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6章 無法平靜
“我……”
“不管你怎麼想，總之我不會同意。”張新成斬釘截鐵道：“林彤，請你記住一件事，不論如何，趙濤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可是……”
“沒有可是。”張新成毫不遲疑道：“林彤，我警告你，不要做傻事！”
說罷，張新成掛斷電話，將林彤拉進黑名單。
林彤愣愣地盯著屏幕，久久無言。
張新成說得對，她不該這麼衝動。
林彤站起身，把東西塞進箱子，鎖好門，離開家。
夜風吹拂著她的臉頰，帶來絲絲涼意。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張新成的話。
她說，她相信趙濤，但是她更相信法律。
是啊，她相信法律，相信法律會給趙濤一個交代，也相信法律會還趙濤一個清白。
可是她不懂，既然法律會給他一個交待，那為什麼趙濤還會被關押在監獄裡呢？
為什麼趙濤明明沒有殺人，卻依舊揹負著一輩子的牢獄之災？
林彤想起了昨晚趙濤對自己說的話。
“彤彤，你不懂。”趙濤喃喃道，“你不懂我為什麼殺了人，卻依舊被抓進監獄。”
“我懂，”林彤道：“因為你恨他們！”
“沒錯，因為我恨他們。”趙濤的嘴角露出苦澀的微笑，低聲說：“我不甘心。憑什麼我要去死，他們卻安穩的活著？他們憑什麼要讓我替他們頂罪？”
“你是在報復。”林彤肯定道。
趙濤抬起頭，眼神茫然的看著前方，“不止是報復。我恨我自己，恨我太弱小。當初如果我足夠強大，就算不靠我媽媽和我爸爸，我都可以幫我自己討回這筆債。可惜我太弱了……”
林彤忽然明白，這個男孩曾經經歷過什麼，否則他不會這麼痛恨自己的無能。
“其實你可以向我求助的。”林彤認真的對他說：“你應該相信我。只要你說了，我就一定會幫你。”
趙濤搖搖頭，輕嘆道：“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當時的決定，但是我真的很抱歉，彤彤，我辜負了你。我沒能救下我的母親，沒能保護好她。我欠你的……”
“這不怪你。”林彤握住他的手，堅定道：“我不會讓你坐牢。”
趙濤怔了怔，隨即反問道：“我連自由都失去了，還能坐牢嗎？”
林彤深吸口氣，說道：“趙濤，我會努力賺錢養你的。等我畢業，他們就搬出去住。你想買房嗎？你想買多少都行。”
趙濤啞然失笑，拍了拍她的手，說：“我又沒有受傷，不需要你這樣。”
“我說了，這不怪你！”林彤固執道：“你不欠我什麼，也不欠任何人。”
兩人在路邊分開。林彤攔了輛車，徑直趕往警察署。
張新成辦事雷厲風行，早晨剛上班便召集眾人，宣佈了趙濤被逮捕的消息。
林彤見狀立刻提出申請，要求與張新成見面。
“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張新成皺眉道：“我說過，不管什麼理由都不會放棄趙濤。”
“但你不該把他送進監獄。”林彤沉聲道：“我知道你不信我的醫術，可我至少可以證明趙濤並未犯病。”
“你怎麼證明？”張新成嗤笑一聲，“難道你還會治療精神疾病不成？”
“我會試著找趙濤的主治醫師諮詢此事，希望他能給我答覆。”林彤道。
“呵，”張新成冷哼一聲，譏諷道：“林彤，你知不知道趙濤所屬的那家醫院有多麼高端？你覺得像他這樣的病例，他們會願意配合你嗎？再者，即使醫院願意配合你，你又拿什麼證明趙濤沒有患病呢？他是在酒吧被打昏，送到醫院後才發病的，除非你能證明那瓶紅酒裡含有藥品成分，否則我絕不可能同意你的請求。”
“那他們拭目以待。”林彤說完，轉身走出審訊室。
張新成盯著林彤的背影，咬緊牙齒。她原本以為，林彤是因為趙濤是張新成氏集團的合夥人才會出現在這裡。可今天林彤的表現讓她感到疑惑，她懷疑林彤是否也參與了謀害趙濤的計劃。如果林彤真的參與了，她必須將林彤繩之以法，否則她的名譽會毀於一旦。
她深吸口氣，對旁邊的警員吩咐道：“先把林彤控制起來，不許讓她跑了。”
警員愣了片刻，遲疑的問道：“您的意思是……”
張新成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聽不懂嗎？”
“可是張新成總，林彤是張新成董事長派來的代表啊。而且她還是張新成氏集團的副總裁……”
“我管她是什麼人。”張新成道：“敢妨礙調查，我照樣關她。”
警員聞言，立刻點頭稱是。
張新成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趙濤被帶進拘留室之後，林彤也被帶了進來。
她的手銬被摘掉，臉色平靜地看著趙濤。
趙濤坐在床沿上，神情黯淡，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幾歲似的。他默默的凝視著林彤，久久不語。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林彤道：“我不想解釋，但是我不能讓你去坐牢。”
“你能做什麼？”趙濤沙啞道：“我和她結婚五六年，卻沒能碰過她一根指頭。我甚至連摸一下她都沒有資格。她厭惡我，討厭我，厭惡到連我的靠近都會令她作嘔。我不想活了。我只想死，我死了她就開心了。”
“你怎麼這麼傻……”林彤垂眸喃喃道：“我知道，她恨你入骨。”
“不，她愛我。”趙濤抬頭道：“她愛我。她只是恨我，不肯原諒我。因為她覺得是我殺了父母，奪走了她最珍貴的東西。”
林彤沉吟半晌，道：“你想怎麼做？”
“我想離婚。”趙濤道：“我和她離婚，我不想拖累她一輩子。”
“離婚很簡單，只要你向法庭提供證據就可以了。”林彤道：“但是你應該清楚，離婚之後，你們倆都得坐牢。”
“我知道。”趙濤道：“但是我不怕。我從小就是孤兒，無依無靠。我媽早逝，爸爸也死得早。我自己掙錢自食其力，拼搏奮鬥了三四年，攢夠了娶妻的首付。我原本想著，我這樣的條件，找什麼樣的媳婦兒不容易，我也不挑剔。只要她肯嫁我，哪怕讓我吃糠咽菜，我也認了。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我竟然遇上了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毒婦。我不想再忍受她了，我要跟她離婚。”
林彤輕嘆一聲，道：“你想好了嗎？一旦離婚，你們兩人便沒有任何關係了。她可以隨時改嫁或者另尋新歡，你卻沒辦法和她在一起了。”
趙濤苦笑道：“我想好了，這些年我一直沒敢離婚，是不想傷害她，更擔心她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下去，畢竟她還那麼年輕，沒了丈夫，一定會受盡白眼。可是現在，我實在沒辦法再忍下去了。”
“既然你想好了，我也不多勸你。”林彤緩緩道：“那就按照程序走吧。”
趙濤道：“謝謝。”頓了頓，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低聲道：“我能相信你嗎？”
林彤微怔，旋即點點頭。
趙濤猶豫了一下，說道：“那你等我消息。”
當晚，趙濤便給律師打電話，申請了離婚。
林彤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晨七點鐘，便乘車趕往了民政科。
民政科的值班人員告訴林彤，他們已經準備好了材料。林彤見狀，鬆了口氣，走了進去。
張新成也在，她站在窗戶前，背對著林彤。
林彤徑直朝她走去，張新成猛然回頭，狠狠瞪住林彤。
“離婚協議，簽字吧。”林彤冷淡地掃視她一眼，說道。
張新成攥緊拳頭，怒極反笑道：“憑什麼？”
“就憑趙濤已經答應離婚。”林彤盯著她道：“如果你不願意簽字，那我只有用非常手段了。”
“你敢！”張新成咬牙切齒地瞪住她，“你以為你是誰，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威脅我？”
“張新成，你真的太幼稚了。”林彤嗤笑道：“你以為你把我弄進警察廳，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張新成眯起眼睛，厲聲道：“你要做什麼？”
林彤道：“別忘記，當初是你把我送進去的。我現在報復你，又有什麼錯？”
張新成渾身戰慄。
林彤繼續逼視著她，慢悠悠地說道：“你以為這次我出來，你就安全了？”
“難道我不安全？你能拿我怎麼樣？”張新成尖聲叫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裡面待了幾年，什麼都沒查出來。你以為我怕你？”
“是啊，你當然不怕我。”林彤淡淡道：“所以你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她看著張新成的雙瞳，一字一句道：“可是你別忘記，我是個刑警。我可以動用一切權利抓捕你。比如，你買兇殺人。比如，你僱傭恐怖分子綁架勒索。比如，你僱傭私家偵探竊取我的隱私……”
她停頓片刻，道：“張新成，我不需要親手抓你。我可以找一堆罪名把你送入監獄，我不費吹灰之力。你最好乖乖聽話。因為這些罪名加諸於你一個女人身上，你覺得很光彩嗎？你覺得你能活到被判決嗎？”
張新成臉色慘白，顫聲道：“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林彤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她轉向趙濤，道：“我先走了。”
趙濤愣愣地看著林彤遠去的背影，許久，喃喃道：“這……這就完了？”
林彤走出民政科，長吁一口氣。
雖然她並不畏懼，但張新成這種不要命的瘋子，還是令她感到頭疼。不過，林彤相信自己可以處理好這個麻煩。
她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傳來一個沙啞的嗓音：“喂？”
“是我。”林彤平靜地問道：“你還好嗎？”
“嗯。”他沉默片刻，問道：“你呢？”
“我沒事。”林彤道：“我現在在派出所裡。”
他哦了一聲。
“你還記得你爸媽死後，我跟你提起過的那場車禍嗎？”林彤問道。
“記得。”他道：“肇事逃逸。”
“我昨天晚上回去仔細想了一下，覺得很奇怪。”林彤道：“你爸媽死後，肇事司機立刻駕車跑路，而你則留下收拾殘骸。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我肯定不會這麼幹。”趙濤嘆息道：“我會選擇幫忙掩埋屍體。”
“是的。”林彤道：“但你卻丟下了父母的遺體，獨自逃生，你會怎麼解釋？”
“因為我害怕……”趙濤遲疑道：“我害怕他們再追究我。”
“你害怕？”林彤搖頭道：“不是的。我只是擔心你坐牢罷了。”
“那時候我年紀還輕，還有希望。”趙濤苦澀道：“可現在，我不能再連累我爸媽。”
“你的膽量和勇氣，確實很讓人佩服。”林彤道：“不過這恰恰是你愚蠢的地方。”
“什麼？”趙濤驚訝地問道。
“你想一想，如果你的父母還健在，你是不是不會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林彤緩緩道：“如果你爸媽還健在，他們或許會告訴你，他們絕對不會放過肇事者。”
“你……你什麼意思？”趙濤慌張道。
“你以前從未犯過這麼低級的錯誤。”林彤嘆了口氣，說道：“但我不明白，既然你爸媽已經不在世，那麼，你的父母是否能夠原諒你？他們能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拋棄了他們？你的父母是否認為，是你的行為拖累了他們的孩子？”
趙濤沉默了，半晌後，他苦笑道：“你說的沒錯，我的行為確實太幼稚了。”
林彤繼續說道：“但是，即使你的父母真的不能原諒你，你也必須承擔法律責任。”
“我會的。”趙濤嘆了口氣，說道：“我會盡快把我的情況寫進材料裡。”
“我知道你很聰明，一定會做得很漂亮。”林彤微笑道：“但我還有另一個建議，你聽聽看。”
“什麼？”
“等你出來之後，他們結婚吧。”林彤語調溫柔地說道：“你願意娶我嗎？”
趙濤沉默了片刻，答應道：“好。”
林彤微微一笑，掛斷了電話。
她抬腕看錶，已經七點四十五分。
林彤走回辦案房，將筆錄整齊地擺放在桌面上，又拿起幾份資料翻了翻，然後對站在一旁的警官道：“謝謝您配合我。”
警官微微頷首，“他們會按照規定辦事，不會偏袒任何一個嫌疑人。”
林彤點點頭，離開辦案房。
剛走出門口，便見張新成迎面走來，神情沮喪。
林彤打量著她。
今天她穿著一條深藍色牛仔褲，上身套一件黑色短袖衫，戴一頂帽子，看起來倒頗像個大姑娘。
張新成看了林彤一眼，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林彤沒有搭腔，徑直越過她。
她走到樓梯口，忽然聽到背後張新成叫住她，說道：“林彤。”
林彤停下腳步。
“我……其實我當初是被逼無奈的。”張新成說道：“我根本沒有想傷害別人……”
“我知道。”林彤淡淡道：“我也沒有怨恨過你。”
張新成咬緊嘴唇，淚水湧滿眼眶，哽咽道：“你知道我爸爸是個賭徒，他每次輸光了錢就來找我媽媽要。有一次我媽媽借給他二百塊錢，他轉身就帶著兩個朋友去喝酒，喝醉了就動手打我媽媽。最後我媽媽被他活活打死了！”她哭喊道：“我當時嚇壞了，拼命躲閃。可他們還是追殺我。我被他們抓走了。那些人打算先奸後殺……”她泣不成聲：“後來是趙濤救了我……”
林彤平靜地聽完，點了點頭。
“我欠他一個人情。”張新成擦乾眼淚，誠懇道：“你放心，等我出獄了，我一定會報答他的。”
“嗯。”林彤點點頭，沒有多言。她並不關心張新成會怎麼償還這份恩德，她只需要知道一點：趙濤並非兇手。
與此同時，刑警隊長辦案室內，趙濤已經坐在椅子上，臉色凝重。
他盯著眼前的監控視頻。畫面顯示，林彤正在向張新成交代案情。而張新成則不停地點頭，表示贊同。
雖然畫面上的林彤和往常一樣冷漠而嚴肅，但是從張新成的反應來看，這起案子似乎有所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