自面對所有的挫折,承受所有的痛苦。
可他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懦弱地逃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只覺得內心充滿恐慌。
他的身軀顫抖著,彷彿隨時都可能崩潰。
李傑的雙手按著方向盤,他的雙腿夾著剎車,他努力剋制住踩油門衝上高架橋的念頭,他的耳朵嗡嗡作響,他什麼都聽不見了。
李傑突然猛地一腳踩死剎車,把車停在路邊。
“陳晨!陳晨!”李傑焦慮地搖晃著陳晨的身體。他的聲音沙啞,透露著無助的惶惑。
陳晨的眼睫毛忽閃了一下,睜開了眼睛。他怔愣了片刻,然後像是反應過來了一般,抓緊了扶手,“李傑?你……”
“別怕,我在呢。”李傑鬆了口氣,“我送你去醫院。”
陳晨掙扎著站起來,“我不去醫院,我哪都不去!”
“你不舒服,得去醫院檢查。”
“你放開我!”陳晨怒吼著,“你憑什麼管我!你有什麼權利命令我?你以為你是誰啊!滾開!”
李傑被他推搡開,踉蹌了幾步。他穩住身形,再次朝他伸手,“陳晨,你先跟我去醫院。”
“我不去!你走開!”陳晨嘶喊道,“你滾開!”
“陳晨!”李傑提高聲音呵斥道,“你給我冷靜下來!”
“我不需要你管!”陳晨尖叫起來,“你給我滾開!”他用盡全力甩開了李傑的胳膊,跌跌撞撞地跑下了車,跑向路旁的垃圾桶。他蹲下身子,吐得一塌糊塗。
李傑呆滯地看著他,眼睛溼潤起來。
張新宇匆忙追過去,把陳晨拖起來。她抱怨道:“陳晨!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放開我!”陳晨歇斯底里地掙扎著。
“陳晨!你瘋了嗎?!”張新宇氣憤地罵道,“他是李傑!是你喜歡的那個男人!他關心你,他心疼你,他不忍心傷害你!他為了救你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他不是壞人!”
陳晨喘息著,淚水從眼眶裡奪眶而出,他的喉嚨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傑,你別介意啊。”張新宇轉頭勸慰李傑,“他最近壓力太大了,心理壓力很大。”
李傑擦掉臉上的淚,平復情緒,緩慢地點了點頭。
張新宇拉著陳晨的衣袖,“陳晨,我們該去檢查了。”
陳晨抽泣著,低著頭不吭聲。
張新宇拽他起來,“走吧,去醫院。”
陳晨被張新宇拖著走了。
李傑站在原地,沉默許久,才掏出煙盒,叼了一支香菸。
李傑拿出手機,撥通了侯小林的電話。
“喂,隊長,你醒啦?”侯小林驚訝道,“你在哪兒呢?你沒事兒吧?”
李傑說:“你在哪兒?”
“在家睡覺。我媽今天帶孩子回孃家,我就回去了。”
“你過來找我一趟。”
“現在?”
“嗯,立刻。我等你。”
“行。我穿鞋,馬上就過去。”
李傑掛斷電話,抬起頭望向遠方,卻看到陳晨和張新宇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兩輛汽車疾馳而來,其中一輛橫亙在了街道中間。
張新宇嚇了一跳,急忙停下來。
陳晨卻不管不顧,徑直往前衝去。
李傑趕緊攔住他,喝道:“陳晨!”
陳晨茫然地盯著他,似乎完全不認識他一般。李傑嘆了口氣,又喊了一遍:“陳晨!你清醒一點!”
陳晨還是沒動靜,張新宇急忙打開副駕駛座的門,把陳晨扶進去。
“快走吧,陳晨剛做了手術,精神狀態肯定不好。”張新宇對李傑催促了一句。
李傑皺眉瞪視著陳晨。陳晨仍舊木然,但他的眼珠已經恢復了靈活。他的嘴唇微微張合,似乎想說什麼,又閉上了。
張新宇坐進了駕駛室,發動汽車,駛入了車流之中。
李傑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了。他不想繼續在這裡待下去。
當他的手搭上電梯按鍵的時候,電梯正巧下降到一樓,他邁步走了進去。
他並未注意到,另一臺電梯也剛好降落下來,電梯裡的人走出來,朝著他所在的電梯走來。
電梯裡空無一人。李傑靠在冰涼的牆壁上,雙腿曲起,環抱著自己的膝蓋,陷入了沉思之中。
電梯到達三層。侯小林走出來,四處張望著尋找著李傑。他的腳步頓了頓,看見了靠在電梯邊的李傑。
侯小林笑嘻嘻地朝他揮揮手,“嗨!”
李傑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侯小林說:“你沒事兒吧?”
“嗯。”
“聽說你受傷了?”
“沒事。”李傑的表情依然淡漠。
侯小林猶豫片刻,問道:“是因為……我嗎?”
李傑說:“沒什麼。只是碰巧遇到了。”
侯小林笑了笑,“謝謝你啊。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李傑搖搖頭,“舉手之勞。”
侯小林說:“你的事兒我聽說了。謝謝你啊。如果不是你,我估計早就死翹翹了。”
李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進了電梯。
李傑回到辦事處後,張新宇已經給陳晨換好了藥,又叮囑了幾句,便先離開了。
李傑獨自坐在辦事處的沙發上,沉默地抽著煙。陳晨安靜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
李傑把菸蒂扔在菸灰缸裡,彈了彈指甲,站起身走過去,推了推他。
陳晨睜開眼睛,目光呆滯地看著李傑。
李傑說:“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陳晨搖搖頭,“我想休息一下。”
李傑又摸了摸他的額頭,退到病房外,對侯小林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自己過來。
侯小林跟著李傑走出醫務室,李傑把煙盒遞給他,“抽根菸。”
侯小林愣了一下,笑了笑,接過煙,從口袋裡拿出火柴,劃了一圈火焰,點燃了菸捲。
“你怎麼樣?”
“挺好的,”侯小林說,“隊長,對不起,連累你了。”
“說這些幹嘛?”李傑擺了擺手,“都是兄弟。”
侯小林嘆了口氣,“唉,這段時間,我都在想,我要是能有你的身手就好了。可惜……”
“別可惜了,”李傑哈哈笑道,“這次咱們倆算是配合默契,以後有的是機會一較高下。”
侯小林也笑了起來,隨即露出苦悶的神色,“可惜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變成超級英雄了。”
李傑說:“別灰心喪氣啊。我覺得你比我更適合做警察。”
侯小林搖搖頭,“那是你太厲害了。我這種,還不如你呢。”
李傑說:“你也挺優秀的。我相信你。”
侯小林嘆了口氣,說:“其實我最怕的就是你這種態度。我知道你很欣賞我,但你不希望我因此而沾沾自喜。你總是這樣,把我捧得太高,我反倒不踏實。”
李傑笑了笑,“我就是這個脾氣,改不了了。你慢慢習慣吧。”
兩人聊了一會兒天,李傑忽然想起一件事,說:“你認識張新宇嗎?”
侯小林驚訝道:“怎麼了?她惹你了?”
“沒。我今天才知道她是警察。”
侯小林恍然道:“原來是她啊。她是我們警隊的風雲人物,據說很多刑警都追求過她。”
李傑說:“我記得她的名字叫張新宇。”
侯小林說:“你記錯了吧?張新宇,新宇。你該不會是……對人家念念不忘吧?”
李傑哼了一聲,“你覺得我像是這麼花心的人嗎?”
“呵呵……”侯小林笑了笑,說,“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但是,人心隔肚皮。你雖然沒花心過,但難免被美色所惑,不能保證每個人都不犯錯誤。”
李傑撇了撇嘴,“少來這套,我沒興趣聽。我問你,你和張新宇是什麼關係?”
侯小林撓了撓頭,嘿嘿笑道:“她是我女朋友。”
“哦。”李傑冷冷應了一聲,說,“我現在告訴你,張新宇是我的女朋友,你明白了吧。”
侯小林怔了一下,旋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對我這麼照顧,還幫了我這麼多忙。我懂了,懂了。”
“你懂什麼了?”
“張新宇是你女朋友,我是張新宇的追求者,你是為了防止我糾纏張新宇,才這麼照顧我的,對吧?”
“嗯。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靠。那我豈不是成了你的小三?”
李傑說:“我沒說要包養你啊。”
“那也不行。”侯小林義憤填膺,“這簡直就是侮辱我的尊嚴,我絕對不允許!”
“不需要你答應,”李傑聳了聳肩,“只要你別打擾我和張新宇的生活就行了。”
“那肯定不行。”侯小林瞪著李傑,怒道,“憑什麼你能泡妞,我就不行?”
“我泡妞怎麼了?”李傑不屑道,“我泡妞礙著你什麼事了?”
“我……”侯小林憋紅了臉,“我也可以……呃,我……”
“你?你除了當個小職員,你有啥本事啊?”
侯小林漲紅著臉,“總之,我也可以……”
“你能有什麼本事?你還能娶了張新宇不成?”
“我……”
“我警告你。”李傑豎起眉毛,兇狠地說,“你要再敢招惹張新宇,我弄死你!”
侯小林嚇得渾身哆嗦。他雖然早就知道李傑很猛,卻沒想到竟然猛到這種程度。
李傑惡狠狠地瞪了侯小林一眼,轉身進入病房。
侯小林站在門外,看著李傑走進去。心裡暗罵,“真是便宜你了,老子連個屁都放不出來。”
他越想越不甘心,於是拿出手機給張新宇發了條短信:“新宇,剛才我跟李傑說話,沒注意到你來了,你沒受傷吧?”
發完短信,侯小林又猶豫了片刻,然後刪掉了。他不確定張新宇會不會回覆他,萬一人家根本懶得理他呢?
侯小林坐在椅子上等了一陣,見張新宇始終沒動靜,只好悻悻離開。
張新宇並未留在醫院裡陪床。她昨晚趕路時崴了腳踝,又被歹徒綁架了一夜,此時正虛弱不堪。
她回到家裡,洗漱了一番,換了衣服,坐在沙發上閉目休息。
這時,電視屏幕上播報了一則消息。
“各位觀眾朋友,下午好。我是xx報的記者。最近有一則爆炸性新聞引起了廣泛關注。”
“首先,我們要感謝幾個熱心群眾揭發了一樁非法器官買賣的交易。據警方傳回的訊息稱,這是一個極其規模龐大的器官販運集團。該集團從事人體器官買賣,利用一些無良奸商的渠道,將不法器官低價銷售給需要它的人。該集團涉及的業務範圍非常廣,涉黑、走私、器官交易、製毒、殺人……”
張新宇睜開雙眼,凝望著電視畫面。畫面上是警察拍攝下來的照片。
一共七具屍體。
六名男性,均已死亡,五具女性,均已喪失生命跡象。
“由於該集團實施的秘密措施極其隱蔽,警方至今仍未掌握更多線索。”
“另外,該集團的首腦已潛逃海外。”
畫面切換,又是兩張照片。
“經過警方縝密調查。該集團的核心人物——黑虎幫的幫主陳浩天,已被捕獲。”
畫面上出現了一輛車,黑虎幫的標誌。
“根據警方提供的線索,黑虎幫的幫主陳浩天曾與境外某著名的恐怖組織——血玫瑰佣金會有聯繫。而這個佣金會的創立者,正是‘天使’組織的前代領袖,也是世界第一大殺手組織‘血玫瑰’的創辦者——血狼。”
“該佣金會的創始人,是世界最頂尖的殺手之一,他曾帶領‘血狼’組織成功刺殺過漂亮國的總統。但在一週前,他突遭槍擊身亡,死因不明。該組織也隨之解散。”
“根據相關線索推斷,陳浩天應該是受僱於血狼組織的高級特工,或者說是殺手。而血狼組織已解散,所以他自己也已經暴露。但他還在逃跑中。”
“警方初步判斷,陳浩天應該躲藏在漂亮國東南亞的某處。”
“據警方透露,‘天使’組織的創建者血狼已經死於陳浩天之手。如果血狼還活著,那麼‘天使’組織依舊存在,並且將會捲土重來,對世界造成巨大影響。警方希望全球各大勢力,尤其是漂亮國的各大勢力能夠配合警方抓捕陳浩天歸案,避免危險再次擴散。”
張新宇看著電視,臉色蒼白,嘴唇微顫,神情呆滯,彷彿靈臺已失守,陷入了混沌狀態。
“新宇。”侯小林輕輕叫了張新宇一聲,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張新宇抬頭向侯小林看了一眼,忽然笑了起來,笑容悽慘而絕望,淚水奪眶而出。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張新宇哭喊著,歇斯底里,“殺了陳浩天!為父親和母親報仇雪恨!”
張新宇的反應令侯小林驚訝。侯小林沒想到她會表現得如此激動。
“你冷靜一下。”侯小林安慰張新宇,“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別急。”
“什麼辦法都沒有了!”張新宇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你知道嗎?當初,我的父親在執行任務時遇害了。我媽媽傷痛欲絕,精神恍惚,一直臥病在床。”她抹了把臉上的淚痕,繼續說,“我爸爸是個孤兒,他是個優秀的刑偵專家。他在刑警隊的時候,就破獲了很多起大案,被評為刑偵界最優秀的警探之一,他的光輝事蹟,甚至比現在的秦劍還要耀眼。我從小崇拜我父親,認為他是個真正的英雄。”
“他臨死的時候,跟我說過:做警察,就必須要忠於祖訓、忠於黨、忠於人民。如果違背了這四條信念,他死後也不會瞑目。”張新宇流著淚,哽咽道,“所以,我決定參加警校,成為一名警察。”
侯小林沉默了許久,嘆口氣,說,“新宇,我們一起努力吧,你放心,我會一直支持你的,你一定會為你父親討回一個說法的。”
“嗯。”
“今天你負責把總公司送來的影視立項方案整理好。”張新宇站在桌前對他說道。
侯小林聽見她這句話,抬起頭來看著張新宇。“哦……好的……”他答應了一聲便轉身走出辦事處,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等一下!”張新宇叫住他:“把那些文件分類放好!”
侯小林又愣了一下,回過頭來看著她,只好照做。張新宇滿意地微笑著點點頭。侯小林把文件都歸檔放好後,坐在椅子上休息。他拿起桌角的煙盒抽出一根香菸叼在嘴邊,卻沒有立即點燃。他忽然想起張新宇的那句話——“不要在這兒吸菸,打擾其它人工作!”
侯小林嘆了口氣,把香菸從嘴裡拽掉扔進垃圾桶裡。這時候電梯門響了。侯小林趕緊用紙巾擦了擦手,走出辦事處,迎接下班的員工們。
“今天晚上聚餐吧,我請大家吃飯。”侯小林對每位員工說道,“我知道咱們酒店附近有一條街上的烤肉很不錯,我帶大家去嘗一嘗。”
眾人高興極了。
侯小林帶著大夥兒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就到達了那條小吃街。
烤串兒的香味飄散在夜色之中,勾引著人們肚裡的饞蟲。大夥兒七手八腳地買完東西,排隊坐在燒烤攤前,準備享受美食。
侯小林找了張靠牆的長凳坐下來,和大家一起吃。
“老闆,再加兩瓶啤酒!”侯小林對老闆喊道。
“哎喲,你還真會挑啊,這可是五塊錢一瓶呢。”老闆娘端著盤羊肉卷笑眯眯地走過來。
侯小林笑嘻嘻地說:“給我來一紮啤酒,謝謝老闆娘。”
“你還別嫌貴。”老闆娘說:“這羊肉卷啊,是用羊肋骨熬成的湯底,加了胡椒粉、孜然粉和辣椒粉,味道特別鮮。”
侯小林聞言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問道:“那羊肉卷多少錢一斤?”
“三十五。”老闆娘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三十五?”侯小林驚訝道:“這也太黑了吧!”
“呵呵,我跟你說。”老闆娘說:“這羊肉串兒啊,最好吃的就是羊肋骨。”
她說完,將手中的盤子遞到侯小林眼前,“瞧,就像一顆羊牙。”
侯小林仔細一瞧果然如此,他頓覺胃裡翻湧。“嘔——”他捂著嘴巴站了起來衝向旁邊。
老闆娘急忙追了出去:“誒!你咋啦!”
張新宇聽見動靜也從辦事處裡走出來,看見侯小林扶著一棵樹幹吐得稀里嘩啦。“侯小林,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她關切地問道。
“沒事兒,沒事兒……”侯小林漱了漱口,擺擺手。
這時候有人拍拍他的背,“侯小林,你沒事吧?”
“沒事兒。”侯小林抹了抹臉,轉過頭,竟然是劉海波。他看到劉海波關心的表情,心中不由一陣感慨。
“侯小林,你還行嗎?”劉海波關懷地望著他。
“嗯……我……”侯小林剛要說什麼,張新宇卻搶先開了口。
“海波,你來幫我一下唄。”張新宇對他撒嬌道。
劉海波立刻站直了身體,“好嘞。”他說罷,便匆匆朝張新宇走去。
侯小林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往回走去。
侯小林回到辦事處,大夥兒都圍著桌子聊得熱火朝天。他看了一圈,發現只有張新宇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桌邊,於是湊過去說:“新宇姐,你怎麼不去跟他們玩啊?”
“我怕你被燻暈。”張新宇淡淡地說道。
侯小林哈哈一笑:“我才不信!”
張新宇瞥了他一眼:“我說真的,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
侯小林不置可否,隨口說道:“對了,新宇姐,你剛才怎麼了?”
“我?”張新宇笑了笑,“我只是覺得,這次影片立項,我的功勞很大,但是卻沒有提拔我,所以有些失落而已。”
“你想得太多了。”侯小林安慰她說:“雖然你是我們辦事處裡唯一的編劇,但是你畢竟是個姑娘家,沒必要搞得自己那麼辛苦。我相信組織不會虧待任何一位優秀的工作者。”
“謝謝。”張新宇說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努力做好我份內的工作。”
侯小林又陪她閒扯了幾句,便告辭離開了。他沿著街道慢慢地走著,思緒飛回那個寒冷的冬天。他依稀記得,那是他初中畢業的暑假。那年春節,父母帶著他回了趟老家。老家是農村的,房屋破舊,四周種滿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
他們一家住在村尾一座低矮破爛的平房裡,院子裡堆放著雜亂的糧食和蔬菜。侯小林剛進門,就聞到了一股難聞刺鼻的臭味。
“媽……”侯小林叫了一聲。
“哎,小濤回來了?快進屋暖和暖和,喝口熱水。”一個穿著樸素的婦女迎出來,拿著掃帚清理院子裡積攢許久的灰塵。
“媽,這是您今天剛買的煤球嗎?”侯小林問道:“怎麼味道怪怪的。”
“哎喲,我忘了!”她猛地拍了拍腦袋,“昨晚你姥爺摔倒了,我去醫院把他送回來,煤球就掉井裡了。你爸剛打電話催我去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