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3章 調研過了
“新宇，你先冷靜下來。”侯小林扶著她坐好，替她擦拭臉上的淚水，柔聲安慰道，“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也從來沒有討厭過你。我知道，你離開我是為了更好的未來，是我配不上你，我不值得你等待。我也一直在找你，卻始終沒能找到。我不怪你，真的。”
張新宇怔愣片刻，突然撲倒在侯小林的懷中，失聲痛哭。
侯小林摟著她的纖細的肩膀，用力撫摸著她的脊背。他感覺張新宇似乎變成了一塊磁鐵，牢牢吸引住了他。
張新宇哭泣良久，抽噎著抬起頭，說道：“謝謝你，侯小林。謝謝你原諒我。”
“傻丫頭，說什麼呢？”侯小林微笑著說道，“我永遠都不會怪你，更加不會憎恨你。”
張新宇緊緊攥著拳頭，彷彿想要把自己內心壓抑許久的情緒宣洩出來。她顫抖著嘴唇，緩緩道出：“其實你早就猜到，對嗎？”
“你是指什麼？”
“我和你分手之後，我就跟隨了一位富商。這位富商對我特別溫柔體貼，對我特別照顧，我們甚至還……結婚了，可惜，沒過多久他便死了。那時候我才知道，我竟然嫁給了殺父仇人的兒子。”張新宇痛苦地捂著臉頰，哽咽道，“可是我根本沒辦法離開他，我必須依附著他生活。因為，我需要一份工作。”
侯小林沉默不言。
“我知道我很髒，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張新宇說道，“我不得不拋棄尊嚴，去陪睡，去賣笑，甚至去做妓|女。”她看向侯小林，目光復雜而又絕望，“侯小林，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我想過要逃走，但是每次我剛一有這個念頭，我爸媽就會拿刀威脅我。我知道，這輩子我都擺脫不了他們了。”
侯小林輕輕撫mo著張新宇的後背，溫聲道：“我懂的。”
張新宇搖了搖頭：“我現在的生活，連妓|女都不如。我的孩子，我的家庭，全被陳浩南毀掉了。我不能忍受，我不能忍受。”
“所以，你選擇報復他，選擇傷害他，選擇殺死他？”
“是的，我要親手殺死他。”張新宇咬牙切齒地說道。
侯小林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我要送他上路。”張新宇惡狠狠地說道，“我要將他碎屍萬段。我要讓他嚐盡痛楚，然後我再親自割下他的腦袋，懸掛在城郊的樹林裡示眾。”
侯小林皺眉思忖片刻，說道：“你確定這樣做沒有問題嗎？”
“我確定！”張新宇堅決道，“他既然害死了我父母，又逼迫我墮落成妓|女，那麼我就要讓他付出代價！我要讓他嚐遍世間所有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侯小林猶豫片刻，說道：“雖然我知道這樣做不合適，但是我想提醒你一句。我不贊成你這麼做。”
張新宇驚訝道：“為什麼？”
“你應該明白，陳浩南是黑道大佬，是江湖人士。你這樣做，無異於與虎謀皮。你想清楚後果了嗎？”
張新宇冷哼一聲：“你覺得我還有別的退路嗎？”
“你有！我相信你有。”侯小林認真地看著張新宇，“你還記得我們最初在醫院門口遇見嗎？我告訴你，我叫楊峰，是個警察。”
張新宇吃驚道：“你是警察？”
“對，我是警察。”
“你為什麼要幫助我？”張新宇狐疑地盯著他，“難道你喜歡我？”
侯小林啞然失笑：“我是警察。警察的愛稱是‘我’。”
張新宇鬆了口氣，笑眯眯道：“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真的喜歡我。”
侯小林尷尬地咳嗽兩聲，說道：“當時的我並非完全是在幫你。我是在利用你，試探陳浩南。”
“哦？”張新宇好奇地看著他。
侯小林繼續說道：“當時我們在醫院外面碰到了幾名持槍歹徒。我聽見有人喊救命。我立即意識到那夥人肯定是衝著你去的，所以我跑過去抓住了那個持槍歹徒。那些歹徒身上都帶有武器。當時情況危急，我怕他狗急跳牆，所以就掏出手銬拷住了他。”
“你怎麼知道他身上帶有武器？”
“當時我在醫院樓頂上，居高臨下，一眼就看見了他腰裡藏著槍。那種時候，也只能先擒賊先擒王了。幸好他身邊沒有別人。否則他們肯定會反擊。”侯小林說，“那個持槍匪徒是個慣犯，手底下沾滿鮮血。我拷住他之前，從他懷裡搜出了兩把匕首，一把插進了他的肋骨。另一把插進了他的左腿。他被制服後，我就迅速地奪了他手上的手槍，並且將他的雙臂反綁起來。”
“原來如此。”張新宇恍然道。
“後來我問了他，問他為什麼要追蹤你。”侯小林說，“因為你是他唯一的線索。據我判斷，他應該是受人指使，準備除掉你這條線索。”
張新宇神色冰冷道：“我和他無冤無仇，他卻追蹤我到這裡，顯然是早有預謀。”
侯小林問道：“你覺得會是誰派他來的呢？”
張新宇說道：“陳浩南，或者張曉龍。他們倆是一丘之壑。”
侯小林點點頭，說道：“我猜也是。”
“你是警察，那你應該能找到他吧。”張新宇期待地看著侯小林，“拜託你，幫幫我。”
“這件事……”侯小林頓了一頓，緩緩道，“恐怕我幫不了你。”
“為什麼？”張新宇愣住了。
“我剛才說了，我是警察，不是私家偵探。我現在連你父母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你能調查陳浩南啊！”張新宇急切地說道，“他一定跟這次的兇殺案脫不了關係！”
“我知道你很恨他，也很想報仇，但是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就算我把陳浩南抓走了又有什麼用？而且陳浩南身份特殊，我根本動不了他。”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真的太想給我爸媽報仇了，我等不及了。”張新宇懇切地說道，“請你務必要幫幫我。”
侯小林嘆了口氣，說道：“你放心。只要你需要，我一定竭盡所能幫你。”
張新宇欣慰地笑了：“謝謝你。我知道，我爸媽的死和陳浩南有關，所以我不敢輕易動他。”
侯小林皺眉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新宇低下了頭，喃喃道：“我爸媽，不是被陳浩南害死的……”
張新宇慢慢抬起頭，臉頰兩側淚痕斑駁，她悲傷地說道：“他們不是被陳浩南害死的，是我殺了他們。”
侯小林倒吸了一口涼氣。
張新宇繼續說道：“其實我爸爸和我媽媽都沒有病，我爸爸只是胃癌晚期，他每天都在吃藥控制病情，所以才會突然暴斃的。他死之前曾告訴過我，讓我千萬不要再提起他們，更不要再去想他們。我不明白，我爸爸為什麼會說這種話？但他最後還是走了。我當時以為他們是因為我的緣故而自殺的。所以我恨陳浩南，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但我不能這麼做。”
侯小林安靜地傾聽，不置可否。
“直到前段時間，我偶爾翻看我爸爸留下的遺囑，我才發現，他並不是被陳浩南逼死的。”張新宇說道，“他是因為知道了我和陳浩南交往的事情，擔心陳浩南會欺凌我，於是才選擇離開我。”
“那你媽媽呢？”
“我媽媽……”張新宇閉上眼睛，“她也不是自己走的。”
侯小林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是自殺？”
張新宇沉默片刻後說道：“我媽媽是被陳浩南逼死的。”
“怎麼可能？！”侯小林難以置信地叫道，“你媽媽怎麼會自殺？她有多愛陳浩南，全世界都知道。她不可能捨得傷害陳浩南的！”
“她當然不願意傷害陳浩南。她甚至希望能夠和平解決這場婚姻，讓陳浩南娶我，對外宣稱是我逼死他母親。”
“你瘋了！這怎麼可能！”侯小林搖頭道，“我絕不相信你媽媽會做這種事情。”
“這是真的。”張新宇苦澀道，“我媽媽確實這樣做了。她逼迫陳浩南和我分手，然後帶著錢出門旅遊。陳浩南當時已經和別人結婚了，不肯離婚，我媽媽便威脅陳浩南說，如果他不和我分手，她就要去法院告陳浩南殺人未遂，逼他離婚。”
侯小林沉默不語。
“我媽媽是這樣想的，她認為這樣做既保全了她的尊嚴，又達成了她的夙願。她想著，陳浩南畢竟是個名牌大專畢業的高材生，不能讓他坐牢，所以她才打電話讓陳浩南來找我談離婚的事情。陳浩南不願意放棄他現在的妻子，便答應了她。可是我媽媽不知道的是，陳浩南早在幾年前就出軌了。我媽媽帶著錢跑路之後，他的新歡立即懷孕了。陳浩南的原配夫人知道他劈腿，便派人追殺了他的前妻和孩子。前妻和孩子慘遭毒手，陳浩南的前妻受不了刺激，精神失常，最後跳樓自殺了。而我媽媽則僥倖逃過了一劫，卻落下了心臟病的病根。”張新宇痛苦地哭泣著，“她臨死的時候拉著我的手，叮囑我一定要替她和她的兒子報仇……嗚嗚嗚嗚……我真的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侯小林嘆息了一聲，說道：“新宇，不論你承認與否，你媽媽確實是被陳浩南害死的。而且，陳浩南還把你推向了風尖浪口。你的處境非常危險，你知道嗎？”
“嗯。”張新宇哽咽道，“但是我別無選擇。我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和陳浩南同歸於盡。哪怕用我的命去換他的命，我也甘願。”
侯小林嘆道：“新宇，你冷靜一些。陳浩南的家庭背景深厚，我們貿然對付他，很可能會惹火燒身。我覺得，咱們可以從長計議。”
張新宇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堅決地搖了搖頭，說道：“不行，侯小林。我忍受不住了。我一秒鐘也等不及了！我必須殺死陳浩南給我媽媽報仇！”
“你這是在拿你的命去賭博。”
“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可是你這樣太冒險了。”
“我不在乎。”張新宇說道，“我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侯小林嘆道：“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
“謝謝你，侯小林。”張新宇笑了，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看起來像是剛剛喝完牛奶的孩童。
“不客氣。你先休息吧。”
“你也早點睡吧。”
侯小林站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邊時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問道：“陳浩南是什麼人？”
“你問這個幹嘛？”
“隨便問問。”
“陳浩南是一家跨境酒店集團董事長的獨子，從小驕縱慣了。不過他本質不壞，只是脾氣衝動了一些。”
“哦。”侯小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關上門走了。
張新宇看著緊閉的房門，嘴角勾勒起一絲微妙的弧度。
次日清晨，侯小林和張新宇一起乘車來到了警察署。
侯小林見到了張副隊長。
“昨天晚上發生什麼事了？”侯小林急切地問道。
張副隊長將昨夜的錄音放給他聽。
張新宇和陳浩南在監控室裡的對話，全都被記錄下來了。張新宇還說了自己曾經是警校優秀教師的秘密。
張新宇在錄音裡提到，因為陳浩南和其他女人曖昧不清，她才想要和他離婚的。並表示，如果陳浩南不跟她離婚，她會去法院告陳浩南殺人未遂。
侯小林看完這段錄音，心裡有數了。張新宇這是在利用陳浩南的弱點。
“你怎麼辦？”侯小林問張新宇。
“我不會跟他離婚的。”張新宇咬牙道，“他不是喜歡出軌嗎？我偏偏要和他鬧離婚，讓他身敗名裂。我要讓他後悔和我離婚！”
“你真的想好了？”
“當然！”張新宇冷哼一聲，“我就算拼盡全力也要弄死陳浩南！”
“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侯小林說完就離開了審訊室。
張新宇望著窗外陰沉的天色，眼神變得異常冰冷。
“媽媽，您安息吧。我會幫您報仇的，我會讓陳浩南生不如死。”
張新宇走進辦案大廳，迎面撞上了林楓。
林楓看到她，愣了片刻，旋即皺眉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張新宇盯著他，反問道：“怎麼，你很希望我不在這裡嗎？”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我只是奇怪罷了。”林楓撇了撇嘴。
“我是在說，我們倆是不是很熟啊？林警官。”張新宇諷刺道。
“張新宇！我勸你注意分寸。”
“我們倆很熟嗎？”張新宇又重複了一遍。
林楓感覺很尷尬，卻又說不出理由來反駁，只好憤憤地甩袖離去。
“呵呵。”張新宇笑了起來，笑容中充滿了得意，她輕蔑地瞥了一眼林楓的背影，然後轉過頭對侯小林說道，“你怎麼找了個這麼笨的搭檔？真夠蠢的。”
侯小林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侯小林。”張新宇突然嚴肅地說道，“雖然我們之間的協議還沒有完成，但我還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幫忙的話，這件事恐怕很難順利解決。”
“別這麼說，應該是我要謝謝你才對。”侯小林淡淡地說道，“如果不是你，我現在肯定在警署裡喝茶呢。”
“我知道。”張新宇認真地說道，“這次多虧你幫我，我欠你一條命。”
侯小林擺了擺手，“我們之間的協議還沒結束呢，你可千萬別搞錯了。”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張新宇說，“如果你能把我救出來，我會答應你的一切要求。”
“這可是你說的，千萬別耍賴。”侯小林似笑非笑地看著張新宇。
張新宇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二月二十五日，週四。
侯小林再次來到了警察署。
這次他帶來了陳浩南的口供。
“他說他沒有殺害李玉梅，是李玉梅自殺的。”侯小林看向張副隊長，“請張副隊長調查一下李玉梅自殺前的行蹤。”
“我會派技術人員核實這件案子的詳細情況。”張副隊長點頭道，“另外我們會調取當時附近街道的攝像頭錄像，確保真相大白。”
侯小林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張副隊長，“這是我們根據李玉梅屍體殘骸提煉出的化驗結果。李玉梅的血液中含有少量氰化鉀，但是並不致命。她自殺的原因是服毒自殺。而她自殺前，曾經在醫務室裡呆過兩三個小時，在此期間，她吃過藥。”
張副隊長打開檢測報告仔細瀏覽了一遍。
“你懷疑兇手是李玉梅的家屬？”張副隊長抬起頭問道。
“李玉梅是孤兒，父母雙亡，無親戚。我從沒聽說過，李玉梅與哪位朋友關係比較好。我猜測，她很有可能是因為遭遇不幸才自殺的。”侯小林說道，“至於她的家庭住址，還要麻煩你們查證一下。”
“我們會調查清楚的。”張副隊長合上檢測報告，“這件案子的偵破工作暫時交由你指揮，我需要隨叫隨到，所以不能參加案子調查。你有什麼疑惑或者其他線索，都可以聯絡我。”
“嗯。”侯小林點點頭，“謝謝配合。”
“客氣什麼。”張副隊長站起身，“你還有其它事嗎？”
“沒了。”
張副隊長離開之後，侯小林便坐在審訊桌旁邊等待結果。
過了一會兒，侯小林收到了林楓的短信：
“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張新宇沒有被抓到。”
侯小林立刻回覆道：“辛苦你了。我現在就去找張新宇。”
過了半個多鐘頭，林楓又發來消息：“張新宇拒絕見我。”
“怎麼回事？”
“張新宇說，她和李玉梅沒有任何關係。也許李玉梅的死跟她毫無關係。”
“怎麼可能？張新宇是李玉梅的助手，怎麼會跟她毫無關係？”
“張新宇承諾過，如果李玉梅的死和她有關係，她願意用生命補償李玉梅。但是我想，她肯定不會承認。因為如果她是兇手的話，早就逃跑了，怎麼還會留下來等待法院判刑？”
“你說的也是。”
林楓繼續發短信：“所以我建議你去找她聊一聊。”
“聊什麼？”侯小林問道。
“當然是詢問她最近有沒有接觸過什麼陌生人。”
侯小林嘆了口氣，說：“這些都是我們之前就分析過的啊。只是張新宇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
林楓發來了一連串的表情包，說道：“張新宇不想承認，你可以逼她承認啊！”
“怎麼逼她？”侯小林反問。
“比如，給她施壓。”林楓繼續發來了一連串的表情包，說道，“如果你能給她施加足夠的壓力，她肯定就承認了。”
侯小林看著手機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情包，無奈地搖了搖頭，回覆道：“算了，你不懂女人。”
“女人怎麼了？女人比男人更愛惜自己的生命。”
侯小林沉默片刻，發了一個表情包：“我知道了。謝謝你。”
侯小林關掉微信，轉頭對張新宇說：“張小姐，你能出來一趟嗎？”
“我現在還有很多工作，恐怕走不開。”張新宇說。
“那我們改天再談。”侯小林起身準備往外走。
“等等！”張新宇忽然喊道。
“怎麼了？”侯小林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
“今天晚上有時間嗎？”張新宇問。
“有。”侯小林說，“幾點？”
“九點，在我家見面吧。”
“好的。”
“我會提前半個小時去接你。”
“好。”
侯小林離開了辦案中心，驅車來到了張新宇的樓下。
剛熄火，就看到張新宇拎著包從單元門裡走了出來，穿著淺色牛仔褲和黑色t恤，腳上蹬著白色運動鞋，頭上戴著一頂白色的鴨舌帽。
侯小林下車走過去幫她拉開後排的車門。
張新宇坐進車裡，笑了笑，問：“今天有事？”
“嗯。”侯小林說，“想請你喝杯咖啡。”
張新宇愣了一下：“喝咖啡……是有別的事嗎？”
“沒什麼，就是想感謝你。”侯小林說，“如果不是你，這次我們也不會順利找到兇器。”
張新宇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抬頭望向侯小林：“我真的沒有想害死李玉梅。”
“我相信。”侯小林誠懇地說，“但是現場只剩下了這把剪刀，而且上面殘存有指紋。所以，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出會有別人了。”
張新宇臉上浮現一絲愧疚，低聲說：“我也不希望這樣，但是當時……我真的控制不住。我不敢承認，我怕承認之後會變成犯罪嫌疑人。我也不想讓李玉梅冤枉……”
“張小姐。”侯小林打斷她說，“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
張新宇沉默了一陣，忽然抬眼看著侯小林，輕聲問道：“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李玉梅的死，我真的非常內疚。如果我當時冷靜一些的話，她就不會死了。我也許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
“張小姐，”侯小林說，“其他的事情，我們先放到一邊。我覺得，你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告訴我你的過去，或者坦白交代你殺李玉梅的原因。”
張新宇猶豫著，似乎還想隱瞞什麼，但是她看著侯小林的目光堅毅，便點了點頭。
兩個人來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廳。
侯小林叫服務員拿來菜譜遞給張新宇：“張小姐，你想吃點什麼？”
張新宇翻開菜譜，隨意挑選了兩份甜品和三瓶水，便合上菜譜還給服務員。
侯小林說：“張小姐不必客氣，你想吃什麼隨便點。”
“不用啦，我已經點完了。”張新宇說，“我們直奔主題吧。”
侯小林看著張新宇，說：“好的。你慢慢說。”
“那天我下班之後，就回了家。我媽媽說，家裡的東西都被搬空了，房子也賣了，她讓我帶著錢，換個地方生活。”
“然後呢？”侯小林追問道，“你換到哪裡了？”
“我也不知道。”張新宇苦澀地笑了笑，“我爸爸是個賭徒，輸紅了眼，什麼都不顧。我媽媽為此還跟他吵架鬧過離婚。後來，他欠了高利貸，又跑去賭博，欠了一屁股債。我媽媽為了養活我，就帶著我去酒店打零工。”
“然後呢？”
“然後……我就遇到了李玉梅。”
“李玉梅？”侯小林皺眉說，“你是說那個被你害死的女人？”
“是啊。”張新宇嘆了口氣，繼續說，“李玉梅比我漂亮，比我聰明，她一直都壓我一頭。可是她最後竟然慘死在我手裡。”張新宇搖了搖頭，“我現在想想都後悔。我恨自己，我恨自己不夠聰明，我恨自己不夠狠心。如果我早聽我媽媽的話，遠走他鄉，李玉梅肯定不會死的……”
“張小姐，這世界上沒有如果，李玉梅確實死了。”
張新宇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說：“對。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李玉梅那麼脆弱……”
“你不必抱歉，張小姐。”侯小林安慰她，“雖然你有責任，但畢竟不是故意的，並且你也付出了代價。我能理解。我現在只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能保證全盤托出嗎？”
張新宇點點頭：“你問吧。”
“你為什麼要殺李玉梅？你是不是因為嫉妒她比你漂亮？你是不是因為嫉妒她比你聰明？”侯小林盯著她的雙眸，語速緩慢地問道。
張新宇的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她喃喃道：“是啊……我嫉妒她，我嫉妒她比我漂亮，比我聰明……所以我才會動了殺人的念頭……”
侯小林看著她，等待著答案。
“可是，我並不覺得我錯了。”張新宇咬了咬嘴唇，眼淚從眼眶中流淌出來，“我不覺得我有什麼錯！我只是喜歡你。”
“喜歡我？”
“對！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張新宇激動起來，站起身來抓住侯小林的衣袖說，“我知道你結婚了！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不願意離婚，所以我想幫助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我甚至可以不計較你妻子的存在！只要你能跟我在一起！我真的愛你！侯小林，我求你，求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你瘋了嗎？！”侯小林把她的手甩開，怒斥道，“張新宇！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行為！你再這樣，我會立刻報警！我絕對不允許你傷害我的家庭！”
張新宇哭喊道：“我沒有傷害你的家庭！我愛你！你知道我愛你嗎？”
“張新宇，”侯小林平復了一下呼吸，說，“你別這樣。我希望你可以認清楚自己。我對你沒有感覺。而且，你已經結婚了，你丈夫也很優秀。你們倆相處得很好。我祝福你們。”
“可是我根本就不愛他！”張新宇尖聲叫道，“我只是想嫁給你！我根本就沒想要結婚！侯小林，我不騙你！我只想嫁給你！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溫柔帥氣的男孩子！”
“我不信，我不信。”
“我愛你，我愛你啊！”張新宇哭著說，“我是真的很愛你！侯小林，我知道你結過婚，我也不介意，我只想嫁給你！我不在乎你的過往！”
“可是我介意！”侯小林嚴厲地呵斥道，“張新宇！你是個成熟的女人！你應該懂得尊重別人！我已經結婚了！我有了妻子和兒子！我不會背叛我的家庭！”
張新宇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太天真了……我竟然天真地以為，你真的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原來是我自己傻！我竟然天真地以為你會娶我，卻沒想到，你連考慮都不需要考慮……”
“你先冷靜一下。”
“我很冷靜！”張新宇指著侯小林罵道，“我不會放棄你的！你別做夢了！你今天不答應我，我明天就告訴全天下你有多混蛋！”
“你威脅我？！”侯小林憤怒地瞪著張新宇。
張新宇冷哼一聲，扭頭走了。
侯小林看著她消失在門外，無奈地嘆息一聲。
“你怎麼能讓她走了呢？”陳志程焦急地說，“萬一她去告密……”
“告什麼密？”侯小林白了陳志程一眼，“我又沒跟她睡過！她哪知道我的底細。”
陳志程撓撓後腦勺：“你怎麼知道她不知道？她可是你未來的老婆，還不夠知道你的底細？”
侯小林翻了個白眼：“她知道我是誰嗎？”
“呃……不知道吧？”
“她不僅不知道我姓什麼，連我叫啥名字她都不知道！”侯小林嘆了口氣，“這麼笨的女人，也不知道我當初怎麼瞎了眼，竟然喜歡上她了。”
“唉，誰叫你當初瞎了眼呢？”陳志程調侃地說，“你看那個張新宇長得也不賴啊。”
“長得不賴有什麼用？”侯小林撇撇嘴，“除非是美女，否則我才懶得看一眼。你知道我最煩什麼嗎？就是這種女人，明明長得很醜，還非得裝出一副高雅的樣子，裝模作樣的！你說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兒憑什麼要忍受這樣一個女人的擺弄！”
“話雖如此……可畢竟是咱們理虧啊……”
“我呸！我怎麼理虧啦！”侯小林氣惱道，“是張新宇自己想勾引我，被我拒絕之後懷恨在心！我還沒找她算賬呢！”
陳志程說：“反正現在她都快要告訴你的妻子了，到時候，你妻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怕什麼？”侯小林輕蔑地哼了一聲，“她又打不過我。再說了，她還有兒子呢。她敢動我一根汗毛，她兒子就完了！”
“你怎麼確保你兒子不會出什麼事？”陳志程擔憂道，“萬一你兒子真有個三長兩短的……”
“你少烏鴉嘴！”侯小林罵道，“我兒子健康得很！”
陳志程笑道：“既然你那麼自信，就不要再去糾纏張新宇了嘛，她這次估計是被逼急了。我聽說她前幾天剛辦了離婚手續。”
“什麼？”侯小林皺眉道，“她要跟他老子離婚？”
“我看是八九不離十。”陳志程說，“這女人挺狠毒的。你可別被她給利用了。”
侯小林沉默片刻，說：“我會查清楚的。”
第二天，侯小林把這個情況向李妍報告了。
李妍問：“張新宇的父親是什麼官員？”
“不知道，我沒查過。”侯小林搖了搖頭，“我看她好像也不願意提及她爸爸的身份。”
“嗯。”李妍思索道，“你繼續關注張新宇，有情況隨時彙報。”
侯小林點點頭。
第四天，侯小林正在吃早飯，就接到了陳志程的電話。
“喂，陳哥，怎麼了？”
“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夢見你媳婦兒帶著孩子上門討債來了。”
“哈哈！”侯小林笑道，“你怎麼越活越迷信啦？”
“不是啊，我覺得這種事還是防患於未然比較好。”
“好了，別杞人憂天了。”侯小林安慰他道，“我相信我的兒子。我不會讓他們欺負我兒子的。”
陳志程說：“我也覺得你兒子不會受委屈。但是你兒子媽媽就難說了。你可千萬記住，張新宇那邊你必須盯緊，千萬別讓她耍花招。”
“我知道了。謝謝你，陳哥。”
掛了電話，侯小林心情變糟糕了起來。
他不由得想起了張新宇那張臉。雖然她化妝很濃，但是侯小林依舊感覺出她是個漂亮的女人。
“不行！我必須儘快找到張新宇，揭穿她的假面具！”
侯小林放下筷子，拿起錢包，對李妍和王慧說：“我今天有個應酬，就先走了。”
“你吃飽了嗎？”李妍疑惑道，“你還沒吃完呢。”
“哦，沒胃口了。”侯小林含糊其辭地答應著，匆忙往外走去。
侯小林坐進車裡，打開導航，搜尋了一下附近的酒店。
他想，以後每週末他都要約朋友出去玩兒。
他要買輛車。他要有自己的房子。他要娶妻生子。
侯小林想了很多很多，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車停在了一家賓館樓底下。
侯小林愣了半晌，推開車門，從車裡下來，抬起頭望著樓頂那塊牌匾：“金陵賓館”。
這名字倒是挺符合它的招牌。侯小林走進賓館，乘電梯來到16樓。
這家賓館是一家五星級賓館，裝潢精緻豪華，服務態度良好。侯小林走出電梯，徑直朝1601號房間走去。
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個低柔而溫柔的聲音：“請進。”
侯小林推開門，看見張新宇坐在床邊看雜誌。她身材窈窕纖細，容貌嫵媚嬌豔，只不過臉色憔悴蒼白，彷彿病了似的。
侯小林心中一陣厭惡，冷淡地問道：“你叫我來幹什麼？”
張新宇抬眼瞧他，笑盈盈地站起來，繞到他身旁，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胸膛上，撒嬌道：“親愛的，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侯小林冷冷地拍掉她的手：“你哪錯了？”
張新宇咬唇道：“我不該騙你的。”
侯小林譏諷道：“你是為了騙我，才嫁給我的？”
張新宇連連搖頭道：“當然不是！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
“那你說，你哪兒錯了？”
張新宇垂眸不語。
侯小林猛地甩開她，指著她的鼻尖怒道：“張新宇，你別裝了。”
張新宇驚訝地睜大雙眼：“我怎麼裝了？”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你卻故意接近我，引誘我，讓我誤認為你對我有興趣。結果你根本就是個賤貨！”
張新宇臉漲紅了，羞憤交加：“侯小林！你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我？！”
“我沒有侮辱你。我就是想罵醒你！”侯小林說道，“你真是夠無恥的！我最恨的就是你這樣水性楊花又無情無義的女人！”
“你……”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張新宇淚流滿面，抽泣道：“我沒有……你太冤枉我了。”
“你敢發誓說你沒有騙我？”
“……”張新宇咬著嘴唇不肯承認。
“你敢發誓嗎？”侯小林逼迫道，“如果你敢，我保證我立刻離婚娶你，再不計前嫌跟你復婚！”
張新宇愣愣地看著他。
侯小林說：“如果你不敢發誓，你就是騙子！”
張新宇被激怒了，哭著喊道：“是！我就是騙子！我就是為了騙你，所以才接近你的！我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壞女人！我就是想把你勾引到手，然後用盡辦法讓你拋棄妻子，淨身出戶！”
侯小林愣了片刻，轉身衝出了房間。
侯小林一路飆車來到了醫院，跑到張新宇父母的病房門口。
張新宇正站在窗前偷偷抹眼淚。
聽見腳步聲，她慌亂地擦拭著眼角，緩慢地轉過身來。
“你……你……你來做什麼？”
侯小林二話不說，一耳光扇在了張新宇的臉上。張新宇捂著臉頰，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侯小林喘著粗氣說：“你真是個婊子！”
張新宇氣極反笑，指著他說：“你罵我？”
侯小林咬牙切齒道：“是，我罵你！張新宇，我真沒想到，原來我的妻子竟然是個婊子！”
張新宇忽然像瘋了一般撲上來，狠狠撕扯著侯小林的衣裳，大吼道：“你憑什麼這麼罵我！是你先招惹我的！我告訴你，你既然招惹了我，這輩子就休想擺脫我！”
侯小林拼命掙扎著，可他畢竟是個文弱少年，怎敵得過一個彪悍女人，他被張新宇死死按在牆壁上動彈不得。
張新宇一口咬住他的肩膀，侯小林疼痛之餘，奮力踢向她，卻被她抓住腿踝壓制住了，兩個人扭打成一團。
“救命啊，殺人啦！”
侯小林和張新宇廝打的聲響引來了值班護士，幾個小護士急匆匆趕過來拉架，侯小林被鬆開，但胳膊依舊被張新宇掐出血痕。
張新宇仍在大哭大鬧，嚷嚷著侯小林要謀害她肚子裡的孩子。
侯小林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拿起手機報警。張新宇被送去了精神科。
侯小林回到家裡，疲憊不堪地躺倒在沙發上。
許久之後，手機震動了一下。
“你在哪兒？”
侯小林盯著屏幕半天，嘆了口氣，按下接聽鍵。
“喂，侯小林。你剛才在忙什麼？”
“嗯，我沒忙什麼。”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侯小林試探著問道：“……你找我有事兒？”
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侯小林，我有些東西落在你們家了，現在我回去收拾一下，你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回去。”
“哦，好，我知道了。”侯小林說完便掛斷了電話，坐在沙發上，怔怔地看著天花板。
這時候，侯母從臥室走出來，問道：“誰給你打電話啊？”
“呃……同事。”
“你怎麼又在發呆呢？”侯母說，“你都好多天沒好好吃飯了，晚上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侯小林回過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媽，謝謝你這段日子照顧我。”
“咱們母子倆說什麼感謝？”侯母溫柔地撫摸著兒子瘦削的臉龐，眼眶溼潤了，哽咽道，“你放心，你爸那邊，我會幫你勸著他。只要他同意你們復婚，其他的事情，我來處理。”
“別了，媽。這事兒我自己解決。”
侯母說：“怎麼能叫你自己解決呢？你爸那麼倔，你越說他越固執，而且這麼久沒聯繫，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你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難題，你一定要跟媽媽講清楚。”
“媽……”侯小林抱住母親。
張新宇回到家後，一直惴惴不安，怕侯小林會追究她對父母撒謊的事情。雖然侯小林已經表示不追究了，但萬一他改變主意了呢？她忐忑了很久，最擔心的是侯小林會去告她。她一直在思考該怎麼應付侯小林。
她在網絡上搜索了各種關於詐騙罪的法律條款，最後覺得還是實施詐騙比較靠譜。她想到自己曾經為了錢而出賣身體，不禁一陣膽寒。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決定鋌而走險一次。
侯小林回來的時候，張新宇假裝在廚房煮咖啡。當侯小林進來的時候，她連忙迎上前去，微笑著問：“今天回來得挺早嘛。累嗎？喝杯咖啡提提神吧。”
侯小林接過咖啡，聞了一下，皺眉說：“不喜歡，換白水。”
張新宇尷尬地笑了笑，端起水杯，說道：“我去倒水。”
侯小林隨手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問道：“這幾份文件是什麼？”
張新宇低頭看了一眼，說道：“這是下週二要用的資料。”
“哦。”侯小林把文件丟在一邊，說道，“我餓了，想吃夜宵。”
“好。”張新宇轉身去了冰箱。
侯小林拿起一包薯片，拆開袋子吃了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