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8章 一笑而過
葉偉文笑了笑：“早啊。”
“早。”張新成放下咖啡杯，起身迎向他，“你來啦？”
“嗯。”葉偉文走近幾步，看到桌子上已經擺滿了菜餚。他笑道，“看來我今天有口福了。”
“嚐嚐吧。”張新成挽起袖子，露出潔白的藕臂，“我特別愛吃西餐，但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越來越討厭這些東西了。”
葉偉文點點頭：“我知道，這個季節吃這些確實挺受罪的。”
“你喜歡吃牛排還是鵝肝？”張新成問，“或者烤腸？”
“我隨便吃點什麼都行。”葉偉文坐在桌前，拿起刀叉切了塊鵝肝送進嘴裡，點點頭說，“味道還不錯。”
“你覺得不錯就多吃點，我特意叫廚師把食材準備齊全。”張新成微笑道。
“我先去洗澡。”葉偉文說。
“好，你快點洗碗了咱們一起吃。”張新成催促道。
葉偉文進浴室衝了個熱水澡，順便用吹風筒把溼漉漉的頭髮吹乾。
從浴室出來後，葉偉文看到張新成正靠在床上，雙腿併攏，雙手交疊在腹前，低眉垂首，姿態乖巧賢惠。
葉偉文笑了笑，說：“你今天的裝扮倒是挺漂亮。”
“是嘛？”張新成抬起頭看著他，臉頰緋紅，聲音輕顫，眼神迷離，“我平時就這樣……只是你太久沒見到我，所以忘記了而已。”
“哦，原來是這樣。”葉偉文笑笑，走到床邊，“你的身體還好吧？”
“挺好的。”張新成抿唇微笑著說，“謝謝你昨晚留宿。”
葉偉文搖搖頭：“你太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你昨晚睡得好嗎？”張新成問，“我昨天睡得特別踏實，夢裡一直有個好夢呢。”
葉偉文點頭道：“我昨天晚上做噩夢了，半夜驚醒了，然後失眠了。”
“做了什麼噩夢？”張新成急忙問，“嚇死我了。”
“也沒做什麼。”葉偉文淡淡一笑，“就是很亂七八糟的夢，醒過來之後感覺腦袋都疼。”
張新成關切地說：“我幫你揉揉？”
葉偉文笑笑：“不用了。我現在好多了。”
張新成說：“那你休息吧，我去給你煮碗薑湯。”
“辛苦你了。”葉偉文點點頭，轉身回到臥室躺下，閉上眼睛繼續休息。
第二天早晨，張新成親自送他去上班。
葉偉文坐在辦椅上整理文件，忽然聽到有人敲門，便說：“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趙濤和另外兩個陌生的年輕人，都提著一個大紙箱子。
趙濤對葉偉文說：“這位是陳總，是專程來為您送設計稿的。”
葉偉文愣住了：“你是哪家企業的設計總監？”
“哦，是他們集團的。”陳總笑眯眯地說，“您的設計非常棒，我想請您參與他們的廣告創意設計。”
“你們？”葉偉文問，“不是隻有一套設計圖嗎？”
陳總笑呵呵地說：“是啊，所以他們想聘請你當總設計師。”
“總設計師？”葉偉文皺起眉，“你們憑什麼認為我能夠擔此大任？我不懂這方面的事情。”
“沒關係，他們可以慢慢教您。”陳總說，“您如果願意加盟，他們將按照每年五萬的薪酬給您。”
五萬！葉偉文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忍不住追問：“真的？”
“當然。”陳總說，“這份合約是您的私人合同，除了您之外，其他人無權更改內容。”
“我考慮一下。”葉偉文思忖片刻說。
“ok。”陳總站起來，朝他伸出右手，“期待與您再次相見。”
葉偉文跟他握了一下手，說：“希望你們的設計能讓我眼前一亮。”
陳總說：“祝您用餐愉快。”
等三人離開之後，張新成才緩緩走進來，笑著說：“葉先生，你被選中了。恭喜你。”
“我？”葉偉文說，“你確定嗎？”
“嗯。”張新成說，“陳氏集團最近剛好需要一款珠寶作品，我查詢過他們的廣告策劃案，發現他們一直在尋找一名知名度高，又非常擅長服飾設計的設計師，於是我向他們提出了邀請，陳氏集團立即答應了。”
葉偉文若有所思地問：“你是怎麼說動他們的？”
“這個……”張新成略顯尷尬地咳嗽了幾聲，“你應該清楚吧。”
“我不太明白，張新成小姐。”葉偉文說，“我對商場上的事情不太熟悉，尤其是你們這種跨界經營的。”
“葉先生謙虛啦。”張新成笑盈盈地說，“你在美術界的成績大家有目共睹，你不但是世界級畫家，而且是最具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陳氏集團也算是跨行經營，如果能得到您的指導，他們必定能夠事半功倍。”
“我只是個普通的設計師。”葉偉文笑著說，“你不要把我吹捧得太厲害。”
“我不是吹噓你。”張新成說，“我是從實際出發，陳氏集團也許並不缺錢，但是如果有一位優秀的設計師來協助他們，效率肯定要比單獨找一些設計師要快得多。”
葉偉文微笑著點點頭：“你這麼一說，倒是提醒我了。”
“嗯？”張新成看著他，“提醒什麼？”
“陳氏集團既然是跨界經營，他們的廣告創意一定是非常超前的，我想我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葉偉文說，“謝謝你特別替我打電話聯絡他們。”
“不客氣。”張新成說，“那我先走了，有時間再聊。”
她離開之後，葉偉文撥通了李浩洋的電話，把剛剛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訴他，說：“我決定留下來，參加這個陳氏集團的廣告創意招標。你呢？還回來嗎？”
“我……”李浩洋猶豫了一陣子，“我恐怕沒法陪你一起去了。”
“因為什麼？”葉偉文問。
“今天晚上有個飯桌酒宴，我必須出席，而且他們家族內務也不能少了我。”李浩洋苦笑道，“我爸媽都催我結婚了。”
“這樣啊。”葉偉文笑著說，“沒關係，你忙你的。反正他們也就差這麼一頓飯了。”
掛斷電話，葉偉文看了看錶，時間尚早，便收拾好東西準備去附近吃午飯。
這座城堡是他父親留給他的，雖然很舊，卻保存得十分完整，牆體斑駁剝落，花園裡的綠化樹木依稀可辨，偶爾能聽到鳥叫蟲鳴。葉偉文走在林蔭道上，感覺心情十分放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他在路邊隨便買了一塊麵包和兩瓶水，邊啃邊往林子深處走去。
這座古堡建築群坐落在城郊一座風景秀麗的山丘上，後圍綠草蔥蘢，鮮花盛綻，風吹過的時候，漫山遍野都充斥著各式各樣的香味，彷彿置身仙境一般。
遠處隱約傳來歌曲的伴奏聲。葉偉文循著聲音的方向找去，在一處石臺旁邊找到了一架鋼琴。琴身漆黑，上面覆蓋了一層灰塵，看上去已經很久未曾使用過了。彈鋼琴的青年背靠著琴身，側著臉，似乎是睡著了。葉偉文站在他的旁邊，靜靜地觀察他，這個青年穿著簡樸，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鼻樑挺拔筆直，嘴唇很薄，雙眉英挺俊朗，睫毛濃密纖長，此刻他閉著眼睛，呼吸均勻，安詳而寧謐。
葉偉文輕輕拉了一下琴絃，錚的一聲，琴聲流淌出來。
葉偉文驚訝於這首《thebestissold》，旋律悠揚悅耳，配合著陽光照射在他臉龐上的暖色調的柔光，竟然讓他平添幾分溫潤柔和的感覺。他忍不住伸出手，撫摸琴鍵，輕輕叩擊，琴聲變得激昂而澎湃起來。
“誰？”趙濤猛然睜開眼睛，見葉偉文正專注地盯著他，連忙站起身來，禮貌地說，“抱歉，打擾了。”
“沒關係，我剛剛路過，聽到了一曲很棒的樂曲。”葉偉文笑著說，“請允許我冒昧地邀請你，可以跟我跳支舞嗎？”
趙濤愣住了。
葉偉文伸出右臂，做了個紳士禮，“mayi？”
“……噢！好的。”趙濤紅著臉低頭答應，跟著他邁入了舞池。
這是一支華爾茲。
葉偉文教趙濤踩腳步。
趙濤的腳步有點凌亂。
他的腦袋飛速運轉著。
怎麼辦？怎麼辦？這是唯一的機會！我一定要抓住它！我不要失敗！
我絕對不能輸！我不能失敗！
趙濤緊張得額頭上滲出汗珠，葉偉文看在眼裡，卻不動聲色，任由趙濤慢騰騰地跟著自己移動。他知道，只要趙濤露出半點怯場，或者腳底一滑摔在他懷裡，他就贏了。
“你的鞋帶鬆了。”葉偉文停下腳步，將趙濤的鞋帶解開，幫他脫掉鞋子，然後牽引著他的腳步踏上舞池，“你的舞蹈功底不錯，這樣才更有靈氣。”
趙濤低著頭，不敢看葉偉文。他的臉頰滾燙，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一顆心狂躁地躍動著，根本無法控制。
他真的太想贏了，這次如果輸了，就算是死，他都不甘心。他咬牙堅持，努力跟著葉偉文的節拍跳舞，但是每一次都不行，腳步越來越散亂，最後一次險些跌倒。葉偉文伸出左手托住他的腰，微微一帶，就把他帶進了自己懷裡。
葉偉文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說：“放鬆點兒，別緊張。”
趙濤渾身燥熱，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根本無法放鬆。他甚至能聞到葉偉文身上淡雅的清香，那是洗衣粉和沐浴乳混雜而成的味道，並不難聞。
葉偉文笑著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怕他們的比賽會被媒體曝光，是吧？其實沒關係的，這種事情是娛樂消遣的一種，你不必太過擔心。”
趙濤不說話，臉埋在他的肩窩裡，身體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顯然是非常抗拒與陌生異性的接觸。
葉偉文抬起他的下巴，望著他的雙眸，認真地說：“相信我，這不會對你造成困擾。這是一種很美妙的感受，不是嗎？”
趙濤咬了咬嘴唇，還是搖了搖頭。他現在滿腦子想著的都是，我該怎麼樣贏過他，怎麼樣在媒體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怎麼樣在總裁面前露臉，怎麼樣讓張新成刮目相看。其他的事情他都顧及不到了。
葉偉文看了他一陣，突然嘆了口氣，說：“算了，我知道你也許暫時還沒法接納我，我給你一天的適應期，明天晚上八點，我等你。”
趙濤呆呆地望著他。
葉偉文揉了揉他的頭髮，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回到辦公桌前，葉偉文拿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片刻之後，電話便通了。
“喂，爸。”
“嗯，偉文啊。”
“我想問一下你的意思，我今天晚上去找林浩洋談談，你覺得怎麼樣？”
“你自己看著辦吧，別忘記我跟你說的話。”
葉偉文掛斷電話，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之中。他在猶豫。他在考慮是否要繼續和趙濤競爭。畢竟趙濤是林浩洋的表弟，如果自己用盡卑鄙伎倆贏得了比賽，林浩洋肯定會對他有所誤會。雖然他確實想贏，但也不希望讓林浩洋恨自己一輩子。但是不這麼做，他又不甘心。
“媽的！”葉偉文罵了一句，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走藝術家的路線。搞得自己連戀愛都不敢談。”
他又打了幾遍電話，依舊無人接聽。葉偉文決定再給張新成打一次試試。
他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按下了張新成的電話。
“您好，我是張新成，請問哪位？”
“是我，趙濤。”趙濤說。
“哦，原來是趙先生，你好，有什麼事嗎？”
“呃，我……”葉偉文猶豫了一下，說：“我想邀請你參加我舉辦的一次聚會。”
“抱歉，我恐怕沒辦法赴約了。”
“為什麼呢？”
“因為我剛剛收到了一份邀請函，是我的一個高中同班同學發來的。他說他要結婚了，特意邀請我參加。我答應過他，要陪他度蜜月的，實在沒有辦法推辭。所以很遺憾，趙先生的邀請我只能拒絕了。”
葉偉文愣了一下，說：“沒關係。”
“再見。”
葉偉文握著手機，心裡堵得慌。張新成拒絕他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另一個人卻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想起趙濤剛才說，他的舞跳得不錯。他忍不住翻了翻手機通訊錄，找到了趙濤的名字。
他盯著屏幕上的姓名，久久地看了半晌。
“趙濤。”葉偉文叫了他的名字。
電話那邊響起了趙濤的聲音，“喂？”
“你的舞跳得很棒。”葉偉文誇讚了他一句。
趙濤低低地“嗯”了一聲。
“你喜歡跳舞嗎？”
“嗯。”
“我想把你挖到星河娛樂來，你願意嗎？”
“……星河？”
“對，星河，星光傳媒集團，我是星光的董事長。”葉偉文頓了一下，補充道：“我姓葉，單名一個文字。”
“我……”
“你可以仔細考慮一下，你有沒有興趣來星河，我很欣賞你的舞技，你完全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我……我需要考慮一下。”
“好的，我尊重你的選擇。”葉偉文掛斷電話，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吐出一口氣。他抬頭向窗外看去，天色漸暗。夕陽將天際染成了火紅一片。
張新成放下電話，輕鬆地吁了一口氣。她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趙濤從洗衣房出來，看著她說：“新成，剛才葉先生打電話給我，說要挖我到星光，你說我要不要去呢？”
張新成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你傻啊？他挖你你就挖他，你傻了啊？”
趙濤撓了撓頭髮，說：“他說我的舞跳得非常不錯，可惜我已經答應了林浩洋，要幫他參加《華爾街》的選秀節目，他們兩個是對立面，這不太好吧。”
“笨蛋，他們又不是真的參加選秀節目。”
“你的意思是……”
“反正他們現在是合作伙伴，他們可以利用這次合作的契機來進行合作。你還是照我說的去做吧。”
“好吧，那我明天就告訴他我願意去星河。”
張新成點點頭，說：“你最近忙壞了吧？”
“還好。”
“我今天晚上約了朋友吃飯，你也來吧。”
“好的，謝謝你，新成。”
“跟我客氣啥，你快去忙吧。”
趙濤轉身離開了張新成的辦室。
張新成看著他的背影，嘴角浮起一絲冷酷而諷刺的笑容。
“哼。”她冷笑了一下，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工作。
晚餐時間，張新成坐車趕往和朋友預約的酒店，準備去參加同桌的晚宴。然後她在路上接到了一條短信。短信內容很簡潔，只有三個字：“出來。”
張新成愣了一下。她記得這三個字，這是王曉雯曾經發給她的。她皺眉看了一眼手機，並沒有回覆。然後她撥通了王曉雯的號碼，果然是她的助理接的。張新成開門見山地問：“王曉雯，你有病吧？”
“我沒病。”王曉雯說，“我有藥。”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你出來見我。”
張新成沉默了一陣子，然後說：“我知道了。我馬上過來。”
張新成走進包廂的時候，王曉雯正在喝悶酒。張新成看著她的臉，覺得很驚訝。她幾乎無法將她和昨天早上那個美豔動人的女子聯繫在一起。
王曉雯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說：“坐。”
“王曉雯，你想怎麼樣？”張新成問。
“我要你死。”王曉雯咬牙切齒地說，“我不僅要殺了你，我還要殺了你爸媽！”
張新成被王曉雯猙獰的表情嚇倒了，她連連退了幾步，說：“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
“因為我恨你爸媽！”
“你憑什麼恨我爸媽？”
“憑什麼？你爸媽都該死！”王曉雯怒吼道，“我媽被他們騙了！我媽懷孕的時候，他們根本就不愛我媽！如果他們愛我媽，怎麼忍心拋棄她？”
“我爸媽是被迫的，他們當初根本就沒有和我媽結婚！他們結婚證上寫的是‘已婚’！”張新成急切地說道。
“你閉嘴！”王曉雯尖叫道，“如果不是他們逼迫我爸媽，我媽怎麼會死？你爸媽怎麼捨得丟下我媽一個人？你知道我媽是怎麼死的嗎？”
張新成搖搖頭。
王曉雯的眼淚奪眶而出：“我媽在家等著我爸回去吃飯，可是他卻帶了另外一個女人回去。她受不了這種恥辱，自殺死掉了。你爸爸為了安撫我媽的遺孀，承諾一定會娶她，可是……可是我媽根本不相信。她一直認為我爸爸和那個女人私奔了，所以鬱鬱寡歡，最後自殺。”
張新成愣住了。她從沒想到，這其中竟然隱藏著這樣一段悲慘的往事。
“我媽死之前，把她名下的房產全都留給了我。我爸卻把這些錢拿去養別的女人。我每天在夜場賣唱，就是為了賺更多的錢。他為了報答我媽，每月給我五萬塊零花錢，我不敢花，怕他知道。”
“我媽死後，他就把房產轉給了我，我再也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了。他卻和我斷絕父女關係。我一度怨恨他，可是他畢竟是我的親生父親，我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後來他死了。他死了以後，他的財產我就一分錢也不能拿。我恨極了他，所以我才找上你。我想替我媽報仇，殺了你爸媽。”
張新成感到一陣寒意湧入了骨髓，她看著王曉雯那張充滿恨意的臉，顫抖著說：“你瘋了……你瘋了……”
“對，我是瘋了。”王曉雯低垂下眼眸，掩飾眼中的恐懼與痛苦。“所以，你必須死。”她猛然抬起頭，眼中透露出狠厲的光芒。她站起來走到窗邊，盯著樓下的車水馬龍。她看見趙濤剛剛坐上出租車，於是掏出手槍對準了趙濤的腦袋，扣下扳機。
砰的一聲響，鮮血噴濺了她一臉，然後，她軟綿綿地癱倒在椅子上。她慢慢地合上了雙眼。她彷彿聽到了遠處警笛的鳴響，但是已經完全沒有力量去阻止它了。
張新成看著她，忽然打了一個哆嗦。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酒店裡逃出來的。當她醒悟過來的時候，她正站在醫院的長廊上。趙濤正在掛吊瓶，他看著她，笑眯眯的。
“你跑啊！怎麼不跑啦？”
張新成捂住耳朵蹲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她只聽見遠處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有人喊著她的名字，似乎還夾雜著哭泣的聲音。她突然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她從地上爬起來，朝走廊盡頭的樓梯間衝過去。她不敢回頭看，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肯定非常狼狽。她只希望趕緊離開醫院，離開趙濤的視線，她需要靜一靜，她需要冷靜地整理一下腦子裡混亂的東西。她想，她一定是精神失常了，否則她為什麼要跑呢？她應該跟趙濤拼命啊！
可是她沒有勇氣回頭，甚至連停頓一下都沒有。她只記得自己跑了很久很久，直到累得實在邁不動腿，才扶著牆壁坐在了地上。
她抱著膝蓋，把臉埋進膝蓋裡，嚎啕大哭。
“我做錯什麼了？”
“為什麼要讓我遇到這些事？”
“我不想活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她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像是要將積攢多年的委屈都傾瀉而出。她哭夠了，便蜷縮成一團，昏睡過去。
張新成又夢到那座陰森的墓園。這次她看清楚了，墓碑上刻的不是她爸媽的名字，而是兩張陌生的面孔。張新成嚇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旁的趙濤睡得正香。她喘息著摸了摸額頭，居然出了汗。
張新成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上，呆呆地望著頭頂雪白的燈罩。
她覺得有點餓了，想喝水。但她不願意起來。因為她害怕，害怕自己起來了，就又會夢到那個陰暗冰涼的墓園。那裡曾埋葬著無數的冤靈，她真不知道自己能支撐多久。
張新成的眼神變得空洞，她茫然地盯著天花板。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聽見了敲門聲。